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輝之都。
黃昏將至,太陽西沉。
巨大的雲朵被光明鑲嵌上耀眼的金邊,更深處的雲團則被浸染成暗紅色,形態各異,仿佛天空中的火焰山巒。
廣場上的營帳之中,黑發青年正在書桌前奮筆疾書,全然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直到一名侍者走上前,恭敬地開口提醒道:
“明宇殿下,已經到黃昏了。”
夏明宇才如夢中初醒般放下手中的羽毛筆,愣愣地看著窗外泛黃的夕陽。
自從盧恩與彌月莎一同前往月之森,其他人也各有自己的任務去做,營帳中隻留下自己與一些負責協助任務的新人處理公務後,他就時常忘記時間的流逝。
大概,前世的那些從早到晚一上就是一整天班的社畜們也是這樣的吧。
“該回家了。”
夏明宇用力地伸了下腰,這才艱難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通知下其他人,讓他們都結束工作吧,今天辛苦了。”他吩咐侍者道。
“是,殿下。”侍者躬身一禮,隨後便轉身往營帳深處走去,沒多久整個營帳便就此起彼伏的響起了座椅與地麵摩擦的聲音與努力壓抑著的輕笑聲。
果然,沒人喜歡上班。
夏明宇獨自一人行走在光輝之都的街道上,暖黃的暮光將整個城市都浸染成了溫柔的琥珀色,仿佛陷入了一片金色的海洋之中。
看著這樣的美景,他隻覺得一天的辛勞都得到了撫慰,尤其是在想到這座城市是由他與同伴親手締造之後。
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們,在見到獨行的黑發青年之後,先是難以置信地用力揉了揉眼睛,待確認不是幻覺後便滿臉崇敬地彎下腰朝他躬身深深行了一禮,隨後默不作聲地快步離去。
於是原本人潮湧動的街道,卻因為黑發青年而形成了一個直徑數米的“空洞”。
這是夏明宇特意下的命令,凡是見到他的是市民,無需再進行下跪,隻需躬身行禮即可。
事實上,他本來是連行禮也要取消的,但無奈塔梅爾蘭他們極力勸阻,這才留下了行禮。
走著走著,夏明宇便在一座占地龐大的木製建築前停下了腳步。
“居然還沒下課嗎?”
聽著學堂傳來的嘈雜討論聲,夏明宇若有所思。
果然,每個世界的學生下課,都比社畜還晚。
“也不知道塔梅爾蘭當老師當得是否還適應?原本的人選不是他,但他卻主動提出請求,說是想要再培養出像萊奧那樣優秀的學生.”
想到這,夏明宇決定進去看一看。
踏踏踏。
繞了一圈後,他從學堂的後門走了進去。
“這個乘法到底該怎乘啊?五乘七到底是多少啊!”
“笨蛋,塔梅爾蘭老師不是已經教給我們九九乘法表了嗎?五乘七等於四十五啊!”
“兩個笨蛋,五七三十五...”
剛一踏入學堂,看著麵黑壓壓的學生與聽著他們口中關於乘法的討論,有那一瞬間,夏明宇甚至以為自己回到了藍星。
隻可惜,那隻是他把故鄉的影子帶到了這。
也是在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他才發現過去在故鄉從小習以為常的那些知識,究競有多珍貴。光一個阿拉伯數字與九九乘法表,就能令這些原本從未接觸過書本的平民少年們迅速學會並掌握算術的基礎,而正常情況下就算是貴族想學習算術也需要聘請昂貴的家庭教師,堪稱大道至簡。
學問,雖遠在中國,亦當求之。
夏明宇理解了這句話的含金量。
他站在後門四處張望搜尋塔梅爾蘭的身影,很快便發現在一個個書桌間依次穿梭,不厭其煩地俯身給學生們講解知識的金發青年。
“還真是難為他這位教宗之孫了. ..”夏明宇不由地在心中感歎道。
以他現如今晉升新月階位後的目力,能清楚地看著塔梅爾蘭額頭上凝結的汗珠,可以想象對方一天的工作量該有多高。
明明是太陽教會當代教宗的親孫子,身份高貴到完全不輸王子,卻能這般辛勞地為一個個不久前還是奴隸的平民們教導知識.
夏明宇始終有種奇怪的預感,這個世界若不是他來了,或許真正的救世主是塔梅爾蘭才對,因為他太完美了,完美到就像是一個聖人。
“先不去打擾他了,找個地方坐下等等吧。”
學堂最後一排的座位上。
傑夫看著空蕩蕩的石板書桌,又看了看身旁桌子上同樣一片空白的保爾,重重地歎了口氣。今天兩人在結伴趕路去學堂的道路上,意外遇到了一處工地需要搭把手,二人便幫了下忙因此耽誤了時間。
等趕到學堂之時,他們便發現這已經徹底坐滿了人,隻剩下最後一排還全部空蕩蕩沒人去坐。而等他們坐在最後一排之時,才發現如此遠的距離兩人已經看不到黑板上塔梅爾蘭書寫的內容了,因此隻能在座位上傻傻地坐了一整天。
“沒關係的,等塔梅爾蘭老師來到這時,他會教會我們的。”
看著身邊焦慮的同伴,保爾安慰道。
“我知道,隻是那樣從零開始的話就太麻煩塔梅爾蘭老師了,他今天已經很辛苦了”傑夫歎著氣道。
“那我來教你們乘法吧。”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拉開椅子,坐在了他們身旁。
傑夫聞聲扭頭定睛一看,下一刻便全身顫抖地好似篩糠一般。
因為來人是一名有著夜色般深邃頭發,黑曜石般美麗眼眸,麵容俊美的青年。
整個光輝之都,無人不認識這名青年的身份。
他是所有奴隸們的救世主,亦是在所有人心中比神明還要偉大的太陽一一十四億國民的王國繼承人,明宇·夏殿下。
“殿..殿下”
就在傑夫結結巴巴地想要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躬身行禮之時,卻見黑發青年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下一刻,傑夫立刻緊緊閉上嘴巴,不敢發出任何聲音,身體也像是變成木頭般僵在了座位上。隨後夏明宇拿起書桌上的粉筆,開始在書桌上寫寫畫畫起來。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這是九九乘法表,是乘法的基礎。”
傑夫全神貫注地傾聽著,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字眼。
他敢發誓這是他有史以來聽課最專心的時候,換做任何人來也一定同樣如此。
畢竟誰敢在殿下親自教導知識時分神?
若是傳出去,隻怕會被光輝之都的所有市民們都唾棄。
“怎樣,聽懂了嗎?”
一段時間之後,夏明宇放下粉筆詢問道。
“嗯。”傑夫重重地點了點頭,額頭都差點撞到了書桌上。
“那. ..七九等於多少?”
“六十三!”
“九七呢?”
“九七. ..也是六十三!”傑夫愣神了好幾秒才想通答案。
“看樣子你確實學會了。”
夏明宇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他在教師之路上還是有一點天賦的,第一次教人就能直接教會,也算是給塔梅爾蘭分擔工作了。
而聽到這句話後少年才終於長長地舒了口氣放鬆下來,像是剛經曆了場被押上斷頭台後僥幸逃生的生死大劫般。
“你呢,需要我為你講解嗎?”
夏明宇將目光放在了傑夫身旁,那位好似黑熊般健壯的青年身上。
“尊敬的殿下,已經無需麻煩您了,在您剛剛教導傑夫之時我已經學會了。”
保爾默默彎下腰以表示恭敬,沉聲道。
“你是保爾吧?你的事跡我已經聽伯格他們講了,為了拯救城鎮的居民而主動提出擔當誘餌,直麵吃人的飛龍,很了不起。”
夏明宇誇讚道。
對於偉大的殿下能認出自己,保爾並不意外,畢競學堂一屋子少年就隻有自己一個大齡青年。您過譽了,拯救黑石鎮的人是伯格大人與卡倫大人,我隻是幫了他們一點點小忙。”
他沉穩地回答道,可嘴角的弧度卻無論如何也壓不下來。
這可是解放了奴隸之都,驅逐了穿刺公,伯格大人的主君,全東境人民心中的太陽誇讚自己了啊!而就在這時,一直依序穿梭在書桌之間為眾人講解的塔梅爾蘭也終於走到了最後一排。
當塔梅爾蘭看到坐在座位上微笑地望著他的黑發青年後,他先是神色一怔,等回過神來後便立刻毫不猶豫地彎下腰想要單膝下跪。
砰。
所幸夏明宇及時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我不是下過命令,以後見到我無需下跪的嗎?”
“那是其他市民們需要遵守的命令,但我是您的侍從,理應向您表達我的敬意。”
塔梅爾蘭神色認真道,那雙深邃的湛藍眼眸在從窗戶透來的昏黃暮光映照下,像是兩顆藍寶石般閃閃發亮,令夏明宇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次就算了,他們已經被我教會今天的知識了,你可以讓學生們下課了。”
夏明宇環顧學堂已經注意到他,紛紛投來驚異目光卻緊緊捂住嘴不敢發聲打擾的少年們,開口道。“是,主君。”
塔梅爾蘭恭敬地躬身行了一禮後,這才轉身麵對一眾探頭探腦張望的學生。
“現在,下課!”
踏踏踏。
如鼓點般密集的腳步聲響徹了整座學堂。
結束學堂的教學之後,夏明宇與塔梅爾蘭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此時天已經變得漆黑,好在夜空中密密麻麻無法計量的群星灑下的光輝,使得道路依舊清晰可見。“怎樣,這幾天在學堂當老師還適應嗎?”
回想起先前金發青年額頭上的汗珠,夏明宇詢問道。
若塔梅爾蘭回答無法適應或者辛苦的話,那他會毫不猶豫地換一個新的老師,即使. .塔梅爾蘭是對於這些少年們來說最棒的老師。
“殿下,我,很開心。”
麵對主君的問詢,金發青年的臉龐上露出一個好似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連周圍灰暗的街道都好像明亮了幾分。
“看著那些學生們因為我的教導而學會知識,而變得更優秀,而改變人生,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比被人們稱作太陽之子還要幸福的事情。”
“您知道嗎?那些學生們真的很棒,我能感覺到,他們每一個都在竭盡全力抓住您賜下的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有一個女孩,她甚至把我講的所有內容全部抄錄在了紙張上,比我寫的都要清晰”
塔梅爾蘭絮絮叨叨地講述著學堂的趣事,等看到麵前黑發青年溫和的笑容後才察覺到自己講的似乎有點太多了。
“抱歉,殿下,我好像說得太多了。”
金發青年摸著自己的後腦勺,神色尷尬地說道。
“無妨,我們是朋友,朋友又怎會不願意傾聽另一個朋友的快樂呢?”夏明宇微微一笑,隨後問道:“對了,這些學生麵,你有沒有發現有超凡天賦的?”
他之所以建立學堂招收這些適齡的少年們,一方麵是為了傳播知識培育人才,另一方麵也是搜尋具備超凡天賦的人,培育出光輝之都的新生力量,畢竟這些少年們是絕對可以信賴的親信。
“有一個學生,騎士天賦很強.”塔梅爾蘭思索片刻後回答道。
“是保爾嗎?”夏明宇回想起來那個虎背熊腰,敢以凡人之軀直麵飛龍的青年。
然而塔梅爾蘭的下一句話就令他徹底愣住了。
“是經常跟保爾坐在一起的傑夫。”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夏明宇感歎道,他沒想到那個又瘦個子又不高的少年居然是學堂超凡天賦最高的。
“很強是有多強?”
“差不多有我三分之一的天賦吧。”
“三分之一?!那確實很強了。”夏明宇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並決定早日讓其開始騎士訓練。“未來,真是讓人期待啊!”
“是的,殿下。”
二人相視一笑,兩道身影在星光下拉的很長很長。
另一邊。
在做出了前往光輝之都求見那位十四億殿下的決定後,蘭迪便駕馭著飛龍,載著他與巴爾德朝著光輝之都極速飛去。
因為時間上分秒必爭的緣故,他們不敢有絲毫停留,幾乎是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地趕路。
在短短幾天時間內,他們便跨越了數千公,幾乎飛過了大半個東境。
“蘭迪,下方似乎有一座城鎮,我們下去歇歇吧。”
龍背上,看著綠發青年眼角冒出的黑眼圈,巴爾德勸告道。
為了能更好地駕馭飛龍,蘭迪因此也跟著一同放棄了睡眠,時刻坐在龍首上安撫與鼓勵著飛龍。吼!
還沒等蘭迪回答,腳下的追風便發出一聲哀鳴,顯然是在讚同巴爾德的話。
她之前從未覺得這個人類老頭如此順眼。
再飛下去,她說不定就要成為曆史上第一頭活活累死的龍了。
該死,她是高貴的龍,不是牛馬人。
“好。”
見狀本來因為時間緊迫想要拒絕的蘭迪,隻能歎了口氣答應下來。
砰。
剛一落地,飛龍便趴到在草地上沉沉睡了過去,而蘭迪則與巴爾德一同前往不遠處的城鎮借宿休息。然而才踏入城鎮,他們便聽到一段無比悅耳的琴聲。
從小聽著母親的歌聲入夢,甚至有夢想過成為一個吟遊詩人的蘭迪情不自禁地就往琴聲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而身旁的坎貝爾侯爵見狀,也隻能無奈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