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都洛陽以北三百外,有著一片山清水秀之地。
哪怕在寒冬之際,這片地區依舊如春,有靈韻之氣縈繞。
此地名為伽藍,有一片豪華輝煌的廟宇修建於此,是為伽藍寺,乃是佛門聖地之一。
數百年前,有位魏帝為了在一定程度上管理佛門,劃分出這片靈地歸於佛門,並以官方的名義舉辦佛門交流大會,促進各地佛門宗派的學習交流。
久而久之,便有魏國佛門最大的盛會在此舉行,容納各地佛門弟子以及善男信女,甚至於其他修行中人來此辯經論道,是為佛門無遮大會。
當然,在這樣的佛門聖地,辯的經是佛經,論的道自然也是佛道。
這些年,佛門各大宗派都想爭個佛門正統,然而事情一直爭論不休,無有定論。
如今正值十一冬月,離無遮大會的開幕還不到一個月。
不少地方的佛門中人和善信已經到達伽藍,居於伽藍寺外的安置場所,熱鬧不已。
伽藍之地,寬闊的大道上,車水馬龍。
來自各地的僧侶和善信,還有修行中人們,或乘坐車馬坐騎,或步行前往伽藍寺。
大多數人都衣著華貴、氣質不凡,少有普通人。
即便是那些顯貴者身邊的奴仆,也一個個穿著打扮較為精致,不給主家落了身份。
雖說無遮大會有無所遮擋、無所妨礙,廣結善緣,容天下人來此聚會論佛之意。
然而伽藍之地平時就是禁區,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來此禮佛。
到了大會的前夕,哪怕這暫時有所放開限製,但又豈是尋常人能到達的地方?
當這片所謂的佛門聖地繁華熱鬧,盡顯盛世之境,而在這片土地外麵,卻不知有多少人難得安生。“佛祖立教,欲引領佛門弟子普度眾生,但終究是度不了整個天下…”
“如今佛門還在魏國一地興盛不衰,但這真是佛祖願意看到的嗎?我看未必……”
一處山道邊,一棵繁茂的大樹下,陸正幾人正在那歇息,看著來往的路人。
青婉聽到陸正的言語,小聲哼哼道:“我要是佛祖,非得把他們都給……”
青婉揮著手,好似在拍蚊子一般。
旁邊的公羊明幹咳一聲,忍不住道:“心想想就好,可別說出來被人聽見,犯了眾怒。”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他們這幾個,怕是難以麵對這的諸多佛門信眾。
青婉不禁側目,“你們公羊學派不是講究嫉惡如仇,有仇必報的嘛?”
公羊明聞言道:“這還是要心有數,不能莽撞。再者,公羊一學早已落魄,其中不少學問典籍都已遺失。我雖出自公羊家,但主學乃是齊國現在盛行的需學……”
公羊明以前倒是想著複興家族學派,但實在沒什人支持,實在難有作為,便是放棄了。
現在他又在北域實踐另外的道理,壓根算不得公羊學派一脈的儒道文人。
青婉恍然,旋即寬慰道:“這樣啊,那真是有點可惜。不過嘛,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連聖賢們的一些學問道理,都有過時的一天,咱們以後好好鑽研實踐新的真理,才是不辜負了聖人先賢們的教海……”被青婉這一番開導,公羊明還愣是找不出什不對的地方,不免微微一笑,點頭回應了一下。忽地,有嫋嫋佛音傳來,聲音悠揚莊重,穿透力極強。
附近的許多人循聲看去。
但見得天上有一片彩雲飄來。
彩雲之上,有一群穿著光鮮亮麗的紅衣僧人,渾身珠光寶氣,佛光燦爛湧現。
這群僧人正沉聲誦念佛經,神色虔誠莊嚴肅穆,卻又給人一種招搖過市的感覺。
有人見得這一幕,認出來這些僧人,不禁低聲向旁人解釋。
“是魏國西邊的密法派高僧,念的應該是他們宗派的佛經,名為大藏……”
陸正和青婉瞧了瞧天上招搖而過的僧侶,又收回目光對視一眼。
青婉嘀咕道:“好像那幾個妖怪,就是他們一派的吧?”
青婉說的妖怪,乃是雪原那幾位裝神弄鬼的假菩薩。
陸正道:“是的。”
這群僧人哪怕籠罩於佛光之中,也讓陸正覺得有些不舒服。
在北域的時候,陸正就收集到關於佛門宗派的許多情報。
那些人製法器的買賣去路,陸正也詳細調查了一番。
很大一部分器物流通去了魏國,到了一些佛門宗派的僧人手,特別是某些宗派。
陸正很肯定這群僧人身上便攜帶不少那樣的法器,有些東西的存在哪怕是佛門氣息也遮掩不住的。青婉挑眉不悅道:“真是什人都能來參加這大會啊,還如此排場,好大的威風!”
彩雲之上,許是覺察到了青婉的不善,有僧人不禁側目望向下方。
見得陸正四人穿著簡樸、氣息不顯似常人,僧人的眼神頓時陰沉冷冽。
青婉感知敏銳,不禁眼眸一瞪,還以顏色。
,還敢這看她?若非這是魏國伽藍,她非要動手和這些僧人講講道理了。
紅衣僧人見青婉如此,不禁皺了皺眉。
在魏國敢對佛門中人有不敬之意,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心中冷哼一聲,一縷無形的佛力悄然施展而出。
青婉眼疾手快,起身抬手一拍。
一股無形的氣浪在空中炸裂,爆炸聲震耳。
與此同時,陸正三人都站了起來。
青婉眼眸泛起光亮,“都看見了吧,他們先動手的,我們現在還手那可是正當防衛了!”
本來就看這群道貌岸然的僧人不爽,結果對方還搞偷襲。
公羊明目光平靜地看向陸正,雖然他嘴上說著要理智,但真要動起手來,那也不會含糊的,不能弱了儒家大儒的名聲不是?
為首的紅衣老僧神色微動,本以為自己的弟子隻是偷偷懲戒一下幾個凡夫俗子,卻似乎對上了有來曆的人。
換作在故土,誅滅一些百姓都沒人敢說什。
不過如今在伽藍,行事還是多少要注意一下影響。
老僧不禁停住雲彩,雙手合十幽幽道:“不知幾位施主從何處來?”
老僧也沒有說攻擊之事,而是先詢問身份底細,好看人下菜。
陸正淡淡道:“從來處來,到去處去。”
老僧眯了眯眼,這話聽起來,怎像是跟他打禪機呢,莫不是遇到了禪宗的善信,跟他玩這套?還不等眾人生出各種猜測,陸正又道:“不知諸位是要去哪?”
老僧聞言心中微微驚異,不問他們來曆,反而問他們的去處,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
他可不喜歡玩禪宗打啞迷的一套,便微笑道:“自是來伽藍朝聖禮佛。”
陸正淡淡道:“爾等以人之皮骨為飾,卻來這朝聖禮佛,還站這高,當真不怕諸佛菩薩怪罪,天打雷劈?”
陸正麵對某些人,說話可是一點也不客氣。
周圍的路人們聽聞此言,無論是修行中人,還是那些權貴人物,皆是臉色一變。
他們中很多人其實都是知曉佛門的某些宗派喜歡用人製法器,而且還不是尋常人就可以煉製成器,其中相當有講究。
但這類事情,大家都不會拿到台麵上來說,指責什,畢竟傳揚出來,算是損壞了整個佛門的形象。因為真說起來,哪怕一些比較正派的佛門,也會拿門內前輩的屍骨舍利煉為法器。
即便有的人是生前自願貢獻己身,但很多時候,自不自願這種事情,一旦開了口子,便也有了被自願。畢竟那些被煉製出來的法器,可無法開口說話辯解是非對錯。
老僧聽到陸正如此尖銳的言辭,也忍不住眉頭一皺。
在他身後,有僧人大為不滿,怒斥道:“放肆!哪來的小輩胡言亂語,還天打雷劈。佛祖菩薩都沒有說什,輪得到你來說三道四,貧僧看你才是對佛門大不敬的人!”
陸正心有所感,微微抬頭看著天空,聲音冷淡道:“是?”
高空,那間有一道金色的雷霆乍現。
雷霆光芒耀眼,徑直劈向乘雲的一眾紅衣僧人。
密法派的高僧心中一驚,迅速反應過來,紅色的大袖一揮,頓時有佛門金光湧現,將那道雷霆之力淹沒。
怎回事……高僧明顯感受到這股突然出現的雷霆蘊含佛道氣息,其中還夾雜著此方天地之力。換而言之,是有誰動用了伽藍聖地這片地方的天地力量,召來了一道天雷。
他不禁看向陸正幾人,麵露驚疑之色。
剛才他並沒有感受到這幾人有出手的跡象。
不僅是他,連公羊明和青婉也微微移動目光,瞟了瞟陸正,懷疑是陸正所為。
陸正不動聲色,這道雷霆還真和他沾了因果關係,但並非他出手………
青婉眨了眨眼,不管是誰幹的,顯然在幫他們造勢嘛!
青婉不禁道:“嘖嘖,怎著,因果報應來了吧?人在做,天在看!你們這些人……”
老僧神色恢複平靜,開口宣了一聲佛號,打斷了青婉的話語。
“此乃佛門聖地,可容不得你們假借佛祖之名,施妖法興風作浪!”
這種情況,他可不會承認真是什天打雷劈,這樣不僅是打自己的臉,還是打整個佛門的臉。老僧內心驚疑不定,他之前就得知到一些消息,聽說朝廷要立什大乘佛教為佛門正統,要規整當下的佛門各宗派。
而他們密法派一來這,就有人敢如此針鋒相對,還有天雷突降,莫不是要拿他們一派開刀?如此一想,老僧頓時警惕戒備起來,不想再與人糾纏什,免得等會兒真脫不了身,但表麵上也不能輸了氣勢。
他便又厲聲道:“此地禁造殺孽,貧僧還要去伽藍寺禮佛,爾等如此大不敬,以後自當有因果報應!”說罷,老僧一揮袖,彩雲承載著一眾人飛速遠去。
青婉愣了一下,還以為對方要出手打一場呢,怎放了狠話就溜了?
公羊明摸了摸下巴,小聲道:“他們恐怕誤會了什。”
公羊明頓了頓,又低聲詢問陸正,“你幹的?”
陸正微微搖頭,“非我,天也。”
公羊明咂巴一下嘴,隱隱琢磨過味來,但又有些不太確定。
就在這時,有一隊大魏甲士踏雲而來。
這是在伽藍之地的巡邏衛兵,剛才見得雷霆異象,便迅速過來查看情況。
待領頭之人見到陸正四人,不由得心中一凜,也顧不上剛才的天雷,連忙帶隊降落到幾人近前。衛隊長走到陸正的麵前,輕聲道:“我乃太子殿下的近衛,現暫時調任到此地巡邏……”
“早前殿下收到諸位貴客來此的消息,已在伽藍寺等候幾位數日,殿下還擔心以為諸位在路上遇到了什事……”
說話間,衛隊長還亮出來自己的身份憑證。
陸正眼眸一閃,元燾居然把自己府邸的近衛都調到了這邊?看來是真顧忌各大佛門,擔心出現什意外,控製不住局麵嗎?
陸正便道:“今年的風雪較大,我等一路過來接濟了一些百姓,路上耽誤些時間,倒是讓你們擔心了。”
換作尋常時節,他們早就到了這。
衛隊長聞言道:“原來如此,幾位高義。幾位可願隨我去見殿下?”
本來陸正幾人還準備沿途領略一下伽藍的風景,但看這位隊長的樣子,隻怕元燾那邊收到消息後也等得急了。
陸正微微一笑說道:“行。”
旁邊的公羊明心念一動,一陣清風吹拂,眾人便轉眼消失在原地。
下一息,他們便來到一座大山之下。
大山雲霧繚繞,彩氣氤氳,是一處充滿靈氣之地。
山中隱約可見一片片輝煌燦爛的廟宇,熠熠生輝,佛光照耀。
魏國十大佛寺之一的伽藍寺,便在這座靈韻大山上。
平時這是清淨之地,有資格長居於此的人不多。
多是朝廷供奉的僧人或權貴善信在廟中清修。
如今因為舉辦無遮大會,山上山下不少地方都可見人頭攢動,前來朝聖禮佛者難以計數,還有人源源不斷從四方大道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