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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8章 風豹騎,風字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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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見龍峽。
北淵士卒正在清理著見龍峽的梁軍餘孽,並且將滿地的屍首草草掩埋進亂葬崗中。
按理說他們此刻應該狂飆突進,盡可能地趕在大梁邊軍主力的支援到達之前,攫取更多的戰果,搜刮更多的財貨,並獲得更多的戰略活動空間,並沒有太多時間浪費,但他們依舊在這兒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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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是後路,這是保障整個行軍安危的重要一環;
更因為,做出這個決定的,是他們的主帥。
幾乎所有人,在望向那個此刻策馬南望的金甲身影時,眼中都帶著幾分豔羨。
二十六歲的三品武將大淵將種風豹騎主將被不少人認定的「大淵自己的薑複生」天穹王第三子淵皇侄兒.
每一個頭銜都足以讓人羨慕到眼紅,但就是這多的頭銜才能堆起眼前這個眼神睥睨,馬蹄生風的天之驕子。
拓跋青龍!
憑藉著精銳突襲和大軍掩殺的連環招成功踏破了見龍峽之後,南朝,在他的眼,就像是一個不設防的美人,朝他展露了懷抱,無盡的秀美和富饒等著他去征服。
他沒有因此而自滿,臨走前,陛下的話,也尚在耳畔回響。
【此番南下,三路大軍,朕欲以你為主,你能不能擔起來?】
【好!朕會為你擺下宴席,並且為你準備好王爵,讓你在你父王之外,能另啟一脈!甚至你想要的,朕都能給你,隻要你拿得出夠份量的戰功!】
【拓跋青龍,朕不希望瞧見一顆還未升起的將星隕落,更不希望世人罵朕識人不明!望你好自為之!】
正是這些話,讓他沒有任何目空一切的傲然,寧願慢一點,也要踏踏實實地將每一步都走得穩健。
從回憶中醒來的拓跋青龍深吸一口氣,接著便瞧見了眼前一股細小的煙塵。
一支斥候小隊飛馬而還,為首之人熟練地在拓跋青龍十餘步之外勒馬,而後飛身下馬,小跑著來到拓跋青龍麵前,恭敬道:「將軍,我們發現了一支敵人的伏兵,約有千人。」
是的,拓跋青龍即使坐擁風豹騎這強悍的騎兵,還是在突襲攻破了見龍峽的情況下,他依舊沒有冒進,而是老老實實地派出斥候,掃清前路。
而現在,他果然聽見了他最不想聽但也是最慶幸聽到的消息。
南朝竟然有準備?
「你確定?」
「確定,卑職和幾個弟兄將周圍都看了,然後留了五個弟兄盯著,我們趕緊回來報信。」
拓跋青龍再無猶豫,「召集親衛營集合!」
一聲口哨,隻消片刻,拓跋青龍的八百親衛營便已經集合完畢。
「準備戰鬥!」
拓跋青龍隻是平靜地吩咐了一聲,便一抽馬臀,整個人仿佛一柄劈出的長槍,箭射而出。
當他們興致勃勃地趕到發現伏兵的地方時,對此間地勢的險要微微動容,但很快,如臨大敵的他們卻隻看見了五個垂頭喪氣臊眉耷眼的斥候。
「怎回事?」
斥候小隊長當即怒斥起自己的手下,「那多的伏兵呢?」
他既是在向拓跋青龍解釋自己真的沒撒謊,同時也是在盡自己的綿薄之力保護著手下的弟兄。
拓跋青龍沒有阻止,他能被稱為將種,自然對這些行伍中最常見的手段心知肚明,隻是冷眼看著。
一個斥候委屈道:「我們也不知道啊,就在一刻鍾之前,他們忽然就撤了,跑得比兔子還快,我們攏共就五個人,肯定也攔不住啊!」
拓跋青龍聞言皺了皺眉頭,翻身下馬,走入林中,數十個親衛,瞬間朝四周呈扇形散開,防止一切可能得埋伏。
他慢慢觀察著地上的草葉被踩踏的痕跡,以及此間地勢,甚至還在邊緣處的一排樹根下,瞧見了大片快要幹掉的尿跡,聞見了有些刺鼻的腥臊味。
拓跋青龍緩緩起身,拍了拍手,「不關你們的事,他們的確是自己跑了。看來,南朝的軍人,比我們想像的,還要軟弱不少。」
一旁的親衛也附和道:「將軍說得對,這幫南朝人,在薑複生的庇護下,承平太久了,早已經軟弱如綿羊,哪是我們這些草原虎狼的對手。」
拓跋青龍淡淡瞥了他一眼,「如果敵人如此孱弱,我們的強大又還有什意義?我們為何還沒有入主中原的錦繡河山?下次別讓我聽見這種蠢話。」
親衛連忙肅容,不敢吭聲。
拓跋青龍緩緩說出了自己的判斷,「看樣子,南朝在北疆布置的軍力還是很齊備的,能夠對見龍峽的情況這快就有響應,而且得知那邊情況就能立刻想到伏擊,也是個有些能耐的。隻不過我們軍威太盛,他們人手太少,不敢接戰罷了。」
既然這樣,那就要搶些時間了。
他看著南方,眼中露出幾分狠厲,「傳令,留下五百人領一千輔兵守衛加固見龍峽軍寨,其餘大軍立刻集結,按既定路線進發!」
當他們前行了一陣兩三個時辰,斥候的馬蹄聲再度帶回了伏兵的消息。
拓跋青龍依舊沒有放鬆,親自帶領親衛營上陣。
然後,又重演了先前的故事。
這一次,這幫伏兵依舊不敢發動,在風豹騎出現在他們伏擊範圍二十餘之外,選擇了匆忙撤走。
拓跋青龍再一次登上了那處地勢同樣頗為險要的伏擊點,站在上方想像著自己若是伏兵主將,該如何衝擊對方時,心頭也不由實打實地生出了幾分對南朝軍伍的輕視。
在他看來,兩支伏兵雖然人數都不多,但倚仗地利,隻要敢打敢拚,說不定能給自己的風豹騎帶來等量的戰損。
而且單說遲滯自己大軍南下速度這件事,那也是一項戰略意義極其重大的功勞。
但這些人,竟然僅僅因為自己的強大,僅僅因為他們打不過,就選擇了退走,將身後的家園拱手讓出,有什資格被稱作軍人!
拓跋青龍搖了搖頭,雖然那天他訓斥了親衛,但無論如何,敵人孱弱而膽怯,單就此戰而言,終究是對他有利的。
「繼續行軍!挑一支千人隊,緊跟在斥候身後,一旦發現伏兵逃竄直接斬殺!」
他大手一揮,繼續朝著前方進發。
他的目標,是前方七十餘外的燕京府。
那是他此行最基礎的目標。
再度前行了約莫二十餘,斥候再度回轉。
這一次,他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振奮,「將軍,您真是神機妙算!我們又發現了對方一支伏兵,隻有五六百人,老穆他們已經追上去了!」
拓跋青龍對下屬的恭維並沒有什欣喜,點頭道:「好,本將等著你們的戰功!」
說完,他扭頭看著身後,「全軍提速!」
他帶著全軍努力跟在前方這支千人隊後十餘,並不真的想要追上他們。
相反,他選擇了讓這支千人隊,充當另一種意義上的斥候角色。
他們的人數不多,對方的伏兵或許就敢於現身。
而自己率領主力,跟在身後,便可在既保證速度的同時,確保行軍路線的安全。
他對自己的安排,覺得很穩健,也很滿意。
在馬蹄聲中,他漸漸接近了碎星峽。
碎星峽的一側山坡上,淩嶽如標槍般挺立著,一身紅甲似火,他的心頭卻極其平靜。
他在回憶著自己種種安排還有沒有疏漏的同時,也回想起了齊政之前派人送來的絕密信件中的內容。
【打仗這事兒,淩將軍您和定國公都是行家中的行家,壓根不用在下這個外人多說什。】
【不過智者千慮,難免有所疏漏,在下有些淺見,看看能否查漏補缺。】
【北淵這些年一直籠罩著當年一戰打得精銳斷代的陰影,如果他們真的選擇了大舉南侵,人選必然是慎重選擇過的,斷然不會輕功冒進,所以,我們如果想取得一些以有心算無心,以少勝多的戰果的話,恐怕需要多做一些準備,才能請君入甕】
【我們還需要提前想明白,這一戰,咱們軍事上的勝利和政治上的勝利,分別是什.】
後麵,齊政當然也提了一些具體的建議,但也十分慎重地明言了,這隻是他的書生之見,讓淩嶽務必根據情況來,以勝利為先,不用考慮他的感受。
淩嶽酌情采納了些,又和爺爺反覆推敲之後,這才定下了整個防禦以及自己這一場的戰法。
如今看來,至少前麵的每一步都是很成功的。
至於最終能不能達成想要的戰果,那就要看他們接不接得住自己手中這杆長槍了。
北淵將種?
未來軍神?
~
一陣腳步聲再度匆忙又輕微地響起,「將軍,敵人前軍已經追著咱們的人朝著碎星峽衝來了!」
淩嶽眼神一凝,沉聲道:「讓大家做好準備,藏好身形,務必等本將號令方可行動!」
「是!」
碎星峽的峽穀口,當驚惶如喪家之犬的南朝騎兵,爭前恐後地鑽入了峽穀,身後追擊的北淵千人隊的千夫長沒有任何猶豫,率眾跟了上去。
這當中,既有他拿取戰功的迫切,也有他的自知之明。
當接到將軍的任務時,他就明白,他這一千人,擺明了就是將軍派出來探路的前哨。
那自己就要做好這個前哨的工作,橫衝直撞,一路把那些坑坑窪窪溝溝坎坎都給將軍趟了!
他也不認為,南朝這綿羊一般的軍伍,能對自己產生什威脅。
而一切也如他所料,他一路衝過了這個峽穀,安然無恙!
瞧見峽穀出口的那個小土包時,微微一愣,對峽穀口為什會有個小土包覺得頗為詫異,但地形這種東西,並不在他的考量範圍內,那光禿禿的土包又不可能有埋伏,他直接策馬絲滑地從土包旁繞過,朝著那幫潰兵追去。
碎星峽的入口,拓跋青龍在有意放慢了速度,確認前哨已經安全通過之後,立刻沉聲道:「過了此峽,前麵便是南朝腹地的燕京府!那兒有數不盡金銀美女牛羊土地等你們去取!」
他的馬鞭朝前一指,「你們也都看到了南朝軍士的孱弱,今日便是我大淵揚威之時!加速,快速通過此地!直取燕京府!」
話音落下,他夾馬衝鋒,胯下的駿馬嘶鳴著衝向碎星峽,三萬鐵騎緊隨其後,錐形陣如利刃般紮向峽穀,馬蹄掀動的黃沙遮天蔽日,盡顯風豹騎的強悍。
黃沙漫卷,黑騎如潮,戰旗上的獵豹圖騰在風中撒歡,仿佛提前慶祝了起來。
拓跋青龍掃視著兩側的山坡,雖有警惕,更多卻是勢在必得的自信。
自己突襲見龍峽後一路狂飆,即使大梁真有人在此設伏,能有多少人?
他們又真的有膽子,跟自己廝殺嗎?
他的思維,難免地受到了先前那幾撥伏兵的影響。
淩嶽一身紅甲,立在左側山壁頂端的隱蔽處,略顯邋遢的麵容沉靜如水,看著像一股汙濁的黑水蔓延進峽穀的北淵騎兵,深邃的眸子中,不見一絲波瀾。
在他身後,三千風字營騎兵偃旗息鼓,戰馬銜棍,個個眼神堅毅,手按刀柄靜候命令。
這支大梁第一騎兵,是大梁最鋒利的尖刀,也是淩嶽敢於以不到萬人設伏三萬北淵風豹騎的底氣之一。
「將軍,北淵先鋒已入峽穀中段。」副將難掩興奮地低聲稟報出一句廢話。
淩嶽微微頷首,手指微微用力,握緊槍杆,聲音平穩無波,「傳令,待敵軍中軍全入峽穀之後,火炮先行,箭矢配合。」
「得令!」副將輕步離去,未發半點聲響。
淩嶽又扭頭看著身旁的另一個神色肅穆的中年男子,「蘇將軍,拓跋青龍絕非易於之輩,本將領兵衝鋒之後,你領一千風字營留後,待尋得對方軍陣薄弱處,務必一擊致命!勝負的關鍵和全軍的安危,本將就交給你了!」
在中京城大事抵定之後便悄然率領部眾北上的風字營主將蘇烈聞言,沉聲道:「淩將軍,你是主帥,你留後吧!末將先率眾衝殺。」
淩嶽搖了搖頭,「我不身先士卒,將士們如何三軍用命!我等你!」
蘇烈看著這位身為兩位國公府唯一在世的男性後代,坐擁無上榮光的年輕將軍,心頭湧起無限敬佩,單膝跪地,抱拳道:「請將軍放心,末將定不辱使命!」
碎星峽中,拓跋青龍領著中軍已經進入了峽穀中段,前軍更是已經快走到了峽穀末尾。
一位優秀將領的本能,讓他對此間的寂靜,隱隱覺得不安。
但想到南朝軍隊的懦弱,想到自己的千人前哨已經通過了此間,稍稍放寬了心。
即使這樣,他還是下令,「全軍加速,盡快通過此地!」
而仿佛是在應和他的聲音,頭頂,一聲極其淒厲又尖銳的哨音,陡然炸響!
風豹騎前軍聽見這哨音,立刻便知道要遭,幾乎是瞬間齊齊提速,打算衝出峽穀,順帶為身後的大軍讓出衝刺空間。
但他們打死也沒想到的是,麵前的小土包,竟然被直接「掀開」!
山包上麵,那一層薄薄的覆土被木板頂開,麵前的木板也同樣被踹下,露出了十餘門火炮。
黑黝黝的洞口,徑直地對準了從峽穀中衝出來的北淵騎兵。
在北淵前鋒絕望的眼神中,火炮齊鳴!
轟!
轟!
轟!
十餘枚鉛彈像是被世間最勇武的力士擲出的流星錘,呼嘯著砸向了北淵的前軍騎兵。
火炮本就危險,但誰能想到南朝人竟然喪心病狂地在對麵壘了一個土包,將火炮架在其中,讓炮彈能夠直勾勾地順著峽穀的通道朝他們直直飛來。
血肉橫飛間,戰馬嘶鳴,黑色軍陣瞬間被撕開數個口子,前排騎兵來不及反應便被轟得血肉橫飛,人仰馬翻,破碎甲片與泥土混雜,血腥味迅速彌漫曠野。
本就狹窄的地形,閃避不靈,一顆鉛彈,便能帶走一條直線上的一串人。
後麵騎兵則不知道前麵發生了什,驚慌之下朝前躥去,前赴後繼之下,踩踏傷亡的甚至都不比火炮造成的傷亡小。
而瞅著火炮一發鳴響之後的間隙,位於隊伍最前方的北淵騎兵打算衝出峽穀,但箭雨又從天而落,壓得他們抬不起頭。
同時,峽穀口,一條提前挖好的地道之中,藏在麵的士卒默默抽掉了木板,然後悄悄離開。
當豁出去的北淵騎兵頂著箭雨,眼看著就要衝出峽穀的時候,馬蹄之下陡然一空,沒有了支撐的土層瞬間塌陷。
漫天的煙塵之中,騎兵的驚呼和戰馬的悲鳴慘烈響起。
然後,第二輪的火炮又到了。
比起第一輪,這一回的火炮聲勢明顯弱了,仿佛隻有一半。
但這一半,卻讓風豹騎前軍的騎兵更加絕望。
因為,這就意味著,對麵火炮的間隔時間將大大縮短。
而僅有的這一半的火炮,也足夠將他們壓製。
這樣的動靜,自然也驚動了中軍之中的拓跋青龍。
在兩側猝然落下的箭雨之中,他麵色驟變,卻仍舊在怒火中,保持著鎮定。
「結陣!防禦!」
在他的厲喝聲和傳令兵的嘶吼聲中,風豹騎居然很快便從混亂之中恢複了幾分陣型。
後續部隊迅速調整,盾牌手舉起厚重鐵盾組成堅固盾牆,甚至陸續有弓手彎弓搭箭試圖朝山壁還擊。
山坡上,淩嶽依舊沒有動身,隻是默默地吩咐兩側的伏兵放箭。
弓箭手齊齊鬆手,密集羽箭如暴雨傾瀉,與北淵箭雨在空中碰撞。大梁士兵占據高地優勢,箭雨更密,北淵騎兵雖有盾牌防護,仍不斷有人中箭落馬,慘叫聲此起彼伏。
拓跋青龍揮舞著手中長槍,打落射向自己的羽箭,恨恨罵道:「隻會暗箭傷人的懦弱鼠輩!」
但現在不是憤怒的時候,他深知峽穀地勢對他們來說是天大的劣勢,唯有盡快衝出峽穀才能徹底扭轉局勢。
於是他當即率領親衛衝向前陣,試圖帶動全軍突破,一道軍令也隨之傳向全軍。
「全軍加速突圍,衝出峽穀!」
淩嶽居高臨下,目光如鷹隼般掃視戰場,忽地目光一凝。
風豹騎的錐形陣雖衝擊力強,但在狹窄峽穀中難以展開,且火炮轟擊後,陣型本就出現了不嚴密的地方,如今隨著拓跋青龍的率眾突圍,因為命令傳遞和地形的限製,前軍中軍後軍之間,忽然被拉開了銜接的空隙!
等到了!
淩嶽深吸一口氣,「風字營!隨我出擊!」
「風!風!風!」
隨著三聲暴喝,風字營騎兵們取下馬口之中的木棍,在戰馬陡然高亢的嘶鳴聲中,如猛虎下山般衝向了風豹騎前軍和中軍之間的銜接處!
如同一柄世間最優秀的刺客,在漫長的等待和驚人的耐心之下,刺出了自己,最完美,最精準的一劍。(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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