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爾大陸。
遠征隊前線。
三方混戰的交戰區。
護光者一遠征隊一第二中隊負責的D2-4片區,剛剛經曆了一場小型遭遇戰。
魔能爆彈灼熱的尾焰尚未完全散去,殘餘的能量在灼熱的炮口附近劈啪作響。
空氣中夾雜著混沌,虛空以及秩序魔力混雜的氣息讓整個環境都變得有些光怪陸離,空氣中的光線變得有些迷惑。
幾秒鍾前,三頭如同移動礦石堆的、閃爍著不規則晶簇的虛空爪獸還在嚎叫著衝擊防線。
現在它們的殘骸正冒著嫋嫋扭曲的黑煙,散落在幾十米外的焦土上,扭曲的晶化肢體還在神經反射性地抽搐。
不過這樣也隻不過持續了幾秒鍾的時間,就看見它們的軀體化作飛灰消失不見。
這代表著這些虛空戰獸真正的死去,化為了經驗以及世界需要的能量。
“C組的!快!右翼!右翼空隙!”
一個滿臉被硝煙熏得漆黑、頭盔缺了半邊護顎的人類盾戰士嘶啞地咆哮著,他巨大的塔盾邊緣都撞裂了幾條口子。
本質上來說,被數據化的武器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但就和他們的身體被虛空生物命中後會削減生命值上限一樣,武器數據化後也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而且武器的數據化比軀體受傷更難恢複。
武器數據化遭受攻擊會削減耐久,表麵上還是能夠繼續保持武器應有的效果,繼續戰鬥。
但遭遇虛空的力量進行毀滅的時候,這種規則就不存在了。
如果按照遊戲當中的術語,可以理解為虛空的攻擊帶有破碎效果。
管你耐久有沒有結束,本質上直接破壞掉武器。
就像數據化後的血肉之軀被攻擊到後,需要使用特製的藥劑先清除掉虛空的影響,才能夠把被削減的血量上限恢複過來。
有了數據化的力量,都還要被這種情況所影響,更別提沒有數據化後的軀體。
這就是為什虛空被稱為毀滅,虛空的到來就是末日。
不是其他的,世界和生命不想反抗,而是在絕對的毀滅麵前不知如何生存。
這名戰士猛地側身,用全身力氣和塔盾的斜麵狠狠撞開一隻試圖順著金屬牆縫溜進來的、長滿骨刺的“鑽心甲蟲”。
一種被虛空能量輕度影響的中型本地魔蟲。
雖說塔爾大陸本地的生物異常的瘋狂,而且生來就有著混亂的力量影響,不會被輕易的侵蝕。但對於弱小的這些蟲子而言,一些還是會在虛空的力量侵蝕下被轉化。
隻不過不會像其他區域那樣一觸即潰,至少本土生物還能夠和對方打的難解難分。
那蟲子堅硬如鐵的甲殼與塔盾劇烈刮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尖銳噪音,並在盾麵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腐蝕性黃綠色粘液痕跡。
這樣就好。
畢竟才剛剛被轉化,使用虛空的毀滅力量似乎還不是多得心應手,還沒有引入本能。
這些剛剛被轉化的生物,不會和真正的虛空生物那樣過於強大。
盾戰士扭頭衝著身後一個抱著沉重彈藥箱、佝僂著腰狂奔上來的補給兵。
吼得嗓子都要劈了:““蜂鳴割裂者’!快!再他媽給老子兩箱!狗屎運!剛宰的穿山甲胃酸又把咱們的焊接點融穿了。
“老子受夠拿這破盾牌,去砸這些黏糊糊又帶腐蝕的玩意兒了!”
他抬起被崩壞的護甲露出的、布滿燙傷和水泡的手臂抹了一把臉,結果把黑灰和紫黑色的粘液抹得更勻了。
至於這些粘液會造成的影響,沒辦法了,現在哪有時間進行清理呀。
不遠處一個相對完整的、由廢棄裝甲板搭成的掩體後麵,一個身形靈巧、眼神閃爍的矮個身影。那是半身人斥候一一費爾切克。
正探出半張臉,手幾枚淬了深紫色劇毒的合金飛鏢還在指尖打著轉。
他眥著牙,露出一抹在極度血腥中也難掩狡黠的笑意,對著盾戰士喊道。
“嘿,大塊頭!火氣別那大,猜猜看下一波主菜是什?賭五個銅板,我賭蝕骨穿山甲。“這群腦子被沼澤泡發了的傻子玩意兒,連他媽的虛空怪物流口水的晶須都敢撲上去啃!”盾戰士正想轉頭過去,大罵一下對方。
但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烏鴉嘴,他的話音剛落,二十米開外一片被反複蹂躪的焦土猛地向上拱起。粗壯的、布滿嶙峋骨刺和腐蝕苔蘚的灰色巨尾如同攻城錘般狠狠掃出。
砰!哢嚓!
兩聲讓人心肝發顫的脆響,兩隻剛探出頭、試圖集結的晶簇足蟲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直接被淩空抽爆粘稠晶化的體液和碎甲如同肮髒的雨點般濺射開來。
不是守夜人所殺,軀體散落的到處都是,又帶來了二次影響。
tmd,狗日的虛空,真tm惡心!
另一邊方向的戰場邊緣,空氣像水波般流動了一下,顯露出兩名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的身影。巡夜者偵察兵。
他們穿著變色軟甲作戰服,如同戰場上無聲流動的影子。
其中一人單膝跪地,肩扛著發出尖銳充能聲的便攜式鏈鋸刃,猛地揮出。
高速旋轉的鋸齒帶起一片令人心悸的厲嘯,精準地切進一隻剛撕裂混沌獸群外圍防線、正撲向一名冒險者的扭曲怪物的頸部。
那似乎是變異的腐苔沼澤獸,但喉管位置已經染上了濃重的虛空紫黑,新舊傷口交織,汙血四濺。怪物發出瀕死的、如同風箱破裂般的嚎叫。
另一名巡夜者迅速操作著手中的小型符文盤,嘶啞冷靜地匯報:“D4區確認第三哨塔坐標…哨塔已徹底摧毀,殘骸形成新屍骸堆,注意!
“約一個標準混編集群規模的沼鱷群正在與同等數量裂隙獵殺者激烈交火…目標是彼此的核心部位…場麵極度血腥混亂!它們在互相掏腸子!”
他的語調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在報告某種常見的礦石樣本分布。
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段時間這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遠征軍、虛空生物、本地生物。
三者已經混戰成一團,遇見另外兩方就是一場混戰。
在這場混戰下,遠征軍還隻能成守勢,畢竟另外兩邊都是沒腦子直接到殺殺殺的瘋子,根本不能退。一旦退了的話,他們好不容易擴充的區域就會頃刻間付之一炬,要知道在他們後方不少地方都還在進行大修建呢。
就在這片絞肉機般混亂場景的後方深處,靠近相對安全的二線整備區,一個意想不到的畫麵出現了。一個精靈遊俠,他那身華麗的林地軟甲已經變成了破布條和汙泥塊的拚接物,沾滿血汙的臉上唯有一雙眼睛還殘留著些許屬於高等精靈的銳利。
他靠在一堆蓋著防水油布的彈藥箱上,手中拿著一把樣式古樸的木製口琴,輕輕吹奏著。
音符輕盈跳躍,是流傳於精靈森林的古老小調一一《綠葉的呢喃》。
這旋律在充斥著野獸咆哮、能量轟鳴、刀劍交擊和臨死慘叫的戰場上顯得如此突兀而脆弱,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穿透力,如同絕望泥潭中開出的一朵透明小花。
他吹得很慢,很專注,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和他手中的口琴。
臉上那些早已幹涸結痂、變成深褐色的血汙,在這微小的音樂片段映襯下,反而顯出一種詭異的平靜與瘋狂交織的堅毅。
旁邊幾個包紮著繃帶、正在給武器重新裝填彈藥或默默啜飲劣質提神草藥的士兵,聽到這若有若無的琴聲,緊繃的臉上肌肉似乎微微鬆動了一下,隨後又埋頭於各自的工作。
吟遊詩人,精靈的吟遊詩人。
冒險者。
而且看他吹奏出來的這些歌曲中所展現出來的力量就知道,絕對是已經獲得職業的冒險者。並且和守夜人關係很好,應該是從守夜人那獲得了數據化的力量使用心得。
讓自己的歌聲與魔法和心靈的力量相互交融,帶來了這種效果。
在現在這樣混亂而又壓力極大的戰場上,可以說效果極好。
“要是是矮人的歌謠就好了,最好再配點矮人烈酒。”
正在吹奏的精靈橫了他一眼,沒有理會。
“你快閉嘴吧,你真不嫌累嗎?”旁邊的人類冒險者半躺著忍不住說道,聲音有氣無力的。“我是守夜人,我為什會累?隻有你這種體會不到守夜人賜福的冒險者才會覺得累,軟腳蝦。”聽見矮人這話,這人類也懶得理會他了,淨說屁話。
他是冒險者他同樣也有守夜人的賜福。
但怎說呢,要知道所有守夜人在之前都是輪換過虛空深坑的。
這些由守夜人製造的圍柱虛空裂隙,用來訓練士兵的區域,能夠很好地鍛煉守夜人的意誌,讓他們習慣並抵抗虛空所帶來的精神影響。
但對於這些冒險者來說可就不一樣了,這段時間可以說是他們第一次麵對虛空生物,心麵毫無準備,更別說生理上的了。
雖然有著守夜人的賜福,讓他們不至於一下子就被影響到墮落。
但虛空生物所帶來的精神衝擊他們還是得默默承受,這就導致哪怕他們的身體還能夠堅持,但精神上確實已經非常疲憊了。
“一想到想要拯救世界麵對的末日,就是這種生物就讓人頭疼,真佩服你們守夜人在明知道的情況下還能夠舉起旗幟。”
另外一名獸人冒險者,靠在牆邊此時也忍不住開口稱讚。
沒麵對過虛空生物無法理解,麵對過了之後就知道守夜人的意誌。
“是舉起火炬不是旗幟,你個蠢貨,看不見守夜人的標誌嗎?”
那矮人口吐芬芳。
不過顯然周圍的人都習慣了。
“我說的話重點是這個嗎?”
“對我來說是這個,而且你們的稱讚沒什意義,畢竟大家都在拯救世界,怎?現在你們想逃跑?”“放你娘的屁,你這個矮墩子!”
“你他媽說什!我要把你的腿砍下來,你這個毛茸茸的寵物。”
吵吵鬧鬧,至少也能夠緩解他們的精神。
旁邊的人忍不住發出了拱火的笑聲。
高高的“鋼鐵壁壘”堡壘頂端,盧瑞克賢者的身影如同一尊雕塑矗立。
他放下了沉重的、刻滿複雜符文的單筒望遠鏡。
極目望去,整個“鋼鐵斷崖”防區就像沸騰的油鍋。
汙綠色的龐大巨獸咆哮著,用裹挾著沼澤毒泥的巨爪拍碎閃著晶光的奇異怪物。
虛空裂隙獵殺者閃爍著幽影般的晶光利刃,精準而殘忍地撕裂擋在麵前的任何血肉之軀,無論是混沌魔獸還是人形生物。
人類戰士、獸人狂戰士、精靈弓箭手…以及守夜人強大的護光者與巡夜者,依托著鋼鐵工事奮力拚殺,試圖穩定戰線,將兩種毀滅性的力量都拒之於外。
空氣不再是空氣,而是一種粘稠的血肉漿糊,飽含著狂暴的怒吼、尖銳的嘶鳴、垂死的哀嚎、刀劍碰撞的炸響、爆彈的轟鳴以及某種更深的、源自虛空的、令人靈魂冰寒的“低語”背景噪音。
防線上散落著慘烈的證據。
被啃得隻剩下半副晶殼的虛空生物殘骸旁邊,或許就堆著一具被某種強酸溶解了小半身子的六眼沼鱷。遠處一片被臨時清理出來的焦黑空地上,幾輛扭曲變形的殘破工程車殘骸,無聲訴說著一次失敗的救援或衝鋒。
盧瑞克巨大的、布滿老繭的手掌緩緩落下,無意識地、一遍遍摩挲著腰間那柄戰斧冰冷而粗糙的鋸齒邊緣。
那冰冷的觸感穿透皮肉,帶來一種近乎冷漠的清醒。
他的下頜骨咬得咯咯作響,目光如同實質,沉重地壓在腳下這片活生生的煉獄之上。
那,混沌的血肉正本能地撕咬著虛空的晶骸,而秩序的戰士則在混亂的縫隙中艱難地維持著防線。“守好磨盤的口子…”
矮人賢者的聲音從喉管深處碾磨出來,低沉得如同最深邃礦井中滾落的巨石,充滿了無盡的礦渣味和濃稠得化不開的血腥氣。
“讓這群混賬玩意兒…繼續咬!咬斷了牙,也要把它們自己的血都啃下去!”
隻能這樣拚了。
至少,本土的這些瘋狂生物和虛空也同樣在相互消耗著。
雖說遠征軍的傷亡,更多的是那些冒險者而非守夜人。
但對於遠征隊的領袖盧瑞克來說,這依舊是一種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