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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門權相
- 第459章 無知者無畏,鎮海侯鎮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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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徽的手,高高抬起,扇向寧錦榮,但當龐飛的高喊聲響起,他便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動作陡然僵住。
對他而言,為了公子,全天下他都敢得罪。
但陛下除外。
甚至從最極端的情況來講,他都不是因為害怕陛下怪罪而不敢得罪,而是擔心因為自己的魯莽牽聯到公子,讓陛下對公子心生不滿,從而在這對如今合作無間的君臣之間生出嫌隙,而束手束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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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動手的張先也愣在原地。
誠如方才所言,在中京城,他們不怕任何人。
尤其是在對方主動挑事,自己還占理的情況下,但對麵的背景是皇帝,這就不一樣了。
哪怕像張先這樣出身衛王府的親衛,也不能確定陛下對親族到底是什態度。
太後娘娘對親族又是什態度。
辛九穗和孟青筠不約而同地瞬間皺眉。
聰慧如她們,更近乎直覺般地感覺到了此事的麻煩和可能存在的陰謀。
而在一句話似乎唬住了對麵人之後,龐飛非常迅速地在寧錦榮的耳畔說了一句,「公子,一戰成名,就在今朝!」
寧錦榮環顧一圈,隻見四下啞然,一道道目光皆既驚且懼地看著他,不由心中頓生萬丈豪情。
他一步上前,抬起了手。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直接扇在了宋徽的臉上。
這一聲如同一道驚雷,在眾人的心頭炸響。
他們雖然不知道宋徽已經以宋伯符的身份被封了爵,但卻知道宋徽明麵上的身份。
那可是臨江樓的宋掌櫃啊!
平日,等閑不到伯爵,不到尚書,來臨江樓都不值得宋掌櫃親自迎接!
就是這樣能量驚人的宋掌櫃,挨了一巴掌,動都不敢動了?
看著方才還來勢洶洶,在自己亮明身份之後,便不敢動彈的人,寧錦榮得意地笑著,反手又是一巴掌甩在宋徽的臉上,「你不是很能打嗎?繼續啊?動手啊!」
他抬起腳,一腳踹在宋徽的肚子上。
宋徽死死地抿著嘴,沒有還手。
他知道,自己不能動手。
一旦動手,事情就將變得麻煩。
陛下和公子之間那親密無間的合作局麵,很可能就會出現裂痕。
這正剛剛穩定下來,正是欣欣向榮的朝局,又將變得雲詭波譎。
開海北淵內政,這來之不易的大局,與公子向他描繪的太平盛世,都將憑空多上許多的不確定。
他將拳頭藏進袖中,臉上擠出幾分笑容,弓下腰,「寧公子,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寧公子,請寧公子.」
啪!
他的話還沒說完,寧錦榮便又是一巴掌甩了上去,猖狂道:「你一個小小的酒樓掌櫃,給老子跪下說話!」
宋徽藏在袖中的拳頭,死死捏住,指甲都嵌進了掌心的肉。
他自從跟了公子,在觀音山刻苦訓練,而後也兢兢業業,從未懈怠。
戰蘇州,他親手割下南京巡撫馬有昌和蘇州知府林滿的腦袋;
入中京,他在一無所有之下,打造出臨江樓的產業和情報網;
赴江南,他和汪直一起,曆盡艱險,血戰回沙島,最終幫著公子平定江南。
但現在,一個不學無術,輕浮浪蕩的紈,就因為出身,就可以高高在上,理直氣壯地要讓他跪下。
可他能不跪嗎?
這一跪,是損了他的顏麵,彎了他的脊梁,卻能保全住陛下和公子之間的體麵。
更能維持這多少人期盼已久,來之不易的朝局。
咚!
一雙膝蓋,砸在了走廊的木板上。
隨之響起的,是寧錦榮張狂的笑聲。
時間倒回片刻之前,在寧錦榮攔住孟青筠和辛九穗去路之時,盯梢的百騎司暗探便是麵色猛變。
本以為能趁機放鬆一下他們,隻感覺頭皮發麻。
這他娘的捅破天了!
「快!立刻去告知統領!出大事了!」
作為場中除開寧錦榮一行人之外,唯一知道寧錦榮身份的,百騎司暗探們都慌了,為首之人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立刻吩咐。
而手下也沒敢有任何怠慢,直接衝出了臨江樓。
當他上氣不接下氣地策馬衝回百騎司,被上司帶著去麵見統領的時候,統領隋楓還在悠閑地翻閱著此番越王逆案黨羽的卷宗。
「統統領,大大事不好了!」
探子將情況說了,原本還不以為意的隋楓聽見,也噌地站了起來。
這事兒,太大了!
孟青筠是誰?辛九穗是誰?
她們各自的爺爺是誰?
她們共同的未婚夫是誰?
身為百騎司統領,他也清楚地知道,臨江樓那是什地方!
宋徽的真實身份又是什!
換做任何一個人敢在臨江樓,在孟青筠和辛九穗麵前生事,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出動,將鬧事者抓起來。
但偏偏,鬧事者是寧錦榮。
太後娘娘唯一的哥哥的親兒子!
陛下的表弟!
陛下會怎選擇?
太後會怎選擇?
極大概率,陛下和太後會選擇懲治寧錦榮,以平息朝野物議和士林輿論。
不!
不是極大概率!
是一定會!
因為這不僅關係著輿論,還關係著齊政這個陛下上位的首功之臣,以及老太師孟夫子這兩根朝堂的定海神針!
更何況此事還是寧錦榮惹禍在先!
甚至就連太後娘娘也會在第一時間,斥責寧錦榮,甚至會押著寧錦榮親自去給二人賠禮道歉。
但是!
看過了中京城幾十年風雲變幻,並且知道最深層的朝堂內幕的隋楓更知道,這事情,不是那簡單。
誰知道太後心到底怎想的?
被逼著認了錯,難道就代表她真的坦蕩地認可了這件事嗎?
會不會心存芥蒂?
會不會心生怨恨?
寧錦榮畢竟是血親啊!
今後若是再太後耳畔幾番讒言下來,「自作主張」操辦此事的自己,會不會成為對方發泄複仇的對象?
這種事情,還少了嗎?
想到這兒,他立刻道:「備馬,入宮!」
當隋楓匆匆跑到了廣宇樓,見到了正憑欄而望的新帝,便立刻將情況說了。
「事關重大,微臣不敢擅專,特來請示。」
當他的話音落下,伺候在一旁的童瑞忽然憐憫地看了他一眼。
新帝也陡然轉身,淩厲的目光如劍一般,劈在隋楓的身上。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
新帝的聲音,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冰冷,讓隋楓瞬間一顫,膝蓋一軟,登時跪在地上。
他這才猛地反應過來,自己隻想到了一頭,卻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新帝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地響起。
「世人都說,你是朕的狗,朕不想用這樣的詞匯來形容朕的臣子,但是現在,你自己想想,給朕當狗,你配嗎?」
「狗是能懂主人心的,你懂朕嗎?你若懂朕,你還會以如此的惡意來揣測朕嗎?你會不知道該怎辦嗎?」
「狗還要敢為主人出頭,你看看你,你乾的這是什事!什事情都要朕給你下旨,還要你做什?」
新帝越說越怒,直接一腳將隋楓踹翻在地。
「滾!辦不好這件事,你這統領也別幹了!」
隋楓不敢爭辯,甚至心頭都不敢有什怨恨,重重磕了個頭,匆匆離去。
新帝深吸一口氣,「童瑞。」
童瑞連忙道:「陛下。」
新帝閉著眼,「去告訴太後一聲。」
童瑞領命,正要轉身,便聽得新帝又道:「等等!順便告訴她,朕的態度。」
童瑞嗯了一聲,「老奴遵旨。」
中京府衙,新任的中京府令沈度猛地站起,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的白都尉,「你說什?」
白都尉一臉凝重地重複了一遍自己剛剛得知的消息。
沈度在房間,踱了幾步,一咬牙,「帶人,跟本官一起去臨江樓,將鬧事之人捉拿歸案!」
白都尉咽了口口水,「大人,誰是鬧事之人啊??」
沈度麵色凝重而堅定,「誰先鬧事,那誰就是鬧事之人!」
這話像是廢話,但實則含義十分明確。
白都尉忍不住開口,顫聲問道:「大人,您可想好了?」
沈度扭頭看著他,「本官記得,當初陛下出任中京府令之時,你便在齊侯手下,屢受幫襯,還曾立下功勞?」
白都尉歎了口氣,暗道:話是這個話,但這情況,他不一樣啊!
你爹娘都給你取名叫沈度了,你怎不審時度勢呢!
看著白都尉的臉色,沈度心頭暗自鄙夷。
難怪陛下當初手下人都升官了,就你還是在這個都尉的任上挪不了窩呢!
他當即不再搭理白都尉,轉身出了門。
白都尉見頂頭上司如此,也不敢不從,隻好壯起膽子,帶上人手,和沈度匆匆趕往臨江樓。
此刻的臨江樓中,當宋徽為了顧全大局,忍辱負重地一跪,整個樓中,已是一片死寂與愕然。
而寧錦榮那猖狂的笑聲,也激起了眾人心頭最樸素的厭惡,與對朝局的深深擔憂。
本以為如今明君在上,賢臣輔佐,良將守國門,君臣兩相得,天下眼看著就要好起來了,誰能想到卻還有這樣的事情。
雖然身在中京城,大家多少對權力也有幾分認識,知曉這樣的事情,普天之下比比皆是。
但畢竟自打陛下登基到現在,銳意奮發,朝堂的風氣已經有了振奮之意,眾人的心頭難免多了幾分不切實際的奢望,現在看來,或許還是老樣子啊!
這件事,會不會又成為朝局忽然惡化的開始呢?
人群,北淵夜梟衛的暗子將走廊上的情況和眾人的神色盡收眼底,心頭冷笑。
陛下果然是陛下,輕輕一出手,便能切中南朝朝廷的命門。
若是南朝皇帝和太後,包庇寧錦榮,那必然導致皇帝和齊政這樣的幹臣那種親密配合的局麵消失,以及和孟夫子老太師這等威望駭人的老者,離心離德;
當然,隻要南朝皇帝和太後不傻,都不會那辦。
但若是南朝皇帝和太後選擇懲罰了寧錦榮,也同樣會引起太後親族的不滿,甚至在他們的吹風鼓動下,太後和皇帝也會對齊政不滿,至少在心頭埋下一根刺,種下不和的種子,血親的威力,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忽視的。
而有了這份不滿與猜忌,今後就隻需要順水推舟地離間就行了。
自毀長城這樣的事情,古往今來的帝王幹得還少了嗎?
總而言之,眼下,雙方衝突已起,不論南朝如何應對,他們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
若是戰火能夠再熊一點,那就更好了!
寧錦榮仿佛聽到了他的話,一腳踩在跪在地上的宋徽肩膀上,「看你的樣子,剛才是要對本公子出手?」
宋徽低著頭,「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寧公子大駕,還請寧公子恕罪。」
寧錦榮踩著宋徽的肩膀,手肘撐在膝蓋上,身子前傾,俯視著宋徽,「你是這個樓的掌櫃?」
「回寧公子的話,小人確實是臨江樓掌櫃。」
「這臨江樓這大的堂子,這好的生意,你應該沒少賺吧?」
不少人一聽這話,忍不住心生鄙夷,這寧公子還真是個沒啥見識,上不了台麵的東西,居然關注賺錢。
宋徽也開口道:「都是諸位客官抬愛,寧公子若是喜歡,小人願意雙手奉上。」
寧錦榮愈發確定了自己的身份有多好使,笑著道:「倒是個機靈的,本公子初到中京,也不想見血,就留你一命吧。」
他抬起腳,重新站定,淡淡吩咐道:「龐飛,打斷他的右手,這事兒就算過了。」
這話一出,除開寧錦榮一行之外的所有人麵色都變了。
臨江樓的夥計們更是忍不了,登時朝前一湧。
「都給我站住!」
宋徽卻厲聲斥住了他們,他看著寧錦榮,看著拿起刀鞘的龐飛,心頭在天人交戰。
他在想著,自己如果反抗,會有什樣的後果。
會不會鬧到無法收場,給陛下和公子之間,惹出無法彌補的裂痕。
比起整個天下的大計,比起那個他和汪直都心向往之的未來,似乎自己這一條手臂,也不是那地重要了。
他緩慢絕望卻堅定道:「都別動。」
龐飛握著刀,慢慢走向了宋徽,心頭滿是得意。
他雖然不清楚宋徽的身份,但也知道臨江樓的掌櫃,在中京城大小也算個人物,這樣的人,背後不可能沒有大勢力罩著。
目前的傳言,似乎還是定國公那邊的門路。
寧錦榮這一入京,先惹齊政的人,再惹定國公的人,必然攪得南朝朝野雞犬不寧!
而這一切的幕後推手,都是自己!
回了淵皇城,他將受到什樣的獎勵,他根本就不敢想!
他獰笑一聲,舉起手,正要徹底坐實這場衝突,耳畔忽然傳來了一聲清冷的聲音,「等等!」
當!
張先已經一個箭步衝了出去,擊飛了龐飛手中的刀,護在了宋徽的身前。
寧錦榮扭頭循聲望去,辛九穗邁步上前,美貌清冷的麵容不見一絲笑容,輕啟朱唇,「寧公子不就是想要喝杯酒認識一下嘛,我陪你。」
孟青筠聞言心頭長歎,方才她們兩人一直沒說話,也沒動作,就是因為她們看到了這背後明顯透著的不對勁,以及想不明白該如何妥善解決。
想看看,宋徽有沒有可能把這個事兒扛過去。
屈辱固然屈辱,但事後盡力補償,總不能真的破壞了這多人,費盡這多心思,才終於創造出來的大有希望的天下大局。
但當寧錦榮竟得理不饒人地說出要廢了宋徽一條手臂的時候,二女都知道,絕對不能再退讓了。
豈能讓忠勇之人,受此折辱與傷害!
孟青筠本打算由她出麵,卻被辛九穗悄悄攔住。
「姐姐,對這等小人,還是妹妹比較拿手。」
不等她答應,辛九穗便率先開了口。
而辛九穗這一步,不僅是犧牲了自己的清名,保全了她,也注定要讓他倆身後這一大幫人,和寧錦榮徹底水火不容,沒有回旋餘地了。
孟青筠不怕鬥不過這樣的浮浪蠢貨,卻真的擔心,這天下的大局,將至此出了岔子。
聽了辛九穗的話,寧錦榮的臉上登時露出笑容,玩味地調戲道:「姑娘說什?本公子沒聽清楚。」
辛九穗聞言,心頭已是殺意洶湧,平靜道:「放了他,我陪你喝酒。」
臨江樓中,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門生故吏遍天下的老太師的孫女;
先帝親自賜婚,當朝第一紅人齊侯的未婚妻;
居然要迫於形勢,被太後的侄子逼著陪酒!
一旦進了房間,流言之下,名聲怕是就毀了啊!
不論最後誰勝誰敗,雙方此事之後,怕都是要不死不休了吧?
寧錦榮卻完全不知道這些,他已經被龐飛的那句話徹底洗腦了,天下都是他家的,不管眼前這美人兒什背景,都不過是家奴罷了。
來自荊州那個小地方的他眼,隻有自己亮明身份,震懾全場,予取予求的快意,沒有半點對後果的懼怕。
麵對辛九穗的主動示弱,他並沒有選擇見好就收,而是將充滿侵略的目光看向了孟青筠,「要放過這人可以,那位姑娘一起來,本公子喜歡熱鬧。」
孟青筠深吸一口氣,「你最好考慮清楚後果。」
寧錦榮自信一笑,「本公子兜得住所有的後果,我把話放在這兒,誰不服,站出來我看看!」
話音落下,臨江樓外,忽地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而後,一聲暴喝響起。
「齊侯到!」
隨著聲音,齊政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麵如寒霜,殺氣凜然!(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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