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倫堂內,茶香嫋嫋。
沈天麵色凝然的一拱手:“正要請師尊相助!”
步天佑放下茶盞,指尖在案幾上輕輕一點,神色轉為肅然:“你現在主修的是九陽天禦,純陽陽火之道煌煌正大,隻要不暴露你那第二功體“青帝凋天劫’,便不會讓人直接聯想到昔日的丹邪沈傲,我先前也未想到,更懷疑你是被某個老怪奪舍,見了麵才懷疑是你。
所以眼下最棘手之處,在於你急於求成,功體勇猛精進,修行太速,由此展現的武道天賦太過駭人,還有你的元神氣息一一那些真正熟悉你的人,比如屠千秋、易天中之流,若近距離感知你的元神波動,難免會起疑心,還有你那伯父,此時多半已起了疑念。”
沈天頷首:“弟子確有此憂!”
他自問沒有對不住沈家的地方,卻不知沈八達得知實情後會作何反應?
所以他還不想在此刻攤牌。
若因二人衝突粗齲,導致沈家大好局麵生變,不值當。
且先把沈家的孫女養活,傳承上沈家的血脈再說
“冥王神眷是個好主意。”步天佑微微一笑,“你本有青帝神眷在身,若再得冥王神恩,便是雙神眷顧,加上你是我親傳弟子這一層身份,足以打消許多人對你天賦的疑慮,而神恩之力縈繞周身,亦可擾亂他人感知,遮掩你元神深處的異樣,你甚至還刻意引了一絲旭日王的力量,混淆自身氣機,不過,這還不夠。”
一這位丹邪需要足夠的時間,隻要這位晉升二品,再養個兩三千株聖血槐,那朝廷哪怕得知他的身份,也對其無可奈何。
步天佑搖了搖頭,稍稍沉吟後便道:“昔日先天風神欠我一個人情,我可以修書一封,請他賜你一道神恩。”
沈天眉梢一揚,心想這老烏龜果然交遊廣闊,連先天風神這等古老神靈都能說動。
“還有先天忘神。”步天佑語氣輕鬆,“這個最簡單,我稍後給你池的神殿方位,你去那燒三炷香,誠心禱告,便能獲取池的神恩。”
沈天聞言一愣:“先天忘神?世間還有這等神靈?”
“此神誕生之時,便身具遺忘之法,且力量日增。”
步天佑一聲輕笑,眼神帶著些許玩味:“所以知道池存在的沒幾個,這尊神活得也很憋屈,對記得池的人珍惜異常,隻要你去了,就一定能求到。社的神力也很適合你一一可以讓人下意識忽略、遺忘你身上那些不和諧之處。”
沈天眼神大亮。
這天地間竟還有如此神奇的神靈?能讓人遺忘他的異常嗎?那是一定要去求的。
他心也暗自嘀咕,不愧是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老烏龜,見識廣博,連這等偏門神靈都知曉。步天佑又端起茶盞,慢條斯理道:“你還修了血煉秘法,我過一陣子去神獄幫你謀劃,看能不能替你換取“血魔主’的神恩。
此魔實則是古神之一,尊號“先天血神’,隻是世間借他人氣血修行的邪法太多,將池的意誌汙染,使之墮而成魔,不過其魔性不重,不會影響你的心智,如此一來,你便是五神神恩加身,且你受了“先天血神’的神恩,世人便不會疑到混元珠上。”
他知道混元珠有提純提煉任何靈氣元力之能,料定沈天能將血獄羅身修行圓滿,是依仗了此物。“對了,你將旭日王的氣血煉入體內,可是想借此窺探大日之力的堂奧?”
“師尊明鑒。”沈天心想這老烏龜真是目光如炬,真瞞不過他。
步天佑稍稍凝思:“我北天學派,有至高神通“偷天換日’的傳承,不過這門神通需身居真傳,大學士身份,還有三枚二品大魔心核才能換取,我沒法給你,不過據我所知,我們北天學派有一位前輩高人,將偷天換日簡化,創成了一門“小偷天’的神通,我可以讓我師兄給你寄過來。”
他低頭喝了一口茶:“以你的天賦,應該能快速修成,屆時可以這氣血為憑,偷取旭日王的力量,這就是六大神恩!”
沈天聽到此處麵色微肅。
他知道步天佑,定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才會打破過往的行事方式,做出這些動作。
可步天佑為他謀劃至此,可謂思慮周全,用心良苦。
他起身,鄭重朝著步天佑深深一揖:“師尊為弟子籌謀至此,恩德深重,弟子感激不盡。”這一揖,真心實意。
步天佑擺了擺手,笑道:“勿需如此!你現在是我的弟子,也是神鼎學閥一員,且你我之間已定神契,互幫互助。幫你,便是幫我自己。”
他看向沈天,眼中流露出期待:“此外,我對你另有期許,你現在已是北天學士,隻要成為北天真傳,便有資格競爭“大學士’之位,我很期待那一日。”
這對現在的神鼎學閥很重要,白芷薇被問罪拘押之後,神鼎學閥就少了一個大學士。
而北天學派內各大學閥的排名高低,正是以大學士的數量計算。
沈天肅然:“弟子必不負師尊期望。”
步天佑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他抬手輕拂,籠罩明倫堂的最後三重封印如冰雪消融,悄然散去。
窗外天光重新映入,院中積雪反射著清冷光輝。
步天佑起身,帶著沈天一同走出明倫堂。
堂外,山長宇文汲、司業徐天紀、督學孟琮、蘭石先生,以及崔玉衡、秦昭烈等一眾弟子仍在靜候,無人敢擅自離去。
見步天佑與沈天並肩而出,眾人神色各異。
宇文汲連忙趨步上前,臉上端著恭敬得體的笑容,躬身作禮:“不周先生與沈縣子敘談已畢?觀先生眉目舒展,神意欣然,想來沈縣子神瑩內蘊、根骨天成之資,定然入得先生法眼。”
他一邊說著,一邊偷眼觀察步天佑的神情。
見這位不周先生麵色輕鬆愉悅,眉宇間隱有讚許之意,宇文汲心中不由微沉一一步天佑看起來對沈天相當滿意,難不成是真打算將此人收歸門下?
蘭石先生也忐忑地看著自家師尊,袖中手指不自覺地微微蜷縮。
步天佑目光掃過眾人,淡然道:“不錯,沈天根基雄渾如淵海,神完氣足似朝陽,又心性堅毅,靈台澄澈,更難得的是,他在丹道醫道上的天賦高絕於世,勝過昔日的丹邪沈傲,蘭石這次確實做了件好事,給我推薦了一個佳徒。”
此言一出,滿場寂靜。
宇文汲、徐天紀、孟琮三人麵色同時一變,眼中閃過難以掩飾的驚愕。
佳徒?
不周先生親口承認沈天為“佳徒’,這幾乎就是明示要收徒了!
還有,步天佑對沈天的評價如此之高。
武道方麵也就罷了,不周先生居然認為沈天在丹道醫道上的天賦,還勝過那位天下第一邪修沈傲?他們下意識的不信,可這位不周先生,乃蘭石的老師,天下第一邪修沈傲的師祖。
崔玉衡、秦昭烈、周慕雲等弟子更是神色複雜,看向沈天的目光中交織著驚異、不解與難以掩飾的嫉妒。
這位不周先生,可是百年前就被朝野視為足以比肩超品的存在!
沈天能被他看中,收為親傳,是何等驚人的機緣?
此子簡直是一步登天,從此身份、聲望、前途皆不可同日而語!
崔玉衡更是頭皮發麻,脊背莫名有些發涼。
經曆鎮魔井之亂與沈穀之戰後,他心對沈天早已是又畏又服,深知此子手段酷烈、氣運加身,崔玉衡已決定忍一時之氣,對其避而遠之,不願為家族招災惹禍。
可他每常想到自己斷去的那一臂,還有被迫奉上的那幾百萬兩雪花銀,心頭終究梗著一根刺,又澀又痛,難以釋懷。
如今眼見沈天竟又要攀上不周先生這天大的高枝,崔玉衡那點兒不甘與隱痛,頓時被更深的無力與凜然所覆蓋。
一這沈天,他確實惹不起了。
步天佑似笑非笑,看向宇文汲:“接下來幾日,我要在此處閑住,觀摩八脈論武,還有真傳考核的“道緣’、心性’二試。宇文山長可否為我安排一處臨時居所?”
宇文汲強壓下心中波瀾,連忙躬身:“自當效勞!書院後山“聽竹軒’清靜雅致,正適合先生居住,晚輩這就命人收拾布置。”
“有勞。”步天佑微微頷首,隨即又看了宇文汲一眼,似是隨口問道:“這次禦器州司給你們安排的對手,是承元郡的「東神妖院’吧?”
宇文汲躬身:“正是!”
步天佑一聲輕笑,語氣意味深長:“看你們三人胸有成竹,想必已有成算。不過我勸你們還是要多小心幾分,莫要大意,誤了這幾個弟子的前程也就罷了,若折了我北天學派的臉麵,那便不好看了。”宇文汲、徐天紀、孟琮三人聞言一愣,麵麵相覷。
不周先生此言何意?
未等他們細問,步天佑已轉向蘭石先生:“你的居處在何處?帶我去看看。”
蘭石先生聞言,臉上頓時湧起萬分欣喜,連忙在前引路:“弟子居所簡陋,恐汙師尊法眼。這邊請沈天緊隨其後,心中卻是好奇。
步天佑方才那番話,分明是話中有話。
待離開明倫堂一段距離,沈天忍不住低聲問道:“師尊方才提醒宇文山長他們,可是這次八脈論武有什變數?”
步天佑哂笑一聲,傳音入密:“這宇文汲早已暗中從周、秦幾家門閥那集資數百萬兩,借著東廠的勢,重賄東神妖院。雙方早已勾兌好了,擂台之上“互有勝負’,直至秦昭烈最後勝出一一雙方皆大歡喜,各取所需。”
沈天與蘭石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了然之意。
這等操作,在各大書院比鬥中其實屢見不鮮。
他們爭奪的那些靈脈在神獄深層,是屬於朝廷的,各家拿不到什好處,拚什命啊?
參戰的弟子源於世家門閥,監戰的也是來自於世家門閥,雙方自然是你好我好。
且這次八脈論武,還要根據四大妖院與四大書院的總成績來定,若八家戰成二勝二負,那勝出的四家最後還要各選一人,做最後決勝之爭。
就沈天對八脈論武的了解,這是大概率的事情,如此一來,又可刷一次功勳,豈不美哉?
唯有兩家朝廷確定這靈脈可撥入學院名下,這幾家妖脈與學派,才會真的拚命,全力以赴。“變數出在東神妖院那個厲絕塵身上。”步天佑語氣平淡,“此人祖父,六十年前死於我手。”沈天頓時明悟。
步天佑繼續道:“厲絕塵天賦不俗,武道根基紮實,已凝“玄煞真形’,非方才堂中那幾個小子可比,他若得知我親至觀戰,還有意收你為徒,未必願意聽從他那些師長的安排。”
沈天不由回頭,遠遠瞥了宇文汲幾人一眼。
他在心中默默祝禱:這幾位最好是把這次的八脈論武處理妥當。
他是真不想上台。
一欺負那群小孩,實在沒什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