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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微露的清晨,絨靈族懷著近乎朝聖般的心情,踏上了重返家園的旅程。

    穿過被燒成灰燼的凶厲部落族地,前方豁然開朗。

    當看清眼前景象,即便是最年幼的絨靈,也發出了本能般的驚歎。

    這是一幅好似畫卷般的美景。

    星星穀肥沃的黑土好似能捏出油來,蜿蜒的溪流清澈見底,點綴著繁星般的各色漿果灌木,遠處山巒環繞,如同天然屏障。

    這的空氣質量,比湧泉盆地更佳,每一次呼吸都讓屠虎心曠神怡。

    山穀內寂靜,隻有風聲鳥鳴,證明著這已是無主之地。

    “我們……回來了。”阿藍的聲音帶著顫抖,它俯身,用爪子輕輕觸碰著這片承載著族群血淚與榮耀的土地。

    這一次,它們不再是倉皇的逃亡者,而是以征服者和繼承者的姿態,重返故土。

    接下來的日子,沒有片刻停歇。

    屠虎統籌下,絨靈族在這片夢寐以求的家園上,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建設熱情。

    星星穀周邊山脈的礦藏豐富,品質優良,遠超湧泉盆地。

    屠虎親自勘定了幾處礦脈,新的采礦點迅速建立。

    他改進了采礦技術,利用支架支撐巷道掘進,使得開采深度和安全性大大提升。

    山腳下,數座規模更大,更加堅固的高爐拔地而起。

    屠虎為此設計了一套利用山穀定風向的自然風強化助燃係統,通過管道和煙囪設計,無需頻繁人力鼓風,爐溫便能維持在一個穩定高度。

    當第一爐閃爍著清冷銀灰色光澤的鐵水奔流而出,倒入預先製作的砂型中,冷卻成型為渾然一體的金屬長矛時,所有參與其中的絨靈都發出歡呼。

    這柄金屬長矛,敲擊聲清越悠長,強度與韌性徹底超越了以往任何金屬武器。

    接下來,金屬質農具也緊隨其後被打造出來,開墾荒地的效率倍增。

    麵對廣闊的沃土,屠虎依據地勢與水脈走向,將土地規劃成整齊網格,實現了作物的輪作與休耕,最大限度地保持地力。

    期間,他帶領絨靈族成員利用金屬製工具挖掘了更深更寬闊的主幹水渠,首次使用了水車,利用溪流的自然動力,將河水提灌至位置較高的田地,實現了大範圍的自流灌溉。

    作物種類也在此期間極大豐富。

    除了穩定高產的“金穗穀”,還成功種植了耐寒的“地豆”和多種藥用植物。

    阿粉幾乎整日泡在試驗田,記錄著不同作物的生長數據,臉上洋溢著滿足。

    數年轉瞬即逝。

    一座全新的族地在星星穀的核心區域拔地而起。

    城牆以巨石奠基,牆體用燒製磚塊混合砌築,高度與厚度都遠超以往。

    城頭還預留了瞭望塔和射擊孔。

    城內布局井然有序,劃分出了明確的居住區、工坊區、倉儲區、乃至幼崽們的學習區。

    阿綠管理的“檔案館”也升級為一座堅固的石木結構雙層建築,麵存放著物資數據和地圖,也開始係統性地收錄屠虎口述,由聰慧年輕一代記錄的各類知識摘要,形成了知識庫的雛形。

    在這片欣欣向榮的土地上,新的生命的到來,帶來了無限喜悅。

    阿藍和阿粉的第一個孩子誕生,它是一個格外健壯的雄性幼崽,繼承了阿藍深藍色的鱗片與額間更明亮的菱形印記,被屠虎取名為“藍星”。

    不久後,阿綠也與一位誌同道合的雌性絨靈結合,誕下了一個鱗片呈深墨色的幼崽。

    屠虎取名為:墨瞳。

    新生代接連到來。

    孩子們的啼哭與嬉戲,為繁忙星星穀增添了新的生機。

    屠虎看著圍繞在阿粉身邊咿呀學語的藍星,看著被阿綠抱在懷中,安靜觀察世界的墨瞳……看著這座日益繁榮,技術不斷迭代的穀地,心中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腰間的酒囊,雖仍在頻繁開啟,體內的傷痛始終無法根除。

    但心中的希望,如穀地中蓬勃生長的作物,在金燦燦的陽光下肆意蔓延。

    往後年歲,希望如同種子,在星星穀豐沃的土壤中生根發芽,茁壯成長。

    絨靈族的規模日益壯大,新生兒嘹亮的啼哭此起彼伏,新建的屋舍如同雨後春筍,不斷在規劃整齊的街區湧現。

    但繁榮也帶來了新的渴求。

    山穀內的資源雖豐,卻終究有限。

    為了支撐愈發龐大的人口和持續的技術革新,獲取更多資源成了必然。

    屠虎帶領下的絨靈族,將目光投向了山穀之外更加廣袤的黑荊林。

    一支支由精銳戰士和熟練工匠組成的探索隊,攜帶著金屬武器和堅固的工具,以及阿綠繪製的地圖,將文明觸角,向四麵八方延伸。

    他們沿著河流下行,在富含魚群的河灣處建立了漁獲營地。

    深入北部密林,在一片裸露的岩層發現了品質極佳的石灰石礦,建立了新的采石場。

    向東方跋涉的隊伍,在一片開闊的草原邊找到了儲量驚人的露天鹽礦,為此快速組建了開采隊和運輸隊但開拓並非總是一帆風順。

    在建立采石場時,他們驚擾了原本盤踞於此的石吼獸。

    這是一種形似巨猿,能以聲波震碎岩石的生物。

    它們的力量驚人,占據地利。

    初次衝突,探索隊吃了虧,數名戰士被震傷。

    消息傳回星星穀,屠虎並未親自前往,將這個問題交給了阿藍處理。

    阿藍汲取過去經驗,沒有選擇強攻。

    指揮戰士利用金屬工具,在石吼獸活動的區域外圍,連夜挖掘了數十個深坑陷阱,底部埋設削尖的鐵刺。

    此戰,絨靈族以智慧和無一人陣亡的代價,奪回了寶貴的采石場。

    類似的衝突在各地時有發生。

    有時是遭遇凶猛的新型掠食者,有時是與某些領地意識極強的族群發生摩擦。

    但絨靈族總能運用智慧找到克敵製勝的方法。

    每一次勝利,都伴隨著新的資源點被納入版圖,讓族群的底蘊厚實一分。

    豐富的資源,也讓年輕一代的戰士迅速成長起來。

    城內工坊日夜不息,鐵錘敲擊聲與風箱的鼓動聲交織成文明序曲。

    田野作物豐收,倉庫日益充盈。

    檔案館內的獸皮卷不斷增多,記錄的知識量與疆域共同擴張。

    但開拓的征程,也有挫敗。

    當絨靈族的探索隊向著西南方向進入一片彌漫著淡紫色瘴氣的幽暗地域時,他們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對手。

    這是一個被它們取名為“影爪族”的智慧族群。

    他們棲息在巨大的真菌林中,身形瘦削靈動,爪牙鋒利,擅長利用環境偽裝發動突襲。

    與這個族群的對抗中,它們展現出狡詐高效的戰鬥智慧。

    初次接觸迅速演變為一場血腥伏擊。

    影爪族利用瘴氣與複雜地形,神出鬼沒,不正麵抗衡絨靈族的鋒銳武器,專挑薄弱環節下手,用淬毒的吹箭遠距離襲擾,襲擊落單者。

    如同陰影中的毒蛇,每一次攻擊都是精準致命。

    一支由五十名精銳戰士組成的探索隊,在損失了近三分之二的成員後,才勉強突圍,狼狽地逃回了星星穀。

    帶回來的除了傷亡噩耗,更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敵人的個體力量或許遠不如凶厲獸,但它們戰鬥技術,讓習慣了依靠裝備和陣型取勝的絨靈戰士感到發自心底的寒意。

    這次慘敗,像一盆冰水,澆醒了沉溺於技術繁榮中的屠虎。

    這天城牆上,屠虎、阿藍、阿粉、阿綠齊聚,氣氛凝重。

    “我們的武器足夠鋒利,我們的城牆足夠堅固,但當敵人不與我們正麵交鋒,當我們身處陌生環境,戰士們會猶豫,會恐懼……我們缺少一種東西,一種即使在絕境中也能咬牙戰鬥,直至最後一刻的東西。”阿藍語氣沉重道。

    阿粉看著下方正在接受治療的傷員,眼中含淚,沒有說話。

    阿綠則是攤開地圖,在西南方的幽暗地域畫上了一個代表危險與未知的黑色標記,沉聲道:“技術讓我們強大,若沒有與之匹配的戰鬥意誌與技巧……我們,安逸太久了。”

    屠虎沉默地聽著,仰頭灌下一大口烈酒,灼熱的液體仿佛也點燃了他眼中的火焰。

    他緩緩開口,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你們說得對,在這個弱肉強食的蠻荒世界,僅有智慧和武器,不足以讓我們屹立不倒,我們需要將戰鬥意誌,刻進每一個族人的血脈深處,讓它成為我們呼吸的一部分。”

    他看向阿藍:

    “從今日起,我們需要建立一套磨礪意誌的成長體係。”

    目光掃過三位首領,一字一句地宣布:

    “第一,成年試煉,每一個成年的絨靈,無論雌雄,都必須獨自進入劃定危險等級的狩獵區,成功狩獵一頭指定的猛獸,帶回它的獠牙或利爪作為證明,唯有經曆生死邊緣的考驗,才能磨礪出戰鬥意誌。”“第二,舉辦年度決鬥大賽,每年收獲季之後,按年齡段舉行全族格鬥大賽,這不是遊戲,我需要的是最接近真實戰鬥的演練,要讓競爭與榮譽感,驅動族人不斷突破自身極限,讓勝者為自己感到驕傲,而所有參與者,都必須學會如何戰鬥,如何承受傷痛,如何尊重對手。”

    “第三,戰鬥技藝傳承,將我們與凶厲部落、影爪族戰鬥的經驗,總結提煉,形成一套係統的戰鬥技藝,由最優秀的戰士負責教導,從幼崽的基礎訓練開始,層層遞進。”

    阿藍聽聞,眼中燃起鬥誌,重重捶了一下胸口:

    “早該如此,真正的戰士,必須在血與火中淬煉,新生代生於安逸,太脆弱了。”

    阿粉擦去眼淚,眼神變得堅定:

    “我會調配更強效的療傷與恢複藥劑,保障訓練與試煉。”

    阿綠拿起炭筆,開始在新的獸皮卷上記錄:

    “我會完善這套體係,記錄每一位戰士的試煉結果與格鬥表現,建立檔案,追蹤成長。”

    這次會議結束,肅殺氣息取代往日略顯安逸的氛圍,在星星穀彌漫開來。

    文明的燈火依然璀璨,在殘酷世界中生存下去必須擁有的鋼鐵意誌,正在被鍛造。

    屠虎要為絨靈族塑造的,是一種戰鬥精神。

    讓絨靈族的生靈,將戰鬥視為生存必須,不是隻有在危難時才爆發,而是要融於日常的生活中。讓它們尊重力量,更敬畏死亡。

    通過狩獵試煉,讓每個族人都真切體會奪取生命的感覺,理解力量的邊界,從而在真正的戰鬥中,能毫無猶豫地做出最有效的抉擇。

    其次,在每年一次的競技中磨礪獠牙,在規則內不斷釋放野性。

    年度大賽是屠虎眼的磨刀石,族人想要獲得榮耀,就得在日常生活中保持訓練。

    它會讓族人在受控的環境下體驗生死搏殺的壓力,學會在劇痛中保持思考,在失敗中汲取養分。然後將經驗化為傳承,將傷疤刻入基因。

    確保每一次流血換來的教訓,都能化作成長基石。

    屠虎要的,不是一群殺戮機器,而是一個將戰鬥意誌內化為文明基石的種族。

    他們可以建造城市,耕種田地,鑽研知識。

    但當陰影降臨,強敵環伺之時,他們能瞬間褪去文明表象,展現出強悍的戰鬥本能。

    未來,這股戰鬥精神,將是它們在弱肉強食的蠻荒世界中,為璀璨文明構築的堅固屏障。

    這並非拋棄文明,而是要讓文明,擁有在黑暗中存活下去的獠牙。

    往後日子,意誌淬火訓練,成為絨靈族新生代的日常一部分。

    成年試煉與年度大比,磨礪出了一批批眼神銳利,身手矯健的新生代戰士。

    當影爪族再次於瘴氣林中設伏時,他們遭遇的不再是會被毒箭與詭計擾亂的對手。

    剛通過成年試煉藍星,率領一支同齡小隊執行偵察任務。

    他們冷靜辨識出偽裝巧妙的陷阱,利用改良的金屬網與精準的投矛,反將影爪族的偷襲者困死。墨瞳則通過分析此前繳獲的毒箭,提前配製了解毒藥劑。

    此戰,絨靈族以極小代價,反殺了大半影爪族精銳。

    最終,影爪族被阿藍親率的主力徹底擊潰。

    這個狡詐族群,最終成為絨靈族崛起之路上又一塊踏腳石,它們的領地也被納入絨靈族版圖。接連的勝利,讓星星穀的自信空前高漲。

    工坊的爐火日夜不息,新的礦脈不斷被發現,檔案館內的卷軸愈發浩繁。

    這一切都預示著,一個強大的文明正在這片土地上不可阻擋地興起。

    但真正的毀滅,還可能源於認知之外的恐怖。

    災變在一個暴雨將至的黃昏降臨。

    山穀圈養的動物開始焦躁不安地嘶鳴。

    隨後,大地傳來震顫,讓所有絨靈感到莫名的心悸。

    屠虎果斷衝出屋子,登上城牆。

    視線盡頭,是一片移動的鋼鐵叢林:岩鎧族。

    它們身形高大,平均身高超過三米,周身覆蓋著厚重骨甲。

    進入星星穀後,它們邁開沉重步伐,發起勢不可擋的衝鋒。

    陷坑被他們用身軀填平,套索勒在他們堅硬的骨甲上瞬間崩斷,落石砸在盾牌上隻留下淺淺的白痕。“放箭!”阿藍站在牆頭怒吼。

    密集金屬箭矢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但大多隻能在對方的骨盾和骨甲上撞出點點火星,難以穿透。偶爾有箭矢從縫隙射入,造成的傷害也極其有限。

    轟!

    岩鎧族戰士用巨大的身軀作為衝城錘,開始撞擊城門和城牆。

    巨石壘砌的城牆在它們悍不畏死的連續撞擊下,劇烈顫抖,出現裂痕。

    城牆,守不住了。

    阿藍回頭,看了一眼正在組織婦孺和新生代從後方密道撤離的屠虎和阿粉,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猛地舉起那柄伴隨他多年的戰矛,聲音撕裂雨幕:

    “絨靈族的戰士,身後就是我們的家園,是我們的孩子,城牆可以倒,但我們不能退!”

    “為了未來,隨我,衝鋒!”

    他第一個躍下搖搖欲墜的城牆,身後是所有能夠拿起武器的絨靈族戰士。

    他們沒有畏懼,高喊著為了族群的口號,化作一道決死洪流,主動衝向鋼鐵叢林。

    這是一場血肉與鋼鐵的碰撞。

    戰士手的金屬長矛艱難尋找著骨甲縫隙,在厚重的骨甲上留下道道白痕。

    一個絨靈戰士往往需要付出生命代價,才能勉強將一個岩鎧戰士拖倒在地,由同伴用短刃刺入其相對脆弱的關節或眼窩。

    阿藍如同藍色旋風,他的戰矛精準地刺穿了一個又一個岩鎧戰士的喉嚨連接處。

    但他也很快被數個岩鎧戰士圍住,沉重的骨錘砸在他的肩甲上,骨裂聲清晰可聞。

    雖吐著血,但阿藍卻依舊死戰不退,為撤離爭取著每一秒。

    最終,重傷的阿藍被族人拚死護送回城內。

    當屠虎再次見到阿藍時,它渾身浴血,手中金屬長矛彎曲。

    掙脫族人的壓製,它踉蹌著退到屠虎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

    眼神混雜著痛苦與懇求:

    “虎,帶孩子們走,他們是族群的未來,星星穀可以陷落,但火種必須延續,走!”

    語罷,他猛地推了屠虎一把,隨即轉身,直麵如潮水般湧出城牆缺口的岩鎧巨人,顫抖著舉起彎曲的戰矛,用盡最後的力氣,發出了此生最嘹亮,也是最悲壯的咆哮。

    發起赴死衝鋒。

    屠虎心中悲痛,卻也明白麵對無法挽回的敗局,必須保護新生代安全撤離。

    但撤離途中,意外再生。

    一名岩鎧戰士巨大的身影衝破街角,沉重步伐震動著地麵,直撲向混亂的撤離隊伍。

    跟隨撤離的阿粉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猛地從腰間解下一罐深紫色的藥劑。

    這是她最新調配的強效麻痹藥劑。

    她毫不猶豫地迎著那龐然大物衝去,在對方揮拳砸下的瞬間,靈巧地側身閃避,同時將藥劑狠狠砸在對方覆著骨甲的麵門上。

    嗤!

    刺鼻的濃煙瞬間升起,岩鎧戰士發出沉悶低吼,動作明顯僵滯,身形搖搖欲墜。

    阿粉剛鬆一口氣,轉身欲與隊伍匯合,眼角餘光卻瞥見一道慘白色急速放大。

    另一名遠處的岩鎧戰士,投出了一根巨型骨刺。

    噗嗤!

    骨刺從側麵貫穿了阿粉脆弱胸膛,帶著她嬌小的身體向後飛出一段距離,才重重釘在地麵上。她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痛呼,隻是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口中鮮血汩汩湧出。

    她渙散的目光,努力地轉向隊伍的方向,望向了被屠虎死死拽住,正回頭發出撕心裂肺般嘶吼的藍星,眼中帶著無盡眷戀與未說出口的囑托。

    最終,徹底黯淡下去。

    幾乎在阿粉倒下的同時,檔案館方向傳來了劇烈爆炸聲。

    檔案館內,阿綠麵臨著最後抉擇。

    他瘋狂地將一卷卷記載著核心知識的獸皮卷塞進一個特製的防火皮囊。

    外麵的喊殺聲和撞擊聲越來越近,建築在岩鎧戰士的撞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裂痕遍布。“快,小瞳,帶上這個,從後麵走。”阿綠將塞得最滿的那個皮囊塞給女兒,聲音急促。

    “父親,一起走!”墨瞳哭著抓住他的手臂。

    “不行!”阿綠猛地甩開她的手,眼神嚴厲如刀:

    “還有最重要的地圖,快走,記住,知識在,族群就有未來。”

    他不再看女兒,轉身衝到最內側的石台前,那擺放著幾卷用特殊顏料繪製,關乎族群未來的卷軸。就在這時。

    轟隆!

    檔案大門連同周圍的牆壁轟然倒塌,碎石飛濺。

    一名岩鎧戰士巨大的身影堵住了出口,血色眼眸鎖定了室內的阿綠。

    麵對絕境,已無退路的阿綠發出吼聲,義無反顧的發起衝鋒。

    另一邊,屠虎咳著血,擊退一個又一個的岩鎧族戰士。

    體內的舊傷因過度動用力量爆發。

    他死死護住山穀後方的撤離通道,將試圖追擊的岩鎧戰士擊退。

    當他成功帶著僅存的數十名新生代和幼兒衝入後方密林,回頭望去時,星星穀的城牆正在一片轟鳴中徹底垮塌。

    岩鎧族的洪流淹沒了他們曾傾注了無數心血的土地,族人抵抗的怒吼聲正被迅速被湮滅。

    他們一路奔逃,不敢停歇,直到再也聽不到身後的喊殺與轟鳴。

    在一處可以遙望星星穀方向的山崖上,幸存者們無力地停下。

    遠方,他們曾經的家園,已經化作廢墟。

    隱約可見岩鎧族巨大的身影在其中移動,如同在屍骸上爬行的野獸,宣告著一個時代的終結。屠虎默默解下腰間的酒囊,將麵最後一口辛辣的液體倒入喉中,隨即用力將空囊擲向山穀深處。他轉身麵對幸存者。

    年輕的絨靈們臉上混雜著泥汙與淚痕,為首的藍星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陷掌心。

    墨瞳將臉埋在那幾卷殘存的皮卷,單薄的肩膀不住顫抖。

    “看著我。”屠虎聲音沙啞道。

    絨靈們抬起頭。

    屠虎這時彎腰撿起地上一柄斷裂的鐵矛,走到身體因憤怒和悲傷而劇烈顫抖的藍星麵前,將斷矛重重塞進他手中。

    隨後拾起地上一個被踩踏過的草藥袋,拍了拍上麵沾染的泥土,放在死死抱著那幾卷殘存皮卷,流如泉湧的墨瞳懷。

    雨絲悄然飄落,屠虎看著這支殘存的隊伍。

    最大的不過剛過成年禮,最小的還需要被抱在懷中。

    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風箱,卻帶著一種斬斷過去,不容置疑的決絕:

    “記住吞噬我們家園的敵人。”

    “我們的故土已成灰燼,你們的親長皆已犧牲,但我們還活著。”

    屠虎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如同烙印般刻入每個幸存者的心中:

    “接下來,我們將為奪回失去的一切而流浪,直至帶著複仇烈焰歸來,讓敵人血債血償!”“從今天起,我們走過的每一步,都會是未來的歸途。”

    飄搖雨幕中,屠虎拖著瀕臨崩潰的殘軀,領著這支承載著絨靈族最後火種的小小隊伍,邁向茫茫荒野。最年長的戰士走在最前,用身軀為幼崽遮擋風雨。

    少年們攙扶著傷員,在泥濘中蹣跚前行。

    他們身後,故土餘燼在雨中明滅閃爍。

    屠虎走在隊伍末尾,最後一次回望,雨水順著他的下頜滴落,分不清是雨是淚。

    然後毅然轉身,跟上前方蹣跚堅定的身影,一同融進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當他們的身影最終被荒野的陰影吞沒,星星穀最後一點餘燼也恰好在雨中熄滅。

    初代目的血與夢,就此沉入濕冷泥土。

    文明的薪火,遞交至沾滿泥濘的稚嫩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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