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海在東壩區這一年可謂迭遭不順。
把民豐飼料拱手讓出,以為能得孔運良高看,哪怕在區受到幹部們的質疑詬病也就認了,反正隻要領導認可,也可以說這是講政治顧大局。
但誰曾想民豐飼料與糧油係統一大堆企業整合在一起立即就成了輸血包,反而錯失了發展的最好機遇期,現在被新望和正大兩強相爭壓得喘不過氣來,產值增速暴跌,利潤下滑,現在反而成了反麵典型了。因為此事趙元海在區邊的威信大喪,本來他就是外來幹部,根基就不穩,要說這也沒什,你像劉英剛也是外來,但是人家幾年下來還不是把東壩區委擺得四平八穩,各鄉鎮也梳理得平平順順。可你趙元海一來,紅不說白不說,就把東壩區委和尖山鄉政府的搖錢樹給送人了,這怎能讓人信服?尤其是區委一幫人。
本來區上飼料廠屬於農工商總公司,這其實就相當於區委小金庫,你說虧損賺不到錢也就罷了,但問題是農工商飼料廠和尖山飼料廠合並成為民豐,一下子就鹹魚翻身,利潤暴增,原本大家都以為這下子對了,以後獎金福利都不愁了。
結果卻美夢成空,眼睜睜看著煮熟鴨子飛了,這種怨氣積壓在區幹部們心,那種滋味你可想而知。就連羅金彪、謝文彥這些老資格副書記都對這件事情一肚子火,再加上一個從尖山過來的陶永興無欲無求,三個人經常在區委會上與趙元海言語紛爭,甚至有時候其實並沒有什的,但是現在大家就是橫看豎看你趙元海都不順眼,你做什都是錯,
可能連趙元海自己都覺得在東壩區委1書記這個位置上坐得太難受,縣領導和他談話時,他也表達了願意離開的想法。隻不過現在要等待合適的時機而已。
“如果是田書記接任,對東壩的發展來說倒是一件好事,至少田書記的頭腦是清醒的,思路是清晰的,……”張建川補了一句。
“我現在是誰來都無所謂,讓我管經濟工作這一塊,我就踏踏實實做一些我自己覺得有價值有意義,對地方上老百姓有益的事情就行了,誰覺得看不慣我,把我擼了就行。”
陶永興的話真的有點兒灑脫豁達的味道,聽得張建川笑了起來:“所以顧書記和肖鄉長就把你拉來當說客?”
“建川,少說那些,你娃耿直點兒,在經開區和外地一砸幾千萬投資你娃眉頭都不皺一下,咋在本鄉本土投點兒資就這難?不是都說莊三妹兒兒子都給你生下了,咋個嘛,你娃多投幾百萬就當莊三妹兒母子兩個置辦一份家當,免得她二天去和你的正房爭家產嘛。”
陶永興一番話直接把張建川整破防,差點兒就讓張建川都要急眼了。
“陶書記,你是領導,說話要負責任,你這個樣子張起嘴巴亂說,像啥子話嘛!”
陶永興還是第一次看到張建川急眼了,覺得格外有趣,笑得越發囂張,“你娃不想我張起嘴巴亂說,那就落教(聽招呼守規矩)點,趕緊投錢把鼎豐養雞場朝著十萬隻雞的規模發展,那我就當沒得這回事了,不然我眼睛是揉不得沙子的。”
張建川被陶永興給弄得又好氣又好笑,你還眼睛不揉沙子了,你他媽和瞎子都差不多了。“陶書記,哪有你這個樣子搞敲詐的?莊三妹兒和我兩個清清白白,……”
張建川話音沒落,就被陶永興打斷:“算了,建川,你我兩兄弟就不說這些空話了,你又沒結婚,一個許九妹兒,一個莊三妹兒,我們尖山鄉唯二的兩朵花,一個離了婚的,一個沒結婚,你和她們哪個睡都是你的自由,你要有本事把她們兩個擺到一起,那也沒得哪個管你,老子今天還沒喝酒,不是說酒話,你娃敢說你沒睡過莊三妹兒和許九妹兒?”
字字誅心,硬是把張建川逼得喘不過氣來,一旁的顧明建和肖紹寬都是笑得肚子痛。
張建川還從來沒有想到過陶永興居然是這種老流氓,撒起野來也是葷素不忌。
以前隻曉得被高乾軍壓得喘不過氣來,後來和顧明建搭班子期間也覺得他這個人沉穩有加,甚至有點兒保守,但沒想到調到區當副書記了,仕途上沒啥追求了,就一下子放飛自我了,啥子話都敢從嘴往外倒了。
看樣子為了逼自己投資,是啥子野路子都敢用出來了。
“陶書記,你要這個樣子,這頓飯我都沒法吃了,簡直比鴻門宴還鴻門宴,朋友三四哪有這個樣子的嘛張建川不敢正麵回應對方的話題,隻能往一邊扯。
“你娃就說我我說的對不對就是了。”陶永興也不為己甚,“走,進去,先坐到,把菜點起,再來說投資的事情。”
張建川笑罵:“陶書記,縣把你們區逼得緊得很哇,怎,下半年必須要完成好多招商引資?找不到人,就要把我拉來充人頭嗦?”
“你也曉得幾個哥老倌現在被孔書記姚縣長他們逼得這個樣子了,還不幫忙紮起?”肖紹寬也笑著和張建川一道進了雅間,“十二月就要開招商引資項目對接會,還有兩個月時間,如果我們尖山鄉沒得一個拿得出手的項目,是光板兒,你說顧書記和我得不得在全縣做檢討?”
“該做就做,人家孔書記和姚縣長都不怕在全市做檢討,你們尖山鄉一個窮旮旯,怕啥?大不了討口子貶成叫花子,一樣舀飯吃,……”
張建川毫不客氣地懟回去。
“你看看,老肖,這就是有些人不能有錢,一有錢就變臉,……”陶永興指著張建川笑罵:“我一直覺得你張建川不是這種人,…”
“結果錯看了?”張建川也嬉皮笑臉,“還是那句話,反正要錢沒得,要命有一條。”
幾個人一陣嘻哈打笑,進了包間。
很久沒有這樣輕鬆過了,仿佛又一下子回到了剛接手民豐有了起色的時候,大家都是滿懷興奮,期待未來,……
隻不過現在各人身份都變了,物非人是,物是人非,很多事情也回不去了,但好在大家感情猶存。“喊侯二來,把幾個拿手菜趕緊弄上來,先來幾個涼菜鹵菜,鹵豬頭,折耳根拌耳葉,油炸花生米,再砍一隻鹵鴨子,再來一個紅燒鱔魚,大蒜燒肚條,炒雞雜,再整個毛血旺,…”
肖紹寬顯然對這很熟悉,他原來在東壩鎮當黨委副書記的時候就經常來這吃飯,價廉物美,所以點起菜來也是朗朗上口。
等到莊紅杏到的時候,幾個人把酒都倒上了。
莊紅杏倒是喜滋滋的,主動坐在了張建川身邊,陶永興忍不住又瞪了張建川一眼,“建川,三妹兒是個苦命人,你娃莫要辜負了人家,…”
張建川懶得理睬對方,“我和三妹兒的事情陶書記你管不倒,…”
“郎個管不倒?是不是要我把剛才那番話當到老顧老肖和三妹兒重複一遍?”陶永興一瞪眼。張建川慫了,“好好好,你管得到,管得到,我聽你的,……”
話題終歸還是要回到雞場的事情上來。
陶永興和顧明建、肖紹寬都提到了7月份召開的全國大中城市副食品工作會議。
會上做的《市長負責,進一步豐富“菜籃子”》這個報告引起了極大反響,中央主要領導人都接見了會議代表。
緊接著8月份國務院《關於進一步做好城市副食品工作的通知》,作為鼓勵和支持各地郊縣郊區大力發展副食品產業,做好大中城市副食品保障工作。
“建川,其實這是一個契機,安江是農業大縣,我們距離市區也不算遠,尖山這邊是偏遠了一點,尤其是前麵還有一個東壩橫著,下邊還有隆慶攔著,工業項目我們不敢指望,但是你也看到了,大嶺村那邊條件其實還是可以的,要水有水,要地有地,又緊挨著國道,交通也方便,更關鍵的是你都把這個鼎豐雞場搞起來了,有了這好的基礎了,難道就不敢有點兒雄心,把規模搞大一點兒?”
肖紹寬苦口婆心,一副為張建川著想的樣子。
“肖鄉長,你那胃口不是把規模搞大一點兒,而是一口想吃一個胖娃娃,十萬羽的雞場,規模好大,投資多少,要好多人來管理,你們曉得不曉得?”
張建川歎了一口氣,“我這個人不假打(不玩虛的),實話實說,三妹兒現在的能力,頂多就隻能管理三萬隻雞,如果再大,比如五萬隻雞,那可能就要出狀況,…”
“另外現在鼎豐雞場還隻是育成雞的養殖,而雛雞都還需要外購,下一步雞場肯能也要逐步建立自己的育種體係,但這肯定要一個過程,…”
“我也和三妹兒說過,選一兩個年輕肯吃苦肯學習的,雞場出錢送出去學習,三個月半年都可以,回來之後才能有提高,才能做更大的雞場,包括三妹兒以後也可能還要出去學習,甚至專門到大學邊去學習培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