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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1章 拒詔

    西園街在雷雲籠罩之下陷入一片死寂。

    陳和韓厲,這兩位離國北境的至強者第一次在道域中碰麵。

    韓厲很強。

    數百把飛劍懸在空中,劍尖蕩出漆黑道紋。

    虛空震顫,隱隱顯出破裂之相。

    這位崇州鐵騎之主兼修兩門術法,既淬鏈肉身,又豢養大道————如此一來,同境對決占盡優勢,但付出的代價便是修行速度緩慢。他比陳要年長二十歲,停留在陰神境也已二十年。

    如果陳尚未普升。

    那今日這一戰,尚有三分懸念。

    但世上沒有如果。

    雷鳴道域落下的那一刻,勝負便已然揭曉—

    隻要陳願意。

    他可以在三息內結束這一切。

    「真正縱容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被道域籠罩的韓厲並未退縮,他平複心湖情緒,緩緩頭,注視著雷光簇擁的年輕人。

    「倘若你要動手,那便現在動手。」

    韓厲起雙臂,平靜說道:「你我之間積怨已深,今日這西園街之變————乃是我命令簡青丘率先發起衝擊,隻要殺了我,這崇州便是你的。」

    「1

    陳置若罔聞。

    他背負雙手,悠悠說道:「韓將軍,太小覷陳某了。」

    殺死韓厲?強奪崇州?

    他對這種事情沒有興趣。

    「哦?」

    韓厲聞言眯起雙眼。

    「我知道幹州有意扶持你上位,以此完成製衡。」

    陳淡然說道:「陳某對崇州並無野心,之所以率部北上,來懸北關駐紮——

    ——隻不過是為了離國太平。」

    「。」

    對於這說法,韓厲隻是嗤笑一聲,當做是欲蓋彌彰的借口。

    「凡事要講禮法。」

    陳垂下眼簾:「今日這場西園街衝突,畢竟是你出手在先————倘若韓將軍有異議,不妨傳令南下,請太子出麵,證個清白。

    「清白?」

    韓厲譏笑著說道:「陳大柱國真是鐵口直斷,你無緣無故逮捕扣押懸北關鎮城右使————難不成當真覺得,雲若海會與佛門有關?」

    陳翀隻能沉默。

    他知道,此事自己並不占理。

    隻是————

    有些事情,必須要有人開頭。

    他想要拒詔,就必須在懸北關內把這場衝突鬧大,雲若海之案發生地極是時候。

    如若不拿來做些文章,連陳自己都覺得有些可惜。

    就在二人對峙之時。

    陳和韓厲懷中的訊令,同時震顫跳動了一下。

    兩位同時低頭,查看。

    而後————

    西園街便真正意義地陷入了靜默。

    鉤鉗師追捕嫌犯,在東明巷封鎖雲安堂的情報已經傳了出來。隨之一同傳出的————還有「雲安」老爺子被捕的消息。

    當然訊令中的內容並不隻是這些。

    納蘭秋童已經扣押雲安,鉤鉗師即將對今日雲安堂所有在場人等進行審訊————

    她親自向韓厲和陳傳來了這條訊息。

    訊息中隱晦提及,雲安極大概率與佛門有關,而雲安昔日收養的諸多棄子之中,有一位便是雲若海。

    「還真是————世事難料啊————」

    陳翀摩挲著這枚訊令,聲音有些古怪。

    他默默回想著雲若海被捕,再到如今,所發生的事情。

    陳翀當然相信雲若海是無辜的————

    可這消息一出。

    雲若海已是很難洗清「冤屈」了。

    無論如何,這家夥都要接受審訊。

    「荒唐!混帳!」

    韓厲神色則是難看到了極點,他壓低聲音,一字一句怒喝道:「姓陳的————

    你至於如此下作?」

    」

    ,陳微微皺眉。

    「我知道你在想什。」

    韓厲冷笑道:「太子傳來了南下詔令,你不想離開懸北關————你想和我爭到底。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你如今押了雲若海,若是此事能夠鬧大,拒詔便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我倒是沒想到,你能夥同鉤鉗師做局,強行給鎮城右使安排一同「通佛」的罪名。」

    「此事與我無關。」

    陳麵色一沉。

    他沒有反駁拒詔之事,也不想反駁。

    隻是————雲若海這樁案子會發展至此,實在出乎意料。

    某種意義上來說。

    這條訊令,直接調停了「西園街」的衝突。

    「你等著。」

    韓厲盯著陳,一字一句說道:「這件事————還不算完。」

    西園街雷雲散去。

    納蘭秋童前腳剛剛收到鉤鉗師的訊令,地牢就被人一腳踹開,燈芯搖曳,光火明滅。

    一道強橫至極的道域籠罩而下。

    破舊地牢中響起刀劍碰撞的破裂之聲。

    坐在木椅上的納蘭秋童並未動彈,她默默伸手按住腰間長劍,淡然開口:「韓大人,來得可真夠快的。」

    ——

    無形道域籠罩方圓十丈。

    韓厲陰沉著臉,踏入地牢中。

    納蘭秋童並未受到道域影響————她腳下的木椅開出了一朵朵綺麗鮮豔的紅色花苞,這些花苞順著藤蔓生長,結締,凝成一片完美無垢的三尺清淨之地。

    這是一座足以和韓厲平分秋色的強大道域。

    光火搖曳的昏暗地牢中,一道高挑身影,橫在韓厲和納蘭秋童之間。

    「花主。」

    韓厲盯著身前佩戴麵具的女子,冷冷說道:「我知道你距離凝道」隻差最後一步。修行不易,我勸你不要自誤。」

    「將主大人說笑了。」

    花主並未後退半步。

    她輕柔說道:「妾身隻不過是納蘭先生手中的一枚燈芯,大離如今正處於昏暗長夜,隻要先生願意,妾身隨時可以燃盡一切。」

    這話說得好聽。

    實際上,韓厲知道納蘭玄策的手段。但凡拜入玄微島,修行術法,便已失去了自由。

    即便花主日後晉升陽神,也很難逃脫納蘭玄策的掌控。

    很顯然。

    這兩人並不畏懼自己。

    「韓大人。」

    花主停頓了一下,笑著提醒說道:「這雖是懸北關,可也是大離疆土————

    真正需要三思而行,以免自誤的,應該是大人您才對。」

    兩座道域短暫對抗片刻。

    韓厲一點點恢複了冷靜。

    他揮手收回道域。

    無數刀劍啪啦墜地,那些被道域籠罩失去自由的鉤鉗師,各個簸坐在地,渾身被冷汗打濕。

    花主也笑著揮手,將花域收回。

    「韓大人,何必如此盛怒————」

    納蘭秋童靠在椅上,輕輕向後仰去,老舊木椅吱呀作響,翹了起來。

    她雙手起,搭在腦後,溫聲細語說道:「昨夜不是傳訊給您了?太子詔令已下,這陳翀即將離城————您怎偏偏這時候沉不住氣?」

    「納蘭秋童。」

    韓厲直呼其名,他死死盯著麵前年輕女子的雙眼:「你是把我當傻子?」

    「.

    」

    納蘭秋童沉默不語。

    「我給足了陳翀麵子,登門拜訪被拒。」

    「玄甲重騎等了十二個時辰,整整一日————」

    「內城毫無動靜。蒼字營照例巡守,羽字營未撤寸甲。這陳若是願意領詔,怎會如此?」

    韓厲譏笑說道:「昨日鎮城右使被陳押了,今日是不是就該輪到左使,明日是不是就該輪到我了?」

    」

    7

    納蘭秋童依舊隻能沉默。

    「鉤鉗師不作為也就罷了。」

    韓厲望向地牢深處,他一眼就看到了關押其中的罪人,被押在最深處的那位老者,正是雲安。

    「偏偏在西園街爆發衝突的時刻,傳出這種訊息————」

    他倏忽前踏一步。

    花主瞳孔收縮,下意識想要阻攔,然而她伸出的手掌速度卻慢了一拍。

    隻一。

    韓厲已經來到了納蘭秋童身前,他伸出手掌,隔空攥住納蘭秋童的衣領,直接將這位玄微術傳人拎得離地而起。

    嘩啦!

    「你這不是給陳光明正大拒詔的借口?」

    韓厲盯著納蘭秋童的雙眼,想要從中看到畏懼。

    然而。

    納蘭秋童眼中一片平靜。

    如深海,如大湖。

    「給陳拒詔機會的,不是我,而是你。」

    納蘭秋童淡淡說道:「倘若簡青丘沒有率騎衝擊西園街————便不會有今日的一切。」

    」

    」

    韓厲眯起雙眼。

    「鐵幕在上,鉤鉗師查案,一切信息,一切情報,均都無法藏私。」

    納蘭秋童頓了頓,繼續不帶感情地說道:「很不巧,你們在西園街爆發衝突的時候,雲若海和雲安的關係正好暴露————你來得正好,我倒是想要問你,你身為崇州鐵騎之主,難道一點都不知道,麾下雲若海與佛門關係不俗?」

    「你在說什混帳話?」

    韓厲額頭青筋鼓起,咬牙怒罵:「雲若海是和我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你懷疑他與佛門有關?」

    「很抱歉,但這就是事實。」

    納蘭秋童垂下眼簾:「佛門暗子入城,第一個聯係的便是雲安。」

    「隗凝的案子我已經知道了。」

    韓厲冷冷說道:「這個佛門暗子的父親死了————她想要救人,找了雲安,有什問題?」

    雲安是這懸北關最有名的醫師。

    救人。

    當然要找醫師。

    「你我都很清楚,這雲安與佛門有關。有些事情,憑藉直覺便可給出答案。」

    納蘭秋童木然說道:「我可以篤定,這雲安就是佛門設在懸北關中的暗子,而且是極其重要的那一位。」

    「這樁案子,從此刻起不歸你們鉤鉗師管了。」

    韓厲聲音堅定地說道:「雲若海是無辜的,哪怕他當真犯下了罪行。我身為崇州之主,有權對其進行處置,實施赦免。」

    「你瘋了?」

    納蘭秋童笑道:「韓大人,你比我還要更加荒唐————怎會說出這樣的話,難不成忘了崇州」是誰給你的?」

    「看來納蘭姑娘也知道自己荒唐。」

    「這一係列事態,我自會向太子殿下稟明。」

    韓厲麵無表情說道:「雲若海是我手足兄弟,是可以為大離赴湯蹈火的英傑。我不允許有任何人侮辱他的清白,雲安在當年的飲鴆之戰中救了無數離國將士————就算與隗凝見麵,他也不該受到鉤鉗師的酷刑。接下來,我會把雲安堂所有人全都帶走,重新進行審訊————以我自己的方式,查清楚這樁案子。」

    納蘭秋童麵帶微笑,不再開口,隻是微微使了一個眼神。

    花主心領神會。

    她雙手起,輕輕拍落。

    轟!

    花域綻放,數之不清的花朵瞬間爬滿韓厲整個後背,這些道花生長速度極快,紮根於血肉之中,由離國工匠進行鑿打製作的鱗甲瞬間就被「大圓滿」花域擊碎,韓厲悶哼一聲,輕輕踉蹌一下,鬆開納蘭秋童。

    嗤!

    納蘭秋童落地手,直接祭出一張火符。

    灰袍瞬間熊熊燃燒,那些道花也隨之燃燒,隻不過越燒越豔!

    一蓬暴燃光火,瞬間將韓厲吞沒數息之後。

    光火熄滅,韓厲脊背並未有一丁點彎曲,他筆直站立著,背後鱗甲支離破碎,如凋零的花瓣自行脫落,裸露出久經戰火洗禮,如金鐵般堅不可摧的堅硬肌膚。

    數十朵猩紅妖異的道花生長攀附,然而這些「道花」卻無法紮入他血肉之中。

    韓厲這身肌骨,幾乎如同淬火玄鐵。

    道火燃燒。

    他麵無表情地注視著花主,沒有任何動作,那些墜落在地牢地麵的刀兵毫無預兆掠出,速度奇快。

    鐺鐺鐺——

    花主起雙手回防,但依舊被強大勁氣震飛。

    兩位大圓滿在電光火石之間過了一招。

    看似不分伯仲。

    但————其實是韓厲要占據些許上風。

    花主被刀兵震退了數丈,她皺著眉頭,收攏袖口,有些許鮮血流淌而出。

    單純修道者,雖然有著近乎完美無缺的道域籠罩。

    但在地牢這種環境,與「煉體者」廝殺,難免要吃上一些虧。

    「不好意思。」

    韓厲強硬地開口:「這些人,我要帶走。你們攔不住。」

    先前在西園街,他已經吃了一次虧。

    但這和西園街不一樣。

    花主雖然很強,但和陳相比,實在差了太多。

    花主皺了皺眉,看著袖口傷勢,想要再度動手,卻被掠至身旁的納蘭秋童阻止。

    納蘭秋童伸手按在師姐肩頭,搖了搖頭。

    「」

    她知道。

    懸北關是韓厲的地盤。

    自己隻有兩人,真打起來,一定不是韓厲對手。

    於是兩人隻能眼睜睜看著韓厲走向地牢,所過之處,鐵鏈破碎,牢門應聲而開。

    隻不過。

    韓厲最後走到牢獄盡頭,卻是不再行動。

    他沉默地注視著被關押在地牢最深處的那位老人,久久沒有挪開目光。

    地上有一灘蔓延開來的鮮血。

    那鮮血還是溫熱的,散發著淡淡的霧氣。

    韓厲蹲下身子,近距離地看著老人,無人能夠看見,韓厲眼中流淌出的哀意。

    「」

    他已經決意要將雲安帶走。

    隻是沒有想到,這位曾經救治過數百上千位離國將士性命的「醫道聖手」,在這座昏暗無光的破舊地牢中,就這走完了一生。

    生得轟轟烈烈。

    死卻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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