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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蕊娘親的死,再一次提醒了陳紹,這是一個感冒都會死人的年代。

    不管你要做什驚天動地的事業,將來會留下如何的遺產,是不是改變了整個人類的文明格局。你首先都是一個血肉之軀的凡人。

    求丹問藥得不了長生,信神信佛也沒法不死,但是開闊心胸、強健體魄可以長壽。

    清晨起來,春桃難得也早起了一回。

    三人一起吃過了早飯,陳紹擱下碗,任由翠蝶在一旁給他擦臉。

    “今兒個我先派人去收拾一下,明天你們兩個再去。”

    因為最近是特殊時期,所有事都需要加以小心,並不是想幹就能幹的。

    李師師也明白,點了點頭。

    從院子出來之後,陳紹感覺天氣越來越冷了。

    北方估計會休戰一兩個月,這時候在塞外,手都會凍爛。

    但南方卻是黃金時間,軍報上吳瑜多次表示,要在年前完結戰爭。

    至少是總體的戰爭。

    這不是吳瑜急著立功表現,而是出於對戰局的分析之後,得出的結論。

    交趾這地方不能拖,否則極有可能陷在麵,被他們熬到雨季可不是開玩笑的。

    頂級的大將之材就是這樣的,即使如今各路告捷,他依然看到了危險。

    敵人想幹什,在幹什,能讀懂這些,才是知兵的。

    很顯然,李朝上下就是要拖,拖到雨季。

    吳瑜很慶幸,代王作戰之前,定然是做過功課的。

    他們出兵時候,正是上個雨季結束的時候,這讓吳瑜有了相對充足的時間。

    等到來到外麵的客堂,陳紹才發現又有一大批人來到了汴梁。

    其中很多麵孔,已經有些陌生.

    “代王!”

    一群人在客堂內抱拳躬身,陳紹上前扶起最前麵的一個,說道:“遠道而來,辛苦!”

    “為大王賀!”

    此番從西北來的人十分多,先不說宥、鹽、銀、夏,河西的涼、甘、瓜、肅、沙等定難十一州,單說堡寨,幾乎每一個堡寨,都有三五個人前來。

    再加上橫山諸羌,塞外胡漢士紳、酋豪、地主.

    這都是陳紹的底牌,是他起家的根本。

    而陳紹給他們的回報同樣很驚人,根本就沒等到稱帝,早早兌現了。

    如今西域打通了三條商路:

    青蘭線,穿越青藏高原,連接中原與南亞、中亞;

    沙漠綠洲線:河西走廊→敦煌→分南北兩道繞過塔克拉瑪幹沙漠→匯合於喀什→經帕米爾高原進入中亞(如撒馬爾罕、布哈拉)→西達波斯、地中海沿岸(如羅馬、君士坦丁堡);

    草原線:由黑山到大漠,經耶律大石的西遼,連通東歐和中亞。

    這是曆朝曆代都沒有的盛況,而定難十一州,因為連通中原和西域的西北各地,已經富得流油。西北這塊地方,在大宋手下的時候,可謂是苦到家了。

    和西夏人打了多久,絲綢之路就斷了多久,大唐時候萬國商隊入長安的盛況,早就不複存在。是陳紹的出現,重現了這一輝煌,而且還給發揚光大了。

    陳紹和他們聊了幾句,囑咐崔林安排眾人住下。

    再過幾日,從北方戰線上,要退下來一批百戰精銳之師。

    這是從暖泉峰,一直打到古北口的將士,是西北自己的兵。

    陳紹笑道:“到時候,我們一起去迎接。”

    眾人自然是紛紛應諾。

    把這些人調回來是肯定的,這是目前最能打的一群人,是代王的肝膽、心腹、手足、爪牙。有他們坐鎮,不怕任何人起來鬧事。

    至於北方戰局,說實話,已經不需要這多將士。

    仗打到了這個時候,曲端一路人馬,加上已經成長起來的嶽飛就足夠了。

    來年寒潮退去,就是滅金的時候。

    像是蔡京、宇文虛中這些人,則對這件事的關注點更深刻。

    他們明白,這些人調回來,大概率是要封賞了。

    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大宋除了代王手下,沒有強兵。

    勉強算是野戰精銳的西軍,已經完全投到了代王手下,而且說起來人家原本就是一家

    能忍到這個時候才稱帝,已經是相當克製了,一般人是拒絕不了皇位的誘惑的。

    汴梁城郊的一處荒地上,有兩座簡單的土墳。

    那座土墳前麵,已經點燃了香燭、紙錢,還擺著幾盤子供果。

    周圍分散著一些轉來轉去的侍衛,也沒有換衣裳,穿的就是靈武營的軍襖。

    還是李師師一手設計的。

    春桃一看見爹娘的墓碑,頓時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李師師聽到之後,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心中湧出一種奇怪的感覺。

    她很想也跟著哭,卻實在傷心不起來。

    她轉頭去看妹妹,如今春桃的肌膚、比之前更加白嫩光潔了,仿佛能捏出水來。

    模樣兒生得也是愈發秀美,黑亮的大眼珠子非常有神,嘴唇卻是小巧朱紅,精致的五官在那玉白的臉上,自是十分清秀美麗。

    她和自己像?像,又不像!

    李師師歪著頭,心知道在這個地方、這種時候,自己還想著這些事不對,但是她騙不了自己。到這個時候,跪在父母墓前,李師師才發現自己真的是一個特別狠的人。

    自己的心,真就是硬如鐵、冷如冰。

    你是真心對我好,像小郎君那樣,我就把心都給你;

    你對我不好,哪怕是生了我的爹娘,給了我錦衣玉食的趙佶,我也能棄之如敝履。

    慣會演戲的李師師,此時就是一滴淚也擠不出來。

    她覺得自己這樣的心腸,應該會讓人戳脊梁骨吧. ..回去之後,要不要在小郎君麵前哽咽一下。回到府上,進到院子,才發現陳紹已經在房中了。

    他正捧著一封奏報,看得十分認真,那是幕僚們寫出來的,封賞將士的名單。

    春桃坐下之後,嗚嗚咽咽地和陳紹說了一通,李師師就靜靜地坐在一旁。

    她沒有在陳紹麵前表演悲傷,她甚至都沒有開口。

    他會不會覺得我無情,覺得我涼薄?

    李師師心很煩躁,她在自己男人麵前,總是一副溫柔如水的模樣,其實她的心一點都不溫柔。每次打春桃時候,下手都是特別狠的那種,本就不是一個溫婉女子幹得出來的事。

    李師師心中甚至會有些快意,誰讓我有人生,沒人教呢!

    她低著頭,害怕抬頭看到的,是陳紹疑惑、不解的眼神。

    卻見陳紹主動握住了她的手,“這涼?”

    說完把她的手,塞到了自己的腰間。

    李師師心毫無準備地忽然感到一暖,鼻子也酸了,直接哭了出來。

    堅硬如鐵的心,輕易就被他弄得柔軟似水。

    陳紹才不會管她孝不孝呢,你幾歲的時候就被賣了,從小察言觀色,那點小人就受盡人情冷暖長大。長大了,能給爹娘如此多錢財,已經是很難得了。

    春桃哭得抽抽噎噎的,沒等到陳紹來安慰自己,轉頭一看他們倆又抱在一起了,不禁悲上加悲,更大聲地哭泣起來。

    十二月初,進入臘月之後,汴梁就籠罩在一股節日氣氛中,喜慶熱鬧。

    蔡府的書房內,蔡京就穿著一身葛布中單,在胡床上半躺半坐,聽著孫兒講最近的政務。

    平日整理財計,為代王掌管大宋錢袋子,蔡京可以說是閉著眼睛就處理了,該是誰的事情就是誰的事情,出了亂子就是誰的幹係。

    幾個部門扯不清爽,蔡京幾句話就理得清清楚楚,大家各司其職。

    牽扯到禁中的,就趕緊發往內諸司,自然有禁中之人料理。牽涉到哪個衙門,要有哪個衙門來做,他的腦子早就有了一套清晰的規劃。

    說出一個事來,蔡京隻消片刻,就能說出應對之策。

    要是沒有他,衙署內聚而探討十天半月,都未必有蔡京眨眼間處理的好。

    前來回事的人來來去去不知道有多少,蔡京都一一處理停當,分毫不亂。

    別管是誰,哪怕是他的政敵,見識過蔡京理政的,心中其實都是佩服的。

    這老東西老則老矣,心思靈醒,半分未曾稍減!

    這些日子以來,尤其是陳紹的商隊體係,慢慢開始和大宋的財政融合。

    蔡京這才發現,原來代王還有如此的眼界和布局,他在帶兵打仗上的才華,可能都不如財計上的萬一。在絕大多數人眼,代王的武功武德是頂尖的,因為他隻用了幾年,就帶出一支無敵天下的定難軍。雖然沒怎上過前線,但這才是大家更認可的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之外的武功武德。

    前些日子,陳紹來過一次,和蔡京商議了很久。

    蔡京至今還記得,代王的宏願,他竟然有信心,要從海外帶回足夠金銀,然後以此為儲備,發行紙鈔。那是比寶鈔更好的東西!

    隻有蔡京這種專家,才知道這件事有多厲害。

    要是代王真的做到了,從海外運回大量的金銀儲備,那有宋一朝冗積的財計困局,將會一舉消融。以前蔡京覺得代王養著十萬鐵騎,實在是有些自負,其實打仗用不了那些兵馬。

    但了解過他的商隊之後,才覺得代王實在是太省錢了,要是換個人手有這些錢。

    他大概率會擴軍、擴軍再擴軍,然後打下更多的地盤,早早謀反做皇帝。

    但代王呢?

    他拿著這些錢,挖河渠、修水利、造耕具、煉鐵煉焦、開海造船.

    蔡京是個很務實的人,也很睿智,不過此時在他眼中,代王陳紹就是一個聖人。

    一個活著的聖人。

    在陳紹身邊,確實是有這種現象,那就是本事越大、智謀越深的人,就越欽佩他。

    前有宇文虛中,後有蔡京。

    因為一般人,看不出他的所作所為,是多地高尚。

    他戰勝了什欲望!

    等聽到定難軍的精銳之師,馬上入京的時候,蔡京眼睛一睜:“回來了多少人馬?”

    “五萬!”蔡行說道。

    蔡京皺起了眉頭。

    五萬精銳,會如何安排呢?

    蔡京基本上已經預感到,代王絕對會對士大夫動手,而且是雷霆一擊。

    蔡氏本身,就是大宋士大夫的一員,還是其中較為大的一支。

    大宋對官僚體係,的確是相當寬厚,養出了一大群士大夫豪門。

    要知道,大宋的官員,除了俸祿還有名目多達幾十種,頂峰時候百餘種的各種津貼。

    而且每隔三年,還有一次郊祭。郊祭之後,文武百官,都有賞賜,多的頂兩年正項俸祿,少的也有幾十賞賜之外,還有恩蔭,五品以上大臣子弟,可以借此而入仕途,頓時就多了一批吃大宋財政飯的人。皇帝與士大夫共天下,不是一句口號,而是大宋實打實的國策。

    百十年下來,士大夫們,早就形成了一股龐大的力量。

    蔡京絕對不信,能造出商隊這個怪物來的代王,他會看不到這其中的弊端和危害。

    他能無動於衷?

    而大宋的士大夫,有如此多的特權、有如此多的田產、有如此多的錢!

    卻沒有相應的武備。

    那不就是任人宰割的豬羊,這五萬精銳進京,是幹什來的?

    還有好幾個五萬呢!

    幾乎是一瞬間,蔡京就做出了決定,不管這次代王要如何和士大夫們開戰。

    蔡氏一門,都堅定地站在他這邊,“把我們府上的田產、店鋪、宅邸.全部統計出來,整理好。各種地契、房契都要備好。”

    蔡行有些疑惑,“阿翁?”

    “你記住,千萬不要和代王作對。”

    蔡行更疑惑了,自己一直追隨代王,不知道為何,他對自己也格外照顧。

    阿翁他也一直給代王做事,怎突然這緊張起來。

    大家不是一夥的。

    蔡行早就把自己歸為定難軍一員了,即使不是定難軍一係的,也該算是河東係的。

    畢竟他是在太原時候,加入的代王幕僚,在其中處理機要軍務、政務。

    蔡京想到自己身體還不錯,代王又肯定不會等太久,所以他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要是自己還健在,肯定是不會出問題的,不管你代王要做什,我蔡氏都鼎力追隨。

    新朝雖然還沒有建立,但蔡京已經看到了,新朝將會是前所未有強盛的一朝。

    有的是好處!代王也不會虧待追隨他的人!

    自己這個大宋士大夫中的巨擘,舊宋的最後一相,絕對不做新朝的擋路石,而是要跟著它一起,再次騰飛!

    蔡京再次閉上了眼睛,躺了下去。

    此時他心中,也有一個疑問,代王究竟要如何行動?

    這可不是一件易事。

    大宋士大夫,已經是根深蒂固的頑疾,深植在大宋的每一片土地上。

    蔡京心中有些期待,他希望代王能找他來商議。

    這種翻天覆地的變革,既然碰上了,不參與其中,實乃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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