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頁
- 寒門權相
- 第458章 鴻臚寺中,臨江樓上
親,雙擊屏幕即可自動滾動
房間外,秋風尚暖;
房間,齊政的話,凜冽如刀。
慕容廷聽懂了齊政的話,他甚至不怪齊政。
若是齊政真要和二皇子討論一些無法無天的內容,知曉情況的自己,如果不能成為他們的自己人,那就必然麵臨著對方的翻臉。
因為,在這個位置,不該也不能有和他們不是一條心的人。
換了他來做決定,也是一樣。
若是隻有二皇子自己,慕容廷可以很堅決地說,他不會押注。
這些日子的接觸下來,他深深明白,這位曾經在儲位之爭中,頗為人所看好的二皇子殿下,本身可能有些小聰明,但並沒有極其突出的才能。
在出使南朝栽了這大一個跟頭之後,可以說對方的前景已經可以看得到了。
母族的支持,並不能真正左右這場儲位之爭的結果。
他這樣自負才學,待價而沽的人,是不願意將一身所學賣與這位注定失敗的殿下的。
所以,他在這些日子,隻是維持著表麵上的恭敬,敷衍地陪伴著,並沒有真心實意地和二皇子探討什,更遑論給出什建議了。
但現在,齊政來了,這事情就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方才齊政所展現出來的高屋建瓴的眼界,與一針見血的卓越洞察,讓他對這位南朝新貴真實實力的判斷,有了很大的改變。
看起來對方是真的有本事,而不是南朝刻意樹立起來的牌坊。
若是有了齊政的幫忙,以及齊政身後南朝勢力的支持,二皇子的上位,或許還真不是異想天開的事情。
畢竟齊政方才都已經用言語指點了一條充滿著可行性的道路。
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下注二皇子,不僅是他危難之際的從龍之臣,而且以二皇子的能力,今後更方便自己的拿捏。
這反倒比投靠一個梟雄心性的人,活得更滋潤自在,也更有奔頭。
更何況,如今自己這情況,和二皇子一起待了這久,回了淵皇城又還能投靠誰,誰又還能真的相信自己呢!
人就是這樣,總是先挪了屁股,然後自我催眠般地給自己的行動找到很多看似合理的藉口來支撐。
在立場改變之後,慕容廷赫然發現,投靠二皇子,竟然是一個非常符合自己當前境遇的選擇。
至於說什勾結敵國的風險,對臣子來說的確是這樣,但對皇帝而言,這壓根就不算什,和外部勢力合作以上位的皇帝,比比皆是。
而且南朝若真的想幫助二皇子上位,也更不可能蠢到四處宣揚這種事情。
這些複雜的念頭,在他腦海之中轉過,實則也不過短短的幾個呼吸。
他的反應沒有浪費他的才華,非常自然地維持住臉上的駭然,看著齊政緩緩道:「齊侯這話從何說起?」
「下官如今還有得選嗎?早已將一顆真心盡數付與殿下了!下官起身,隻是去房間拿一些這些日子所思考整理的東西,交給殿下和齊侯,以供稍後議事參議的。」
這樣的話,別說齊政,就連拓跋盛也是一個字不信。
但當慕容廷在護衛的陪同下,真的去拿來了一迭寫好的東西,放在桌上之後,這場麵上的台階,就算是有了。
慕容廷也不愧是以普通家世走到如今位置的人材,既然決定了,也真豁得出去。
直接單膝朝著拓跋盛一跪,攤開左手,取出腰間的匕首,在掌心一劃,一道鮮紅的印記便霎時出現。
「鮮血為媒,天狼為鑒,慕容廷願追隨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有違此誓,天狼棄之,不得好死!」
拓跋盛顯然是被這一出,整得有些驚訝,旋即喜出望外地起身,扶起慕容廷,心疼地道:「你這是做什,你我之間,還用得著這樣嗎?我豈會不信你!」
慕容廷疼得嘴皮子都在抽搐,但強忍著道:「臣下之心,赤誠一片,但既然齊侯質疑,還以性命相挾,臣下也隻能如此,向殿下坦誠忠心了。」
聽著這絲滑轉變的稱呼,和這滑不溜秋的藉口,齊政微微一笑,「如此,倒是本官錯怪慕容副使了,慕容副使快快包紮一下吧,我們等你。」
慕容廷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是看著拓跋盛。
這忠誠且唯命是從的態度,讓拓跋盛都忍不住有些為自己方才的懷疑感到內疚,但生於皇室的他,自然也不是白給的,當即來到門口,「來人啊,拿藥箱來!」
而後,更是蹲在地上,親自細細為慕容廷包紮,慕容廷拒絕不得,看著這一幕,感動得眼眶都紅了。
齊政在一旁默默看著,心頭大呼過癮!
什戲什劇能比得上這種真人出演的演技爆棚的大戲?
等解決了慕容廷的「麻煩」之後,房間內重新平靜下來。
拓跋盛看著齊政,也切入了正題,「齊侯今日前來,具體有何指教?」
在親自感受了什叫做盛名之下無虛士之後,他對齊政的態度,也在悄然間變得尊敬起來。
齊政開口道:「我知道殿下和慕容副使心在擔心什,請二位放心,我不是想要你們的投效,當然也不可能要到。我隻是希望,能與二位,尤其是殿下,交個朋友。」
「交個朋友?」
拓跋盛皺了皺眉,真把我當傻子不成?這種話也能說得出口?
慕容廷則是神色平靜,他知道以齊政的本事,自然不會這簡單。
果然,齊政接著便解釋道:「你我分屬兩國,各為其主,有點私人交情不難,但若要說真有什利益交換,那都是兩國朝野所不容的。」
「我所希望的,就是殿下的私人友誼,今後若真有一日為敵,在彼此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在不背叛家國的前提下,我們可以互相給一些便利,甚至於給一點體麵。」
慕容廷直接開口道:「齊侯,容下官說句不合適的話,你說這話,不覺得有些太幼理想了嗎?」
慕容廷所說的,也正是拓跋盛想問而不好開口的,他也因此對慕容廷愈發滿意,同時目光灼灼地看著齊政。
如果齊政不能把這個問題解釋清楚,他是不可能接受齊政除開言語之外的任何好意的。
齊政絲毫不慌,微微一笑,「二位不妨想想,我是什人?我是大梁的臣子,是陛下的親信。此番貴國雖然敗了,但實力猶在,兩國對峙之態勢未改。而我朝新君初立,正是動蕩之時,若是能夠讓北淵的注意力,集中在儲位之爭上,對我們是非常有利的。」
「同時,如果新的淵皇,能夠與我們有一點私人情義,不說這份傾向有時候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單說雙方能夠有一點溝通聯絡的基礎,也能避免很多的誤判不是嗎?」
「所以,從任何角度來看,支持殿下在儲位之爭中勝出,對我們都是有利的,我這解釋,應該算是說的很明白了吧?」
「另外,我說句實話,假設來的不是二皇子你,來的是貴國大皇子或者是嫡出的三皇子,我們也一樣會支持他。想必殿下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吧?就當,這是上天賜給我們雙方的緣分。」
齊政的話,尤其是對方言語中的那份將利害算計都擺在明麵上的坦誠,讓二人都有些無力反駁。
齊政見狀,微笑道:「如果二位沒什意見的話,不如聽我分析一下北淵的朝局,若有不對之處,也請二位幫忙指正一二?」
拓跋盛深吸一口氣,「齊侯請講。」
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後,齊政站起身來,笑看著二人,「如此,我就告辭了,靜候殿下佳音。」
拓跋盛鄭重回禮,「不便遠送,齊侯慢走。」
慕容廷也欠身一禮,「齊侯指點,銘記於心。」
齊政揮了揮手,大步離開。
待屬於南朝的人,都退出了這個小院,拓跋盛一屁股坐下,如同經曆了一場考試般心神俱疲。
他揉著眉心,看著慕容廷,「如何?」
慕容廷苦笑一聲,「盛名之下無虛士啊!」
拓跋盛又問道:「那你覺得,他說的話,有幾分可行?」
慕容廷緩緩道:「以在下的本事,至少看不出有任何的問題。」
拓跋盛苦笑一聲,「誰能想到,此事會變成這般模樣,我竟要靠著他們的幫助,去爭奪那個位置。」
「殿下,怎上去的不重要,上去了才重要。」
拓跋盛猛地扭頭,隻見慕容廷麵上已是一片肅然。
走出鴻臚寺,田七小聲問道:「公子,這就算是將他們收服了?」
齊政啞然失笑,「怎可能,人家是皇子,還是要競爭北淵皇位的人,如果就這樣就認慫投效了,他哪兒來的底氣去做那樣的事情?」
「更何況,若是他這輕易便投靠了我們,那今後隨便遇著點什事情,也能反手把我們賣了。」
「這一回,不過是再落一子,為今後做好鋪墊罷了。」
田七點了點頭,「世人隻看到公子輕鬆就成了事,卻不知道這背後的種種辛勞。」
齊政笑了笑,「下棋嘛,一子一子地落,才能積累出最後的勝勢。」
說到這兒,他的神色悄然微凝。
他總覺得,以那位淵皇的名聲,斷不該如此安靜,難不成北淵的朝局,矛盾已經大到超出了他的預想?讓淵皇完全無暇南顧?
不應該啊!
難不成先帝這個世人口中的平庸之主實則是謀局深遠的一代明君,而淵皇這個世人口中的雄主,卻是一個草包?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陡然響起,直奔齊政的馬車。
田七身上的肌肉悄然一繃,手直接握向了腰間的刀柄。
但好在很快看清了來的是自己人,才鬆了口氣。
來人勒馬,不等馬兒停住,便直接翻身下馬,來到馬車前,「公子,不好了,孟姑娘和辛姑娘在臨江樓出事了。」
齊政麵色猛地一變,馬夫已經立刻催動了馬車。
「跟上,細細說來!」
臨江樓,寧錦榮在龐飛等人的陪同下,走進了樓中。
不論是那雕梁畫棟,金碧輝煌的陳設;
還是那一副文采飛揚如勁風吹麵,大氣磅地占據整個牆壁的臨江仙;
還是那人頭攢動,高朋滿座的熱鬧場景;
都讓寧錦榮這個某種意義上的外鄉鄉巴佬覺得大開眼界。
而當他想到這個地方,如今也是屬於「他家」的產業,自己隻要動動手指就能將其收入麾下,心頭的激動便愈發磅。
他們來的時候,剛過了最熱鬧的時候,剛好有雅間,一行人便在小廝熱情的接引下,坐了進去。
瞧著這雅間之中,竟然連手下吃飯的隔間都有,眾人更是嘖嘖稱奇。
在房間坐下,龐飛張羅著點好吃食,寧錦榮便一邊吃著小廝立刻端來的乾果糕點,一邊聽著那抑揚頓挫的評書。
龐飛笑著道:「公子,當初這三國演義,正是從這臨江樓傳出去的,而後風行天下,咱們這是找到根子了!」
寧錦榮滿意地點了點頭,「確實比咱們荊州的要好啊,哈哈。」
很快,各式美味佳肴也端了上來。
看著那些在荊州之地幾乎不曾見過甚至不曾聽過的佳肴,寧錦榮當即開心地動起了筷子,除開特令龐飛陪同之外,隨從全在一旁隔間的小桌上用餐。
狼吞虎咽了一陣,寧錦榮滿意地撫著肚子,飲下了一杯酒,愈發覺得龐飛這小子會伺候人。
「地方找得不錯,等本公子見過姑姑和表哥之後,定有重賞。」
龐飛諂笑著,「那小的就提前恭喜公子了,從此青雲顯赫,中京城的美人兒都歸您享用!」
寧錦榮佯怒地板起臉,「胡說什!得是表哥挑剩下的,才能輪得到我!」
龐飛立刻抬手給了自己一個清脆的耳巴子,「小的說錯話了,多謝公子提點!」
這任打任罵的態度,看得寧錦榮反倒有幾分心疼了,「好了好了,就這說說,當真做什!」
龐飛訕笑一聲,「公子,明日麵聖,不會有什問題吧?」
寧錦榮一笑,「放心吧,沒有把握,本公子會來?」
他的自信,倒也不是純粹自大,而是因為他那身為當今皇太後的姑姑給他的父親寫了一封信,邀請他們全家都到中京來。
父親那個迂腐勁兒,不想動身,怕給姑姑添麻煩,便打算回信婉拒,卻不想想他的好大兒這一輩子,難不成就在荊州窩一輩子?
還好有龐飛。
他滿意地點頭道:「把心放回肚子,安心等著,等今後本公子有玩膩了的,也賞給你嚐嚐貴女的滋味兒!」
龐飛大喜,一副色令智昏的樣子,「那小的就先多謝公子了!」
說話間,一個身影忽然走進了房間,而後麵色一變,連連告罪退了出去,「抱歉抱歉,喝多了。」
龐飛立刻追了上去,來到門口,忽然眼神一直。
「公公子」
經過最近幾個月的相處,寧錦榮對龐飛這樣子已經是十分熟悉。
這是看見好貨了啊!
他立刻起身,來到門口,順著龐飛的目光望去,登時也跟著兩眼一直。
隻見前方的走廊走來兩個並肩的身影。
一個青衣純澈,明眸皓齒,顧盼生輝,仿如一塊溫潤而清澈的玉石;
一個白衣勝雪,氣質超卓,清冷淡然,好似一朵盛開在雪山之巔的雪蓮。
偏偏以寧錦榮一個花叢老手的眼光,又能一眼看到動靜之間,藏在衣衫下的婀娜。
「極品啊!」
寧錦榮不由自主地感慨道。
剛剛走出雅間的孟青筠和辛九穗也感受到了那充滿了覬覦的目光,不由微微皺眉。
別說在很多人都認識他們的中京城,就算是當初在太原城,她們也很少見到如此毫不掩飾如看獵物一般的目光。
「二位小姐放心,中京城不會有那不長眼的人。」
護送她們出行的張先輕聲開口安慰。
孟青筠和辛九穗也覺得,理性分析,現在的中京城,不至於會有人這魯莽。
而且這還是臨江樓。
但出乎他們意料,居然真的有人主動上前,攔路搭訕。
「二位姑娘,我家公子仰慕二位姑娘的風姿,想請二位姑娘賞臉一聚,不知可否?」
張先直接邁步擋在二女身前,冷冷道:「沒興趣,讓開!」
龐飛知道寧錦榮在一旁看著,笑著道:「我家公子乃人中龍鳳,二位姑娘相見之後,定會」
他的話還沒說完,張先就直接伸手,將他扒拉到了一旁,麵色一板,「說了沒興趣,聽不懂嗎?再這樣我可不客氣了!」
他的話音剛落,龐飛身後的房間內,登時湧出一幫人,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而這番變故,也立刻引起了其餘人的好奇。
等有見識的人看清楚孟青筠和辛九穗的麵容時,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這中京城,還有敢找這二位麻煩的?
不說她們各自的爺爺是什級別的人物,就憑她們兩人的未婚夫,也不是能惹得起的啊!
所以,張先和其餘幾個隨行的護衛都氣笑了。
這他娘的是哪兒來的土包子啊!
寧錦榮搖著一柄摺扇,自詡風度地站在自己的狗腿子們麵前,笑著道:「二位美人兒,本公子好意相請,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以免後悔莫及!」
騰騰騰!
一陣腳步聲匆忙響起,宋徽幾乎是衝刺上樓,直接對手下吩咐道:「清場!」
說完,自己一馬當先,直接朝著寧錦榮的護衛悍然動手。
他娘的,敢欺負孟姑娘和辛姑娘,那還有什說的?
但凡多猶豫一個呼吸,都是對公子的不尊重!
臨江樓的護衛,那可都是當初和汪直宋徽一起練過的,幾下就把寧錦榮帶來的這幫護衛打趴在地上。
但就在這時候,龐飛驀地大喊道:「你們幹什?要造反嗎?這是太後娘娘的侄兒!陛下的表弟,寧公子!」
龐飛的聲音,如同一道驚雷,驟然炸響在眾人耳畔,讓已經衝到寧錦榮麵前的宋徽動作猛地一頓。(本章完)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