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穿著得體黑色大衣、看起來像是車隊負責人模樣的中年人從頭車上跳了下來。

    他徑直走到莫林麵前，哪怕是在滿是泥濘的前線，他的動作依然優雅得體。

    “莫林少爺。”

    中年人微微躬身，語氣恭敬。

    “夫人聽說前線的補給狀況不太理想，特意讓我送來了一些「小禮物’，希望能讓您和您的士兵們度過一個稍微體麵一點的聖誕節。”

    說著，他側過身，對著身後的車隊揮了揮手。

    帆布被掀開，露出了麵堆積如山的物資箱。

    “這有從國內購置的香煙一夫人幾乎把德累斯頓市場上流通的高級香煙都買光了。”

    “剩下的就是高熱量巧克力、麥乳精、杜鬆子酒...都是前線士兵們需要的“調劑品。’”“除此之外，還有一批新上市的小型輝晶取暖爐。”

    管家報菜名似的一口氣說完，然後微笑著補充道：

    “當然，幾車皮新鮮的肉食已經送到了集團軍後勤部門，用來給大家加餐。”

    莫林聽到這名中年人的話後，也對西西莉婭的“鈔能力’有了更加深刻的認知。

    “除此之外. ..”

    這名中年人的話並沒有說完，他轉過身，指了指單獨放在一輛小卡車上的幾個箱子。

    “莫林少爺，這些是您的私人貨物。”

    “我明白了，感謝這位. .額，請問怎稱呼？”

    “叫我格雷羅就好，莫林少爺”

    “好的，謝謝你，格雷羅先生！”

    兩人簡單交流了幾句，莫林也讓其他人將送來的“調劑品’分發一部分，然後剩下的就送到前麵的塹壕去。

    而他自己，則叫來幾名士兵一起將“私人貨物’搬到了指揮營帳。

    “好啦，讓我看看這次是收到了什好東西. . .”

    指揮營帳內的油燈光線昏黃，將莫林的影子拉得老長。

    被叫來幫忙的克萊斯特站在一旁，手拿著一把剛從後勤車上順來的鐵撬棍，正對著那兩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板條箱比劃。

    隨著“哢嚓”一聲脆響，木板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上麵的蓋板被硬生生撬開，露出了麵的真容。莫林和克萊斯特好奇地朝麵看去，前者剛想說些什，結果嘴巴張了一半，卻沒發出聲音。箱子鋪著厚厚的幹草，那股令人安心的槍油味兒順著縫隙就鑽了出來。

    在那層幹草下麵，十把嶄新的步槍靜靜地躺在木屑中，烤藍的金屬部件在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兩個板條箱很快都被打開，麵總共放著二十把嶄新的步槍和配套的工具。

    莫林伸手拿起其中一把。

    沉甸甸的分量，木質槍托溫潤的手感，以及那個並不屬於這個時代任何一款現役步槍的導氣裝置。他熟練地拉動槍栓。

    “哢塔。”

    聲音清脆，回彈有力。

    雖然細節上有著濃重的薩克森工業風格一甚至為了適應這個世界的加工水平做了一些妥協性的修改。但這玩意兒的整體結構，活脫脫就是那把在另一個時空被稱為G43半自動步槍的凶器。

    “這是.，步槍？”

    克萊斯特湊了過來，眉頭好奇的皺了起來。

    “怎沒有旋轉後拉式槍機？這看起來像是. .某種自動武器？”

    “沒錯，這就是“女武神’的最新力作，也是我希望普及到各個步兵班的半自動步槍。”

    “簡單來說，就是不用每打一發就拉一次槍栓，隻要你一直扣動扳機就能一直開火，這二十把槍就能輕鬆打出一個排的火力密度。”

    克萊斯特的眼睛瞬間亮了，那是老兵看到絕世神兵時才會有的熱切目光。

    莫林一邊說著，一邊從箱子的角落摸出了一封信，然後走到一邊將其拆開。

    信封上沾了點機油，而麵的字跡依舊是那種工科生特有的潦草和鋒利。

    展開信紙，那個有著傲人身材卻總是把自己藏在工作台後麵的女孩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響起。赫爾嘉在信中先是希望自己的“老板’在前線一切安好，同時表示這十把半自動步槍是手工製作的樣槍，先行寄到前線給莫林試用。

    與此同時，她也用猜測的口吻，表示不知道這些武器寄到前線是什時候，不過她估計應該在聖誕節前後。

    如果莫林真的在這個時間段收到了，那就是她給莫林的“聖誕禮物’。

    莫林笑了笑，眼前仿佛閃過了赫爾嘉在工作室奮筆疾書寫信的樣子。

    他看著信紙，嘴角忍不住往上揚。

    他幾乎能想象出赫爾嘉一邊咬著筆杆，一邊頂著黑眼圈在圖紙上寫寫畫畫，嘴還嘟囔著抱怨老板隻會動嘴皮子的場景。

    緊接著，莫林把目光轉向剩下那個被保護得最嚴實、看起來就透著一股子“我很貴，別碰我’氣息的黑色金屬箱。

    這的鎖扣明顯要精致得多，顯然是有一定的保密功能。

    莫林掏出格雷羅給他的鑰匙，稍微用力後就插入了鎖孔，按照鎖孔上方的指示扭動後，箱蓋便在一陣齒輪咬合的輕微嗡鳴聲中自動彈開。

    箱子內部墊著厚厚的天鵝絨，正中間放著一個背包大小的主機，周圍嵌著四塊巴掌大的金屬板一一看起來像是某種聽筒。

    所有的部件上都刻滿了繁複的魔導回路，幾顆高純度的魔晶被鑲嵌在核心位置，散發著幽幽的藍光。一封帶著淡淡香氣的信箋，被壓在主機下麵。

    帕特蕾西婭的字跡優雅華麗，每一個轉折都透著貴族式的矜持，和赫爾嘉那種狂草截然不同。【致弗德希·莫林：

    希望你那個榆木腦袋依然完好。

    這套“便攜式魔導通訊原型機’是我這段時間根據你的需求弄出來的產物。

    它有著主機和四個子機，理論通訊距離五公一一當然，前提是你們那邊沒有太強的魔力幹擾。必須提醒你，這東西是個半成品。

    它的能量轉化率低得令人發指，哪怕用上了最好的充能魔晶，也就隻能撐十五分鍾。

    而且，除了你這個施法者，我不覺得你手下那些大頭兵有誰能驅動這玩意兒。

    所以，如果你把子機分發下去的話，他們隻能聽，不能說。

    PS：別把它弄壞了。

    PSS：弄壞了也沒關係，關於研發費用，法爾肯斯坦夫人已經記在了你頭上“】

    整封信充滿著帕特蕾西婭的風格，莫林讀完後也忍不住笑了笑，耳邊似乎也響起了那個金發傲嬌的聲很快，莫林將注意力集中到了機器本身上。

    在混亂的戰場上，指揮官的聲音能直接傳達到營一級，哪怕隻有單向傳輸，對於教導部隊來說已經能提供極大的幫助了。

    雖然在其他具備“魔力親和’的士兵出現前，這玩意隻能作為莫林下達命令的“喊話器’，而不能雙向溝通。

    但不管怎說，也算是讓教導部隊具備了團部和各營之間實時通訊的能力。

    而且在以莫林和團部指揮為主的情況下，“喊話器’的功能倒也夠用了。

    最後在這些“私人包裹’，還有西西莉婭寄給莫林的信件。

    這位和莫林關係親密的女性，將所有的思念之情凝聚在了最重要的那句話上一一“弗茨，我會等你回來的，永遠....

    時間很快到了12月24日。

    按照第一集團軍指揮部的命令，教導部隊第一營作為前鋒，進駐了第二道防線，隨時準備應對布列塔尼亞人可能在平安夜發起的偷襲。

    當莫林帶著其他士兵踩著咯吱作響的木板走進塹壕時，發現這的氣氛安詳得簡直不像戰場那股終日籠罩在陣地上空的硝煙味和腐臭味，似乎被另一種味道衝淡了一一那是鬆樹枝的清香。塹壕兩側的土壁上，原本用來放置手雷和彈藥的位置，現在被人插上了一截截青翠的鬆枝。那些原本應該作為互相殺戮象征的黃銅彈殼，被士兵們擦得鋰亮，用細繩掛在樹枝上，風一吹，叮當作響。

    一些手巧的士兵甚至用罐頭鐵皮剪出了星星的形狀，掛在最高處。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收集來的白蠟燭固定在塹壕各處，隻待今夜點亮。

    一些木匠出身的士兵，則用多餘的木材製作出了一張張長條桌，沿著射擊壕一路擺放著。

    莫林沿著交通壕一路走過去，路過的每一個士兵都會停下手中的活計，向他敬禮，臉上帶著那種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長官，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長官！”

    看著這一幕，莫林有些恍惚，因為這場景讓他想起了穿越前的世界。

    每到過年的時候，在電視看著哪怕是在最艱苦的邊防哨所，戰友們也會想方設法地貼上春聯，包頓餃子。

    那種對於“家”和“團圓”的渴望，是刻在人類骨子的本能，無論是在哪個世界，無論是在哪條塹壕。

    “長官..”

    跟在莫林身後的克萊斯特低聲提醒道：

    “剛剛我已經和這道防線的指揮官溝通了，根據觀察哨的報告，對麵今天也很安靜。”

    莫林點點頭，緊了緊身上的大衣，踩著濕滑的鴨道，向著最前沿走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原本灰白色的天空變成了深沉的墨藍，細碎的雪花依舊在飄，落在臉上涼絲絲的。

    當莫林走進第一道射擊壕時，正好看到幾名士兵正小心翼翼地將一根根白色的蠟燭固定在那些簡易的聖誕樹上。

    火柴劃燃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顯得格外清晰。

    “”

    一朵小小的橘黃色火苗跳躍起來，點亮了蠟燭，也照亮了士兵們那一張張沾滿泥土卻滿含期待的臉龐。緊接著是第二朵，第三朵. . ..

    像是某種無聲的傳遞，星星點點的燭光開始在蜿蜒曲折的塹壕蔓延開來。

    在那一瞬間，這條充滿了死亡和殺戮的鴻溝，竟然變得有幾分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