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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0章 不當人子,父辭子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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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麵上已經是烏雲盡散,晴空萬,但越王世子此刻卻像是挨了數十道天雷的轟擊,整個人呆立當場,如同靈魂已經被震碎。
就在不久前,他眼看著他英明睿智的父王,帶著精銳部眾,率著汪直的隊伍,自信地衝上了守衛薄弱的回沙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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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父王就被抓了.
回想起從潛龍島出發之時,父皇那勝券在握的樣子;
回想起剛剛抵達戰場時,他們那乘風破浪的英姿;
回想起方才父王坐船衝出包圍圈,那閑庭信步的蕭灑;
再看著此刻父王那灰頭土臉的憋屈模樣,越王世子很想問一句:
那島上都有啥啊?
是藏著上萬大軍不成?
父王那些言之鑿鑿,信心滿滿的話,那些定鼎中原,該換新天的夢,此刻在這個結局之下,都像是一個笑話。
擒殺齊政,破壞朝廷在江南布局,從容起兵,定鼎中原的完美計劃,直接敗在了第一步。
越王世子隻感覺一時間,天地俱暗,草木皆兵,心中震怖,思緒紛雜。
與此同時,沙灘上,被綁著推出來示眾的越王也在看著自己麾下的潛龍島水師。
在短暫的無地自容之後,他的心頭燃起了一絲不切實際的奢望。
以齊政的身份,是絕對不敢殺身份敏感的自己的。
他必須要將自己送往京城,再搞一個什公審,什明判之類的東西,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
如果兒子和麾下諸將士瞧見自己被俘,能窺破其中關竅,毅然決然地選擇營救。
他們隻要敢放手衝殺,齊政反而束手束腳了。
一旦戰事膠著,自己這邊的親衛和海寇們或許就會改變主意。
這世間或許會有汪直那樣隻顧情義的蠢貨,但絕大多數人在利益麵前都會選擇投機。
這樣的話,被俘的自己或許還會有一絲機會。
一陣海風猛地吹過,吹散了回沙島外厚重的血腥氣,也吹醒了呆滯中的越王世子。
他忽然想起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接下來該怎辦?
是束手就擒,父子倆就要整整齊齊?
還是說率著潛龍島水師衝向回沙島,奮不顧身,不計代價地營救自己的父王,作殊死一搏?
又或者說
潛龍島的無數個日夜湧上了他的心頭。
當一個太子,繼而當一個皇帝,的確是他的夢想!
但當一個坐享其成的太子,接著當一個坐享其成的皇帝,從來不是他的夢想!
如今父王被擒,自己不正有機會,獨掌大權嗎?
父王那些勢力,不正好被自己全盤繼承?
所謂奉命於敗軍之際,受任於危難之間,自己若能力挽狂瀾於既倒,那才不負一身才華和滿腔抱負!
這並非不愛護父王,而是父王被擒,朝廷必然以他來要挾本世子投降,這絕對不是父王的本意!
為了不讓父王為難,本世子當走為上計!
不給朝廷要挾的機會!
父王,你安心地去吧,你的遺誌,我一定會繼承!
心中的念頭迅速燒起,蓬勃而起,充斥心智。
越王世子立刻看向劉老將軍,「劉老將軍,立刻傳令全軍,回撤潛龍島!」
劉老將軍懵逼地看向眼前的年輕人,「世子殿下,這.」
越王世子將千鏡交給劉老將軍,「父王已經被俘,如果我們束手就擒,所有人都將反賊的身份,被清算,九族不保。但本世子還在,潛龍島還在,父王留下的基業還在,我們現在,需要與朝廷搶時間!」
他伸手把著劉老將軍的肩膀,「你甘心就這死去嗎?你甘心你的族人和祖宗基業,就此毀於一旦嗎?」
劉老將軍很輕易地便想明白了世子殿下的意思,並且表示十分認同。
他已經走上了這條路,回不了頭。
及時止損才是最合適的辦法。
王爺被俘了就被俘了吧,這不還有世子嘛!
虧得自己方才機敏,留下了世子,否則這要是被一鍋端了,誰能撐得起這大的家業啊!
一念及此,他當即單膝跪地,「卑職願聽世子殿下號令!」
「好!事不宜遲,在眾將士還未看明白情況之前,立刻率隊回轉,遲則生變!」
「是!」
劉老將軍也不含糊,立刻吩咐令旗官傳令。
沙灘上,越王越想越覺得那個計劃實現的可能性不小。
隻要自己能夠逃出生天,重整旗鼓,以自己在江南的底蘊,勝負還遠未可知!
然後,就在他的濃濃期盼之中,潛龍島的水師忽然集體方向一轉,朝著深海衝了出去。
不是,你們方向反了啊!
越王的眼神一愣,旋即反應過來。
自己的好大兒,居然選擇了逃?!
你他娘的不當人子啊!
越王的眼中,從錯愕,到憤怒,再到怨毒。
這一切,都被齊政看在了眼。
他不由心頭冷笑,按照越王一貫所表現出來的樣子,那種利益至上冷血無情的權謀姿態,不應該是在短暫的錯愕和憤怒之後,感到欣慰嗎?
看著自己的好大兒,選擇了一條如此冷血但又理性的路,應該是覺得後繼有人,然後嘲諷齊政幾句,這才符合他的人設啊!
老實說,越王若真是這般反應,齊政還真願意高看他一眼。
畢竟,這真是表如一的梟雄心性,雖不認同,但不妨礙認可人家的厲害。
但現在,當別人用同樣的理念對付他時,他所表現出來的樣子,無疑就是個自私的小人而已。
海麵上,當潛龍島的水師逃竄,秦洪濤自然不會放過他們。
但是,劉老將軍在不計代價的情況下,也展露出了頗為不俗的指揮能力。
在這大局已定的情況下,再加上齊政提前的吩咐,最終秦洪濤還是讓潛龍島水師,逃走了二十餘艘船。
當潛龍島的水師遠去,晴空朗日,碧浪白雲,圍繞著回沙島的這場跌宕起伏的戰鬥,也徹底落下了帷幕。
一切皆如齊政所計劃的那般,最終的結果也幾乎完美地符合齊政事先的設計。
這讓膽戰心驚了好幾天,又親眼目睹了所有變故的秦洪濤,對齊侯本就十足的佩服,上升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
這仗打得,若是天底下都是這樣的仗,那在齊侯麾下的將軍,這輩子是真有了!
於是,當他率隊趕回岸邊,坐著小艇一登陸,瞧見齊政的身影,便是一路小跑,來到齊政身前,麻溜地單膝跪地,「方才末將未能回師相救,請侯爺勿怪!」
雖然這是齊侯的安排,但自己的姿態必須要做足!
齊政微笑著將他攙起,笑著道:「秦將軍今日立下大功,本官必會履行承諾,親自向陛下為你表功,提前恭喜秦將軍了。」
秦洪濤連忙道:「都是侯爺運籌帷幄,決勝千,末將和麾下將士不過是依計而行,幹些苦力活兒罷了!」
齊政頷首道:「秦將軍放心,你稍後清點戰功,陣亡將士的撫恤和傷殘將士的安置,本官既然承諾了就一定不會袖手旁觀。至於有功之人,該有的賞賜,絕不會拖欠!」
秦洪濤一臉感動,「末將替麾下拜謝侯爺!願為侯爺馬前驅,平定江南後患!」
聰明人之間,不需要那複雜的言語,彼此都懂對方的需求。
齊政微微頷首,看向一旁的汪直和宋徽,「來,本官給你介紹兩位青年才俊。」
「這位是汪直,這位是宋徽,都是當初在蘇州城,陛下親自挑選,小公爺親自訓練的一時英才。」
「這位是武昌衛指揮使秦洪濤秦大人。」
汪直和宋徽連忙見禮,而秦洪濤更是不見半分倨傲,絲毫沒有高級武官麵對普通人的姿態,反而十分熱情。
一方麵,汪直和宋徽雖然沒有官身,但齊侯介紹的話語說的是什?
陛下親自挑選,小公爺親自訓練,而且還是齊侯信任的幫手,這三重背景,就算是條狗,當今天下也沒幾個人敢惹的。
更何況人家此番還立下了如此大功。
而另一方麵,在官場浸淫日久的秦洪濤知道,齊政的這番介紹,看似是將宋徽和汪直介紹給他,實際上則是將他拉近了齊政的圈子。
那個圈子,似乎同樣也是陛下的圈子。
這一想,他一個武昌衛指揮使,又有什好拿捏姿態的呢?
想到這兒,秦洪濤心頭感動之餘,也覺得該做點什以回饋齊侯的恩情,於是他主動道:「齊侯,方才走脫了潛龍島的餘孽,末將深感慚愧,末將請命,立刻追擊,必為齊侯擒獲越王世子,徹底擊潰潛龍島水師。」
齊政笑著搖了搖頭,「不必了,窮寇莫追。他那些戰船和軍械,本官已經吃定了,你若與他拚個慘勝,損失的還是朝廷。」
他拍了拍秦洪濤的肩膀,「咱們這不是放任不管,而是等他們自投羅網。」
說完,齊政負手看向海麵,算算時間,張世忠那邊應該已經準備開始了吧?
入夜,潛龍島。
這個藏在瀝港不遠處濃霧群島之中的島嶼,一片漆黑,似乎隨著夜色一起陷入了沉睡。
遠遠看去仿佛真如世人傳言的那般,一頭海中凶獸在夜色中休息了。
但隻有知曉潛龍島內情的人,才知曉,夜色中的潛龍島才是真正最恐怖的。
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搭配上各種工事以及數量不菲的炮台,足以將任何膽敢偷偷潛入的宵小擒獲緝拿。
不過,今夜的狀況,顯然有一點不同。
當位於潛龍島西南角的崗哨發現了有東西靠近,正打算和往常一樣,聯係左右,一起動手,拿到一個功勞。
結果慢慢看清了來的是什之後,他的麵色便陡然變了。
這他娘的,吃不下啊!
消息一層層地被報了上去,傳進了被越王委任臨時掌管潛龍島的一個越王心腹耳中。
他聞言當即大驚失色,撐著桌子站起,「奪少?」
「約莫有十艘船,按現在的時辰,約莫已經快靠岸了。」
這位越王心腹聞言,直接話都沒說,提著劍便衝了出去,矮胖的身子在夜色的若隱若現中,就像一團順坡滾下的肉球。
當他來到潛龍島的碼頭,碼頭上已經點亮了火把,船上也同樣點起了燈,讓他一眼便瞧見了那十餘艘正盤旋在近海,等待靠岸的船。
這些船,基本都是大型商船,一眼瞅去,沒有配備什火炮啊拍杆啊之類的東西。
這讓這個矮胖男鬆了口氣。
他看著一旁指揮的一個頭目,「怎回事?」
頭目一見矮胖男,登時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柴爺,他們說他們是奉了王爺和荀先生的命令,前來增援咱們潛龍島的。」
矮胖男呸了一口,「放屁,王爺現在正在攻擊回沙島,一旦贏了就是萬事具備,有兵力怎可能調來潛龍島!」
小頭目連忙道:「他說是杭州知府楊誌鴻被抓了,供出了潛龍島的所在,所以王爺緊急調兵前來,讓增強潛龍島的防護。」
矮胖男又呸了一口,「放他娘的狗屁!怎可能有這巧,王爺才離開不到一天,王爺從哪兒調兵來?荀先生又怎可能這幹?」
小頭目接著又道:「他們有荀先生的親筆信和王爺的調兵文書!」
矮胖男正要再呸一口,忽然一愣,一腳踹在小頭目腿上,將他踹了個趔趄,「你他娘的有這東西不早說?」
小頭目委屈巴巴地遞上兩個信封,顯然心底已經罵開了。
矮胖男倒也沒管那多,拆開信封就在火把的火光下看了起來,而後神色悄然嚴肅了起來。
信上,荀先生很明確地告訴他楊誌鴻落網的事情,說朝廷很可能趁王爺出兵,潛龍島空虛之際偷襲潛龍島,故而緊急調集了人手前來幫忙。
而王爺的文書上,倒沒寫什,也是荀先生的筆跡,說這是王爺在從鏡湖離開之前,給他的空白文書,就是為了一旦有嚴重變故,荀先生可以便宜行事,上麵還蓋著王爺的大印。
矮胖男仔仔細細地再看過一遍,沉聲道:「在這兒守著,讓他們稍等,禮貌些,但是如果他們敢直接靠岸,那就開炮!」
「是!」
矮胖男拿著兩個信封,跑回了自己的住處,從抽屜翻出了荀先生曾經寫來的信,仔仔細細地比照了一番。
然後,他沉默了。
這的確是荀先生的筆跡無誤。
這上麵的王爺大印他也同樣認得。
看樣子,不是假的。
但問題是,這事兒太不對勁了啊!
哪兒那巧?
偏偏王爺剛走,偏偏潛龍島空虛,偏偏潛龍島就暴露了,偏偏荀先生就派人來了。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萬一真有這個事兒,他敢真的不予理會,將來在荀先生那兒還能討得了好?
他再是王爺的心腹,也不可能跟荀先生相提並論啊!
今後還要不要過日子了?
一時間,這個被越王委以重任的矮胖男陷入了糾結。
在擰著眉頭思索了好一陣之後,他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匆匆起身,來到了碼頭。
等他到達的時候,對方似乎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一個頭領模樣的中年人正一臉激動地和潛龍島的頭目吵著。
矮胖男子連忙上前,隔著一段海麵,朗聲道:「閣下,在下柴圓,這廂有禮了。」
那人眉頭一挑,「你就是王爺麾下虎豹豺狼之一的柴圓?」
「正是在下,諸位奉荀先生之命,遠來支援,在下感激不盡,隻是王爺臨走時有明言,在他回來之前,潛龍島不許人登島。王爺大概明日就要折返,在下已經命人準備酒肉,送上船來,以犒勞諸位之盛情,一切待王爺歸來之後,再做決斷如何?」
他陪著笑,弓著身,謙卑的姿態下,是一顆試探的心。
隻要對方強硬要求登島,那就一定有問題。
而一旦對方顯露出了底細,那就必將迎來他翻臉不認人的無情打擊。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對麵的中年人聞言竟當即點頭,「也好,那就趕緊搬上來吧!正好明日王爺回來了,看看弟兄們在海上飄了這久,還能多點賞賜。」
這一下差點給矮胖男整不會了。
但這樣也好,至少不會壞了潛龍島的防禦。
「好,閣下稍等,在下這就去催促一番!」
他點頭轉身,正要登島,忽然一旁的哨卡傳來一聲驚呼!
「敵襲!」
不用矮胖男拿千鏡看,十幾艘戰船便忽然點亮了火把,悍然闖入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夜色之下,火光之上,一麵【張】字大旗,煞是醒目。
大旗之下,一個威嚴的將軍站在甲板上。
柴圓認得那張臉。
蘇州衛指揮使,張世忠!
他的心頭猛地一驚,荀先生信中所說,竟然是真的!
而那個方才還從容鎮定的中年人,在同樣瞧見這一幕之後,幾乎是瞬間變色,立刻高呼,「靠岸!靠岸!」
正當十餘艘商船一窩蜂朝著碼頭衝來的時候。
轟!
數聲炮響,炸響了潛龍島的夜空。
一艘跑得最慢的商船直接被擊中,船上的人像是被砸碎了蟻巢的螞蟻,落進海中,在海水撲騰奔逃。
炮聲就像是索命鬼的腳步聲,其餘幾艘商船上的眾人,更是慌不擇路,直接停船一窩蜂朝著岸上衝來。
「柴爺,要開炮嗎?」
聽見下屬的請示,矮胖男張了張嘴,終究是沒敢說出拒絕這幫人登陸的話來。
「將他們統一安置起來,嚴加看管,其餘人,立刻準備火炮!」
說話間,中年人已經帶著部眾衝上了岸。
柴圓上前,正打算與對方說上兩句,讓他同意自己的安置,沒想到對方快步來到麵前,「柴兄弟!」
中年人附在他耳畔,「指揮使大人向你問好。」
柴圓的眼睛猛地瞪圓。
但就在此時,他的胸口猛地一疼。
他低下頭,看見了那插在胸口上的匕首。
征服潛龍島的過程,很順利。
在柴圓被誅殺,又有近千蘇州衛精銳登島開辟灘頭陣地並且占據火炮炮台的情況下,後續部隊源源不斷上岸,戰鬥便失去了懸念。
實際上,若非為了盡量減少戰損,張世忠原本不用這般麻煩,直接帶著數千蘇州衛精兵強攻這個空虛的島嶼勝算也是足夠的。
等張世忠帶著人徹底肅清了整個潛龍島,將島上原本的人都關押起來,又從中挑選部分投誠的,弄清了各項關竅,重新換上衣服布置起防線,天色已經大明。
幾乎是全速逃躥了半天加一個整夜的越王世子,也在這時,終於帶著水師殘部,趕到了他忠誠的潛龍島。(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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