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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門權相
- 第439章 狹路相逢,瘋者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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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從山坡上衝下的騎兵,風豹騎的眾人麵色陡然大變。
不是說之前的伏兵都隻有千八百人嗎?
這次怎這多!
不光是前麵的火炮和兩麵的步兵弓兵在不停地憑藉著地利對他們造成殺傷,對方竟然還藏著有數千騎兵?
而等他們瞧清這支騎兵那麵火紅的戰旗時,更是齊齊麵露駭然,手上的動作都不由一頓。
南北數十年無大戰,他們當中很多人對南朝都頗為陌生,但是風字營的傳說,他們卻是自入軍起便從老兵和將軍們那聽得耳朵起繭的。
在此時此刻這樣的劣勢之下,麵對這支當年和南朝軍神一起將他們大淵精銳一戰打光的南朝最強騎兵,風豹騎的眾人雖然一向自認精銳,心頭也難免生出了幾分怯意。
瘦虎下山,蛟龍被困。
狹路相逢勇者勝。
這幾分怯意,便讓戰局朝著南朝一邊,無聲傾斜。
但好在北淵還有拓跋青龍。
瞧見風字營,他登時明白,自己所謂的突襲,早就被南朝看透了。
這所有的布置,都不是什邊軍自發的布置,而是來自於南朝軍方最高層甚至南朝皇帝的意誌。
甚至對方可能還看穿了自己這一路才是主攻的隱秘意圖。
方才的所謂的膽怯伏兵,也是誘敵輕敵之計,自己這算是中了計了。
但他並沒有氣餒,並沒有絕望,反倒是心中生出了幾分豪情。
因為他敏銳地明白,這是他的挑戰,同時也是他的機遇。
風字營是大梁最強的騎兵不假;
風字營出現在這兒意味著大梁早有準備也沒問題;
但這同樣意味著,他隻要打贏了這一仗,就打贏了南朝最大的底牌!
就能起到如當初薑複生一樣的效果!
此戰雖難,但此戰之後,南朝再難派出同樣的強軍!
此戰之後,他的未來,一馬平川!
想到這兒,他登時厲聲高呼,「弟兄們!勿要慌亂!」
「我們是風豹騎!是陛下親軍!我們不怕他們!」
「打贏了這一戰,南朝就再沒人打得過我們!」
「此戰過後,南朝的美人財貨,都屬於我們!」
「這一戰,我們要拿回大淵軍人的榮耀!」
「隨我殺啊!」
拓跋青龍的嘶吼聲,讓身邊的人氣勢大振,
小圈子帶動大圈子,整個風豹騎也仿佛在這一刻重新振作,找到了幾分北淵強軍的感覺。
但自小被定國公和安國公耳提麵命,泡在軍營打磨出來的淩嶽,再擁有著風字營這等強軍加持的情況下,又怎可能讓拓跋青龍僅憑著幾句話就逆轉了局勢。
他一馬當先,手中長槍,一蕩一劈,便瞬間將兩名試圖阻攔的北淵騎兵連人帶甲直接打落馬下。
借著山勢的衝擊,他身後風字營眾人的馬蹄如亂棍從天而落,將跌落馬下的北淵騎兵踩成了爛泥。
整個隊伍如同一柄角度刁鑽但又極其精準的劍,順利地切入了風豹騎軍陣的銜接處。
淩嶽的目光始終瞄準著風豹騎陣型銜接的薄弱點,長槍每一次揮動,都能精準地將一個或者兩個北淵騎兵打退或者擊落,為身後的風字營士兵開辟道路。
而看見大名鼎鼎的小公爺居然如此身先士卒,本就是天下強軍的風字營,個個血貫雙瞳,狀若瘋魔,打成了名副其實的瘋子營。
他們緊緊跟隨在淩嶽身後,順著他和親衛們撕開的口子猛衝,手中長槍利劍搭配靈活,不斷穿刺,將試圖重組陣型的北淵士兵挑落馬下。
風豹騎原本前軍就因火炮的轟擊,緊急避讓和突圍之下,與中軍出現脫節,後麵拓跋青龍率親衛營試圖打通前行通道,因為傳令時間,在他和親衛營衝入前軍之後,立刻被淩嶽率軍猛攻,徹底被分割開來,前後不能相顧,陣形瞬間大亂。
拓跋青龍倒也不是易與之輩,他當即就發現了淩嶽的意圖,立刻組織親衛營,同時呼叫其餘部眾試圖攔截和包圍風字營。
畢竟,他們人多!
但風字營就如同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鑽進了豆腐,又像是一柄燒紅的匕首切割著豬油,利落而輕鬆。
在淩嶽的帶領下,不停切下小塊的北淵騎兵,然後一口吞掉。
一次切割,就是風豹騎幾十上百人的傷亡。
但戰場之上,優勢和劣勢往往存在著轉化。
這個能讓大梁軍人伏擊對方的峽穀,也客觀上限製了風字營的穿插。
拓跋青龍不愧是北淵將種,在意識到自己被伏擊,同時遭遇到南朝第一強軍風字營襲殺時,他沒有慌亂逃竄,也沒有結陣固守,反倒是毅然決然地跟風字營拚起了消耗。
隻要耗死這支風字營,自己哪怕付出半數人馬的代價,也值了!
在聲望上,士氣上,以及接下來的南下劫掠輕鬆程度上,都太劃算了。
他可從來不是那種隻會盯著一場仗的勝負來看的人,他的眼光,在整個天下!
這才是北淵將種該有的眼界和魄力!
當拓跋青龍調來越來越多的風豹騎前來圍堵,風字營眼看著似乎就要如拓跋青龍所願的那般,被迫開始正麵接戰,然後被如潮水般的風豹騎淹沒。
淩嶽卻敏銳地洞察到了拓跋青龍的想法,長槍如靈蛇吐信,先點中右側一個北淵騎兵的麵門,而後順勢朝左一蕩,抽落一名北淵騎兵,驅馬前衝,朝著拓跋青龍的所在直接衝去。
你想要憑人數耗死我,那我看看你有沒有膽子,用自己的性命做代價!
拓跋青龍立刻神色一變,調集眾人將自己團團護住。
這倒也不能說他怕死,而是在占盡優勢的情況下,沒有必要因為自己的人身安全而導致整個戰局的崩潰。
但沒想到,淩嶽的衝殺方向竟猛地一轉,從風豹騎陣型的薄弱處切了進去,帶著風字營劃出一個圓弧,直接攻擊向風豹騎的前軍。
這算是一個很好的出路,峽穀兩端,明顯前軍這邊的力量是更薄弱的,隻要擊破了風豹騎的前軍,出得峽穀,外麵就是海闊天空!
憑藉風字營的戰力,帶著勝利遁走,甚至再小小擴大一點戰果,都不是什問題。
但風險在於,隻要風豹騎的前軍不崩潰,等待風字營的,就是前軍和拓跋青龍親衛營的首尾夾擊!
對戰機向來抓得極準的拓跋青龍登時大喜。
一邊傳令前軍不惜一切代價阻滯風字營的突圍,一邊也豁出去了,朝著風字營的尾巴狠狠咬去。
而風豹騎也果然不愧是北淵淵皇直屬的三大騎兵之一,前軍雖然在火炮和箭雨之下損失慘重,但還剩下的數千騎兵,也看得懂形勢,在軍令之下,同樣強提一股戰意,悍不畏死地阻滯著風字營的突圍。
拓跋青龍帶著親衛營也咬住了風字營的屁股。
在遠處,還有正一邊應對著山坡上大梁步卒的弩箭之雨,結著盾陣,緩慢前行,漸漸趕上的風豹騎中軍。
風字營雖然強悍,但和對方的實力並沒有存在等級上的巨大差距,在人數的劣勢和隻能短兵相接的局麵下,就如同一塊風雨中的泥石,一點點被風雨剝落。
淩嶽的情緒依舊沒有什變化,平靜地出槍殺人;
他身後的風字營將士們也一樣,似乎已經將生死置之於度外,三人一組,配合著不停收割著風豹騎的性命。
雖然他們不可避免地被一點點蠶食,但也要讓風豹騎付出數倍的代價,才對得起這麵被老軍神和無數前輩染紅的風字營大旗。
他們也相信,他們不會全軍覆沒在這兒。
當時機合適,他們的主將,會如神兵天降般衝入峽穀解救他們。
如果對方沒來,那就說明時機未到。
他們要做的,就是將時機催生到成熟。
一旁的山頭,風字營的主將蘇烈站在隱秘處,目不轉睛地看著下方的戰局。
身旁的親衛看著袍澤們在風豹騎的衝擊下,無可避免地接連倒下,已然是雙目泛紅,忍了又忍終於開口道:「將軍,咱們還不出擊嗎?」
蘇烈死死攥著手中的拳頭,看著下方,神色卻努力地保持著平靜。
他知道,他絕對承受不起淩嶽有什閃失的後果;
他也絕對不是那種坐視袍澤殞命而無動於衷的漢子;
但當他想起從中京城離開時齊侯與他細細講述的這一戰的意義;
想起淩嶽出發前將全軍勝負與生死都一並的鄭重托付;
他知道,他隻有等。
等到那個真正的戰機出現。
他近乎是咬碎了牙,緩緩道:「再等等。」
峽穀的入口處,風豹騎的後軍處在一種茫然的大亂之中。
他們看不到前麵具體發生了什,但能遠遠聽見那火炮的轟鳴和震天的廝殺,能夠感知到前麵的血戰有多慘烈。
出於淵皇親軍的驕傲與訓練有素,他們沒有驚慌逃竄;
但出於一個人求生的本能,他們難免心生慌亂與膽怯。
他們本以為,南朝皇位更迭,他們大舉南侵,就是跟著主將一起來南朝,搶財寶搶女人搶奴隸,滿載而歸之後,還能升官發財。
誰能想到,南朝竟然有著如此充分的準備。
一開始,他們也沒當回事,畢竟他們是風豹騎,等閑伏兵不過是以卵擊石而已。
但緊跟著,當風字營的大旗迎風飄起,伴隨著淩嶽如瘋虎下山般的天神身影,他們開始在心頭泛起了嘀咕。
而等到時間過去了良久,前麵依然沒有傳來勝利的消息時,他們中的不少人,默默在心打起了退堂鼓。
恰恰就在此時,峽穀之外,驟起大股煙塵,大股的騎兵正朝著這邊衝來!
南朝的援兵來了!
見到這一幕,風豹騎的後軍中,不少人直接慫了。
精銳歸精銳,他們不是來送死的!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人在危局之中,總是很容易說服自己。
零星的逃散開始生出。
甚至督戰官都來不及阻止,或者他也不知道怎阻止,帥旗到現在也沒給什明確的指令。
將遠處的「援兵」和風豹騎後軍動態都盡收眼底的蘇烈看向那個在風豹騎軍陣移動間,終於暴露出來,且失去了重重騎兵保護的帥旗,深吸了一口氣。
他轉頭看向自己的身後,一個個弟兄們,早已經雙目泛紅,戰意勃發了。
蘇烈立刻翻身上馬,「弟兄們,勝負之機,就在你我!殺!」
「風!風!風!」
但聽見這震人心魄的喊聲,當扭頭瞧見蘇烈領著以逸待勞的風字營最核心的一千重甲騎兵預備隊,從山坡上,以雷霆之勢衝下時,北淵所有人都愣了。
他們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有後手!
而拓跋青龍更是懵了。
他怎也想不到,眼前這支實力超卓的騎兵隊伍,置身於這樣危險的地步,頂著這樣的傷亡,竟然還敢留一支伏兵在後!
而且,是留下的最精銳的重甲騎兵!
這支隊伍的主將,是個什瘋子?不要命啦?
風字營,瘋子營,全他娘的是瘋子!
但他來不及細想,因為這支同樣打著風字營旗號的隊伍,竟是直直朝著他衝來的。
蘇烈策馬前衝,兩側的親衛熟練而又迅捷地將一切阻攔在他們前進道路上的敵人碾碎。
蘇烈的眼,隻有兩樣東西。
那杆帥旗!
當風豹騎側翼外圍的防禦被猝不及防地衝破,後續風字營士兵的迅速湧入,將缺口不斷擴大,側翼的防禦漸漸徹底崩潰。
淩嶽和麾下其餘的風字營也士氣大振,瞬間將被壓縮的陣型反推,獲得了難得的喘息空間。
拓跋青龍也的確不是簡單人,在這樣的情況,他也沒慌亂,一麵讓人繼續圍困淩嶽等人,一麵親自組織親衛營,向著蘇烈的衝擊正麵迎了上去!
既然這一戰,是贏家贏得所有!
那就狹路相逢,勇者勝!
他拓跋青龍,敢在這樣的時候,下這樣的注!
兩支隊伍,就如同兩柄被高手揮出的刀,悍然地撞在一起。
而拓跋青龍的槍也同樣和蘇烈的槍,在空中猛地對撞。
拓跋青龍隻覺手臂猛地一陣發麻,心中暗驚,這南朝將領,竟然有這樣的力量,不愧是風字營的軍官!
蘇烈同樣心頭微動,他沒想到拓跋青龍竟然有如此強悍的武藝,剛才一擊,對方不僅沒有被震飛,反而穩穩接住了自己的全力一擊,不愧是北淵將種。
雙方錯身而過,拓跋青龍撥馬正要回戰,卻見蘇烈一騎絕塵地「棄」他而去。
拓跋青龍當即一愣,旋即看向蘇烈前衝的方向,心頭猛地一驚。
糟了!
「保護帥旗!」
拓跋青龍的喊聲算得上及時,但其實也沒什用。
因為護旗衛隊不可能沒有防備,可風字營更不可能因為有了防備而選擇放棄。
隻要斬下帥旗,在這峽穀之中的風豹騎前軍後軍在外有敵方援兵,內有主帥失陷的情況下,士氣崩碎是必然的事情!
拓跋青龍知道這個下場,哪怕到時候他還活蹦亂跳地活著,他也已經大勢已去了!
他立刻率著親衛營朝著帥旗處猛衝,但這支風字營騎兵卻瞬間化作兩隊,一隊扭頭死死纏住了拓跋青龍和他的隊伍,另一隊跟著蘇烈決然前衝,朝著風豹騎的帥旗所在,不帶絲毫減速地悍然衝去。
重騎兵的突襲,即使對麵是風豹騎最精銳的護旗隊,也依舊如泰山壓頂一般。
即使護旗隊視死如歸,手持長槍,結陣而立,但一個衝鋒之下,陣型還是強行被衝垮。
護旗手麵色一變,當即扛起帥旗,立刻後退,而其餘的風豹騎,也在這時候,紛紛趕來支援。
眼看著對方就要逃了,蘇烈眼中一狠,猛地一抽馬臀,扯動韁繩,胯下的馬在披甲的情況下,竟然還能直接一躍而起,馬蹄狠狠地踏向前方的騎兵。
雖然風豹騎援兵的刀槍也同樣砍中的馬兒,但馬兒在悲鳴聲中,龐大的身軀,如同泰山壓頂般,直接砸垮了對方。
這種重力的直接衝撞,並非個人蠻力所能抗衡。
而蘇烈,則已經鬆開了馬鐙,一腳登在愛馬的馬鞍上,整個人騰空而起,腰間長刀順勢出鞘,劈向帥旗。
蘇烈的動作,被扛旗手盡收眼底。
眼看著蘇烈淩空,如天神下凡,他也麵色一狠,將手中的帥旗旗杆,當做一根巨大的木棍,試圖砸向眼前這個膽大包天的南朝將軍。
但他正要用力的時候,腰腹卻陡然一痛,整個人都不受控地朝前撲去。
一杆長槍,劃過了二十幾步的距離,精準地紮進了他的身子。
蘇烈趁機,一刀劈在了旗杆之上。
精鋼鍛造的寶刀,在蘇烈一身勇武的催發下,帶著一往無前的決心,劈斷了帥旗。
看著北淵帥旗倒地,淩嶽揉了揉方才因為擲槍而微微發酸的手臂,抽出腰間的劍,暴喝道:「拓跋青龍已死,降者不殺!」
而隨著他的喊聲,戰場上的風字營山壁上的禁軍步卒,齊齊跟著大漢。
「拓跋青龍已死!降者不殺!」
聲音響徹在整個戰場上,也傳進了風豹騎後軍的耳中。
成了壓垮他們戰意的最後一根稻草。(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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