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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家夥,快過來,讓我瞅瞅。”

    天元山頂。

    道袍稚童蹲在大石上,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笑眯眯對薑凰擺手。

    “小家夥?”

    薑凰撇了撇嘴,不太服氣。

    她個頭雖小,但眼前這披著道袍的比自己更小。

    不過……對麵這家夥雖然看起來個頭很小,但卻隱隱散發著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氣息,白漪姐姐似乎和他關係很好,想到這,薑凰不情不願走了過去,鈞山真人伸出手掌,捏了捏薑凰肩頭。

    鈞山如今雖然隻是陰神境,但陽神記憶保留了大半,不少神通施展起來爐火純青。

    這叫“捏骨測魂”,算是偏門術法中的一種。

    道袍稚童眯起雙眼,仍然笑眯眯道:“你多大了?”

    “兩歲。”

    薑凰仰起頭,理直氣壯,給自己四舍五入了一下,往上麵填了半歲。

    從玉珠鎮蘇醒,到現在,已經接近兩年。

    其實要是按照凡俗的虛歲計數,她現在已經是三歲了。

    “兩歲…”

    鈞山真人汗顏。

    遠處謝玄衣和鄧白漪從林中歸來,他默默鬆開攥捏小家夥的雙手,而後招手,示意謝玄衣過來一下。“這小鳳凰,是你當年帶回皇城的那隻?”

    鈞山真人拉著謝玄衣來到一處偏僻角落。

    謝玄衣苦笑一聲。

    薑凰的妖族血脈,通過隱匿手段,最多隻能瞞過陰神境修士。先前在北郊武運龍脈,葉祖一眼就看穿了小家夥的身份……鈞山真人是轉世陽神,上手捏了一下,便什都明白了。

    “怪不得。”

    鈞山真人小聲嘀咕:“我先前瞅著就不對勁……你小子應該知道“元凰’是怎回事吧?”一模一樣的話。

    謝玄衣已經在葉祖那聽過了一遍。

    “前輩……我都知道……”

    謝玄衣剛要開口解釋。

    “不必和我解釋,我和葉祖那老家夥不一樣,我壓根不在乎什人不人妖不妖的,你既然救了她,便自有你的打算。”

    鈞山真人拂了拂衣袖,淡然開口。

    “前輩怎知道我和葉祖見過麵?”

    謝玄衣有些詫異。

    他殺完元繼謨,幾乎馬不停蹄,輾轉兩地,其間誰也沒有通知。雖然書樓和鈞山之間有如意令連接,但與葉祖見麵這等細小瑣碎之事,陳鏡玄應當不至於如此細致地通報。

    “不是陳鏡玄告訴我的。”

    鈞山真人伸出兩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眉心,神情變得嚴峻起來。

    “此事還要從南疆那一戰說起……你應該知道,那一戰我沒有參與……”

    南疆大戰,幾乎所有大褚修士,都陷入此劫之中。

    隻有一人置身物外。

    謝玄衣神情也凝重起來,他先前踏入秘陵之中,便發現少了一道身影。

    鈞山真人,不在此劫之中。

    “實不相瞞,我參悟出了第三條道境。”

    鈞山真人歎息著說道:“其實大部分陽神轉世,都是為了重新修行,能夠將前世未完之道補全……你悟出了生滅雙道境,此番再入道,便是比前世要更加強大。”

    “第三條道境?”

    饒是謝玄衣心如止水,此刻也不由小小震驚了一下。

    參悟兩條道境,已是極難極難的事情。

    為了修出生滅雙道境,謝玄衣吃了極多苦頭……

    “按理來說,這是好事。”

    鈞山真人臉上並沒有什喜悅,他背負雙手,大風吹動道袍,稚童臉上神色帶著淡淡的哀傷:“我這第三條道境,名為“未來’。與陳鏡玄言辛這些監天者的術法有些類似,但又不太一樣。”

    “……未來?”

    謝玄衣神色有些困惑。

    “我雖掌握了這條道境,但想要將其觸發,卻是需要一些運氣。”

    鈞山真人垂下眼簾,沙啞開口:“南疆大戰前夜,我忽然入道,看到了關於“襲殺’的一些預兆提醒。於是我便順著道境揭示的線索,準備伏殺七聖……”

    他緩緩將南疆白紙結界那一戰的過程說出。

    謝玄衣屏息凝神。

    鈞山真人順延“未來道境”的線索,意欲引出七聖,一網打盡,本來是一樁好事,但卻陰差陽錯·……造就了武謫仙的戰死,以及葉祖的重傷。

    說到這。

    道袍稚童神色再度變得黯然。

    他如今真的是“子然一身”……待他最好的掌教師兄神遊未歸,一同長大的崇龕大真人走上歧途自取滅亡,情同手足關係莫逆的武謫仙,不久前也戰死在南疆白紙結界之中。

    鈞山沙啞說道:“陸鈺真本有機會殺我,但他並沒有這做……他留了我一命。關於“不死泉’的情報,我便是在那時知道的。”

    “我知道南疆災劫已成,最好的辦法就是返回大褚。”

    鈞山長歎:“所以……在那場大劫之中,我選擇了脫身。”

    “再後麵發生的事情,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南疆大劫和皇城暗潮,幾乎是同時發生。

    離開南疆的鈞山,其實根本沒有“脫身”,隻不過從一個亂局中離開,便立刻投入第二個亂局。“這段時日。我一直想要再度引召“未來’道境。”

    鈞山真人頓了頓,將目光隱晦投向遠處,說道:“但這道境並無反應……直到我看到那個小家夥。”看到薑凰之後。

    眉心的未來道境再度生出了異樣變動。

    “你……看到了什?”

    謝玄衣沉聲道。

    “我看到了一場很大的大雪。”

    鈞山真人虛眯起雙眼:“這場大雪如海嘯一般席卷而來……天邊燃燒著滾燙的凰火。”

    “凰火?”

    謝玄衣心頭微微咯了一下。

    鈞山真人神情凝重道:“這樣的畫麵……我不知是好是壞,但一定和這小家夥有關。我聽說那妖後殞命之前,將全部修為全部送到了妖國?”

    “是有此事………”

    謝玄衣應了一聲,皺眉開口:“前輩的意思是……天凰宮會來奪人?”

    “極有可能。”

    鈞山真人認真說道:“這小家夥身上的血脈可不得了。妖國那邊,應該很難找到這樣的純血鳳凰了…飲鴆之戰落敗後,天凰宮失去了“墨鴆大尊’這位千載難逢的頂級領袖,隻剩老宮主獨挑大梁,如今正是迫切需要栽培新任宮主的時刻。一旦妖後將薑凰的信息送到北郡,那些家夥,恐怕會想方設法,將薑凰奪回妖國。”

    此言一出,謝玄衣陷入沉思之中。

    “不過……這未必就是災禍。”

    鈞山真人認真說道:“未來道境的揭示,並不是百分百成真。宿命這種事情,誰說得準?哪怕天凰宮真要動手,提前預先洞察,也足以設下埋伏。”

    “多謝前輩。”

    謝玄衣思索了許久,深深吐出一口鬱氣。

    大褚皇城,一場秋雨落下,將街巷衝刷洗滌了一番,青石路麵變得澄澈幹淨。

    汙垢,血腥,紛亂,紛紛被衝刷殆盡。

    兩位年輕男女,坐在茶樓雅間之中,二人身旁窗扉半開,大旗飄搖,細密雨絲墜落,發出清脆的嘀嗒之聲,聽起來愜意溫柔,讓人有些生出困倦之意,這樣的午後最是適合睡覺,以及喝茶。

    女子沒有穿著道袍,隻是披了一件絲綢質地的素雅白衫,發絲依舊以木簪盤起。

    她端著白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麵容上的淩厲盡數散去,任人來看,都不會相信……這是以“雷厲風行”,“殺伐果斷”聞名於世的天下齋齋主。

    “今天是個好日子。”

    唐鳳書往身下看去,輕聲說道:“我喜歡下雨,也喜歡清淨。”

    街上行人很少。

    從這個高度俯瞰,看不清這些行人的麵孔,隻能看到一朵接著一朵的油紙傘,如花兒一樣綻放,緩慢搖曳。

    “今天的確是個好日子。”

    陳鏡玄微笑說道:“這場秋雨之後……皇城應該會幹淨許多。”

    他卻不是望向身下的長街,而是望向皇宮方向。

    恢弘雄偉的宮殿,臨近中央位置,卻是缺了一塊……太皇以皇血紋刻的秘陣被破壞,那座仁壽宮宮闕駕臨到大穗劍宮,伴隨著聖後戰敗,而一同破碎。仁壽宮被趙純陽的劍源長河擊碎,徹底化為瓦礫,於是皇宮便就此缺少了一大塊“心髒”。

    對於人而言。

    沒了“心”,便要死。

    但對大褚而言……唯有剜去這顆生瘡發爛的“心髒”,才能迎來重生。

    仁壽宮破碎,煙邪元繼謨身死道消,接下來的清查任務隻是稍稍繁瑣了一些,並沒有太大難度。“這段日子,發生了好多事啊。”

    唐鳳書順著陳鏡玄目光望去,忍不住感慨說道:“短短數日,猶如數年…”

    南疆,皇城,兩場亂變,碰撞出無數激流。

    “但好在這些故事的結局還不錯。”

    陳鏡玄笑了笑。

    雖是在茶樓飲茶,靜享清寧時光,但他麵前依舊放著厚厚的一遝案卷。

    這些案卷被風吹動,輕輕搖曳,發出嘩啦啦的聲響,混雜在雨聲中,聽起來很是悅耳。

    第一頁是關於大褚現任皇帝“褚因”的遠遊請奏,已經得以批準。

    這位被迫坐在皇帝之位上的可憐女孩,從一開始就想掙脫牢籠。

    按理來說。

    她要一輩子困在皇城。

    但……陳鏡玄不是元凰,若幹年前他義無反顧地站在褚因這一邊,不僅僅是為了公理,更是出於對這個孩子的“憐憫”,褚因討厭皇城,想要離開這,去往自己未曾去過的地方,恰好有一個離國回來的孩子,想要站在這個位置,想要盡一份力量,想要竭盡所能地匡扶天下已傾的正義。

    褚果代替褚因,接下了這份重擔。

    嘩啦啦。

    案卷繼續翻動,第二頁是書樓關於國師言辛的案卷報告。

    或許是因為境界不夠,又或許是當年聖後被囚皇城,隻有“言辛”一人出麵求情……坑殺秦祖那一戰中,元凰並沒有對老國師下手,隻是將其打至昏迷,囚壓在深宮之中,等待大戰落幕再進行處置。仁壽宮崩解之後,言辛便被解救回來,這段時日正在鯉閣靜養,桑正負責親自侍奉老國師,並且將其身體情況匯成案卷,送至陳鏡玄手中。

    書頁再翻動。

    秦家的家主已經定下了……

    秦百煌被擺了一道,因為秦千煉的高調進城,以及動手挑釁,他打定注意想要通過“南疆蕩魔”一決高低。萬萬沒想到,自己這“不爭氣”的道癡弟弟,一心隻想修行,這些手段都是早就設好的“激將法”,倘若在蕩魔之前,秦百煌當眾拆開秦千煉送來的那封書信,便會覺察真相。

    書信中秦千煉主動讓出了“家主”之位,並且狠狠嘲笑了自己這個不成器的愚蠢哥哥。

    大戰落幕,沒忍住好奇拆開信封的秦百煌,看完之後氣得七竅冒煙,馬不停蹄來到道門,隻可惜玄芷真人因為重傷之故,封鎖青囊山,閉門謝客,他根本就沒見到秦千煉……這下所謂的“家主之位”,他根本就沒辦法推脫了。

    南疆和皇城兩場劇變,對秦家影響極大。

    秦祖戰死在月隱洞天,這所謂的大褚第一世家位置,也不再穩固。

    這重擔。

    秦百煌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這段時日,秦百煌根本就沒時間鑽研寶器符篆,煉器司地窖的密門已經生了不少灰塵。

    不過。

    雖然秦百煌每日都在忙著接手秦家事務……

    他依舊在百忙之中,擠出時間,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號外!”

    “號外!”

    青石街上,忽然響起了一道清脆的孩童叫賣聲音。

    一個衣衫襤褸的草鞋少年,沒有打傘,披著雨衣奔走在街巷之中,懷中鼓鼓囊囊,他身上淋濕渾不在意,卻是用雨衣將兜的書籍死死護住。

    草鞋少年高聲呼喊:“方圓坊最新出爐的《齋心記》來了!”

    “齋心記?”

    唐鳳書怔了一下,隱約覺得書名有些耳熟。

    陳鏡玄則是神色變得古怪微妙起來。

    “等等,等等”

    青石街一旁,一位躲雨遊客忍不住伸手叫停了少年,“齋心記不是結束了?那兩位的故事……前陣子不是以悲劇告終了?我記得是徹底掰了啊……”

    “嗨。”

    少年郎擠眉弄眼笑道:“正所謂峰回路轉,柳暗花明,這世上之事哪有絕對……大人要不要買上一期看看,剛剛到手的,新鮮熱乎,我自己都來不及看,來時路上聽他們說,那兩位克服了千難萬難,不僅僅修成了正果,而且還生了好幾個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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