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簞食壺漿喜迎王師
聽了宿敵哈維的調侃，萊納伯爵差點被逗笑了，他走在琥珀港王宮的回廊中，吹胡子瞪眼道：
“白撿一塊公爵領？你真覺得那沼地領好打？白河伯爵林恩，還有繼承了沼地公爵頭銜的拉斯洛，這兩人哪一個好對付？”
萊納早已提前打探過相關情報，對兩位對手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尤其是那個林恩，白手起家打下了一個貨真價實的伯爵頭銜，就這等能力與手腕，放在南境那也妥妥是一號人物。
萊納的最終目標是金鹿堡，為此他就得先過林恩把守的三河城與白河領。
雖說林恩正與拉斯洛鬥得不亦樂乎，駐守老巢的兵力應當不多。
可萊納麾下其實也湊不出多少兵力，他估摸著頂多能湊出萬把人，沿途還能再招攬些賊匪流民。
就這點兵力，還沒有任何成體係的後勤，卻要長途跋涉去拿下三河城與白河領，這種超高難度任務，萊納這輩子還是頭一次接。
哈維停下腳步，瞥了萊納一眼，半開玩笑半是認真道：“你要是覺得難，那我們換個目標？”
萊納故作無奈地搖搖頭：“算了，我已經答應國王陛下，要替他掃清沼地領的叛賊，身為一名真正的貴族，就得說到做到。”
但話又說回來了，沼地領是難打了一些，卻比穀地領要富裕得多。
萊納是來給家族和小兒子掙領地的，那當然要盡可能掙一塊富裕的領地。
“你這小子，。”哈維冷笑一聲，接著邁步向前，不再理會這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老狐狸。
萊納快步追上，問道：“你打算什時候正式出兵？”
哈維不耐煩地回道：“下周。”
“下周？這快？我還想等到四月中旬或者下旬再出兵，看來不能再拖了。”萊納的吃驚並不是裝的。
三月的北境雖然氣溫已經有所回升，可融化的積雪會導致道路泥濘不堪，嚴重拖慢陸上行軍的速度。
水路倒是相對通暢，可萊納既沒錢租賃船隊，也沒錢為上萬人的軍隊購置糧草，必須要沿途‘征收’。
因此他隻能走陸路。
本想著等到四月中旬，道路徹底凝實後再出征，可老對手竟然三月就要趕著出發，那萊納當然不能落人一步。
“我隻是怕情況有變，因此才會盡快出發。”哈維這話說得有些隱晦。
但萊納還是聽出了老對手的弦外之音。
所謂的‘情況有變’，無非就是怕奧托反悔，撤銷了他們二人的統帥職位。
奧托可是大手一揮，就許出去了兩塊公爵領，誰知道他會不會因為肉疼改主意？
兩人都是一把年紀來掙領地的，大老遠跑一趟北境也不容易，當然希望盡快將收益落袋為安。
至於道路艱險等困難，兩人則全然不放在眼。
五十多歲嘛，正是應該奮鬥的年齡。
為了領地與頭銜，他們無所畏懼，泥濘的道路根本無法阻擋他們前進的決心。
但這兩位南境伯爵全然想不到，奧托就希望他們越快出征越好。
“親愛的，我的計劃一切順利，下次你再來北境的時候，看到的將會是一個完整、統一且團結的嶄新王國。”
琥珀港的碼頭上，奧托與妻子在微涼海風的吹拂下告別。
此刻，這位肩挑兩大王國的男人臉上寫滿了驕傲與自信，仿佛整個北境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王後索菲婭與丈夫溫存良久，抬起頭說道：“我也希望如此，但下次來琥珀港時，我不想看到一些令人厭煩的私生子。”
索菲婭掌控欲極強，尤其對丈夫的褲襠看得很緊。
沒來北境前，她幾乎與丈夫寸步不離，時時刻刻都在盯防那些大膽、年輕又漂亮的女孩。
奧托對此不勝其煩，可那會他正覬覦北境的王位，隻能在某些方麵遷就妻子。
而且年輕時的索菲婭相當漂亮，身材又很棒，有足夠的身材資本拴住奧托的心。
如今局勢大不相同，他已經戴上了北境王冠，又即將與年老色衰的妻子分居兩地，那顆偷情的心正在猛烈躍動。
奧托一臉深情地凝視著妻子，上唇胡須翹起老高：“哦，當然，親愛的，結婚那天我就向你發過誓，此後隻會有你一個女人。”
事實上，他卻已經瞄上了王宮兩名嬌俏可人的侍女，且私底下早已暗通款曲。
“希望你能一直記得這份誓言。”索菲婭多少能猜到枕邊人的心思，卻隻能輕輕歎息。
原本她想帶著長子路德維希鎮守北境。
可眼下木已成舟，奧托親手搗鼓出來的複雜局勢隻有他一個人能把握住，年輕的路德維希缺乏經驗，隻能先在較為平靜的魯伊王國曆練曆練。
隨後奧托又告別了好親家邁森伯爵。
他拍著邁森的肩膀：“好兄弟，我的魯伊，還有妻子與兒子就都托付給你了。”
奧托此言頗有些托孤的意味。
以這年頭糟糕的交通條件，他身為魯伊國王卻長期停留在北境，說實話和死了的確沒太多區別。
假使魯伊遭遇了強敵入侵，遠在琥珀港的奧托肯定來不及做決策，隻能讓留守魯伊的心腹大臣自行決斷。
魯伊王國是奧托的老巢，在國王長期離線的情況下，必須有可靠得力之臣看護。
邁森伯爵麵容凝重，低著頭回道：“陛下，我會竭盡我的智慧與經驗，為您守護魯伊王國、保護路德維希殿下。”
臨行前，他提醒奧托道：“陛下，請您一定當心，這北境的敵人狡猾且難纏，尤其是林恩與瓦薩，這兩人的野心與能力或許並不弱於您，還有，阿爾諾絕對不可信任，您一定要盯緊他，不能再給他背叛的機會。”
自進駐琥珀港之後，邁森主要就幹了一件事，那就是全力搜集北境方方麵麵的情報。
白河伯爵林恩與鏡鐵伯爵瓦薩是他嚴密關注的對象，同時他也對力量傭兵團的團長阿爾諾進行了詳細調查。
順帶一提，這阿爾諾現在已經成了奧托在北境的核心骨幹，協助國王組建一支效忠於王室的新軍。
而這支新軍就有不少他在傭兵團的老部下。
可問題在於，這阿爾諾不僅是‘道德敗壞’的傭兵團長，還曾經背叛過雇主沼地公爵洛泰爾。
就這個有道德汙點的無恥小人，卻能被奧托引為心腹。
這件事令邁森伯爵耿耿於懷，他害怕自己的好親家也會淪為阿爾諾晉升的又一塊墊腳石。
奧托卻微笑著回道：“放心，這些我都會牢記在心。”
對於阿爾諾這種反複無常的小人，奧托當然會有所盯防。
他之所會重用阿爾諾，主要還是看上了力量傭兵團那幾千號‘社會渣滓’。
這些雇傭兵和盜賊馬匪幹別的確實不行，還以打劫農民與羞辱婦女為樂，可他們確實是較為優質的兵源。
受限於戰前的承諾，奧托難以調動琥珀港等自治市的市民，若是從農民中征召新兵，不僅會影響到王冠領地的農業生產，征召上來的新兵缺乏經驗還得接受更長時間的訓練。
反觀阿爾諾的部下們，雖然都是些老油條，可至少在真實的戰場上摸爬滾打過，有較為深厚的基礎。
用金錢收編這些社會閑散人員，也有助於王冠領地恢複正常生產。
按照奧托的預估，哈維與萊納所帶領的貴族軍隊大概率都會在夏季敗北。
他必須要趕在秋季到來前拉出一支能為他而戰的軍隊，並切實地擊敗被削弱過的林恩與瓦薩。
時間有限，他隻能先重用阿爾諾來組建軍隊。
卸磨殺驢這種事奧托還是很擅長的，到時候他有的是辦法整治阿爾諾這種卑賤小人。
就在當奧托與妻子和重臣在碼頭深情告別之際，林恩已經率領大軍抵達了他最忠誠的哈芬城。
在大陸通用語中，‘哈芬’就是港口的意思。
這哈芬城就位於靜河北岸，乃是橡樹郡規模最大的自治市，常住人口略低於三河城，約在七千人上下。
此時已是四月上旬，據林恩正式攻入橡樹郡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周。
在這兩周中，他麾下軍隊拿下了橡樹郡大大小小二十五個據點，降服了境內的三座自治市，其中也包括哈芬城。
這三座城市都沒有進行任何像樣的抵抗，當林恩的招降文書送達城下時，這些城市的市議會很快就宣布向偉大的白河伯爵效忠。
當林恩的旗幟出現在哈芬城的北門外時，現任市長丹尼爾孤身一人騎著馬出城迎接：“尊貴的伯爵大人，歡迎蒞臨您的城市。”
丹尼爾的身後空無一人，城牆上也沒有出現哪怕一名士兵。
此舉相當大膽，可謂是將整座城市都敞開在林恩這位侵略者的麵前，肥美的哈芬城似乎任由他予取予求。
林恩掃了眼騎在馬上的中年金發市長，隨後又用麵板看了下他的屬性值與忠誠度。
沒啥毛病，三顆星的評價，六十出頭的忠誠度。
現在可不是林恩剛占領白河領那陣了，那時候的他在北境政治舞台上算是個新人，嚴重缺乏威望。
而當時的沼地公爵洛泰爾則如日中天，整個北境似乎都在他的鐵蹄下瑟瑟發抖。
那會林恩想要拿下三河城，可市長於爾根卻始終不願向他低頭，並堅決效忠洛泰爾。
後來的事就不贅述了，頭鐵的於爾根甚至先洛泰爾一步去了地獄，他的妻子與女兒都便宜了敵人。
如今林恩再想要征服三河城這種規模的城市，壓根就用不著動用武力或者花費多少心思，隻需將大軍開到城下，開出條件就可直接招降。
局勢已然變了，白河伯爵名聲大噪，洛泰爾卻早已身首分離。
“市長先生，哈芬城的誠意我已經看到了，這城門我就不進了，我的士兵就在城北五公外安營過夜，你即刻派人送上城門鑰匙與勞軍物資。”
林恩並不打算入城，這算是給市長和市民們留個臉麵。
為了招降哈芬城，他許諾會保留城市的自治地位，也不會派出官員幹涉城市的日常運作，隻是征收賦稅，並要求城市在戰時上交一定的軍需物資。
對於橡樹郡這種新占領地，林恩一直貫徹的邏輯，就是打擊死硬派、懷柔中間派。
封建貴族時代，真正願意向大貴族效死的死硬派是很少的。
在橡樹郡內，無非就是金鹿堡任命的莊園總管與城堡堡主。
這些人林恩堅決清理，一個不留。
中間派則是莊園總管下方的管事與莊頭，還有就是城市的市民代表們。
這些人都是地方上的地頭蛇，利益與地方綁定而非與金鹿堡綁定。
通常都是誰贏他們就幫誰。
眼下林恩已經成了橡樹郡的贏家，而金鹿堡則似乎放棄了整個橡樹郡。
那這些地頭蛇自然就會紛紛投靠林恩這位新主人。
為了維持地方穩定，他會暫時保留地頭蛇們的利益，等將來他拿下了金鹿堡，再騰出手來慢慢熬製這批人。
這也算是一種常見的政治博弈。
見林恩與大軍都不會入城，哈芬城市長丹尼爾頓時喜笑顏開。
他翻身下馬，牽著馬來到林恩身前，恭敬地彎腰行禮：“我代表整座城市感謝大人的慈悲與慷慨，市民們已經準備好了食物與美酒，很快就會送到軍營中。”
這半個月來，林恩麾下這支‘文明’的軍隊已經在橡樹郡出名了。
市長先生並不怕白河伯爵違背承諾將他扣下。
當天中午，丹尼爾果然派出車隊將勞軍物資悉數送到了軍營中，其中不僅有幾車剛出爐的白麵包，還有大量醃製過的肉食，以及整整兩車美酒。
林恩看著書記官維克多呈上的賬單，滿意地下達了指令：“吩咐下去，今天每名士兵可以分到兩杯麥酒。”
這叫什，這就叫哈芬城市民簞食壺漿喜迎王師！
“是，大人！”維克多同樣精神振奮。
這大半個月他始終與軍隊隨行，他看到了一支超出他認知的全新軍隊。
這支軍隊嚴明規整，不隨意劫掠，也不主動打擾當地領民的正常生活。
理所當然，這支軍隊也得到了橡樹郡當地民眾的擁護。
莊園的管事們主動投靠，城市的市民們則送上了成噸的軍糧與美酒。
所謂王師，並非國王的軍隊，而是王者的軍隊。
在維克多眼，他正在為一位注定載入史冊的偉大王者效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