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收獲
五點剛過,後廚又熱鬧起來。
閆師傅把粗辮子盤在腦後,蹲在水池邊擇菜,手指飛快地把爛葉子挑出來。旁邊郭永久正剁肉餡,“咚咚”的聲響順著窗戶縫飄到街上。
前廳,方曉麗拿著抹布擦桌子,文靜的臉上滿是認真;張紅旗在擺筷子,又高又瘦的身子在桌椅間轉來轉去——跟剛來時笨手笨腳的樣子比,現在利索多了。
門簾“嘩啦”一聲被掀開,進來個穿藍色中山裝的女人,手攥著個印著“崇文飲食服務公司”的保溫杯,個子不高,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一根碎發都沒有。
方曉麗趕緊迎上去,笑著說:“歡迎光臨!我們還沒到晚餐時間呢,您先坐會兒?我給您倒杯茶。”
女人擺了擺手,眼睛掃了圈前廳:“你們李老板和譚經理在嗎?我找他倆有點事。”
譚靜雅剛從後廚出來,手還拿著本菜譜,聽見聲音抬頭一看,立馬笑著迎上去:“王科長,您怎來了?快坐快坐!曉麗,倒壺茉莉花茶,再端盤剛切的西瓜來。”
王科長沒動,臉上的笑淡了點,又擺了擺手:“譚經理,別忙了,我就說兩句話。”
譚靜雅心“咯”一下,還是伸手請她:“您坐下說,站著多累啊。”
王科長這才走到桌邊坐下,保溫杯放桌角,手指在杯蓋上蹭來蹭去,半天沒開口。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問:“你這店最近生意咋樣?”
“托您的福,挺好的!”譚靜雅趕緊答,“中午包間全滿了,晚上還得翻台。我一直想請您帶家人來嚐嚐,您看哪天有空?”
王科長卻歎了口氣,端起保溫杯抿了口茶,聲音低了些:“譚經理,實話說吧,我們公司最近經營不太好,管理層開會定了,要把這套商鋪賣了。”
“啊?”譚靜雅像被潑了盆涼水,臉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要賣商鋪?可我們之前簽了五年的租賃合同啊,這才剛開業三個月。”
“我知道這事兒突然,可我們也沒辦法。”王科長的聲音帶著點無奈,“公司幾百號工人等著發工資,上上個月的工資都沒發齊,不賣商鋪,實在撐不下去了。”
“可……”譚靜雅的指尖有點發涼。
她想起裝修時砸牆的“轟隆”聲,想起在家具市場砍桌椅價格時磨了半天嘴皮子,想起剛交的電話安裝費和空調定金——離婚時分到的錢,她全投進了這家餐廳,這是她的全部指望啊。
“我們不是要毀約。”王科長打斷她的思緒,“到時候你們跟新房東再談租約,隻要新房東願意,你們還能接著做。”
這話在譚靜雅聽著,跟根輕飄飄的稻草似的——新房東要是不願意租呢?要是知道她投了這多錢,故意漲房租拿捏她呢?
她盯著櫃台上的電話,剛才的高興勁兒早沒影了,一股無力感從腳底往上湧,壓得她喘不過氣。
王科長還在說著什,譚靜雅卻聽不清了,耳邊隻有後廚傳來的剁菜聲,還有街上偶爾響起的自行車鈴聲。她呆坐在椅子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布,不知過了多久才回過神,桌角的保溫杯已經沒了。
她問旁邊的韓春燕:“王科長呢?”
“王科長剛走,說等李老板回來,讓您跟他商量下。”韓春燕還是頭回見譚靜雅這樣,跟平時那個沉著冷靜的譚經理完全不一樣,小聲問:
“譚經理,要是新房東不租了,咱們這餐廳還能開下去嗎?”
“別瞎琢磨。”譚靜雅瞪了她一眼,隨後語氣軟了點:“你好好幹活,別的事不用管。”
“我知道了。”韓春燕應了一聲,聲音也透著點慌。
窗外夕陽的光灑進大堂,陸續有客人上門,譚靜雅打起精神,開始招呼晚上的生意——不管咋說,晚市還得開,生意還得做啊。
……
天剛蒙蒙亮,萬安鎮楊馬村的土坯牆還沾著露水,村委會院那棵梧桐樹的影子碎碎地灑在地上。
村支書陶大糞端著個搪瓷茶缸,缸沿上掛著難以洗掉的褐色茶漬圈兒,另一隻手捏著張邊角卷得發皺的報紙,腳底板“咚咚”踩著青磚地,往廣播室挪。
他這名字,沒少被人拿來說閑話,陶大糞自己倒早不介意了——
那時候沒人覺得怪,都說是光榮事兒,可到了八十年代,這名字就有些不對味了。
至於改名的事,他原本也想過,但仔細琢磨後,覺得村人都喊順嘴了,即便改名,也沒人會叫。
廣播室的木質辦公桌油光亮,是老輩傳下來的。
陶大糞坐下,把報紙攤開,頭版標題《反季蔬菜首破京城“菜荒”》特顯眼,下麵一行小字寫著“冀州農民李哲首創無供暖大棚技術,反季黃瓜每斤八元震動菜籃子工程”,報道是去年冬天的。
他用指尖蹭了蹭“八元”倆字,倒抽一口涼氣——夏天集市上的黃瓜才三分錢一斤,這冬天的黃瓜,竟翻了兩百多倍?
他早聽說鄰村大營村的李家種大棚掙錢,去年冬天還見李家卡車在村外過,當時就覺得有些不簡單,可真沒料到能掙這多。
昨兒去鎮開會,陳鎮長拍著桌子說“要學大營村,搞‘一帶一鎮蔬菜大棚擴展計劃’”,還特意誇了大營村村支書王鐵頭,那老小子當場把下巴翹得老高,眼睛都快瞟到天花板上了。
陳鎮長當時還特意叮囑,‘廣播的時候,把黃瓜價改成六塊一斤。’
陶大糞到現在也琢磨不透——價越高,村民才越願意種,咋還往低了說?
可他也懶得費那腦子,鎮長咋說,他就咋辦。
伸手擰開廣播開關,“滋啦”一聲電流響,他對著話筒吹了兩口氣,清了清嗓子:“各位村民請注意,我是楊馬村支書陶大糞,今兒給大夥說個致富的事兒……”
廣播聲順著電線飄到楊馬村東頭。
馬家氣派的磚瓦房,馬長河正坐在掉皮的人造革沙發上,手攥著張信用社的貸款單,笑得眼角皺紋都擠到一塊兒了。
“媳婦,你看!五千塊貸款批下來了!”他把單子往媳婦王慧蘭麵前遞。
王慧蘭挺著九個多月的大肚子,正坐在炕沿拾掇小孩的衣服,聽見這話,慢慢抬起頭,臉上也綻開了笑:“這下如了你的願,能建蔬菜大棚了。”
馬長河之前跟著李哲種過一個月大棚,雖說技術隻學了個半吊子,可親眼見李哲靠大棚掙了錢——他又怎可能不動心。
正說著,廣播陶大糞說起李哲大棚的事,馬長河“噌”地站起身,眉頭一下子皺緊,多了一絲緊迫感:“你家這大閨女咋還沒來?讓她早點來盯著你,就是拖拖拉拉!”
王慧蘭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產期越來越近,身體也愈發笨重,卻還是輕聲安慰:“沒事,我一個人也能行。”
“那咋成?你產期就這幾天,身邊離不得人!”馬長河走到炕邊,伸手扶了扶媳婦的胳膊,語氣軟了些。
“那你還天天往外跑。”王慧蘭忍不住小聲抱怨了一句。
馬長河訕訕一笑,解釋道:“媳婦,我也是沒辦法,現在建大棚的人多,棚膜、鋼管都在漲價,得趁著孩子沒出生把棚建好,不然等生了娃,哪有功夫?”
“行行行,那你趕緊走吧,我估摸著招娣也快到了。”王慧蘭怕他著急,催促道。
“那你一個人真沒問題?”馬長河還是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沒事。”王慧蘭笑著安撫。
馬長河想了想,說:“成,我今天得去買棚膜,這可是建大棚最關鍵的東西,耽擱不得。”說完便急匆匆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又折回來,拿起炕上的包。
王慧蘭起身送到門口,叮囑道:“路上慢點,別著急。”
“我知道,你也快回去吧,別累著。”馬長河說完,騎著自行車出了家門。
自行車碾過鄉間的土路,揚起一路塵土。
馬長河騎了一個多小時,才到LF市塑料廠。
遠遠就看見三四層高的紅磚廠房,空氣飄著股嗆鼻的酸味兒,那是塑料熔化的味道。
他沒進正門,繞到廠北麵的街角——之前在李哲大棚幹活時,聽工人說過,李哲的棚膜都是在這兒的塑料用品店買的。
塑料用品店有一百多平米,玻璃門上貼著張紅紙條,寫著“農資用品專區”。
馬長河推開門,門上的鈴鐺“叮鈴”響了一聲。櫃台後坐著個矮胖的女售貨員,手拿著針線納鞋底子,黑紅的臉上沒什表情,瞅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幹活。
店貨架上擺著不少塑料用品,塑料盆、塑料桶、工業用的塑料管道,滿滿當當。
東牆邊堆著三卷塑料薄膜,黑的、藍的,還有一卷透明的。馬長河徑直走到透明薄膜前,伸手摸了摸——薄膜厚實,表麵光滑,跟李哲用的一模一樣。
他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一抹喜色,轉過身問售貨員:“同誌,這款透明塑料薄膜咋賣?”
“7塊錢一平米。”女售貨員瞥了一眼,又低下頭納鞋底,仿佛這才是她的主業。
“啥?這貴!”馬長河嚇了一跳,嗓門都高了,“我聽人說,你們這不是賣四塊錢一平米嗎?”
矮胖售貨員終於放下針線,抬眼看他:“胡扯!這款是最好的,沒裂痕、沒氣泡,厚度還均勻,從來就沒賣過四塊錢。”
“你別糊弄我!李哲去年就在你這買的,就是四塊錢一平米!”馬長河語氣篤定,他之前特意問過李哲大棚的員工,心有數。
矮胖售貨員撇撇嘴:“他能買你找他去,我這兒就這價,愛買不買。”
她是認識李哲的,也知道李哲的本事,暗道,你要真和李哲熟,能自己個上門買?
馬長河的倔勁也上來了,往前湊了兩步:“你這啥服務態度?我騎了倆小時自行車過來,你就這說話?把你們領導叫出來,我要的多,得跟領導談!”
“瞧把你牛的,你以為你是李……”矮胖售貨員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把頭扭到一邊。
這時,一個穿中山裝的男人從後門走進來,頭發有點謝頂,左胸口袋別著兩支鋼筆——一看就是幹部的樣子。
女售貨員趕緊站起身,語氣也軟了:“宋科……宋廠長,您來了。”
她指著馬長河,委屈地說:“這老鄉要買透明棚膜,我說七塊錢一平米,他非要按四塊錢買,還在這兒嚷嚷。”
去年的宋科長,上個月剛剛升成副廠長,還管著銷售——扭頭看向馬長河,臉上堆著笑:“老鄉,這透明棚膜確實是七塊錢一平米,沒騙你。”
馬長河趕緊掏出煙盒,抽出一支“紅塔山”遞過去:“宋廠長,我是萬安鎮的,去年我們鎮李哲建大棚,就在您這兒買的棚膜,他說就是四塊錢一平米。”
宋廠長接過煙,沒點燃,夾在耳朵上,眼珠子轉了轉,暗道,你也說了那是李哲?我賣給李哲多少錢,關你啥事?
“老鄉,這兩年經濟改革,物價漲得快啊。”他拍了拍馬長河的肩膀,“別說農資了,吃的、喝的、穿的、住的,哪樣沒漲價?
就是你去食堂買包子,去年兩毛一個,今年都兩毛五了,去年的價作不得數。”
馬長河也知道物價在漲,可七塊錢一平米,他建一個六百平米的大棚,光棚膜就要四千二百塊,加上水泥立柱、草簾子、化肥,五千塊貸款根本不夠。
“就算漲價,也不能漲這多啊……”他歎了口氣。
“老鄉,不是我漲的,是原料漲了。而且現在沒現貨,您要是想要,得先付定金,後續有貨了我們再通知您。”宋廠長依舊笑著,語氣卻沒商量的餘地。
馬長河皺眉追問:“宋廠長,您沒騙我吧?我可聽李哲說過,你們廠還積壓著不少塑料薄膜,怎會沒貨呢?”
宋廠長答道:“您既然知道李哲,也該清楚他從去年冬天起,陸續建了二十多畝蔬菜大棚,我們廠的貨早被他買空了,哪還有庫存?今年他預定的棚膜更多,我還正愁去哪兒進原料呢。”
馬長河歎了口氣,問:“那得交多少定金?什時候能取貨?”
宋廠長說道:“定金要付總價的百分之五十,您回去等通知就行,有貨了我們會給你們村打電話。”
馬長河心算了筆賬:百分之五十的定金,就是兩千一百塊。他想起去年李哲建六百平米的大棚,棚膜才花了兩千四百塊,現在倒好,定金都快趕上去年的全款了。
他看著宋廠長臉上的笑,總覺得不對勁,可又說不出啥。
“我再想想吧。”馬長河甩了甩胳膊,轉身出了店門。
騎上自行車,他忍不住哼了一聲:“娘的,俺就不信,除了你們這,俺還買不上棚膜了!”
自行車輪再次碾過土路,朝著下一個農資店的方向去了。
……
天剛蒙蒙亮時,大營村外的田埂上還沾著露水,李家大棚的燈就亮了,透出人們忙碌的身影。
等時針挪到上午八點,日頭早把暖意灑開了,大棚的工作也告一段落。
李哲帶著一群人趕到了新租的四十畝露天菜地,醃漬小黃瓜3月25日種下,已經到了采收的時候,另外幾畝青刀豆還沒到時候。
地的黃瓜藤早爬滿了矮竹架,翠綠的藤子間掛著一串串醃漬小黃瓜,有的頂著頭嫩黃的小花,有的剛把花萼褪掉,個個都在 10到 15厘米長短,瓜身圓滾滾的,直徑 3、4厘米的樣子,表皮潤得發亮,湊近些還能聞著股淡淡的瓜香。
李哲站在田埂邊的空地上,手捏著根剛摘的黃瓜,指尖能碰著脆生生的瓜肉。
他將黃瓜掰成兩段,仔細瞅了瞅瓜籽——還沒硬,心才算踏實。
轉頭看見身旁的二叔李振國,穿件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袖口卷到胳膊肘,正彎腰盯著一叢黃瓜藤看。
“二叔,您瞧瞧這黃瓜怎樣?”李哲把手的黃瓜遞過去,聲音帶著點盼頭。
李振國接過黃瓜,用指腹蹭了蹭皮,又輕輕掰了一小段嚼了嚼,臉上立馬露出笑:“不錯不錯!這脆勁兒、這甜度,正好能收了!”
他直起身,朝著周圍等著的工人喊,嗓門亮堂:“都記好了啊!拿剪刀或小刀,從瓜柄根兒 1、2厘米的地方剪斷,別用手硬掰!要是把瓜身弄破、就沒辦法做酸黃瓜了!”
頓了頓,他走到竹筐旁,掀開筐鋪的軟布:“裝的時候輕拿輕放,都放進鋪了軟布或透氣網袋的筐,每筐別超15公斤,壓壞了就沒法加工了!”
李哲跟著掃了圈工人,有挽著褲腿的老農,也有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夥,提高聲音問:“都聽清楚沒?”
“聽清楚了!”眾人齊聲應著,聲音在田埂間蕩開。
“動手幹吧!”李哲一揮手,工人們立馬動起來。
有人蹲在藤架旁,手的剪刀“哢嚓哢嚓”響,剪好的黃瓜輕輕放進筐;有人負責遞筐、收筐,腳步輕快地在田埂間來回走,沒一會兒,空竹筐就裝滿了翠綠的黃瓜。
李振國也沒閑著,走到哥哥老李身邊:“哥,采完了先在地篩一遍,太老的、太嫩的,還有帶蟲眼、破了皮的,都單獨放著,別混進加工的原料,得保證品質齊整。”
老李抬起頭,抹了把額頭的汗,笑著說:“你放心,幹這多年農活,這點事兒我心有數!”
李哲也走過來,補充道:“爹,那些破了的黃瓜別浪費,單獨裝起來,回頭能賣到‘蜀香居’做菜用。”
老李點點頭:“行,我記著,到時候單獨裝一筐,讓他們捎過去。”
另一邊,金百萬正帶著倆工人打掃拖拉機。
他人胖,穿件藍色背心,額頭上全是汗,手拿把掃帚,把拖拉機鬥的土和雜草掃得幹幹淨淨。
清掃完後,兩台拖拉機停到田埂邊,金百萬擦了擦汗,快步走到李哲跟前,笑著打招呼:“老弟,都準備好了,就等裝黃瓜了!”
“辛苦你了,金哥。”李哲招呼工人們把一筐筐黃瓜往拖拉機鬥搬。每筐都碼得整整齊齊,就怕壓壞下麵的。
金百萬在旁邊盯著,時不時伸手扶一下筐子:“慢點兒,輕點兒放!這可是咱做罐頭的寶貝!”
等黃瓜裝得差不多,李哲走到趙鐵柱身邊叮囑道:“柱子,路上一定開慢些,這黃瓜脆得很,別顛壞了。”
趙鐵柱正坐在駕駛座上,拿塊布擦方向盤,點頭應:“哥,你放心,我開慢點兒,保證把黃瓜好好送到罐頭廠。”
沒一會兒,第一批熟了的黃瓜就裝完了,兩台拖拉機的鬥都堆滿了翠綠的黃瓜筐,看著特別喜人。
李振國拍了拍身上的土,對李哲說:“我跟車去罐頭廠,到那兒我親自盯著卸車。”
說著,他爬上頭一台拖拉機的副駕駛座——他現在是罐頭廠的主管,得確保黃瓜卸到廠的原料暫存區,那地方陰涼、通風還幹淨,不能讓黃瓜在外麵曬太久。
拖拉機“突突突”發動起來,冒點淡淡的黑煙,慢慢駛離田埂。
李哲站在原地,看著兩台拖拉機的影子越來越遠,直到沒在村道的拐角,臉上帶著些許期待——想著自家品牌的罐頭從生產線上下來的樣子。
不過,他這會兒還有件要緊事得辦。
李哲跟父親打過招呼,轉身走向田埂邊的白色伏爾加轎車。
他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發動汽車,打了把方向盤,轎車朝著京城的方向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