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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之前陛下打算假借江南士紳的請命,推動開海之事,是江南黨人能夠預見但卻不願承認的事情;

    那現在這揚州士紳的請命開海,真是完全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讓他們陷入了徹底的懵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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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上的其餘人也是一頭霧水。

    這麵怎還有揚州的事?

    然後,這幫大梁天下最利害的聰明人,就猛然反應過來了一個一直被忽略的問題。

    雖然開海自爭論起來,便始終是圍繞著江南,但這海貿口岸還真不一定非得開在江南啊!

    之前隻考慮江南,是因為從皇帝到朝臣,甚至於民間,下意識地認為,開海這種事情,隻能放在商貿發達,且便於勾連南洋的東南之地。

    其餘臨海的地方,要商貿不興,要交通不便,要隻有倭奴和高麗人,總覺得差點意思。

    可現在,若是揚州和靖江開海通商,也不是不可以啊!

    這兩個地方,距離江南也不遠,四舍五入就等於是在江南了。

    而且這兩個地方,商貿也同樣興盛。

    兩淮之繁華,可不比蘇杭差多少。

    最關鍵的是,你江南不是不願意開海嗎?

    你們不是覺得開海要傷害你江南百姓,要麵臨海防的考驗嗎?

    那我們不在江南開海還不行嗎?

    揚州不怕倭寇,揚州不怕夷人,揚州更不擔心什流民!

    揚州願意為朝廷分憂,揚州願意擔起這個重擔!

    一個江南的平替,既能讓江南沒有理由反對,同時還有大部分江南的便利,最後還有地方士紳的鼎力支持,一旦成功,經年累月,必然削弱江南的經濟優勢,繼而瓦解江南的朝堂勢力!

    如此算來,能贏四次啊!

    自一開始便亮明態度,充當開海急先鋒的白圭當即朗聲道:「陛下,如此甚好啊!既然顧相以及出身江南的同僚,堅持反對在江南開海,而揚州士紳又自告奮勇,主動請纓的話,那朝廷在揚州和靖江開海也不是不可以!」

    「不錯!」都察院的左都禦史周大人也附和道:「臣附議!揚州之地商貿繁盛,不亞於江南,且有官鹽匯聚,適合對外通商。而靖江離海不遠,商船順流便可入海,亦為便捷。既然江南同僚力阻在江南開海,其情義可以理解和體諒,朝廷不妨先在這兩處開海通商,以觀其效。」

    對他而言,隻要他老家的東西能往外賣,在哪兒賣不是掙錢呢?

    許多方才支持開海的人,也在悄然間反應了過來,紛紛出言支持。

    郭相仿佛是為了回報方才顧相朝他齜牙的無禮,一錘定音,「陛下,老臣以為,朝廷開海,圖的是海貿之利,圖的是增長歲入,若有替代,的確不必拘泥於東南諸省。」

    聽著眾人的議論,江南黨人全都傻眼了。

    他們完全沒料到陛下居然還有這一手。

    然後他們也駭然地發現,按照眼下這個態勢,如果他們真的繼續強硬堅持江南不開海,朝廷可能真的就在兩淮開海了!

    從心來說,他們肯定是想要攔著不讓開海,但如果朝廷在其他地方開海,他們的反駁就顯得蒼白,完全站不住腳。

    畢竟先前他們的辯駁,口口聲聲說的都是開海有損江南根本,現在朝廷不在江南開海,你還跳出來反駁,那就別怪君臣對你下狠手了。

    在這個時候,在不知不覺間,他們的思維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他們開始想著,如果這海是非開不可的話,那他們一定要爭取開在江南。

    畢竟在江南開海,至少口岸在江南,物資資金人員的集散也都在江南,整個鏈條上吃肉喝湯也都在江南,他們還能徐徐圖之,或許也還有轉機。

    一旦去了外地,可能就連一個集散的功能都沒了,整個鏈條都幾乎跟江南無關,那江南今後的苦日子那才是真的夏侯惇看夏侯淵,一眼望不到頭了!

    在頭鐵的人,在鐵一般的現實麵前,思想的轉化也能夠很絲滑的。

    但現在擺在江南黨人麵前的問題是,就算想明白了這些,他們又能怎辦呢?

    他們現在可還跪在地上撅著屁股哭諫呢!

    難不成又把自己拉出來的吃回去啊?

    想到這兒,一個跪在地上的江南黨人,臉色跟吃了蒼蠅一樣憋屈。

    因為,三日之前的朝會上,他才因為對越王的處置,當著滿朝文武,狠狠自己扇了自己的臉一回,不用想也成了許多同僚眼中的笑柄。

    他本以為事情過了也就過了。

    但誰能想到,三日之後,還能再來一次。

    顧相也還跪在地上,他的腦子,隨著這一封請命文書,轉過了許多的念頭。

    在這一刻,他也徹底明白了這一局的首尾與門道,也知道了陛下開海的決心。

    蘇州沈家,鹽商總會,都是在陛下的授意之下,遞上來的請命書。

    為的,就是旗幟鮮明地告訴群臣,這個海禁,朕開定了!

    同時,如果江南依舊死命阻撓的話,那這通商口岸,也真的不是非江南不可!

    因為,陛下收服了兩淮的鹽商。

    他們距離江南,實際上也就一江之隔。

    他們不是江南,他們約等於江南。

    顧相知道,皇帝有可能就是拿兩淮來逼迫他們江南黨就範,畢竟要開海,還是江南最合適。

    但他不敢賭。

    因為皇帝可以豁出去,隻要一半的效果,等開海之事成為共識之後,再徐徐圖之,但江南卻承受不起絕大部分的海貿集散於江南之外的後果。

    如果是之前,江南黨尚且鼎盛之時,他們或許還可以抱團對抗,有的是抗衡手段,但現在,就他們這些「殘兵敗卒」如何抵抗得了此等大勢。

    即使想明白了這個,還有另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在等著:現在的他應該怎辦呢?

    他還在跪著,他的官帽都還摘下來沒戴回去。

    就在這時,禦座之上,陛下那年輕銳意的聲音緩緩響起,「好了,怎都還跪著,朝堂議政,偶有激憤之語,但諸位都是我大梁的頂梁柱,當有容人之量啊!顧愛卿,你說呢?」

    顧相抬頭,對上了陛下的目光。

    他敏銳地感覺到,那目光之中,帶著幾分親近與期待。

    這一刻,他明白了。

    這是陛下在期待,也是在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他當初的猜測沒錯,陛下不會把江南一網打盡,但前提是,剩下的江南黨得聽話。

    該何去何從,他的選擇,在這一刻,已經很明白了。

    他緩緩起身,主動撿起地上的官帽,惶恐而謙卑地道:「陛下教訓得是,老臣一時激憤,竟行此激烈之舉,還請陛下恕罪。」

    新帝臉上的笑容更和煦,「既是誤會,那就重新議事吧,這些愛卿」

    顧相戴好官帽,扭頭看著身後跪了一地的黨羽們道:「諸位同僚,朝堂議事,咱們的確也應該冷靜一點,既是誤會,都快起來吧。」

    本就在騎虎難下的眾人有了台階,自然是匆忙爬起,齊齊謝恩。

    顧相旋即振袖躬身,鄭重開口道:「陛下,揚州士紳們的請命,深深觸動了老臣。」

    「如果隻有蘇州沈家的上書,那可以說是一家之言,但如果各地百姓都在請命,那就說明,開海已是民心所向。」

    「一定是發生了什改變局勢的大事,才能讓大梁的士紳有了這樣的共識。老臣久在中京,對民生之事,未能保持了解,方才之言,犯了刻舟求劍之錯,未能達權通變,適應新的大梁國情。」

    他聲音悄然一高,「若開海之事,真能利國利民,老臣願主動請纓,主導在江南開海!」

    要不說人家能進政事堂呢,輕輕鬆鬆,就炮製出【各地百姓】【共識】【民心所向】這些字眼,完成了絲滑的原地調頭。

    這話一出,朝堂眾人心頭也登時五味雜陳。

    宗室和勳貴們都聽傻了。

    一方麵覺得,陛下還真是厲害,這樣的情況,居然也能讓他就這輕輕鬆鬆地扳了回來;

    另一方麵,則是感慨於顧相這臉皮,是真的厲害,居然能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樣的話,居然能在先前那恨不得以死相逼阻止開海的情況下,如此絲滑地把這個話圓回來。

    一時間,他們甚至產生了一種想法:

    以前總覺得因為自己的出身,在朝堂上往往得不到什重用,隻能天天錦衣玉食混吃等死,是一種變相的折磨。

    但現在想想不用在朝堂上跟這樣的人勾心鬥角也挺好的,真站上來,恐怕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至於不少武將們,想法就要簡單得多了。

    兩個字:開心!

    管他在哪兒開海,隻要開了,那就必須要專門的軍伍保護,還要有水師護航,那就是他們吃肉的好機會!

    最不開心的,則要屬那些兩淮出身的官員了。

    原本吃瓜看戲的他們,忽然就被這個天降鴻福砸中了,正開心著呢,你們這幫江南黨怎還能再次當眾把自己拉的東西麵不改色地吃回去呢!

    臭不要臉!

    「陛下,顧相和諸位江南同僚既然言辭激烈地抗議在江南開海,臣以為,也應當鄭重考慮他們的情緒,而在揚州開海就不一樣了,揚州從士紳到官員,都無比支持朝廷的決定,也願意承擔開海的風險,請陛下準許在揚州開海,以慰揚州上下拳拳愛國之心!」

    一個兩淮官員當即開口,將局勢往自己這邊扳。

    但江南黨人既然已經選擇了豁出去,那就徹底豁了出去。

    臉皮是什?能當飯吃嗎?

    「此言荒謬!誠如顧相方才所言,我等先前力諫阻攔開海,是因為不了解最新的地方形勢,行事失於變通,拘泥於陳規,但如今見各地士紳群情如此,便立刻知錯能改,改變了態度,江南願意支持開海!據理力爭,是我們身為朝臣應有的姿態,知錯就改,不懼顏麵,也正是我們的行事風骨所在!」

    「不錯,開海之事,不僅僅需要商貿通達,更要有合適的港口,適合海量商船停泊,位置更要便捷,利於溝通南洋及西洋諸夷,這種事情,揚州乃是江港,怎把握得住,還得是江南諸多沿海城市才適合!誠如顧相方才所言,若能利國利民,我等願意主動請纓,為開海奔走!」

    顧相聞言,微微點頭。

    這幾句話,說得好啊。

    如果能夠不要句句提到本相,那就更好了。

    隨著這兩句話,朝堂上的氣氛也愈發熱烈,雙方開始爭吵了起來。

    兩淮的官員雖然勢力較弱,但有著不想江南黨死灰複燃的關中派等助陣,也和江南黨鬥了個你來我往,旗鼓相當。

    這一次,皇帝主動叫停了雙方的爭執。

    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掃視朝堂,沉聲開口,

    「國朝社稷,並非一成不變,便如人之一生,幼時之繈褓,不能為壯年之衣衫,海禁之策,在太祖開國之時,利國利民,如今海疆初定,商貿繁盛,且有財政之需,廢海禁,開通商,增財稅,固社稷,亦為利國利民。」

    「朕意已決,廢海禁,開通商,諸位愛卿,可有異議!」

    已經聊到這個份兒上了,眾人還能說什?

    白圭率先朗聲道:「陛下聖明!」

    郭相暗罵這年輕人不講武德,居然不讓著點他這個政事堂首相,趕緊跟著高呼,「陛下聖明!」

    而其餘人,也自然齊齊開口,「陛下聖明!」

    整齊的聲音,如同滾滾洪流,讓祖製的堤壩,在無聲間潰散。

    「至於是在揚州靖江兩地,還是在江南,抑或是其餘合適之處,開設通商口岸,著令有意向的各地於十日內,呈上具體章程,朕親自審定,並於七月初一的大朝會上,公布最終地點!」

    「同時,戶部擬定開海細則,交政事堂審定。」

    「諸位,此乃國之大事,誰敢陽奉陰違,阻礙施行,朕決不輕饒!」

    年輕皇帝的聲音,如同凜然出鞘的利劍,銳意而森寒,讓群臣齊齊拜倒。

    就在這場注定將影響深遠的朝會開始的同時,杭州城中,齊政也正在和一番忙碌曆練歸來的周堅宋輝祖喬耀先司馬宗勝姚璟宋崇等人,坐著聊天。

    此番轉戰各處,各自負責一方的曆練,讓眾人又都有了不少的進步。

    家奴如何產生的;

    生活狀態是什樣的;

    在奴變過程中要如何在律法的框架下甚至依靠律法行事;

    以及後續與地方士紳的談判;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讓他們,對整個天下的運轉方式,朝廷的大手如何操縱,律法體係有哪些漏洞,地方士紳又是如何利用這些漏洞行事,地方各利益相關方有著怎樣的勾連等等,都有了異常直觀而生動的認識。

    同時,親自組織一個人數眾多,情況各異,訴求不一的集體,更是讓他們有了一種如破繭成蝶般的蛻變。

    可以說,這兩個多月的經曆,從深度上而言,比他們之前在北疆轉一大圈還強。

    當然,若是沒有之前的積累,這次的事情,趕鴨子上架他們也做不了。

    也正因為這樣的蛻變,他們此刻看向齊政的目光更是充滿了歎服與敬佩。

    不知道這些門道的時候,他們見齊政如井中蛙見天上月;

    等他們知曉了這其中的千絲萬縷之後,再看這位單槍匹馬下江南的年輕侯爺,就真有了那種譬如蜉蝣見青天之感。

    以至於此刻眾人坐著,姿態都是規規矩矩,如同稚子麵對私塾先生一般。

    齊政與他們聊了不少,更是溫言勉勵,並且表態為他們請功,讓眾人都是十分開心。

    眾人之中,周堅的姿態是相對最從容輕鬆的,他主動開口道:「政哥兒,這次你把越王的黨羽一鍋端了,那幫暗地跟越王勾結的江南黨人,終於也要迎來他們的末日,要被一網打盡了!這一局,咱們總算是徹底勝利了!」

    他是親眼見證了齊政和陛下,是如何從當初的蘇州開始一步步衝破在朝堂上隻手遮天的江南集團的封鎖的,此刻的喜悅也是發自內心的。

    齊政搖了搖頭,輕聲道:「為什要一網打盡呢?」

    周堅臉上的笑容一滯,其餘幾人也是麵露不解,陛下和齊侯對江南集團的態度在朝野不是什秘密,而且江南集團先支持楚王後支持越王,難道還留著他們過年?

    齊政淡淡道:「將江南黨的勢力盡數驅逐,現在的確可以辦到,然後呢?」

    「然後自然是」

    周堅正想說什,忽然頓住。

    他也不是傻子,這些日子的曆練,讓他多了許多思考和明悟。

    就如同他們曾經趕去一些地方,這些地方的家奴已經在他們之前響應了奴變,但是在反抗壓榨,獲取自由之後,這些家奴群體之中,幾乎是迅速地自發地形成了新的階級,家奴之中的領頭人,做派比起曾經的老爺們,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江南黨被掃除,朝堂的關中派,河北派,湖廣派,或許便是新的江南黨。

    而在周堅反應過來之前,宋輝祖等對政治涉獵更多的,以及姚璟這位政治天賦同樣極高的,早已率先明白了齊政言語之中的深意。

    齊政掃過眾人的臉龐,緩緩道:「你們要記著,我們這些朝臣可以有善惡與恩仇,可以有一切美好的道德操守。但對陛下而言,所有人都是臣子,沒有奸臣,沒有賢臣,隻分對朝局有用與無用。陛下的目的,是為了大梁天下的長治久安,是為了天下百姓能夠生活得更好,在這個層麵,所有的臣子都是棋子,而棋子是沒有善惡好壞之分的。」

    他緩緩起身,並未再多言。

    他相信,這些話,足夠這幾個人好好消化許久的。

    而他,要去見另一個更重要的人。

    當他走出房間,田七便恭敬道:「陸大人已經到了。」

    齊政點頭,很快來到一處涼亭,「有勞陸大人久候,晚輩慚愧。」

    畢竟年事漸高,陸十安的臉上寫著幾分疲憊,但神色卻充滿了興奮,行了一禮之後,把著齊政的手臂,「開海之事,到底有幾分把握?」

    齊政笑著道:「晚輩可曾做過沒有把握的事情。」

    看著齊政的笑容,陸十安神色卻轉為凝重,「不要這般輕敵,此事不比尋常,先帝努力了二十餘年,數次功敗垂成,也不是沒有過占據優勢的時候,但結果都一樣,阻力太大了,江南黨真的會拚命的。」

    「先帝.」

    齊政輕輕念著這兩個字,看著陸十安這個接下來在開海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人,「陸大人,你知不知道這個局,是從什時候開始的?」

    齊政在蘇州,跟返回的周堅等人,和趕來的陸十安一起,分析。

    陛下是真的厲害。

    如果沒有陛下,這一局不可能這順利。

    而就在這時,八百加急。

    北淵入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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