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她隻聊了科舉?”
王令沅麵色狐疑,顯然並不相信何書墨的一麵之詞。
何書墨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反問道:“既然貴女不相信我的話,那貴女覺得,我應該和你姐姐聊些什話題呢?”
王令沅顯然早有準備,道:“婚事。”
何書墨繼續裝傻:“婚事?什婚事?你姐姐的婚事?”
王令沅說完之後,一直有留心觀察何書墨的表情,不過,何書墨詫異的樣子渾然天成,她競看不出他有絲毫做作的痕跡。
難道,他沒用我的婚事來威脅姐姐嗎?可是,如果不用這一招的話,姐姐到底還能因為什意誌消沉呢何書墨見王令沅麵露疑色,心說這丫頭道行還是太淺,隻看得清小妖怪,看不清大妖怪。
“王貴女,你還沒與我說清楚是什婚事呢。”
何書墨有意提醒道。
“不是姐姐的婚事,而是我的婚事。”王令沅思索片刻,決定再往前邁出一步,繼續試探麵前的男人。按照貴妃姐姐的說法,她曾經就父親的信件,知會過何書墨。當時,貴妃姐姐口中,何書墨的說法為“無意娶親”。算是婉拒了王家家主的好意。
且不討論這個“無意娶親”究竟是貴妃的意思,還是何書墨本人的意思,單從事件上來說,何書墨應該是知道“王家家主欣賞他”這件事的。除非貴妃姐姐那邊有意瞞著他,但貴妃姐姐應該沒必要這做。所以,王令沅本次的試探,就是想知道麵前這個男人,嘴究競有幾分實話,幾分假話。
不過,小貴女的這點心思,完全瞞不過老謀深算的何書墨。
何書墨完全不正麵回答王令沅的問題,而是圍魏救趙,麵露可惜地提起“王陵”,道:“啊,原來如此,看來是我誤會王陵兄弟了。”
誤會王陵?你誤會他什了?我怎完全沒印象?
作為當事人之一的王令沅此刻滿頭霧水,問道:“公子這是從何談起?”
何書墨勾起嘴角,毫不避諱地說:“是這樣的。我本來聽聞貴女您的名號,十分傾慕於您。想著和您兄長王陵之間還有幾分交情,便請求他牽線搭橋,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但王陵兄弟一本正經拒絕了我,並沒有明說緣由。我因此還埋怨了他一陣。沒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貴女的婚事已有著落,所以王陵兄弟才婉拒於我。因而我才說,是我誤會王陵兄弟了。”
和多樣化的地球世界不同,楚國是個封建傳統且保守的社會。
在楚國主流的價值觀中,女子當以“矜持”為主,不能隨便把情情愛愛掛在嘴邊。
舉一個何書墨切身的例子,迄今為止,隻有酥寶和霜寶喊過“何郎”這個曖昧昵稱。
其中,酥寶是情到深處,水到渠成喊出來的。而霜寶就保守一點,是已經和何書墨有了許多次夫妻之實,才願意主動張口叫何書墨為“何郎”。
這件事反映到王令沅的身上,那就是她從未想過,何書墨居然能當著她的麵說“我喜歡你,找你兄長幫忙追你”這種類似的話語。
哪怕她並不喜歡何書墨,可被一個人當麵“表白”,還是令她頗為別扭,以至於連繼續追問姐姐的事情都不方便了。
“我沒有婚事,隻是父親有這方麵的考慮而已。”王令沅匆匆解釋了一句,轉移話題道:“雲依妹妹怎還沒回來?我們過去看看吧。”
何書墨笑而不語。
作為棠寶的好哥哥,依寶的好情郎,還有淑寶的好忠臣,貴女有什缺點,他恐怕比她們本人都更清楚小王的道德底線還是太高了,太要臉了,隨便聊點女兒家不好意思的話題,她就受不了了。就這點覺悟,怎幫姐姐“報仇雪恨”?
王令沅在何書墨這碰了一鼻子灰之後,便沒有再找理由繼續逗留。
她與李雲依隨便交流幾句,便拉著芸煙,向何書墨還有李家貴女告辭。
離開了李府,王令沅在王家丫鬟們的服侍下,款款登上回府的馬車。芸煙站在車廂外,向送行的何書墨等人屈膝道謝,然後緊隨貴女身後,等小姐走進車廂,跟著鑽了進去。
馬車緩緩啟動,芸煙撩開車窗,瞧了眼漸行漸遠的李府,這才著急問道:“小姐,令湘小姐到底是怎回事啊?”
“不知道。”王令沅咬著粉嫩的唇兒,有些不甘心地說。
“不知道?小姐,你不是單獨和他聊了好一會兒嗎?奴婢遠遠瞧著,你們說了不少話呢。”“那個何書墨狡猾無比,他為了不讓我問下去,還特地提及曾經傾慕我的事情,讓我實在沒法繼續開囗。”
王令沅說罷,又道:“姐姐的消沉,肯定與此人有關,若是無關,他沒必要繞這多圈子。就是不肯正麵回答。”
芸煙琢磨了一下自家小姐的話,心忽然冒出了一個點子,於是道:“小姐,何大人若是想應付你,大可以隨便編個謊話騙你。為什要繞圈子呢?”
“這……”
王令沅微微一愣,她從未用這個角度考慮過何書墨的動機。
芸煙不賣關子了,湊到小姐身邊道:“小姐,我覺得他還是挺喜歡你的,不單是嘴上的那種喜歡,還特別在意他在你心的形象,所以才兜兜轉轉,不願意騙你呀。”
“渾丫頭,亂說話。”王令沅嗔了芸煙一句,反駁她道:“他若是真有那種意思,何苦去為難姐姐?”芸煙有的是法子自圓其說:“自古忠孝難兩全唄。小姐想想看,一邊是漂亮的貴女,一邊是貴妃的命令,你說他能怎辦?興許,令湘小姐能平平安安的留在書院中,就已經是何大人為了小姐你,努力爭取過的結果了呢?”
“無憑無據,信口雌黃。罰你以後不許再看那些稀奇古怪的小說話本。”
王令沅香腮微鼓,氣呼呼地說道。
她為了姐姐的事情焦頭爛額,這芸煙還有空在這開玩笑,真是氣死人了。
芸煙看著小姐生氣的樣子,心其實樂開了花。
別人不了解王家貴女,她芸煙卻是最了解不過。
小姐平常性子隨和淡漠,很少生氣。小姐真不在乎一件事情的時候,往往直接走神,或者連臉皮子都懶得抬起一下。怎會為此動怒?
隻有深入觸到小姐內心要害之地,才能讓她情緒波瀾起伏,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寧”,說的便是她家小姐現在的狀態。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芸煙隻是公式執行小姐父親,王家家主的命令,讓小姐與和那個名叫何書墨的男子多多接觸。畢竟王家家主的識人能力一向出色,整個楚國有口皆碑。因而他為小姐選的夫婿,應該不會差。直到現在,芸煙看到何書墨輕輕鬆鬆拿捏小姐之後,她終於弄得了家主的良苦用心。小姐確實適合與那個男人在一起,這樣的小姐至少不會是“哀莫大於心死”的樣子,至少會比小姐在王家時候那種“怎都無所謂”的狀態,更有人味一點。
王令沅看著身側嘿嘿笑著的芸煙,追問道:“又在想些什鬼點子呢?別人都是幫自家人對付外人,你倒好,有什招式全用我身上了。”
芸煙抱住貴女的胳膊,討好道:“小姐別生氣了。奴婢真有一個好點子。”
“什?”
“何書墨不是不願意告訴你嗎?沒關係啊,咱們不是還有“公子王陵’的身份可用嗎?小姐大不了再以王陵的身份找他一次。就算他仍然不打算透露,可至少能與今天的話相互印證,看他有沒有說謊。是不是奴婢說的那樣,何大人不想欺騙小姐,所以才變著法找別的話題應付。”
芸煙的提議正中王令沅的下懷。
不錯,貴女身份多有不便,但王陵身份就自由多了。
何況何書墨又不知道王陵身上有什貓膩,正好借此試他一試。
王令沅走後。
何書墨和李雲依並肩走入李府之中。
銀釉如同寒酥一般,隨手驅趕好事的丫鬟們,給依寶和何書墨,創造一點獨處空間。畢竟有些事情,是不方便在下人們麵前說的。
依寶跟著何書墨走了幾步,便裝作不經意地道:“據我家族人說,上一任李家貴女喚作“李晴嵐’,莫約二十五年前嫁去王家。是當時楚國眾所周知的美人。沅姐姐是她的女兒,果然生得楚楚動人,貌美如花。書墨哥哥,你說是吧?”
何書墨笑而不語。
他伸出大手,輕輕拍了一下依寶嬌翹的臀兒,道:“小妮子,又想試探我是吧?”
依寶被某人打了屁股,羞怯的紅暈遍布絕美的臉蛋。她沒有解釋,固執地抿著嘴唇,算是默認了某人的說法。
何書墨當然能理解依寶的醋意。
想當初,她和棠寶之間見麵就吵架的情景,他現在還曆曆在目呢。
何書墨解釋道:“王家家主什性格,我相信咱們依寶肯定聽說過,這我就不多解釋了。總而言之,王家那邊確實有意拉攏我,但我和厲姐姐一起決定不同意,這事便不了了之。所以到目前為止,我和王令沅之間清清白白。沒有任何逾矩的行為。這點我可以對天發誓。”
“不用發誓。太不吉利了。有書墨哥哥這句話就好。隻要哥哥開口,無論你說什,雲依都願意相信你。”
依寶說話得體、大方,而且令人相當舒服。
不過,她也是女強人出身的,心性和談判手段都不缺少,所以依寶接下來話鋒一轉,以退為進道:“如果有朝一日,書墨哥哥忽然改變主意,有別的想法的話,還請哥哥不要瞞著雲依。雲依願與書墨哥哥同進退。”
何書墨聽完依寶的話,果斷牽住她的小手,保證道:“你放心吧。咱們的互助協議還生效呢。不管和誰鬧掰了,我永遠不可能和我的依寶離心離德。”
“好。”
李雲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麵糾纏下去。
漂亮的女子招蜂引蝶,優秀的男子同樣也會被許多人惦記上,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王家如果下定決心,從各個角度不擇手段搶人,那是誰也攔不住的,包括貴妃娘娘。所以這種事情,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何書墨對她的感情沒有減少,始終如一,這就足夠了。
何書墨也不願意在王令沅的話題上繼續深入。
以後的事情很難說得準,所以他沒法保證一定不會如何如何。不過,有一件事,是得提前告訴依寶的。“雲依。關於科舉改革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嗯。書墨哥哥莫非有事找我幫忙?”
“這倒沒有。我其實是想提醒你,最近一段時間一定注意安全,最好找個地方避避風頭。”“注意安全?我有鈺守保護,應該沒事吧?”
何書墨搖頭道:“不夠。你聽我給你分析一下。”
之後,何書墨便把淑寶準備對公孫宴動手的消息,簡明扼要地告訴了依寶。並且強調道:
““古靈雷火’是你做的。因此,你是樞密院那邊,能否推進計劃的關鍵之一。我怕就怕在,公孫宴在自己冒險下地道之前,將你的消息告訴燕王,作為安撫燕王勢力的一張底牌。燕王一向窮凶極惡,他可不管你貴女的身份如何顯赫。為達目的,直接動手抓人也是很有可能的。你若是被抓去燕國,那就真是脫離了五姓和娘娘的勢力,來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地了。”
李雲依聽完之後,發現何書墨的擔憂不無道理。
她問道:“考慮到燕王的人馬,京城之中,隻有書院和皇城兩處安全之地。要不,我進皇宮躲躲?”何書墨搖了搖頭,道:“不好。皇城之中,隻有修道院可以讓外人暫居。但你沒病沒災,突然去到那,很容易被人懷疑是娘娘要動手之前,提前安置軟肋,這樣無異於招搖過市。”
“那去書院?可是書院一方向著魏黨,不待見五姓子弟。”
何書墨笑道:“這個沒事。你是貴女,無法繼承家族,敏感性沒那高。而且我和王令湘挺熟的,她肯定願意幫忙。”
依寶歪了歪腦袋,美眸中疑惑不解。
書墨哥哥什時候和王令湘變得這熟悉了?居然能說服她放開書院,安置我等?難道王令沅隻是個幌子,她才是我真正的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