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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州地處京師東南四十,乃是京杭大運河終點,上拱衛京闕,掌控天津,自古便是水陸之要衝,京畿之糧倉。

    雖然正月運河上凍,漕船已停,通州城中依然車馬如織,市肆繁華,與百之外的霸州地界恍若兩個天地。

    通運門下人流熙攘,蘇錄蘇泰卻一眼就瞧見了道旁翹首以盼的蘇有才和蘇滿。

    “爹!大哥!”兩人再也按捺不住,撒腿奔了過去。

    “夏哥兒!秋哥兒!”蘇有才也激動地迎上兩個兒子,一手攬住一個,緊緊地摟在懷。

    蘇滿比較含蓄,含笑站在一邊,眼圈卻微微泛了紅。

    蘇錄蘇泰卻不由分說,又各分出一隻手,把大哥拉過來緊緊抱住。

    “別這樣,大庭廣眾之下,四個大男人摟摟抱抱……”蘇滿掙紮道:“太不體麵了。”

    “大哥,讓我好好抱一下。”蘇錄卻語帶哽咽道:“這回要不是你們,我現在可能已經在詔獄了。”蘇滿隻好放棄掙紮,由著他了……

    待激動的心情平複下來,蘇有才對蘇錄笑道:“其實你最該謝的是你大伯。若不是他從深山捉來了貓熊,千迢迢地送到皇上麵前,事情哪能這般順遂?”

    “那當然,大伯是我的大恩人。”蘇錄重重點頭問道:“他老人家人呢?”

    “我爹如今專司給皇上養貓熊,一個月回不了一趟家。”蘇滿心疼道:“年都是在豹房跟貓熊過的。”“沒辦法,那小東西太嬌氣,萬一養不活就麻煩了。”蘇有才歎氣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錢寧眼看到了京城,正六神無主,聞言眼前一亮,湊過來陪笑道:“我也可以學,我也可以養貓熊啊……

    一看到這個抓走蘇錄的罪魁禍首,蘇有才和蘇滿登時一臉戒備。

    “孫兒拜見爺爺!”錢寧也真不含糊,就在城門口給蘇有才磕了個頭。

    “誰是你爺爺?”蘇有才一頭霧水。

    “他非要叫我幹爹……”蘇錄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可沒應啊。”

    “你們這是唱的哪一出?”蘇有才都給搞懵了。

    “說來話長,咱們路上再說。”蘇錄也沒法三言兩語解釋清楚。

    從通州到北京的官道寬闊平直,眾人見禮之後便分乘馬車,踏上進京趕考的最後一段路程。搖搖晃晃的車廂,聽蘇錄說完別後情由,蘇有才高興道:“這說我要當爺爺了?行啊,老二,有你爹當年的風範。”

    ..…”蘇錄嘴角一抽,感情自己說了一長串,老爹別的一句沒聽進去。

    好吧,這確實是最重要的事………

    “還得多半年呢。”蘇泰撓頭憨笑道:“俺也不知道怎就懷上了。”

    “好好,有實力。”蘇有才高興地摸了摸蘇泰的大腦袋,又問蘇錄道:“你呢?”

    “不急不急。”蘇錄便訕訕笑道:“我們還年輕,打算過幾年再說。”

    “這有什好磨蹭的?”蘇有才道。

    “不是怕爹你看不過來嘛……”蘇錄理由十分充分。

    “倒也是。”蘇有才聞言果然不再催生了。他小閨女才半歲,大半年以後再來個大孫子,確實看不過來………

    “爺爺,你先管管我這個幹孫子吧。”錢寧實在忍不住爬上車來,苦苦哀求道:“這眼看就進北京城了,好歹給孫子條活路吧。”

    “你到底想幹啥?”蘇有才問道。

    “孫兒想跟大爺爺學著養貓熊。往後我與大爺爺兩班倒,替他分擔些,他也不用那辛苦了。”錢寧陪笑道。

    “你放著錦衣衛千戶不幹,去養貓熊?”蘇有才不是很理解。

    “我大爺爺不也是千戶嗎?”錢寧卻理所當然道:“不是千戶哪有資格伺候那寶貝啊?”

    蘇錄路上已經打定主意,幫錢寧過去這一關,便幫他說話道:

    “其實這也是個主意,小寧心細,肯吃苦,又豁得出去,應該能把熊貓伺候好,這樣也能替大伯分擔“行,回頭我跟張公公說說,他現在管著豹房。”兒子既然發話了,蘇有才便點頭道:“看看他怎說“爺爺跟張幹爹很熟嗎?”錢寧小心翼翼地問道。

    “挺熟的呀。”蘇有才笑道:“張公公人很好的,過年還來家拜過年呢。”

    “哎呀那可太好了!”錢寧在馬車上給他磕頭,“孫兒這條命都是爺爺給的。”

    “不是,你這孩子亂套了。”蘇有才皺眉道:“你管我叫爺爺,管張公公叫幹爹,可是我管張公公叫大哥啊……

    “沒事沒事,咱各論各的。”錢寧笑道。

    他現在隻求能過去眼前這一關,管他當兒子還是當孫子了……

    蘇錄一行人緊趕慢趕,終於在太陽落山前來到了北京城下。

    一眾頭回進京的舉子不由駐足仰望,隻見那一眼望不到邊的高大城郭,雉諜連綿不絕,如鋸齒般劃破平原上空的暮色。

    城郭中央,一座城門巍峨矗立,雙層的城門樓飛簷翹角,上覆綠色琉璃瓦。城樓正中懸掛著“朝陽門’匾額,三個遒勁的金字在夕陽下泛著溫潤的光。

    城門口,穿著大紅號衣的士卒頂盔披甲,手持長槍,警惕地注視著進城的滾滾人潮。

    此時,朝陽門外依舊車馬如龍,人聲鼎沸,商旅百姓都想趕在關門前進城。

    守城的士卒卻喝令他們排好隊,逐一核對路引,還要檢查攜帶物品,眼看著大部分人得在城外過夜了。好在舉子們的車隊憑著“奉旨應試’的黃旗,直接插隊就進了城………

    “平時盤查沒這嚴的。”蘇有才看著馬車進了城,這才把心放回肚子,“是前幾天劉公公遇刺了,官府自然查得嚴一些。”

    “成功了沒?”蘇錄和錢寧異口同聲問道。

    “沒。”蘇有才搖頭道:“哪有那容易?”

    “唉……”兩人失望歎氣。

    甫一踏入京城,眾人恍若置身另一個流光溢彩的天地。

    隻見長街兩側,各式花燈璀璨奪目,爭奇鬥豔令人目不暇接。

    此時天色已黑,長街兩側被花燈裹成光的星河。飛簷下的八角燈紅似瑪瑙,商鋪前的綠紗燈亮如翡翠,掛在樹梢上的鎏金瓜棱燈黃若碎金。

    還有憨態可掬的玉兔燈,似在遊弋的琉璃魚燈,綴滿剪影的走馬燈,讓人目不暇接。孩童在燈影下笑鬧,從舉子們身前跑過……

    蘇錄等人嘖嘖稱奇之餘,亦難免不解。

    “這都正月二十五了,怎花燈還沒撤?”朱子和問道。

    “皇上喜歡唄。”蘇有才道:“這不前兩年因著國喪都沒放燈嗎?所以皇上說今年要把前兩年的補上,一直放到正月底。”

    “點這多燈,得多花多少錢啊?”舉子們不禁憤然道。一路上的所見所聞,把他們刺激得不輕。“可別瞎說。”錢寧忙低喝道:“京廠衛眼線密布,當心你們今天說的話,明天就擺在公公們案頭。”

    “我們說什了?還不讓人說話了嗎?!”舉子們挺著脖子強兩句,卻都不敢再亂講話了。蘇有才在朝陽門內大街的酒樓定了包廂,給舉子們接風洗塵。

    他們各自的長隨則先一步跟著車隊,前往宣武門外的四川營胡同,四川會館便設在那。

    舉子們長途勞頓都很疲憊,所以晚宴很快就結束,好讓大夥去會館休息。

    蘇錄哥倆卻跟著父兄回了臨時租住的小院,同樣在宣武門外的騾馬市大街,離著會館不過幾步路。當初租在此處,本就是為了方便哥幾個跟同年們往來。

    院落不大,僅前後兩進,麵闊三間。

    “倒不是租不起大的,隻是在京行事,還是低調些穩妥……”蘇有才說著,伸手卸了門鏈,吱呀一聲推開了院門。

    院堂屋亮著燈,有人聞聲披衣出來,正是蘇錄的族叔有力。

    他和有喜早前隨大伯進京送貓熊,大伯留了下來,他倆也順勢留京,如今都已是錦衣衛小旗官了。今日蘇有喜去豹房幫大伯,蘇有力便在家等著他們回來。

    “可算把你們盼回來了!”蘇有力忙將眾人讓進堂屋,屋生著爐子,暖暖和和。

    “這一路可累壞了吧?快泡泡腳,早些歇下吧。”蘇有力幹活十分麻利,從爐子上提了壺,給眾人準備洗腳水。

    一到家,蘇錄還真是倦意滿身,感覺全身像灌了鉛一樣,泡腳的時候坐在那直打盹。

    “別坐著睡,到間去,炕燒得熱乎乎的,可解乏了。”蘇有才拍了拍蘇錄的肩膀,“就是咱爺四個得擠一擠。”

    “爺爺那我呢?”錢寧居然還在。

    “你回自家去。”蘇有才理所當然道。

    錢寧卻苦著臉道:“我可不敢回,沒見著張幹爹前,我就賴在這兒了。”

    特務最了解特務,他知道自己一出這個門,就可能被敲暈了裝麻袋。

    眾人無奈,隻好安排他跟有力和兩個書童一屋,暫時湊合幾宿。

    蘇有力本來還挺嫌棄這個沒臉沒皮的家夥,可看到他脫掉大衣裳,露出麵的千戶裝束,趕緊單膝跪地拜見千戶大人。

    “不必客氣。”千戶大人便隨和道:“把炕頭讓給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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