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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城,江南商會的會長朱俊達這幾天都處在一種強烈的不安之中。

    原本他這個堂堂會長,掌控著江南商會龐大到令人震驚的財富和商路,在越王的庇護之下,又不用受地方官欺壓,還能光明正大地奢糜,日子那是極其滋潤而愜意的。

    可自打齊政這個狗東西橫空出世之後,他的好日子差不多就到頭了。

    去歲他親自前往蘇州,屈辱地替王爺認下了那場失敗,本以為一切就都過去了。

    可誰能想到,前後還不到一年,齊政一個回馬槍。

    他又殺回來了!

    得知消息的他起初覺得,來就來吧,蘇州那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也是洪成和馬有昌林滿這幾個憨貨太蠢太笨太沒本事,在杭州這個大本營,還能讓這條過江龍翻了天?

    然後他就明白了,過江龍和過江龍那也是不一樣的。

    壓不住地頭蛇,隻是因為過江龍還不夠強。

    強到了齊政這個程度的過江龍,那就不是地頭蛇能壓得住的。

    這個時候,他們就會明白,地頭蛇終究是蛇,跟龍是沒法比的。

    到了杭州,齊政出一趟門,他們挨一棒槌,又出一趟門,他們又挨一棒槌。

    本以為最近那次出門,無事發生。

    然後他就從荀先生那邊得知,許東被策反了.

    現在,齊政又出門了。

    還是悄悄咪咪的,還是不知道行蹤的。

    這得憋著多大的事情,要給他們多大的「驚喜」啊!

    朱俊達甚至都在想著,會不會哪天一睜眼,就看見王爺被五花大綁著站在他麵前,對他說,【元亨啊,快過來吧,我們一夥人就要整整齊齊】。

    以至於這些日子,朱會長在奉命暫停了定海的走私之後,一邊安撫士紳們的心,一邊自己在私底下提心吊膽,情緒詭異而矛盾。

    更是時常在半夜驚醒,醒來摸到一旁睡著光溜溜的美妾,才安心睡下。

    畢竟要是被抓了,肯定沒這待遇了。

    當又一個夜晚降臨,正當朱會長準備翻牌子找人侍寢,放空之後好入睡之際,府上的心腹管家忽然匆匆而來,低聲道:「老爺,海上來人了。」

    朱俊達麵色一變,立刻點頭,「帶到密室!」

    當他來到密室,就瞧見了房間中坐著的一個黑衣人。

    他認識眼前之人,乃是汪直的一名心腹。

    往日一些傳信傳書之事,也多經他手,算得上熟識了。

    「發生了何事?」

    朱俊達自認在汪直麵前都要高上一頭,對汪直的手下自然沒有太多的客套,直接開口道。

    信使開口,「我家將軍在杭州灣,請朱會長前去一敘。」

    朱俊達麵色一變,「他來此做什?」

    信使道:「朱會長徑直前去,一切去了便知曉。」

    朱俊達聞言皺了皺眉,他倒不是不相信汪直,而是十分不爽這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感覺。

    你汪直不過一個海盜,你以為你是王爺不成?

    信使仿佛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朱會長見諒,我家將軍上岸多有不便,隻能勞煩朱會長走一趟,屆時我家將軍自會向會長致謝。」

    朱俊達這才感覺舒坦一點,「那本會長,這就走一趟吧。」

    他也不怕路上會遇到什麻煩,如今杭州衛在齊政手,他要有事,早就有事了。

    他很快收拾妥當,直接領著大隊的護衛出了城。

    雖然城門已經關了,但堂堂江南商會會長的麵子,還是好使的,即使杭州衛如今都在齊政的控製之下,也不至於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一路前行,等他來到杭州灣,已經是天色將明。

    在馬車的顛簸中,朱俊達反而相對安心地小憩了一會兒,以至於下馬車時的狀態比之前還好。

    他頭戴著鬥篷,跟著信使一起,悄悄登上了一艘普普通通的商船。

    在船艙之中,見到了汪直。

    瞧見汪直的那,朱俊達的心也悄然徹底放鬆下來。

    他雖然相信汪直,但畢竟離了老巢,終究還是隱隱有些擔心的。

    瞧見朱俊達,汪直也立刻站起身來,抱拳道:「朱會長,事情緊急,冒昧相請,朱會長不要見怪。」

    聽見這話,朱俊達登時笑了起來,「無妨無妨,都是為王爺辦事,你不好上岸,我自然理解。」

    汪直點了點頭,「事情緊急,在下就不客套了,王爺已經擒拿了齊政,命在下通知朱會長一聲。」

    啪嗒!

    剛坐下端起茶盞的朱俊達手一僵,茶盞墜地,茶湯灑了一腿。

    但他毫不在意,像是封閉了身體的觸覺一般,隻是呆呆地看著汪直,愕然之色寫滿一整張臉龐,「你說什?」

    汪直神色平靜,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我說,王爺已經擒拿了齊政。」

    朱俊達咽了口口水,「怎做到的?」

    汪直平靜道:「齊政以自身為餌,試圖釣我出瀝港,而後以朝廷水師和許東兩麵夾擊,想要徹底消滅我的勢力,從而掃清王爺在海上的勢力,斬斷咱們的走私之路,而後便可以分化瓦解咱們用走私拉攏起來的龐大士紳豪族。」

    聽見這個隱秘,朱俊達麵色猛地一變,倒吸一口涼氣,「這也太惡毒了!」

    身為走私活動的主要操辦者,朱俊達太知道走私這個事情對越王手下的龐大勢力有多重要。

    一旦這個事情真的被齊政辦成了,他都完全能夠想到,隻要齊政一勾手,這幫因為利益聚集在一起的士紳們會以多快的速度翻臉,並且投向朝廷的懷抱。

    汪直點頭道:「的確很惡毒,幸好王爺提前在許東身邊埋伏了一個很深的暗子,提前知曉了齊政的計劃,並且獲悉了齊政的藏身之處。於是,王爺命我裝作上當,點起瀝港所有兵馬,前往了伏擊地點。」

    他的眼中露出幾分心有餘悸之感,「等我到了之後,果然朝廷的水師和許東都齊齊出現,兩麵夾擊,數十艘戰艦,近萬海軍,試圖圍殲剿殺我的部眾。」

    即使聽汪直說了最終的結果,朱俊達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

    他對許東再熟悉不過了,也知道光是許東的勢力就和汪直不相上下,更遑論一旁還有堪稱精銳的朝廷水師參戰。

    當初在海寧衛旁,那場海戰,已經不是秘密。

    秦洪濤和他麾下的武昌衛,戰力十足,助陣許東,堪稱如虎添翼。

    汪直開口道:「我拚死抵擋,部眾傷亡慘重,就在即將不敵之際,王爺親自率領潛龍島的水師,如神兵天降!」

    朱俊達的眼睛陡然瞪大,旋即明白了過來。

    他一拳砸在自己掌心,激動道:「對啊,王爺既然知道了他的行蹤,自然不可能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先讓你牽製消耗他們,然後再率領主力強勢碾壓。如此齊政他便是插翅難逃了!」

    汪直看著他的表情,心頭十分滿意。

    他之所以要詳細交代這些,就是為了讓後麵的話,更合情合理,讓人心腹。

    他緩緩道:「是的,王爺抵達戰場,先是一句話,便讓許東身邊的暗子偷襲殺死了許東,許東的勢力瞬間分崩離析,而後朝廷的水師也被我們圍殺覆滅,王爺登上島嶼,用人數堆死了齊政身邊的護衛,就此生擒了齊政。」

    「好好好!」

    朱俊達聽見這個結果,幾乎是如釋重負般地手舞足蹈起來!

    可見齊政這些日子,在他的心,留下了多濃多厚的陰影!

    這些日子,他可是擔心得整夜整夜地睡不著,生怕齊政下次一回來,就又帶回什讓他崩潰的消息。

    這是他麵對之前任何的欽差也好,總督也好,都沒有過的事情。

    這下好了,齊政居然被抓了!

    齊政終於被抓了!

    而且還是落在了王爺的手!

    還得是王爺啊!

    待在鏡湖,不鳴則已,一出馬,這局麵瞬間就風平浪靜了!

    等驅散了恐懼和不安,朱會長的腦子也在悄然間變得聰明了起來。

    他身子前傾湊向汪直,「汪將軍,王爺遣你過來,應當不是隻通報這個事情吧?」

    見朱俊達都會搶答了,汪直心頭更是欣慰,點頭道:「王爺讓我來,主要是有兩件事。」

    「第一,齊政雖然拿下了,但是以他的狡詐,離開之前,肯定會在杭州衛留下後手,如果齊政超過某個期限不回來,或者不送信,難保被他控製的杭州衛不發瘋。」

    聽到這兒,朱俊達連連點頭,「對對對,王爺的顧慮非常到位。齊政此獠,端的是無比狡猾,一個不注意就會中了他的計謀!」

    「他此番居然敢離開已經被他掌控的杭州城,去布局這些事情,定然會做好一旦事情出了意外的準備,說不準等消息傳來,那幫兵痞子就要拉上我們全城的官員和士紳一起給他陪葬!」

    聽著朱俊達自我攻略的話,汪直點頭,「王爺也是這個意思。所以,他想讓我轉告朱會長,想辦法解除杭州衛指揮使的兵權。」

    朱俊達聞言,愕然地長大了嘴。

    我???

    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他,一個商人。

    去接觸杭州衛指揮使的兵權?

    王爺,你是不是有點太看得起我了?

    「咳咳,汪將軍,在下隻是個商人,王爺這個命令,在下恐怕.」

    汪直微微一笑,「朱會長,你當王爺會下那不合理的命令嗎?」

    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一封文書,遞向了朱俊達。

    朱俊達疑惑接過,展開一看,眼神陡然一直。

    手中竟然是一封任免杭州衛指揮使的文書,關鍵是名字那兒還是空白的。

    更關鍵的是,上麵居然還蓋著鮮紅的欽差大印!

    他錯愕地看向汪直,汪直微微一笑,「王爺既然抓了齊政,這欽差大印,還能跑得了?」

    明白過來緣由,朱俊達整個人,就像是被打了一針雞血,瞬間來了底氣!

    「有了這個,在下可以保證完成任務!」

    汪直的神色依舊平靜,「朱會長不要大意,雖然有這個文書,若是齊政事先對他留在杭州衛的心腹有交代,他們恐怕也不會認。屆時,刀槍可是握在他們手的!」

    朱俊達聞言沉默了片刻,旋即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汪將軍多慮了,咱們可不會傻到就這拿著文書去往杭州衛大營接管兵權。」

    他看著汪直,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在下回去就聯係楊知府,然後再組織我們的士紳,找個由頭設宴,暗藏刀斧手於席間,屆時擲杯為號,刀斧手一湧而上,拿下杭州衛指揮使和齊政的心腹。而後文書一亮,再由楊大人帶著府衙從容接管兵權。這不是水到渠成,輕而易舉?」

    汪直默默聽完,看著朱俊達,「朱會長也喜歡看《三國演義》?」

    朱俊達哈哈一笑,「汪將軍難道也和在下是同道中人?」

    汪直嘴角一抽,「我讀春秋的。」

    汪直倒也沒說謊,在公子的建議下,他平日翻得最多的就是春秋,但這是不是出於某個人的惡趣味,那就不得而知了。

    朱俊達倒沒在意這些細節,而是問道:「那王爺所吩咐的第二件事是什?」

    汪直開口道:「第二件事就要簡單得多,蘇州是朝廷的大本營,要謹防蘇州衛也豁出去了,所以讓朱會長盡快傳信嘉興府,讓嘉興府做好準備,務必不能放蘇州衛過境。」

    「同時,讓嘉興府衙和海寧衛在倭寇那個事情上,對好口供,做好收尾,千萬不能讓嘉興士紳和老百姓發現海寧衛放任倭寇入境的事,不然會有大麻煩的。」

    朱俊達聞言,十分認可地點了點頭。

    若是在之前,他或許覺得越王在杞人憂天。

    但經曆了井上五郎他們的慘敗之事後,他知道了,齊政可沒什做不出來的。

    誰說蘇州衛就隻能是在蘇州行動?

    他們剛在嘉興弄死了好幾千倭寇呢!

    能去嘉興,那到杭州也不難的啊!

    他當即重重點頭,「汪將軍放心,在下這就回去安排,絕對不讓蘇州衛有機會進犯杭州!」

    汪直嗯了一聲,「如此王爺的話我就算是悉數送達了,我的身份,不便在此久留,告辭!」

    朱俊達也知道汪直的身份,太靠岸了風險很大,跟著點頭,「好!那我們日後再聚,好生慶功!」

    汪直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微笑,「待王爺定鼎中原,屆時你我同殿為臣,我們舉杯暢飲!」

    朱俊達的臉上也揚起憧憬的微笑,「好!屆時我們舉杯暢飲!」

    看著朱俊達離開,汪直的心腹湊近,「將軍,能成嗎?」

    汪直笑了笑,「你可以不相信我,但還能不相信公子?」

    心腹想到這短短兩個來月,江南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及此刻在回沙島的那位鏡湖老王八,和即將送來回沙島的王八世子,登時開心地咧著大嘴,傻樂。

    另一邊,朱俊達走出了船艙,海風一吹,忽然感覺胯下一涼。

    低頭一看,長衫上的水漬就像是尿床了一般,登時老臉一紅,帶著鬥篷的頭埋得更低,快步走上了馬車。

    坐在馬車上,他忍不住激動地揮了揮拳。

    齊政啊齊政,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看我怎斷掉你最後的念想!

    想到這兒,他甚至都不想再坐馬車,直接帶著護衛一路策馬奔騰,疾馳回了杭州城。

    進入杭州城,他徑直便去往了府衙。

    楊誌鴻正在府衙辦公,瞧見朱俊達到來,立刻起身,正要招呼,卻被朱俊達一把扯著手臂,「走!進屋說!」

    楊誌鴻一頭霧水地跟著朱俊達走進房間,朱俊達的手下自動在門外充當了門神擋住了其餘人的窺伺。

    「朱會長,這是發生了何事啊?」

    楊誌鴻既懵逼又好奇地看著朱俊達。

    朱俊達看著他,帶著一種異樣的亢奮低聲道:「王爺親自出手,已經將齊政抓了!」

    「啊?」

    一聲驚呼,響徹在了府衙的房間職中。(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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