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確了未來方向,屠虎不再迷茫。
每日都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不斷汲取著知識。
他沒有好高騖遠,選擇的是最基礎的內容,都是絨靈族當前需要的知識。
在初步掌握相關知識後,屠虎的第一課是:冶煉武器。
絨靈族早已掌握製作石矛骨刃,但他帶給絨靈族的是金屬概念。
這部分知識,屠虎教授的過程中,也是在實踐學習。
將知識轉化為實際內容,本就是一個需要摸索前行的過程。
他先從礦物的辨識入手,然後在絨靈族地,帶領族人壘砌起了第一座簡陋的耐高溫度泥土熔爐。對於屠虎的決定,阿藍它們感到十分不解,卻也都選擇了支持。
紛紛提供各方麵的助力。
阿藍第一個行動,它雖然不明白屠虎口中的燒石頭有什用,但它相信屠虎。
親自挑選了一批戰士,按照屠虎的要求,去河床搬運來黏稠的河泥,去開采能承受高溫的耐火石。當有年輕絨靈對這項看不懂的勞動表現出懈怠時,阿藍會用嚴厲的眼神督促它們。
阿粉也會在采集工作途中,帶著她的隊伍,四處搜尋屠虎描述的石頭。
每一次都盡可能地帶回最多的樣本,讓屠虎篩選。
阿綠則是重新規劃了每日的工作安排,協調出搭建熔爐和收集燃料的人手,確保這項“奇怪”的工程不會影響日常的狩獵與守衛。
它甚至提前規劃出了一片區域,專門用來堆放那些被其他族人視為廢料的礦石。
整個族群都在對屠虎的信任中運轉著。
它們看不懂,但願意為了屠虎口中“更鋒利的武器”付出努力。
當第一塊暗紅色的金屬在爐火中被提煉出來,並在反複捶打下變成一柄閃爍冷光的銅質短刃,所有圍觀的絨靈都發出了難以置信的吸氣聲。
阿藍接過這柄略顯粗糙的短刃,對著訓練用的硬木樁揮去。
伴隨著一聲不同於石刃碰撞的悶響,木樁上留下了一道清晰深刻的斬痕。
雖然短刃的韌性尚且不足,無法與某些頂級獵物的骨骼硬度相比。
但所有疑慮在此刻煙消雲散。
所有絨靈族成員都親眼見證了石頭被鍛造的過程,意識到屠虎口中那個“更鋒利武器”的未來,可以被實現。
希望化作澎湃動力。
在這之後,鍛造的技術快速迭代。
屠虎根據圖書館中的知識,指導絨靈們改進了鼓風方式提高爐溫,嚐試不同的礦石配比,優化捶打與淬火流程。
武器的品質穩步提升。
金屬武器中的雜質不斷減少,變得更加堅韌鋒利。
從最初容易卷刃的短刃,逐漸發展出了更堅固的金屬矛頭,以及可以用來破開堅韌獸皮的金屬斧。武器的升級,帶來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狩獵隊的傷亡率顯著下降。
麵對皮糙肉厚的獵物,金屬矛能夠更有效地刺入要害。
處理獵物時,金屬斧也遠比石斧骨刀高效。
技術的重要性,在族群心中萌芽。
它們親眼見證了智慧與火焰的鍛造下,石頭蛻變成強大的武器。
這種親手開創未來的體驗,讓整個族群的精神麵貌都為之一振。
繼續武器升級的同時,屠虎也開始了第二項改造:農耕與家園建設。
鋒利的武器能抵禦外敵,但充盈的糧倉和安全的家園,才是族群繁衍壯大的基石。
屠虎引入的是幻境圖書館係統性的輪作與選種知識。
他先是找阿粉詳細了解黑棘林各色可食用植物的生長習性。
然後在湧泉盆地劃出專門的田壟,指導絨靈族的成員如何根據土壤狀況交替種植不同作物以保持肥力,如何篩選顆粒飽滿的種子進行培育。
習慣了采集的絨靈,對這種“守著一塊地等待收獲”的方式感到陌生甚至焦慮。
但當第一季作物在精心照料下,產量遠超漫山遍野搜尋所得時,所有的疑慮都化作了驚歎。阿粉更是徹底迷上了這項新技能,她帶領的采集隊重心逐漸轉向了作物的照料和新品種的試種。與此同時,另一項工程也在同步進行。
屠虎依據圖書館的資料,帶領絨靈們挖掘了簡單的引水渠和蓄水池。
當清澈的泉水順著人工開鑿的渠道流入田間,巨大的蓄水池在幹旱時節依舊能保障飲水時,絨靈族第一次實現了對水源的部分控製,擺脫了完全依賴自然的被動局麵。
但屠虎的規劃遠不止於此。
一個安全的家園,還需要堅固的盾牌。
他將目光投向了族地的防禦建設。
將原有的荊棘籬笆全部推倒,取而代之的是將粗壯原木深埋地下,連成木牆。
牆頭上削尖的木刺斜指向外,牆體內側搭建了可供戰士巡邏和射擊的步道。
在阿藍的全力配合下,屠虎更將防禦圈不斷向外延伸。
他在族地外圍的關鍵通道上,依據地形設置了多種陷阱。
在獸群常走的路徑下,挖掘了底部插滿尖銳木樁的陷坑,上麵巧妙覆蓋著草皮和枝葉。
在樹木間,設置了利用彈性樹幹發動的吊索套索,能將闖入者倒吊半空。
期間,屠虎還指導絨靈族成員製作了落石機關,隱藏在隘口岩壁之上。
當這些工程項目完成,屠虎站在加高的木牆上向外望去。
夕陽下,整齊的田壟泛著綠意,引水渠波光粼粼,堅固木牆肅然矗立,心中升起強烈的成就感。但他的文明改造工程還未結束,現在不過是起步階段。
接下來是知識的傳承。
屠虎開始教導阿綠,超越實物計算的方法。
引入了織夢族的數字符號。
最初阿綠顯得很不習慣,但逐漸學會了用特定的符號在獸皮上記錄糧食產量、武器數量、乃至族人的出生與成長。
這使得族群的管理從模糊的經驗判斷,向初步的數據化邁進。
阿綠甚至開始嚐試繪製包含地形,資源點和潛在威脅的簡易地圖,為族群的擴張和防禦提供高維視野。時光如水,數年轉瞬即逝。
如今的湧泉盆地,已然煥然一新。
族地外圍立起了帶有瞭望功能的堅固木石圍牆,哨兵手中緊握的是閃爍著寒光的金屬長矛。倉庫,存放著陶罐與皮卷。
屠虎站在山坡上,俯瞰著這片在他的引導下,由所有絨靈共同努力所改變的土地。
體內的創傷依舊隱隱作痛,記憶的迷霧仍未散開,但成就感與歸屬感,已經衝淡了最初的焦慮。阿藍、阿粉、阿綠靜靜地站在他身側。
它們的體型比初見時更為健碩,眼神中的稚氣被睿智取代,望向屠虎的目光,交織著依賴與敬愛。此時的屠虎,已然成為了這個族群真正的領袖。
他的話語不再需要解釋,所有規劃總能得到貫徹。
但這種平靜的發展,很快被打破。
一場數十年不遇的暴雨席卷了黑荊林,連續數日的傾盆大雨導致山洪暴發。
渾濁的洪水如同怒吼的巨獸,從高處奔湧而下,直撲湧泉盆地。
若在以往,麵對如此天災,絨靈族除了提前向高處逃竄,別無他法。
但這一次,情況截然不同。
堅固的木牆成為了第一道防線,它牢牢抵住了洪水的第一波衝擊,雖然部分地段出現了險情,但在全體族人的奮力加固下,終究沒有垮塌。
引水渠和蓄水池係統此時發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大部分洪水被提前規劃好的渠道分流,引導向了低窪的泄洪區,減輕了對族地的衝擊。
阿綠繪製的簡易地圖更是起到了關鍵作用。
它清晰標注了周圍的地勢高低,讓屠虎和阿藍能迅速判斷出哪些區域是安全的疏散地,哪些地方的資源需要優先轉移。
當暴雨停歇,洪水退去,湧泉盆地一片狼藉,田地被淤泥覆蓋,部分陷阱被衝毀,但族人無一傷亡,最重要的糧食和武器儲備大部分得以保全。
劫後餘生的絨靈族成員看著依舊屹立的圍牆和雖然淩亂卻根基未損的家園,爆發出震天歡呼。它們第一次意識到,屠虎帶來的改變,除了更好的武器和更多的食物,還有對抗殘酷自然,守護自身命運的能力。
自然險情過後,新的危機隨之到來。
一支規模遠超以往的凶厲族小隊,出現在盆地外圍,朝族地發起襲擊。
但它們麵對的不再是那個隻能依靠荊棘籬笆和戰士血肉之軀防守的原始部落。
當第一頭凶厲獸踏入陷阱區,尖銳的木樁從陷坑中刺出,將它釘在地上發出淒厲慘叫時,凶厲獸小隊的陣腳瞬間被打亂。
緊接著,呼嘯的套索從樹林間彈射而出,將一隻隻凶厲吊上半空。
試圖從隘口強攻的凶厲獸,則是被突如其來的落石砸得頭破血流。
阿藍站在牆頭,冷靜地觀察著敵人的混亂。
指揮著牆頭上的戰士,利用高度優勢,用金屬矛頭製成的標槍,進行遠程投射。
鋒利的金屬輕易地撕開了凶厲獸粗糙的皮甲,造成有效殺傷。
入侵者在丟下數具屍體後,倉皇撤退。
這是絨靈族在與凶厲部落的對抗中,第一次以極小代價,取得勝利。
這場勝利的意義深遠。
它驗證了新式武器和防禦體係的有效性,更重要的是,它讓每一個絨靈都堅信,它們擁有了守護家園,甚至挑戰宿敵的力量。
戰後,屠虎站在牆頭,看著遠方凶厲部落撤退的方向,目光深邃。
他知道,這隻是開始。
凶厲部落絕不會善罷甘休,更大的考驗還在後麵。
他轉頭看向正在忙碌的阿藍、阿粉、阿綠,覺得是該主動出擊了。
就在他心中規劃著接下來的作戰方案時,一股熟悉的灼燒隱痛從髒腑深處悄然蔓延開來。
這痛楚如同附骨之疽,始終無法愈合,不定時的在體內爆發,持續不斷地啃噬著他的精力,讓他的思維都變得有些滯澀。
他微微蹙眉,下意識地抬手按住了胸口。
“虎?”細心的阿粉第一個注意到他的異樣,小跑著過來,仰頭擔憂地望著他。
屠虎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礙,但眉宇間難以掩飾的疲態卻瞞不過它們。
阿粉眨了眨大眼睛,似乎想到了什。
她轉身飛快地跑開,不一會兒,抱著一個用大葉子緊緊包裹的東西跑了回來。
小心翼翼地打開葉子,麵是一個小巧的陶罐,罐口用泥封著。
“給。”阿粉將陶罐遞過來,眼神亮晶晶的:
“這是用火焰漿果和幾種根莖一起發酵的……嗯,很辣,但是喝下去身體會暖起來,很舒服,以前有族人受了寒,喝一點就會好很多。”
屠虎微微一怔,接過陶罐。
拍開泥封,一股濃鬱的果酒香氣混雜著些許辛辣撲麵而來。
他看了一眼阿粉期待的眼神,沒有猶豫,仰頭灌了一口。
液體灼熱如火線般滑入喉嚨,隨即在胃化開一股暖流,強勁的刺激感瞬間衝散了部分滯澀與隱痛,讓他精神為之一振。
雖然這原始果酒口感粗糙猛烈,卻能帶來短暫的麻痹效果,恰到好處地緩解了他此刻的不適。“怎樣?”阿粉神色期待問道。
“很好。”屠虎長長舒了一口氣,感覺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不少,他將陶罐握在手中,感受著沉甸甸的關切:
“這個.……對我很有用,可以多製作一些。”
“沒問題。”阿粉用力點頭,眼中滿是能為屠虎分憂的喜悅。
自那日後,屠虎腰間便多了一個從不離身的皮質酒囊,麵裝滿了阿粉特製的烈性果酒。
每當舊傷帶來的灼痛感出現,他便仰頭灌上一口,用火辣辣的暖流壓下不適,保持頭腦清醒。而戰爭的陰雲,沒有因一次小勝而散去,反而愈發濃重。
凶厲部落的騷擾變得頻繁,雖然規模不大,卻明顯是在試探防禦的薄弱點,消耗他們的精力。以絨靈族現有的實力,與凶厲部落正麵決戰無異於以卵擊石。
屠虎的選擇是,發揮己方最大的優勢:智慧。
他將戰爭思路,從單純的守衛家園,轉變為間歇性主動出擊。
在此期間,阿綠繪製的地圖被不斷細化更新。
屠虎親自帶領阿藍和少量精銳戰士,利用叢林掩護,潛行至凶厲部落活動區域邊緣。
不主動交戰,隻是遠遠觀察,記錄凶厲獸巡邏路線,以及它們狩獵和飲水的習慣路徑。
每一次偵察歸來,阿綠的地圖上就會增添新的標記。
在摸清凶厲獸的幾條常用路徑後,屠虎指揮絨靈族,開始在那片區域布置毒刺陷阱。
當小股凶厲獸闖入陷阱區,陷入混亂與傷亡時,便是阿藍率領的狩獵隊出擊時刻。
它們如同幽靈般從密林中現身,利用金屬標槍,從側翼和後方發動迅猛攻擊,絕不戀戰,一擊即退,最大限度殺傷敵人有生力量後,便迅速消失在叢林之中。
隨著戰爭越來越激烈。
屠虎甚至將目標對準了凶厲部落的生存資源。
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在幾處凶厲部落的狩獵場和水源地進行破壞,汙染小型水源,讓凶厲部落陷入資源困境。
這場戰爭的優勢,隨著時間推移不斷擴大。
凶厲部落空有強大的個體力量和數量優勢,卻像是一頭陷入泥潭的猛獸,空自咆哮,每一次掙紮都會帶來新的傷口。
與之相反的是絨靈族的戰士,在一次次成功的遊擊中,戰術素養飛速成長。
他們開始真正理解屠虎教導的“以己之長,攻彼之短”的含義。
阿藍的戰鬥理念也越發老練,能根據戰場形勢做出臨機決斷。
持續的騷擾,神出鬼沒的襲擊,以及日益緊張的資源,也終於耗盡了凶厲部落最後耐心。
它們集結了所有能戰之兵,如同一股黑色洪流,瘋狂地撲向湧泉盆地,試圖開啟最後決戰。但它們麵對的是一個嚴陣以待的鐵壁銅牆。
堅固的木牆之上,標槍如雨。
牆外,是可以奪走它們性命的陷阱區。
當凶厲獸付出慘重代價,好不容易靠近圍牆時,等待它們的是從牆頭潑下的,由阿粉調製的腐蝕性粘液,以及從牆洞中刺出的,閃爍著寒光的金屬長矛。
這場預料之中的決戰,變成了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士氣低落,饑渴交加的凶厲獸族群,在絨靈族依托防禦工程、裝備和戰術的立體打擊下,潰不成軍。當最後一頭凶厲獸首領在阿藍精準投出的銅矛下轟然倒地,象征著凶厲部落統治的時代,就此終結。黑荊林,即將迎來舊日王者。
是夜,月光如水,洗淨了戰場血腥。
屠虎獨自站在一處高坡上,遙望遠方曾是凶厲部落的族地,烈焰衝天,將半邊天空映成暗紅色。燃燒的,是敵對部落的根基,更是壓在絨靈族頭上數十年的陰霾。
他默然不語,解下腰間的酒囊,拔開塞子,仰頭灌了一大口。
辛辣液體滾過喉嚨,帶來了痛楚被逐步壓製的麻痹感,還有如釋重負的酣暢。
他緩緩吐出一口帶著酒氣的濁氣,臉上浮現出一抹欣慰笑容。
輕微腳步聲自身後傳來。
阿藍靜靜地走到他左側,深藍色鱗片在月光下泛著幽光,身上還帶著廝殺後的痕跡,但眼神無比堅定,已然有了王者氣度。
阿粉蹦跳著來到他右側,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比平時大了一號的陶罐,臉上是燦爛笑容,好似在說:“喝完了,我這還有!”
阿綠停在了稍後一步的位置,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將一張新繪製的獸皮地圖展開。
原本標注為“凶厲獸族地”的區域,被一道鮮紅線條劃去。
它們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長。
遠方是燃燒的舊時代,也是終於能夠安心開拓的絨靈新紀元。
屠虎再次舉起酒囊,這次卻沒有喝,向著洶湧燃燒的遠方夜空,輕輕一敬。
“敬新生,敬……我們共同開創的未來。”
語罷,屠虎坐下,對著阿藍、阿粉、阿綠,伸出右手。
阿藍的目光從遠方躍動的火光中收回,看向屠虎,隨後抬起右前爪,鄭重搭在了他的手背上。阿粉看到阿藍的動作,眨了眨寶石般的大眼睛,隨即有樣學樣,將自己小小的爪子也疊了上去。阿綠合上了獸皮地圖,向前一步,將自己的小爪子穩穩地放在最上麵。
四隻大小不一的手與爪,在清冷的月光下交疊在一起。
“敬未來!”
古老的仇恨隨著遠方的火焰燃盡,新的未來於灰燼中悄然鑄就。
夜風拂過山坡,帶來遠方的焦土氣息,也帶來了新生萌芽的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