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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門權相
- 第421章 送貨上門,互相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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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前方漸漸逼近的島嶼,越王世子和劉老將軍都在心頭長出了一口氣。
越王世子看著劉老將軍,「老將軍,登島之後,你有何建議啊?」
劉老將軍這一路上其實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聞言稍作沉吟,開口道:「世子殿下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很多,但總結起來無非就是三個方麵。」
「第一,應對朝廷的清剿。王爺和那多部眾被擒獲,哪怕王爺不開口,其餘人肯定也有開口的,潛龍島的位置必然會暴露。哦不對,有汪直在,潛龍島也不是秘密。不管怎樣,朝廷一定會派兵來圍剿,所以,打退朝廷的圍剿,是世子殿下站穩腳跟的第一步。」
「第二,則是爭取王爺黨羽的支持。如果沒有這些人的支持,世子殿下和咱們不過是海上一股大的流寇,根本沒有問鼎天下的可能。隻有爭取到了這些人的支持,殿下才能完整繼承王爺的班底和實力。」
「第三,就是要按照王爺既定的路線繼續走下去。王爺的計劃是沒有問題的,北連北淵,西交西涼,三方齊動,咱們哪怕不能速定中京,至少都是個割據稱雄的局麵,然後倚仗江南徐圖進取便是。」
越王世子聞言,讚許地點了點頭,「沒想到劉老將軍行伍出身,卻有如此見識,竟和本世子的思慮一樣。」
他負手踱步,緩緩道:「潛龍島上,雖然如今人手不多,但依舊有兩千戰士,算上工匠和仆役的話,更是多達四五千,咱們此番還帶回去了兩千人左右。」
「而且,島上軍械完備,糧草充足,隻要整飭防禦,組織好人手,在地形優勢下,扛過官軍的進攻不是什難事。」
他頓了頓,「至於這收伏父王舊部之事,在本世子看來,也不是問題。」
「這條路,是誅九族的路,他們已經跟著父王走了很遠,回不了頭了。」
「隻要我們打退了官軍的進攻,成功彰顯了軍威,站穩了腳跟,不愁他們不跟。」
他看著劉老將軍,「做好了這兩點,我們就可以沿著父王的道路繼續,從這個角度看,此番雖敗,但我們不過就是損失了父王和兩三千的戰士罷了。」
劉老將軍的心底,被越王世子這種冷血所震驚了。
但想到或許也正是要這般心性的人,才能帶領他們走出困局,劉老將軍心頭一歎,也接受了這個事實。
「世子殿下久在潛龍島,威望本就足夠,世子殿下若能先收服或者拿下如今奉命值守潛龍島的柴圓,掌控潛龍島這一步基本就能成了。」
「嗯,本世子也正有此意。」
越王世子點了點頭,眼中閃過幾分狠厲,「若是柴圓識相,大家都體麵,那倒還好說,他若是敢不識時務,那就別怪本世子幫他體麵了!」
劉老將軍自然聽得懂越王世子言語之中的意思,當即點頭,「殿下放心,稍後卑職點上一隊忠心耿耿身手不俗的,陪您一道上去,那柴圓若是敢不長眼,定讓他好看!」
越王世子滿意地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將軍,今後你就是本世子的第一心腹!榮華富貴,與你同享!」
這個隻是因為熟悉水戰才被越王招攬,在越王集團雖然比較核心,但排行頗為靠後的老頭兒,聽見越王世子這句話,心頭也難以抑製地多了幾分奢望。
如果承平年代,越王沒了,還是謀反這等重罪,越王世子自然也沒什前途。
但如今距離約定好的起事之日六月十四已經就剩下十來日了,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越王世子在這個時候挑起大梁,還真可能贏得那些人的認可。
畢竟除了他,其餘人也不夠資格領袖這種大事。
如果越王世子能夠順利整合越王的「遺產」,再配合江南這幫人的龐大勢力,未必不能成功。
屆時,自己趁著這樣的機會,一躍成為武將之首,成就扶龍首功,那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果然,混亂才是向上的階梯啊!
二人心頭都湧動著各種澎湃,等著二十餘艘戰船緩緩靠岸。
越王世子看著碼頭,眼神微微一眯,居然沒看見柴圓那個胖球的身影。
自己歸來,柴圓居然沒來迎接?!
他扭頭看了一眼劉老將軍,劉老將軍登時會意,著甲帶人,和越王世子原本的親衛一起,護送著越王世子下船登上了碼頭。
「柴圓呢?」
越王世子擺出一副和往常一樣的架勢,對著迎接的守衛開口道。
守衛張了張嘴,麵露遲疑,支支吾吾地卻沒蹦出半個字。
劉老將軍扭頭看了這個有些眼熟的守衛一眼,「啞巴了?」
越王世子看著有些哆嗦的守衛,隻當這是這個守衛不敢說柴圓的不是,擺了擺手,「算了,不為難他,咱們上島!」
眾人一路登上了島嶼,劉老將軍皺著眉頭,「世子殿下,這情況怎有些不對勁啊?感覺島上今日比以往安靜許多啊!」
越王世子笑了笑,「當初父王臨走之前囑咐了柴圓,外鬆內緊,在他回轉之前,島上的事情都先停下,你信不信,一會兒柴圓說不定還會用這個理由來搪塞本世子呢!」
他冷哼一聲,大步朝著島上最核心的那棟大宅走去。
來到府門前,他看了一眼熟悉的守衛,直接大步邁了進去,同時吩咐道:「劉老將軍,勞煩你去將這位架子這大的柴爺請過來一下。」
劉老將軍知道這是世子給自己的考驗,若是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那也就別提今後的事情了。
利益當前,他當即沉聲答應,帶著手下離開。
越王世子進了房間,發現麵的婢女仆役都少了許多,當即麵色更是一沉。
柴圓這是要做什?
難不成他知道了回沙島戰事的消息?
不應該啊,自己從回沙島一刻不停地回來,不至於還有人比自己還快啊!
他敢回來接收回沙島的最大倚仗就是父王被俘的結果還沒傳開,所有人都還顧忌著自己的身份,一旦消息傳開,那他的優勢就很小了,也很難掌控這群虎狼了。
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不管怎說,自己手下有兩千多的兵,還有二十來艘戰船,這潛龍島自己也待了這長時間,威望足夠,一會兒看看柴圓會怎說吧!
他閉目在腦海中規劃著名接下來的計劃,不知過了多久,便聽見了一陣腳步聲。
他猛地睜開雙眼,坐直了身子,看向門外。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個披甲將軍,在幾個親衛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越王世子眉頭登時一皺,但一時間還沒往那個方向想,開口道:「你是誰?柴圓呢?」
那將軍一板一眼地朝著他抱了抱拳,「蘇州衛指揮使張世忠,見過世子殿下!」
「張世忠,嗯,你」
越王世子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在他的印象,整個江南的官員都有可能是他家的狗,並沒有在意,隻以為是父王的安排,然後下一瞬他才從張世忠的話,提煉出了兩個字:
蘇州?
他猛地站起,臉上幾乎是瞬間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震驚地指著張世忠,「你你是張世忠?你怎在這兒?」
張世忠大嘴一咧,露出一副憨厚的笑容,仿佛樂開了花,「末將在潛龍島等了一夜,沒想到世子殿下自己送上門來,末將是真不好意思啊!」
越王世子忽然意識到了什,正要動作,張世忠身後的兩名護衛立刻抽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世子殿下,刀劍無眼,還請不要輕舉妄動啊!」
而門外也湧入大量甲士,目光死死地盯著越王世子那幾個親衛。
幾人對視一眼,很識趣地默默放下了手中的刀。
張世忠看著被綁上的越王世子,微笑道:「侯爺說了,一家人就要整整齊齊,世子殿下放心,過兩日末將就送你去見越王爺。」
越王世子繼昨日之後,又挨了一棒。
隻感覺腦瓜子嗡嗡的。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為什潛龍島上看起來這安靜;
為什昨日他能夠成功逃走;
然後,他也才終於懂了,自己麵對的是個何等恐怖的對手。
可惜,一切都晚了。
當被推出府門時,他瞧見了同樣被五花大綁著的劉老將軍等人。
他沒有和一臉頹然的他們對望,而是扭頭看向了這間他曾經住了好幾年的府門,也仿佛在看著自己曾經幻想的宏圖大業。
他忽然笑了。
就自己這點斤兩,還敢幻想那樣的事情。
如此也好,早點認清楚自己,省得今後敗得更慘,淪為千古笑柄。
當一切抵定,又是兩千人都被收編完畢,看著這工事齊備,壁壘森嚴的潛龍島,和碼頭上停著的數十艘戰船,張世忠忍不住挺起了胸膛,滿意地張望了一圈。
跟著齊侯,這功勞也太好拿了。
他摸了摸身上的傷疤,隻不過這一次,不需要再在身上來一刀了。
這功勞,我拿得心安理得!
回沙島,齊政和越王對坐著。
越王被解開了五花大綁,坐在桌旁的椅子上。
這是人家身為當朝最尊貴親王之一該有的禮遇。
當然,如果沒有田七坐在一旁壓陣,齊政也是萬不敢如此托大的。
「王爺,如果沒有意外,世子過兩天就會被送來了,屆時你們父子可以重聚。」
齊政主動給越王倒了一杯茶,推到他的麵前,微笑道:「王爺不必道謝,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聽見齊政這明顯的嘲弄,越王並沒有動怒。
他知道這個年輕人不是那種淺薄的人,淺薄的人也不可能贏了他。
齊政隻是希望通過這樣不斷的攻勢,來瓦解自己的抵抗之心,從而讓自己變得順從,繼而服從而已。
但戰場上輸給了對方也就罷了,自認梟雄的越王怎可能在心理戰上還讓齊政如願。
他冷哼一聲,「本王承認你有幾分聰明,但這回,你下了一招笨棋。」
齊政的麵色如常,依舊微笑道:「哦?願聞其詳。」
越王淡淡道:「你拿下本王,其實就已經錯了,群龍無首反而更難掌控,不過問題不大,還有本王的兒子。我若是你,就應該讓他去聯絡舊部,不論是那些舊部將他綁了送來你這兒,還是那些舊部都投靠了他,繼續起事,你都有好處。」
「若是那些舊部綁了他送來,那你就可以千金市馬骨,從容分化,最終瓦解江南勢力。」
「若是舊部都投靠了他,繼續起事,他的一舉一動都在你的掌握之下,你也可以順勢將這些人一網打盡,並且證據確鑿,不需要擔心名聲。」
他看著齊政,「昨日本王見你放走了他,還以為你就是這般打算的,沒想到竟如此短視。抓了他,隻是一個小功勞,但亂了江南,那就是大過錯了。」
說完,他還不屑地搖了搖頭,似乎十分遺憾。
你齊政還想誅本王的心?
你還沒活到那個份兒上呢!
齊政同樣搖了搖頭,「王爺這話就錯了,若是讓世子重新打起旗號,起事作亂,江南才是會真的亂成一鍋粥。這就不單是抓人犯的事情了。」
「你還害怕江南亂?」
越王冷哼一聲,「你在抓了本王之後,江南就注定亂了!」
他哂笑著,「江南以前歌舞升平,全靠本王在幕後鎮著,你以為就本王對朝廷不滿?若是沒了本王壓製,江南早就是一片群魔亂舞,對朝廷陽奉陰違的場景了。」
「這些年朝廷的政令在江南還算實行得開,賦稅也能安安穩穩地收個七七八八,你以為都是那些官員的功勞?本王不敲打著,他們早撈得腦滿腸肥了,你們殺都殺不完!」
聽著越王的話,齊政輕聲道:「設使國家無孤,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
越王得意地點了點頭,「你倒是說了句中肯的話。」
齊政緩緩道:「曹孟德雖然名為奸相,但安漢帝,穩朝堂,南征北討,保境安民,延續漢祚二十餘年,革除後漢諸多惡政,抑製豪強,發展生產,行屯田之製,推法治之政,讓飽經戰火荼毒的北地百姓有了絲絲休養生息的機會。但你.」
齊政看著越王,麵色忽然一沉,「跟他比,你也配?」
在越王瞬間陰沉的麵色中,齊政冷冷道:「你若能把江南治理成一片樂土,我倒也可以說你私德雖有虧,但能力猶在,是個如魏武帝一般的梟雄。」
「但你在江南經營二十餘年,都幹了些什?勾結地方世家大族,大肆走私,賺取高額利潤,卻不思百姓困苦,反而沉迷享樂,奢侈無度,勾結官吏,欺壓百姓,這二十餘年,江南奴仆數量大漲,官方在冊田產銳減,朝廷在江南的賦稅降低了足足三成。」
「同時,你還勾結倭寇,進犯沿海村鎮府縣,無數無辜百姓死於倭寇的刀下,而這些隻是你拿捏那些官員的一個小小手段而已。」
「你的眼,隻有那個你以為本該是你的位置,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過是你的棋子。」
「就你這等自私自利既虧私德又損大義的小人,也有臉跟人家魏武帝比?你連袁術都不如!」
「以魏武帝之行徑,尚有後世無窮爭議,而你,必然是遺臭萬年!」
麵對齊政厲聲的詰問和斥責,越王張了張嘴巴,一時無言。
在他的心底,他一直便覺得,他雖然做了些錯事,但從大方向上並沒有問題。
如果江南沒有他,不知道會亂成什樣。
雖然他是想要以江南為根基,圖謀大位,但他也是對得起江南的。
可齊政的話,仿佛一根針,輕飄飄地便戳破了他的自我麻醉。
在齊政的眼,他帶給江南的,隻有禍害!
「你胡說!」
越王大聲爭辯了一句,旋即反應過來這樣似乎有失身份,便冷哼一聲。
「你要維係你所作所為的正義,自然會如此言語,但事實會證明一切,希望你在現實麵前,明白過來你的言語有多幼稚可笑之後,不要太過後悔。」
齊政聞言哂笑一聲,「王爺這是說不過便該詛咒是吧?」
「王爺放心,汪直已經去了杭州,下官也該去收尾了,下官向你保證,你那個團夥的主要成員一個都跑不了!」
他俯下身子,看向越王,「王爺,好好吃兩頓飯,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看一場大戲,這場戲缺了你,那可不行。」
與此同時,換了一艘商船坐著的汪直,正朝著杭州灣破浪而去。
在臨近杭州灣的時候,一封信,被他交給一個心腹,送進了杭州城中,送往了朱俊達的府上。(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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