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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劉岐的突然出現與出手,狀況變得更加混亂。

    剛殺掉一名敵人的倉山已經徹底辨不清這局麵,起初眼見花狸忽遇殺機,他還一度疑心是劉岐所為,此子喪心病狂,未必做不出為搶奪功勞而截殺花狸的舉動。

    而不管這些殺手是什來曆,伴在花狸身側的禁軍是主人的人,花狸也是主人的人,他務必出手將這突發狀況肅清,才能繼續進行對劉岐的埋伏計劃。

    然而情況很快出乎倉山的預料。

    他此行率五十名死士前來,出色的死士以一當十,極難培養,這絕非小數目。

    劉岐一旦中計進山,在這臨時決定之下,不可能調動太多人手跟從,尋找暗水結果不定,本身也不宜大張旗鼓一一出動五十名死士來殺此子,沒有殺不成的道理。

    同時,主人謹慎地交待過他,在計劃執行的過程中,先以暗箭殺之,若無法成手,再現身正麵廝殺,總之不宜貿然暴露全部人手。

    被迫現身營救花狸,倉山起初隻帶出一半下屬,用來對付那十數道黑影,可誰知他前腳帶人現身,競又有數十黑影源源不斷地自對麵山林中湧出……縱為自保,他也隻能喚出全部人手,然而對方好似遇強則強、勢要將擋路之人悉數碾殺的龐大怪物,交手到現下,倉山粗略掃去,驚覺敵人怕是有近百人之眾!這近百人的身手絕不在他們之下,同樣訓練有素,出手狠決,必然也是死士之流!

    誰人竟有本領豢養如此龐大的死士勢力?又為何會出動這樣大的手筆,竟隻為擊殺一隻不通武功路數的花狸?!

    而現下對方顯然不單單是要擊殺花狸,更是要將他們一並滅口!

    倉山無法想象這些人背後的主人是誰,他感到一陣後悔,早知這股勢力如此深不可測,他寧可舍去花狸和那七名禁軍,也要繼續掩藏,至少不會在劉岐出現時,他已分身乏術,無法再執行這最重要的任務!然而此悔不過是自作多悔,縱然他不肯主動現身,那隻花狸爬也會爬到他們藏身之處,與他們求救,將他們暴露。

    劉岐趕到此地的速度也超出了倉山的預估,麵對這個不分青紅皂白的瘋子,倉山既焦躁又糟心,他們是想伏殺他不假,但都還沒付諸行動,就已然被安上了這罪名!

    而此子出手很不客氣,周身殺氣騰騰,短短時間內,他已挽弓射殺五六人,這無差別的攻擊很快招來那些死士的反擊,如此一來,倒真像是在刺殺他了。

    跟隨劉岐前來的十名禁軍之中已有幾人拔腿離去,前方殺勢洶湧,六殿下卻要正麵迎敵,他們打也打不過,勸也勸不住,拖也拖不走,隻好出山報信求援。

    倉山眼見那挽著長梢大弓的青袍少年被激怒發瘋,隻恨自己不能立刻脫身去殺。

    而除此外,那隻不省心的花狸似也瘋了,她四處竄逃躲避那些蝙蝠般的死士,芮家的暗衛為了保護她,死傷了七八人,她的運氣倒是不錯,幾番險險躲過殺機,卻仍不可避免地被嚇瘋了一一此刻她竟踩著石頭向右側高處爬去,擺明了是要將自己暴露成醒目箭靶!

    果然,立刻有箭矢向她後心處飛去,她卻連感知危險的能力都沒有,依舊隻顧著攀爬!

    倉山來不及出手去救,他被三隻“蝙蝠”纏住,一時自顧不暇。

    而隻是這眼錯不見的工夫,一箭橫穿而來,在半空中將那支飛向花狸的箭矢生生截斷。

    出箭的少年上半身微轉,再搭一箭,這次瞄準的是那殺機的源頭,此箭呼嘯,貫穿了手持弓弩的黑衣死士的脖頸。

    倉山再望向花狸時,隻見她已順利爬到了高處,而追撲上前的兩名黑衣人先後倒在利箭之下,這兩箭競來自於那六皇子,下一刻,那六皇子的箭又射殺一名芮家暗衛,看起來依舊是無差別攻擊。此刻,那嚇得瘋傻了的花狸腳下一個不穩,卻從那陡峭高坡上栽撲而下,跌去了高坡的另一麵,一下不見了人影。

    那劉岐又接過十數支箭矢,在親衛的護衛下,他縱步踏上高坡,再次張弓,眉眼漆黑冷戾,臂膀袍袖如鷹羽揮展,弓弦聲若鷹嘯。

    機會到了……

    倉山殺出一條路,讓兩名手下為自己擋護,他抬起左臂,扣動袖弩,利弩飛射,直衝那少年而去。少年亦如鷹般警惕,但閃身而避之下,也朝著那高坡的另一側栽落下去。

    倉山拋下一切,當即追去,今日付出了太多代價,若想彌補過失,唯有殺了劉岐!否則主人也不會饒他!

    高坡的另一麵並非峭壁,尚有一處緩衝的山石平台,倉山追去時,讓手下人拖延劉岐的親衛,他待飛身追至之際,隻見劉岐剛拄著未出鞘的三尺劍,起身至一半,左腿尚且跪著。

    倉山拔刀,劉岐卻未急著拔劍,也未急著起身,抬眼間,反而無聲一笑。

    這自沉鬱眉宇中生長出的笑容透著炫目的詭異,倉山直覺不對,本能使然,他微微轉頭,抬眼,這才看到側後方濃密的大樹枝幹間,斜靠著一道少女身影。

    還是原本那隻花狸,不知為何,氣勢卻已大變,墨綠樹葉半掩間,她似一隻原形畢露的山獸,舒展了全身的皮毛筋骨。

    她斜靠枝幹,微鈍的下頜抬起,乖張的眼睛低垂,端起手中弩,弩箭精準無誤地瞄準了敵人。那敵人卻不是劉岐,而是他倉山。

    今日固然是誘敵之策,但掉入她陷阱的卻是他和他的主人……不行,不行,他務必要告知主人,沒有牢牢掌控的花狸,隻有避影匿形的怪物!

    這隻怪物與那個瘋子才是一體,二人看似無法相容,實則默契到無需眼神交流,他都會自行張弓為她護陣,助她躍至無人處,幫她化回這原形!

    萬般驚駭思緒隻在一瞬,但倉山注定無法離開,見到了她的原形,自然要死。

    他腳下移動,弩箭卻預判了他的動作,不知出於哪位名匠之手的銅弩鋒銳無雙,將他的額頭穿出血洞,幾乎感受不到疼痛。

    倒地之際,倉山渙散的瞳孔中倒映出許多飛掠而至的黑影與長刀。

    轉瞬間,十幾道隻為誅殺花狸的黑影躍上高坡,鄧護等人阻攔下半數,仍有六人圍向樹上的花狸,有三人占據高處挽弓,有人欲攀樹而上,另有輕功出眾之人已踩著山石借力撲入樹冠,手中長刀直接劈向那目標少女。

    少微不避,挺身而起,踩著樹幹後退,待退行至樹梢處,快速占據了高位,遂從側麵猛然反撲向來人,短刀割斷其咽喉,又將他掙紮的身軀挾持於身前,擋下密密箭矢。

    丟開那紮成篩子的屍體,臉上掛著血珠的少微自樹上躍下之時,欲攀樹而上的兩個人一個中箭倒在樹下,另一個被半釘在樹上、如同蟬蛻。

    少微一眼看去,隻見劉岐正收起長弓,拔出三尺劍,提劍向她而來。

    少微瞬間也將手中帶血的短刀橫於身前,朝著再次湧來的黑影殺去。

    這些黑影身手不凡,且一旦奔向目標,便會迅速將其圍起,弓弩手分數麵阻截,持刀者亦從數麵殺來,站位各異,如同擺陣。

    少微不由想到五月五夜宴上遭遇的那兩箭,當時也是一箭先預判她閃躲的腳步,另一箭才是真正的殺招,其中自有章法策略,正如此時這些黑衣人一般無二。

    隻是那次是在宮中,對方不宜大肆出手,今日換作城外,便再無顧忌。

    這場針對她的行動,不是簡單的獵殺,而是精湛的圍獵,若沒有芮澤的死士代為相抗,她今日就算將自己的人全部折進去,也很難活著離開。

    除了那些不明真相的芮家暗衛,此刻少微近身之處另有知曉一切的同謀。

    那人提劍破開一條路,第一時間來到她身側,後背與她的後肩相貼,相互交付,共同殺敵。鮮血飛濺,殺退數人,一刻的喘息間,少微急聲道:“他們竟出動近百人,比預想中還要棘手!”劉岐微回頭:“不怕。”

    少微傾身揮刀,劃破一名黑衣人胸膛,抬腿猛然將其瑞出,不忘大聲糾正:“不是怕!”

    劉岐抽出貫穿了一名黑衣人心口的長劍,又退至她肩側,才答她:“我說錯話了一一不急,殺得完。”而殺光了這一批近身的黑衣人之後,新的一批手持弓弩的黑衣人已經占據各高處,這次的箭雨來得更密,無處可避,少微依照原計劃行事,一把抓過同樣置於箭雨範圍內的劉岐,離開這方緩衝平台,朝著身後的陡坡滾去。

    芮澤的人手死傷大半,又因沒了倉山的指揮,已有潰逃之勢。

    但每每逃出不遠,總有不知名的暗箭射來,阻斷了他們離去的腳步。

    普天之下最擅長隱藏行蹤的第一俠客蹲在大樹上,手中端著墨狸製的弩,居高觀察著打鬥的情形,道:“差不多了。”

    他家孩子勤儉持家,知道累積家底很不容易,於是再三交待,等芮澤的人用得差不多了,讓他再帶自己人出手。

    這正是孩子當初在芮府服藥時的第三重思量一既要用她,也要為她所用。

    她一直記掛著五月五夜宴上的暗箭,隨著赤陽陷入劣勢,她篤定了那些人勢必會再伺機出手。對方的實力無法估測,正麵迎上風險太大,於是她也學著借力打力。

    覬覦她的能力,便要承擔她的禍事。想要掌控她,更要看對方有無福氣消受。

    家奴率領積攢的家底躍出,踏入已被染紅的戰場中。

    計劃中,一旦有獵人出現,先借芮澤的人手消耗對方,順便暗中觀望局勢,待消耗得差不多了,家奴再行帶人出手,或暗中與趕到的劉岐等人一同善後。

    若獵人勢力過於龐大,作為獵物的少微則逃離此地,一來是為防止芮家的活口看到她的真麵目,要避遠些才好親自動手;二來是為了分化獵人數量,這些人越是稠密,殺傷力越大,分而化之,層層剝離,更好擊殺,才能以最小的代價完成最大的報複。

    但有人未曾完全遵守約定計劃,他提前到達,且起初就跟隨少微一同爬上高坡、跌離人群,與她一同做了逃亡的獵物。

    情急之下,為了將他帶離箭雨,少微隻好拽著他一同滾下陡坡,這是出於生死利害的保護。而在齊齊滾下陡坡的過程中,劉岐以右臂護住了少微的頭,擋去了亂枝碎石,這是無意識之下的保護。滾至坡底時,劉岐的左腿撞上了一塊石頭。

    見他這條腿可謂雪上加霜,少微將他拽起,躲到一棵大樹後,才顧得上質問他:“你跟來做什?”“不知道。”頭上掛著草葉的少年無聲一笑:“等活下來再說。”

    又有追兵要趕到,少微隻好扣住他手腕,拉著他跑。

    奔逃間,少微似突發異想,邊跑邊問:………你我這樣生死與共,追來的人豈非便知曉了我們的關係?”

    樹影飛快倒退,因她的闖入,山林中的日光碎了又碎,劉岐低頭看著被她扣住的手腕,光影閃動,如同一隻隻蝴蝶在扇動。蝴蝶形狀隨光影變動,新的出現,舊的消失、卻沒有真正消失,像是沿著手腕斑斑駁駁地藏進了他身體內。

    “背後之人若不聰明,隻當你我是迫於險境、合力求生。而若足夠聰明,無需見到你我生死與共,他們事後也能猜到是我們在共同設局。”劉岐說:“不必擔心,他們的存在比你我的關係更見不得光。”倉山已死,此刻追來的敵人隻可能是少微的敵人,這敵人未明,大致與赤陽有關,但比赤陽強大,如同隱藏在黑暗中的怪物。

    少微沒有說話,她認為劉岐沒有全說實話,他大抵是故意在這未知的敵人麵前暴露他與她的關係,以此讓對方之後再行事時多一重顧忌,而這對他來說隻會增添麻煩。

    她拉著他,她在開路,她擅長在山林中躲避奔走。

    他在他擅長的地方,以他的方式,也在為她開路。

    仍不時有追兵阻途,山林中地勢複雜,那些人會先以弓箭阻擋獵物腳步,而後合圍而上,他們很擅長圍獵。

    任憑獵物功夫再高,也經不起這樣層出不窮的圍獵耗戰。想要破開他們的陣,起初或還可以辦到,但到了最後,一次又一次圍殺之下,獵物力氣流失,最終隻能選擇放棄至少一側的防禦,以自傷的方式破開一條生路。

    但今次不同,獵物是兩個人。

    劉岐負責護持,曆來擅長捕獵的少微一旦不必考慮防禦,即刻便從獵物變作獵人,殺陣轉瞬即破,這方山林成了她的捕獵場。

    一路且殺且逃,追來的敵人越來越少,他們在追擊的過程中被分散,陸續被趙且安和鄧護所率人手逐個擊殺。

    少微仍在抓著劉岐往前跑。

    除了明麵上帶來的十名禁軍十名親衛,劉岐暗中亦準備了數十人手,這一路與她逃亡,自也有他的人在暗中阻殺追兵。

    而她太擅長在山林潛藏奔行,至此,她幾乎已甩開了全部追兵,甚至也將他的人手陸續甩離了。於是劉岐忽然想,她定是這世上最容易將他劫掠的人,若她有心將他帶去天涯海角,定無人能將他找到但她顯然不會這樣做,她怎屑這樣做,這簡直像是他瀕死前的荒謬幻想。

    這莫名的瀕死感大約是氣力將竭所致。

    確定沒人再跟來,身後隻剩一個沾沾,力求萬無一失的少微終於肯停下腳步。

    夏日逃奔,一路打殺,極耗體力,二人皆滿身血,滿臉汗,坐在山林間。

    山中黑得極快,方才暮色還是金光一片,下一瞬如黑幕一寸寸覆過山林,轉眼間便成了黑夜。危險已然遠離,逃亡至此結束,沾沾卻突然快速拍打翅膀,發出急促叫聲:“狼來了!狼來了!”少微即刻戒備,由盤坐改為單膝跪地,伏低上半身,握著滴血的短刀,目光警惕巡視,周身滿是殺機。但下一刻,劉岐突然將她拉起,跑到一棵大樹前,他蹲身下去:“上樹!”

    無法避免的危險當前,自當英勇搏殺。可以避免的搏殺之前,理應保留本就不支的體力。

    身處這山林,一路殺來,體內的動物本性被放大,因虛弱而愈發戒備,聽到狼來就想拚殺的少微,好似被他喚醒人性,也並沒有猶豫,徑直踩上他肩。

    劉岐緩緩站起,將少微托高,直到她能跳起來雙手攀住樹幹,憑著僅剩的力氣提身上樹。

    數雙泛著幽綠光芒的狼眼自劉岐身後的草叢中出現,少微忙彎身垂下右手,催促他:“快!”劉岐一躍而起,抓住那隻力氣流失但毫不惜力的手,在狼群從草叢中衝出的一瞬,得以攀上了大樹。二人在樹上並坐,狼群在樹下眥牙吼叫,樹身被抓出爪痕,另有一匹狼試圖攀樹而上,爬到一半又摔下去,摔得四仰八叉,發出嗷嗷嚎叫,換來少微一聲無情哼笑。

    遲遲不見狼群離開,劉岐看準時機,拋出手中劍,從側麵貫穿了一匹狼的咽喉,那是狼群中最強壯的一匹。

    狼群終於畏懼逃散,直到沾沾來報:“狼走了!狼走了!”

    力氣恢複很快的少微從樹上跳下。

    緊跟著,劉岐也慢慢下來,卻是靠著大樹坐下了。

    少微回頭看去,見此一幕,忽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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