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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都,也籠罩在一片斜風細雨中。

    大將軍幕府,西閣。

    呂布獨倚西閣樓窗,手中端著一碗溫熱的鹹味奶茶,小口啜飲。

    楊俊是個急性子,登閣樓時腳步踩踏台階的頻率很快。

    來到三樓,楊俊對著呂布背影拱手:“君侯,高將軍到了。”

    “季才,劉玄德才器如何?”

    呂布也不回頭,隻是微微向左轉身,左臂指了指烹煮好的茶壺,示意楊俊自便。

    楊俊隻能上前給自己倒半碗奶茶,雙手捧著吹了吹,才說:“玄德公性情剛直,行舉仁德。僅論仁德,當世之中唯有大司馬可與玄德公並列。”

    楊俊說著,見呂布拍了拍一側的蒲團,也就隻能上前拘謹跪坐,雙手捧著奶茶小飲一口。

    他作為大將軍幕府的長史,經手的機密文件太多了。

    雖然沒見過幾次趙基,可通過這些文件就清楚趙基是個什樣的人。

    趙基從不在軍營、戰場之外主動殺人或懲罰臣仆取樂,更沒有擄掠女眷的惡趣味。

    哪怕在趙基治下犯下死罪,趙基也不會判處死刑,而是將對方投到礦山幹活。

    趙基雖然掀起一場又一場戰爭,可每次都是點到為止,見好就收,從來都不打那種相持、比拚元氣,消耗民力的戰爭。

    不僅對民力十分的愛惜,還盡可能的製造工具,變著花樣給民間分發生產工具。

    這位大司馬除了大纛有金線裝飾,鎧甲有鎏金外,渾身內外再無一點金玉裝飾品……這種簡樸太難得了,也太可怕了。

    哪怕仁德的劉備,也喜歡穿好看的衣服,出行喜歡乘坐華貴的大車……與品味枯乏的大司馬相比,劉備更懂藝術與享受。

    而呂布介於大司馬與劉備之間,並不怎喜歡華貴的金玉之物,但對酒色毫無抵抗力,對民力恢複、發展也缺乏積極性。

    大司馬是將治下的軍民、奴隸當自己的獸群來養,發展醫術,讓生產工具以更低的成本流通,生怕這些人口有什較大的損失。

    而大將軍呂布呢,自然不會對漢家臣民太過用心……別造反,能服役繳稅即可。

    呂布望著雨幕,目光斜視遙遠的北方天際,那被烏雲、雨層遮蔽。

    沉默片刻後,呂布才說:“我這一生最想做的事情,元嗣已經為我做了。哪怕是我執政朝堂,也不知該如何封賞元嗣。季才,這說明什?”

    “臣不知。”

    “你不是不知,你是不敢說。”

    呂布自己起身,轉身將茶壺提來,返身重新坐下,給自己空碗添注奶茶,又給楊俊碗注滿。放茶壺在右手附近,呂布端茶飲一口,含在口腔中細細品味,吞咽後才說:“此前還有些念想,如今卻是什都沒了。我這一退,說是天崩地裂也不為過。不過劉玄德為人仁德,你我還能退回雒中,觀天下之變。隻是可惜了季才一身治世之才,被呂某耽誤了。”

    真要從執政的位置上退下來,大將軍五部營能帶走多少不好說,鷹揚新軍更是會發生劇烈的變化。作為邊軍出身的人,呂布太了解軍隊的習性了。

    此刻隻能希望劉備反應慢一些,爭取一個攜帶部眾退回雒中的機會。

    反正呂布是真的不想玩了,趙基把他想做的,不敢想卻又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卻麵臨這種難容於漢土的窘境,這實在是太讓呂布糟心了。

    最糟心的還是他自己,他明明可以首開禁製,給趙基進行合理、不合規矩的封賞,另一個執政是趙基,趙基本人又怎可能會拒絕?

    可呂布自己都不願幹,換句話說,呂布連另一個“更強自己’的功勞都不敢合理的進行封賞,這讓他情緒糟糕到了極點。

    感覺自己依舊被困束住,不曾自由過。

    飲著奶茶,呂布轉頭看楊俊不算俊朗的側臉:“忙完這些事情,我當麵向元明公舉薦季才。”楊俊大受感動,情不自禁落淚:“君侯,這又是何必?君侯這一退,大司馬執政之位也將被廢除。天下本將安定,自此又將陷入動蕩……臣心生愧疚,實在難平。”

    “季才何必如此自欺?”

    呂布端茶晃著,垂眉看碗底顆粒物,是磨碎的胡椒,繼續說:“元嗣在安邑兵諫時,說的很有道理。亂漢室天下的,就是無德公卿。這天下不是我與元嗣聯手就能安定的,而天子雖聰睿,卻無擔當,我頗感乏力。”

    扭頭看楊俊側臉,呂布一笑:“明明他開口,許元嗣一個王爵,元嗣能滿意,我也不必如此為難。他不肯壞高祖白馬之誓,難道讓我來做千古惡臣?”

    “是,臣明白了。”

    楊俊雙手捧著茶碗,仰頭咕嘟暢飲,心中那點鬱氣也就散了。

    作為朝中執政,呂布封賞趙基就兩個結果,合理封賞會破壞白馬之誓,成為與趙基朋比為奸的奸臣;若是不合理封賞,趙基以及全軍的怒氣會傾瀉到呂布身上,可能還會連累呂布的女兒。

    呂布其實並不在乎趙基以及趙部吏士的仇恨,甚至可以不在乎女兒。

    可他寒心了,明明他有更好的選擇,隻要推趙基一把,就趙基表現出來的道德,一定能讓呂氏家族與趙氏富貴同享!

    皇帝的獨善其身,讓呂布無奈之餘就剩下心寒了,持續的心寒,就把心凍死了,就這簡單。索性也不推趙基,也不去承擔那個惡名,將有雄心壯誌的劉備拉進來,要不要破壞高祖白馬之誓,你們老劉家人自己決定,反正他一個姓呂的是不想攪合了。

    不僅要把劉備拉進來,呂布還要自己退下去,去雒陽這個天下樞紐觀望形勢。

    退,能守住關東各軍的攻勢;進,能配合趙基掃蕩關東、河北。

    未來開戰與否,與他一個在雒陽養老的人沒關係,主動權在劉備執政的朝廷,也可能在趙基,反正不在他呂布。

    諸胡都如此的不堪一擊,塞內群雄……呂布根本沒看在眼,可以說是視之如草芥。

    楊俊一碗奶茶飲盡,默默起身後退幾步:“君侯,臣去接引高將軍。”

    “好。”

    呂布應答一聲,繼續望著窗外雨幕,他開始思念家鄉的千曠野。

    中原再富饒,有再多的美女,終究不是自己的家園。

    從趙基膚施一戰陣斬鮮卑國主魁頭的消息傳來後,呂布就開始構想著與趙基聯手攘除、征服諸胡。可沒想到趙基那狠,毫不停歇,不知道什叫做見好就收,硬是頂著冬季積雪乘勝而進,打的鮮卑人分崩離析,進而犁庭掃穴,揚名當世、千古!

    稍稍有良心的邊郡人,誰敢不念趙基的好?

    就如今這樣的形勢,呂布是真的心累了,他連奮鬥的心思都沒了。

    再奮鬥,你卷的過趙基?

    高順、楊俊的腳步聲攪散了呂布的思鄉情緒,楊俊識趣退出。

    呂布提起茶壺親自給高順倒奶茶,高順頗有些受寵若驚,反而直白詢問:“君侯可有心心事?”“有,我不知該如何處理元嗣封賞一事。我與他有姻親,不論如何封賞,皆不能服眾。與其如此,不如歸還國家公器,由有德之人操之。”

    高順聽聞大駭,抬頭觀察呂布,見他不似說笑。

    穩定情緒後,高順雙手托舉茶碗,鄭重凝聲:“願為君侯赴湯蹈火!”

    “好,甚好!”

    呂布單膝跪在高順麵前,兩人之間隔著矮桌,呂布伸手拍在高順肩膀:“君不負我,我已不負君。”“不敢。”

    高順飲盡奶茶,趕緊放下茶碗,也不起身就向後挪動,行叩拜大禮:“君侯於末將有知遇之恩,末將唯以死相報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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