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南境大軍的迫近
拉斯洛的態度很堅決，他就想盡快與林恩進行戰略決戰，以保住他這個新任公爵的臉麵。
眼下橡樹郡十幾個據點被敵軍輕鬆拔除，他還白白折損了幾千兵力以及大批軍械物資。
局勢要是照這樣繼續發展下去，他還當什公爵，改行當林恩的運輸大隊長得了！
幾千人的軍隊，拿著武器防具進駐牆高河深的據點，卻連一點像樣的抵抗都做不到，幾個小時就被人連鍋端了，拉斯洛這輩子都還沒打過這窩囊的仗！
但就在他心急如焚之際，他的母親安娜卻要他先別急。
“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著急，我們需要情報，需要更多關於敵軍的情報。”
安娜畢竟飽經世故，能在關鍵時刻做到處變不驚。
拉斯洛聞言，騰地就從高背椅上站了起來，高亢的嗓音在大廳中不斷回響：
“情報？我們掌握的情報已經足夠多了，那林恩總共就六七千人，其中還有不少是身體單薄的荒民，以我手頭的兵力，我有絕對的把握能徹底擊敗他！”
雖然拉斯洛在橡樹郡葬送了近三千軍隊，但那些新兵都是些妥妥的炮灰，隻需花費少量資源，金鹿堡這邊還能隨時再拉兩三萬出來。
對於沼地公爵領而言，人口並不是那寶貴的資源。
但這些炮灰也就能用來守守據點了。
他們沒接受過長時間的專業訓練，甲胄也大多是最基礎的皮甲，到了野外戰場上連列陣都整不明白，純純的累贅。
如今敵軍的青銅臼炮大顯神威，據點防守戰術似乎失去了意義。
拉斯洛麾下的精銳部隊並未出現多少折損，他自認為自己依然有一戰之力。
安娜旋即也從高背椅上起身，厲聲駁斥道：“所以你忽略了青銅炮？還有你口中身體單薄的荒民，那可都是優質的長弓手，真到了戰場上，你手下的弩兵能壓製林恩的長弓手？去年在綠湖領，林恩就是靠長弓手擊潰了男爵聯盟的弩兵！”
雖是女子，可她對戰陣卻是異常熟悉，未嫁作人婦時她可是經常跟著父親上戰場的。
她的每一句話也確實能切中要害。
眼下戰爭才剛開始不到兩周，金鹿堡獲得的情報雖多卻太過雜亂，需要花時間甄別，同時也要等待更為精確的情報。
拉斯洛凝視著低自己半頭的母親，最終他坐回了高背椅上，聲音也隨之軟了下來：“那您說，我們現在該怎辦？”
回金鹿堡這幾個月，他至少認清了一件事，那就是他母親才是這座城堡的真正話事人。
很多事他這個新任公爵說了不算。
比起年輕又缺乏威望的公爵，下邊的將領與官員也更願意相信主母的決策。
如果沒有母親的首肯，拉斯洛壓根就沒法領兵出征。
安娜隨之坐下，她的手攀上兒子寬厚的手掌，輕柔撫摸著兒子手掌上的老繭，語氣也隨之柔和：“我的兒子，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恢複冷靜，同時繼續忍耐。”
拉斯洛眼中閃過不敢置信的驚愕，聲音中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那究竟要忍耐到什時候？再有一周，整個橡樹郡就都會落入林恩的手中。”
安娜迎著兒子震驚的眼神，麵容平靜道：“那就讓他拿走好了，你可是沼地公爵，你的肩膀上擔負著整個沼地領以及近百萬的領民，區區一個橡樹郡，就先讓給林恩又如何？”
“可是.”拉斯洛徹底傻眼了，他全然沒想到母親竟會這般大方。
那可是他的橡樹郡，是他的核心領地啊！十餘萬人口就這白白送給林恩？
安娜反而趁此機會教育起兒子來，她繼續撫摸著兒子的手掌，詳細分析道：
“這件事我考慮了很久，你聽我的，將橡樹郡讓給林恩，對我們反而更為有利。
包含城堡與莊園在內，橡樹郡總共有三十多處據點，林恩在橡樹郡沒有統治基礎，肯定無法相信當地人的忠誠。
聽逃回來的騎兵說，這林恩承諾不劫掠橡樹郡的農村，那他就隻能從後方的湍流郡運輸糧食，因此他在占領這些據點後就勢必要派兵駐守。
我們可以派出小股部隊騷擾橡樹郡，你的表哥與林恩有仇，我已經給他送了封信，命令他即刻召集軍隊前往橡樹郡。”
安娜的想法也很簡單，既然橡樹郡不好守、守不住，那就幹脆讓給林恩得了。
但這塊領地也不是那容易就能吃下的。
橡樹郡的東北方向是黑杉伯爵領，西北方向則是金鹿堡所在的金鹿郡。
林恩拿下這塊領地後，其勢力範圍就會向西形成一個較為狹長的突出部位。
偏偏他又沒法在這塊新占領地上就地解決糧草問題，隻能從後方運輸糧食。
安娜一眼就看出了林恩在糧道上的弱點。
你小子貪心不足，占領了土地不說，竟然還想著收服十餘萬領民的心。
這天底下哪有既要還要的好事？
既然你要從後方千辛萬苦運輸糧食，那不就是給了劫你糧道的機會？
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安娜自然不會錯過。
她會派出拉斯洛的表哥，也就是現任黑杉伯爵，領著少量貴族騎兵去騷擾林恩新占的橡樹郡，試圖破壞林恩的運糧交通線，以及當地農奴的春耕。
為了保護糧道與春耕，林恩就勢必要在各主要據點駐守軍隊。
這無疑會分散他的兵力，導致他無法集中全部兵力與拉斯洛進行最終決戰。
整場戰爭的主動權也將隨之回到金鹿堡方麵來。
正如安娜所說的那樣，她的長子擔負著整個沼地領，為了贏得戰爭的勝利，暫時放棄一個橡樹郡又如何呢？
等將來擊退了林恩，這無險可守的橡樹郡還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拿回來？
當然了，這種陰損策略無疑會影響到橡樹郡本地農奴的春耕，導致他們在秋季歉收，冬季陷入饑荒。
但從戰爭一開始，安娜就打定了苦一苦橡樹郡十餘萬領民的主意。
她身為公爵夫人，往各地莊園派遣稅吏征收稅賦時背負的罵名還少？
債多不壓身，壓根就不差這點。
拉斯洛聽後思索一陣，也琢磨出味道來了，左手猛地一拍大腿：“母親，您這方案真的很好，我們完全可以讓橡樹郡化為泥沼，將林恩困在不斷收緊的淤泥之中！”
安娜見兒子領悟了她的用意，臉上露出欣慰笑容，同時說道：“你這比喻非常恰當，我們要做的就是將林恩拖在橡樹郡，等拖到夏天，我們甚至都無需與他決戰。”
兜兜轉轉，兩人還是走回到了安娜一開始就定下的計策上，那就是拖到琥珀港的奧托西進。
隻不過由於青銅炮的存在，據點拖延方案破產了。
但安娜急中生智，又整出了一套‘苦一苦橡樹郡’的新方案。
且她考慮極為周全，隨後又補充道：“靜河現在已經全麵解凍恢複通航，我們還要派出艦隊，封鎖三河城以西的靜河航道，防止林恩走水路運載糧食。”
總而言之，就是要避免戰略決戰這種一錘子買賣，拖慢林恩推進的速度。
在安娜眼，這林恩已經堪稱是魔鬼了。
他使用的一切手段都超出常規，甚至還能掏出完全打破常理的新兵器。
讓寶貝兒子去與這種‘不可名狀’的強敵進行決戰，安娜心是真沒底。
很快，金鹿堡方麵就下達了多道新指令。
駐守在金鹿湖之中的龐大艦隊離開船塢開始南下，以黑杉伯爵為首的一批貴族也收到了指令，征調軍隊前往橡樹郡。
不過安娜並沒有放棄戰略決戰這一選項。
如果說林恩真的在橡樹郡被牽扯了大量兵力，她還是願意試著正麵擊潰這位強敵。
大批退役的宮廷騎兵被安娜返聘回軍隊，披上甲胄騎上戰馬來到金鹿堡報到。
一批依然效忠於金鹿堡的自治市也貢獻出了自己的市民武裝，湊出了一支數百人的弩兵部隊。
金鹿堡周邊地區霎時間風雲匯聚，大部分人都認為會爆發一場注定載入史冊的偉大戰爭。
就在沼地領打得火熱之際，靜河入海口的琥珀港同樣熱鬧非凡。
新王奧托已經下達命令，要招募兩支龐大的軍隊沿靜河西進，去征討不願向北境王冠俯首稱臣的叛賊。
兩支軍隊的主帥已有確切人選，但麾下的軍隊尚有空缺。
大批從南境渡海而來的落魄貴族們頓時踏破了兩名主帥的門檻，隻求這兩位‘注定’要獲得公爵尊號的大貴族能拉自己一把。
畢竟奧托陛下已經發話了，誰若是能攻克金鹿堡或者白鷹堡，誰就是新的公爵。
在這些南境貴族眼，連最負盛名的洛泰爾都已授首，北境的其餘勢力那不就是不堪一擊的土雞瓦狗？
這兩名欽點的主帥已經是妥妥的公爵了啊！
此時若能投到他們帳下，那不就等同於成為伯爵或者男爵的預備役？
不過這些落魄貴族都沒能見到主帥，隻因這兩人正在王宮參加一場小規模的午宴。
新王奧托親自主持午宴，並向他任免的兩名主帥舉杯致敬：“萊納，哈維，你們可都是南境出名的常勝統帥，這次就拜托二位替我征討叛賊了。”
萊納與哈維都是南境的伯爵，帶領地的那種，隻不過並非來自魯伊王國，而是南境內陸地區的兩個小公國。
這兩人看起來都是五十出頭的樣子，正處於一名統帥的巔峰年齡，身體尚未徹底老化，又通過多年戎馬生涯積攢了豐富的作戰經驗。
萊納伯爵當先舉起酒杯回禮：“能為陛下效力，是我的榮幸，我一定盡我所能，為陛下清掃叛賊，確保北境王國的安寧與和平。”
哈維伯爵緊隨其後，也舉杯一飲而盡。
三人喝了幾輪後，奧托忽地問道：“說起來，兩位似乎還沒確定各自的主攻方向，你們誰願意去金鹿堡？”
“我！”
“我！”
萊納與哈維異口同聲，而後相視一笑。
金鹿堡富庶，白鷹堡貧瘠，這是誰都知道的事。
既然如此，當然要搶富裕的領地。
況且白鷹堡所在的穀地領山脈縱橫，且不論那些建在山脈上的險峻城堡，光是那些複雜的山路就夠煩人了。
又貧窮又還難打，這破白鷹堡誰也不愛要。
奧托臉上泛起了不勝酒力的紅暈，嘴角也浮現出了會意笑容：“既然你們都想去金鹿堡，那就隻能打賭決定了。”
“我願意聽從陛下的決斷。”
“我也一樣。”
這次是哈維伯爵先出口，萊納則緊隨其後。
“很好，那就用最簡單的拋硬幣賭法。”奧托從腰間的小錢包摸出一枚刻有他頭像的金幣。
這是魯伊王國的法定貨幣，魯伊金盾。
“我拋出這枚金幣，如果是正麵，那就由萊納去金鹿堡，反麵則是哈維。”說罷，奧托見兩人都沒有意見，便用力將金幣高高拋起。
金幣落在了餐桌上，咕嚕咕嚕轉了幾個圈，最終是奧托英俊的頭像朝上。
“嘿，正麵，是我贏了！”萊納伯爵高興地拍起了手掌。
“又輸給了你這混蛋一次。”哈維則是低頭唉聲歎氣。
兩人在戰場上曾有過數次交鋒，互有勝負，今日輸了一陣，哈維心中自然難受。
奧托將金幣收回錢袋，下了定論：“那就這定了，萊納去金鹿堡，哈維去白鷹堡，至於你們能帶多少軍隊，那就要看你們各自的人脈了。”
事實上，他壓根就不在意誰去金鹿堡。
反正都隻是他消耗北境內陸勢力的炮灰罷了，他不相信這幫散兵遊勇能突破白河領再拿下金鹿堡。
兩名新統帥迎著夕陽走出王宮，萊納輕嗅著海風的鹹味，眯著眼眺望腳下的琥珀港，問道：“哈維老弟，你覺得我們此行能順利？”
“一切都交由命運來決定。”哈維同樣眯著眼，嘴上則有些神神叨叨。
萊納又問：“我是為了給次子爭取一塊領地，你應該也是同樣的理由吧？”
哈維冷哼道：“你比我的妻子都更了解我，這種問題還用確認？”
這兩位伯爵在南境都有各自的伯爵領，隻不過那塊領地隻能傳給長子。
如果放在百年前，他們或許會將領地切割成幾塊，平分給幾個兒子。
但現在的南境戰亂頻發，切割領地隻會導致家族力量迅速衰落。
近百年幾乎沒有貴族會幹這種蠢事了。
在啟程來北境之前，萊納與奧托都將領地正式傳給了長子，兩人都隻帶了少量親信精銳來北境打拚。
本是頤養天年的年齡，卻還得上戰場拚命，為的是什，不就是一塊能傳給子嗣的領地？
兩人都有寵愛的次子，都希望能賺一塊領地留給次子，這樣也能給家族留一條路，若是主脈不幸敗亡，還有旁支能撐起家族的門楣。
萊納邊走邊說道：“穀地領其實比沼地領要好打，我派人打聽過了，那個鏡鐵伯爵就幾千人的部隊，他現在還圍困著白鷹堡，一塊鬧內訌的領地，對你而言能有多少難度？就和啃一塊麵包差不多。”
哈維白了宿敵一眼：“沼地領不也差不多？我可是聽說那林恩與拉斯洛已經開戰了，你現在過去，不就等於白撿一塊公爵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