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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是真心的羞恥。

    他還做不到像他父親那樣,一切都理所當然的接受。

    現在想來,宋時安當初對自己的承諾是真心的。

    統一天下,的確是他的願景。

    倘若真的完全托付於他,這宏偉的願望,也並非完全不可能實現。

    不,是絕對能夠實現。

    宋時安是一個鐵血的,專權的,但能力橫壓了這一世的千古名臣。而大虞本就是天下諸國之中,最為龐大的一個。

    其它國家無法成功的改革成功了,那天下歸一,就像是一張畫卷,隻需徐徐推開。

    可太子沒有辦法。

    他怕的從來都不是宋時安,而是魏忤生。

    這位六弟在軍隊的威望越高,他的皇位就越是岌岌可危。

    哪怕他忠心耿耿,願意為自己這位兄長鞍前馬後,南征北戰,並承諾日後絕不會王上加白,太子也沒辦法接受。

    安全感是需要給予的,並非憑空產生。

    因為皇帝,這些皇子們沒有一個擁有安全感。

    因此,天下統一什都無所謂了。

    我要穩坐一世的皇帝,絕不讓國祚亡於三代之內!

    在太子得到信後,便招來了絕對能夠信任的智囊幕僚團隊。

    數人圍著這一封信,進行仔細的研究。

    確保沒有藏頭藏尾,亦或者說悄然傳遞出什別的信息,以至於當著自己的麵,將北涼的軍隊進行了朝廷猝不及防的調動。

    太子清楚,宋時安跟涼州一直有著聯絡往來。

    但他也知道,多是由商隊進行往來溝通,哪怕拚命趕路,也絕對不可能跟官方的八百加急比速度。並且,還是遠遠不如。

    要是這封信沒問題,那太子就能夠派人前去將北涼的軍權收下,交由蕭群接管。

    魏忤生這個心頭大患,終是解決。

    “殿下,我等商量後,一致認為。”這時,一名幕僚看向一邊站著的太子,認真的說道,“沒有問題。太子鬆懈了一口氣,而後又問道:“沒有問題是什意思?”

    “藏頭,藏尾,或者說諧音,以及暗示,在這封信基本上都沒有。”那幕僚說道,“而且宋府君應當是有意避免誤解,沒有用任何的成語,俚語,以及容易映射其它意思的詞。信的篇幅也尤其的短小,精煉。這說吧,我若收到此信,除了字麵意思外,不敢有任何別的揣測。”

    簡而言之:清白的信。

    “時安,真是個清白的人啊。”

    太子忍不住的感歎道。

    宋時安就算是失望透頂了,也沒有與自己相爭,直接將北涼這個關鍵機要的位置完全的讓給他了。就算他不寫這封信,也沒有理由再怪罪到他的身上。

    至此,權力完全收回了。

    “好,將此信封好。”

    太子不再這種事情上糾結,語氣肅然道:“錦衣衛,三日之內,把信送到北涼秦廓手中。若延期,軍法從事。”

    “是!”

    “你現在是已經徹底沒權了嗎?”

    在宋時安的屋,心月問道。

    “這屯田大典不是我來負責,怎就沒權了?”靠在椅子上,鬆弛懶散的宋時安笑道。

    “接待朝廷官員的驛館是你建好的,苑囿,祭壇是你修的,營宴席,包括吃的魚,喝的酒,都是你備好的。”心月將她所看見的都說了,“按理來說,一切都是你來準備。但宮的太監接管了一切,連祭祀的禮官也全都換了,就在這一日之內。”

    “你覺得為什呢。”宋時安問。

    心月湊近他,將嘴巴對著他的耳朵後說道:“皇帝怕你在酒下毒,在祭壇準備刀斧手,在宴席歌舞藏殺手。”

    “你啊。”宋時安轉過頭,看向跟自己近在咫尺,一張俊臉完全和自己對著,自己稍微湊過去一點就能親到的心月,回答道,“說的一點都對。”

    “……什叫一點都對。”心月吐槽道。

    “意思便是。”宋時安道,“現在皇帝想殺我,隻需彈指一揮。”

    “在盛安時,皇帝什時候殺你都是彈指一揮。”心月有些嚴肅的跟他說道,“可現在,他是已經有了殺你的舉動。”

    為了保證屯田大典的安全,一切完全由宮來接待這事,本就有些刻意。

    安保這個沒的說,那肯定是要替換的,畢竟是皇帝來了。

    這屯田是宋時安的政績工程,現在到了秋收的時候,他若有什忠心想要表達,大可通過這次的祭奠。這也是一個述職的渠道。

    可現在的宋時安,已經成了光杆司令。

    “禦林軍將大典和“行宮’團團護衛,而賈貴豪的軍隊先就並未隸屬於六殿下,其它大營的軍隊,可以被阻隔在外。”心月覺得情況已經十分嚴峻了,“可以說,三層外三層,全都是你號召不動的人,哪怕要臨時處置你,也不會有任何將領和官員能為你說情。”

    已經被架空到這種程度,宋時安的命運如何,完全掌控在了別人的手中。

    “還有,盛安政有葉長清,軍有衛尉,秦廓和朱青的家人也下了大獄。”心月提醒道,“以都堂之智,絕對能夠猜出來發生了什。”

    “放心,我爹不會亂來的。”

    “我的意思是,都堂也幫不了你了。”

    心月實在是想象不到,如此情況,還有什辦法能夠突破。

    “我把秦廓和朱青賣了。”

    宋時安這話一說出來,心月表情一怔,定在了原地。

    看著這個男人沉重的表情,心月感覺到了,他沒有開玩笑。

    政治就是如此,黑暗的,冷靜的,一切都是為了利益的。

    心月最討厭的政客便是這種。

    倒不是說她對秦廓朱青他們有何感情,純粹是她經曆過了朔風大戰,一心會三百勇士割手的時候,她也在場。

    別人不好說,可那些兄弟,宋時安一個都不應該拋棄。

    若真的拋棄,就說明迫不得已……

    緩緩的,心月搖了搖頭:“不,你在騙我。”

    她剛說完,宋時安便抬起手指,放在嘴唇上,道:“噓。”

    心月愣了一下後,以她對宋時安的了解,很快便恍然大悟,小聲道:“你騙的很真,我差點就相信了。”

    連心月這最親密的人都差點相信了,那太子怎可能不相信呢?

    此時的宋時安幾乎是籠中之鳥,北涼的軍權又能即將收回,太子如何還會去有任何的懷疑?他,必定對宋時安放鬆一切戒備!

    “心月,就在明日了。”

    宋時安轉過頭看向空氣,扶手上的手指輕輕點著,臉上的表情出現了從未有過的集中。

    宋時安的信,剛從屯田大典送出,前往北涼。

    而此時,在朔風城中,歸義將軍府。

    黃通正穩坐在案前,麵色沉重。

    他的副手,一位裨將湊到他的麵前,匯報道:“將軍,前線來報,姬淵的十萬大軍已經全都入關了,真要出兵,可能就在三五日之內。”

    歸義將軍是大虞給黃通封的,為了表彰他的叛國……投誠行為。

    這也是宋時安早就承諾於他的,不僅會保住他的命,還會給予他榮華富貴。

    當然,雖然大小是個將軍,但畢竟是外籍,所以麾下的軍隊不足八百人,實權抵不上校尉。不過對此他也已經十分感恩戴了,因為宋時安是真的把他從死變成活。

    “這一仗,看來是不得不打了。”黃通十分嚴肅的說道。

    “這一仗若要打,那就是證明我們的時候,兄弟們可都不是懦夫。”裨將十分無語的說道,“可這大虞的官場,也太黑暗了吧。”

    他們當初是被秦公派去刺殺虞使的,後麵又聽宋時安的,去刺殺齊國的皇子。

    哪怕是叛賊,水平若不是頂尖,不會被交付如此重大的任務。

    這些人哪怕現在被大虞接納了,可因為之前的事情太嚇人了,始終是沒有安全感,所以對於戰爭,他們反而是期待的。

    隻要證明自己的價值,能夠戰前立功,他們就從榮譽大虞人,變成了真正的大虞人。

    可誰能夠想到,都這種時候了,敵人都在江對岸了還要搞內鬥啊!

    “北燕不是一樣的嗎?秦公勢大的時候,也不服康遜啊。”黃通說道。

    “我以為大虞會好一點嘛。”裨將無奈道。

    人都是會擅自美化一條沒有選擇的道路。

    而選擇了這一條道路之後,在初期也會擁有莫名的期待。

    不過事上見吧。

    看,這出事之後才發現,其實哪都是一個逼樣。

    “我看啊,他們這個時候就是想把那位大人洗出去。”裨將道。

    那位大人就是宋時安。

    對於這些脫北者(從北燕歸來的投誠者)而言,他就是太陽。

    既強大又光明。

    “那你是怎想的?”黃通問道。

    “雖說我們並未真的被容納,哪怕他們開重要的會都不帶上將軍您,但畢競是我們後來者。”裨將道,“這個時候,我們更應該堅決的和朱將軍他們站在一起。”

    蕭群和陳淩這兩位大人物的確很有壓迫感。

    可一個人怎能夠投降兩次?

    “兄弟們,都是這想的嗎?”黃通問。

    “當然。”裨將認真道,“秦府君和朱將軍是那位大人的絕對心腹,他們做什,我們隻有跟隨。如此這般,等熬過了這一遭,才會被真正所接受。”

    入一心會。

    說完,裨將還伸出手,小聲的對著黃通說:“咱們兄弟,都想要那一條疤呀。”

    “都這樣想,那就好。”

    黃通緩緩起身。

    在一旁坐著的裨將,抬起頭看著這位將軍有些納悶:“將軍您是?”

    “我要去秦府君那一趟。”

    “這晚嗎?”

    “是,你留在這。”

    說著,黃通披上了鎧甲,離開了歸義將軍府。

    騎著馬,直接去到太守府。

    到了之後,他迅速下馬。見到來人是歸義將軍,守衛連忙行禮,然後問道:“將軍何事?”“請見秦府君。”

    “那您請稍等。”

    “好。”

    夜,站在府門外,黃通的表情凝重。

    不會一會兒後,門衛便回來,說道:“將軍請進。”

    黃通進了太守府,在大堂之中,秦廓穿著素袍等候,一見到他便不好意思的說道:“將軍還帶甲前來,而我卻如此不得體。”

    “府君,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您。”

    黃通的開門見山讓秦廓也嚴肅起來。

    看來,是很大的事情了。

    “能讓朱將軍來嗎?”黃通道。

    因為現在的情況比較敏感,朱青基本上都在軍營中坐鎮,以防軍中出現流言和動蕩。

    “來人。”秦廓道,“請朱青將軍來。”

    “是!”

    於是,手下便急忙去通報了。

    兩個人就這等待堂中,而且因為黃通沒有說話,秦廓也沒主動開口。

    看來對方的意思是,接下來的話十分重要,必須要三人都在場才行。

    就這,朱青也快馬加鞭趕來。

    “怎了?”

    一進來,他十分好奇的問道。

    “將軍,府君。”黃通看向他們後,主動開口道,“二位是宋大人的心腹重臣,與我這種降將不太一樣。”

    “將軍何出此言?”朱青道。

    難道是覺得小團體不帶他嗎?

    “多謝將軍撫慰。”黃通道,“但在下並非是覺得受到了冷落,相反,在下十分感激。”

    這話讓兩個人都蒙在鼓,到底要說什。

    隻見此人將鎧甲卸下,然後掏出腰間匕首,從內的皮墊中化開一道,將一個輕薄的錦囊掏了出來,接著伸出手道:“宋大人先前派他的親兵來,將這個錦囊交於我,還跟我說,如若齊國的軍隊壓境,戰爭一觸即發,這時將此錦囊給二位看。”

    聽到這個,兩個人的第一反應都是一一宋時安的軍令憑什給這個降將啊?

    接著很快又反應過來黃通剛才的話是啥意思。

    哦,他想說他們才是宋大人的心腹,讓他傳話必定有宋大人的想法,請不要吃醋。

    “這個錦囊在下發誓,絕對沒有看過。”黃通伸手道。

    “我相信你。”

    秦廓回應後,慢慢的打開了錦囊。

    麵,是一個布條。

    攤開後,有字。

    “是六殿下的字跡。”

    秦廓認了出來,然後驚愕道:“朔風及其餘諸城軍隊全部出城,全軍在赤水河南岸列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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