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攔坡,大致城幾十外最長的一段坡路,其實也是一條橫亙的山脈,隻是被裹心草的生長給鋪滿了,顯得像道坡。
幾十路,並非一路平坦,何況還有巨大載重,但細麟駒依然能拉著疾馳,麵臨長坡亦能奮蹄直上。
滿載靈米的兩車爬到了坡頂停下,黃盈盈也在堆高的米袋上站了起來四顧,發現四周空蕩蕩,並未見到有人。
“方子,人呢,你確定是送這嗎?”黃盈盈喊了聲。
站在另一輛車上張望的夥計道: “沒錯呀,總不能還有第二個叫遮攔坡的地吧?”
他忽又指向坡那邊的路上,喊道: “不知那是不是。”
幾人順勢看去,隻見路上有一車馳騁而來。
黃盈盈摸著小胡子嘀咕, “一輛車裝著也不方便吧。”
話雖這樣說,但還是耐心等著。
然那車衝上坡來後,車上人掃了他們幾眼並未停留,又一路衝下坡去,朝著大致城方向去了。
“嘿,什情況,真要讓人等到天黑不成?”黃盈盈罵罵咧咧一陣他口袋的檀金在躁動,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們正等著他呢。
然就在剛遇見的馬車跑遠後,兩邊的裹心草山林中突然同時有動靜,米鋪一夥人起先還以為接貨的人來了,誰知兩邊冒出的卻是一批黑衣蒙麵人,一邊各五人,合圍衝來。
黃盈盈大驚,他第一反應不是抵抗,而是立馬逃跑,如同跳水般,一個猛子紮向地麵。
地麵對上他,也確實如同水麵一般,整個人幾乎什聲息,輕而易舉就破土而入了,原來會遁地術。
可兩邊衝來的人對他似乎已有相當的了解,左右幾乎同時飛射來兩條鎖鏈鐐銬,接連哢嚓兩聲,相繼鎖住了兩隻剛要沒入地下的腳踝,卻也被雙腳將兩條鏈子給帶入了地下。
兩名拽著鏈子的黑衣人落地後,又同時彈空而起,猛拽鐵鏈。
砰!一聲響,土石崩飛,兩條鐵鏈又硬生生將遁入地下的黃盈盈給拽了出來。
還沒等黃盈盈反應過來,又四條鐵鏈飛來,哢哢鎖了他脖子,腰板,還有兩隻手腕。
“什人?”大驚失色掙紮在空中的黃盈盈大呼小叫。
沒人理會,幾名黑衣人落地後,又相繼飛掠而起,直接拽著鏈子將其給拖入了一側的裹心草山林中。
另三名夥計麵對這些蒙麵人也沒有招架之力,幾乎都是一個照麵便倒在了血泊中。
都是店鋪打雜的普通人,就一點強身健體的修為,如何能擋。
行凶後的蒙麵人並未幹什毀屍滅跡的事,而是追著同夥的去向迅速消失在了山林中。
蟄伏在山林中的勞長泰目睹此情此景心有餘
悸,慶幸自己還算謹慎,否則很有可能被之前潛伏山林中的蒙麵人給發現。
這份謹慎其實也是建立在對黃盈盈的懷疑上,發現黃盈盈一夥停下後沒敢輕易靠近,卻沒想到會目睹這般變故。
見凶手沒有毀屍滅跡,他便意識到了凶手不會留下其它痕跡,應該會遠遁此地,一旦讓這些人跑脫,想再知道凶手是什人怕是沒了可能,他雖不知為什有人會對一個米檔的人行如此手段,但還是當機立斷,迅速朝著凶手逃逸的方向跟蹤了去。
一旦有變,他倒不是很擔心脫身的問題,因為他手上有法寶風鱗。
加上跟著師春他們經曆了一些大場麵,這種小打小鬧,心態上已能從容麵對。
為了穩妥起見,手上也摸出了子母符,迅速向師春發出了緊急消息。
傍晚時分的大致城沐浴在夕陽光輝中很美,書館的客人也在陸續離場,師春正在將一本本散落在桌上的書收攏。
像往常一樣,壘成一摞摞抱往樓上去。
二樓的東良玉已經換下了自己弟弟,盡管弟弟讓她今天歇著,想給這姐姐時間與未來姐夫多交流,然東良玉拒絕了他的美意,也在像往常一樣,將送回來的書一本本歸位。
與往常不同的是,師春這次沒有再過去幫她抱書,放下書就轉身離開了。
緩步在一排排書架後麵的東良玉看到了,停步停手,拿著一本書放又不放,陷入了沉靜,在揣摩是不是因為知道了自己和範無折的婚事。
殊不知她有點想多了,不管她嫁給誰,師春都不會有任何想法,師春隻是感受到了有人在傳訊給他,急於趕到樓梯拐角處查看消息而已。
不然呢?他總不能當著別人的麵亮出自己在使用子母符吧,這哪是一個打雜小廝能用得起的東西。
看到勞長泰傳來的消息後,師春亦心頭泛疑,誰會對黃盈盈那種人弄這樣的陣勢?
他思路幾乎是第一時間拐到了吳斤兩身上,他們這邊大概也隻有吳斤兩最了解黃盈盈。
黃盈盈特意出城跑去找吳斤兩見了個麵就回了城,之前不覺得有什,現在黃盈盈出了事,那之前特意跑那遠就為溜個來回,立馬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和反思。
於是他又摸出了與吳斤兩聯係的子母符,先觀察了一下四周,聽了聽樓上樓下的動靜,才迅速給吳斤兩發出了詢問消息:黃盈盈找你幹什?
城外,夕陽西下的馬場,吳斤兩剛將一群細麟駒圈進了馬圈,剛鎖圍欄大門,正要去好好洗一下,然後去城找師春,像看看那表哥有沒有他長的帥氣。
忽察覺到傳訊,看了看四周,往兩堆幹草中間鑽了進去,摸出了子母符,一看消息內容,便愣住了,再確認了一下消息上的暗號,應該是師春發來的消息沒錯。
春天怎會知道黃盈盈找了他?
倒沒有認為師春在有意監視他,因為沒必要。
本想見麵說的事,現在春天竟特意追問上了,必然有原因,他當即將黃盈盈說的情況做了簡要轉達。
站在藏書閣樓梯拐角的師春眉頭略挑,立馬猜到問題出在了哪甚至猜到了可能的凶手是誰。
他心忍不住問候黃盈盈祖宗,發現這老頭真是吃飽了沒事幹,沒事找事瞎搞。
他才不要對方這好心,他要這破消息幹嘛?因為他不在乎東良玉嫁給誰,也不在乎書館會不會被人給巧取豪奪走,管他表哥表弟是好人還是別有所圖,又不是他家人,又不是他的產業,他一個拿著極低工錢的雇工,犯不著操心那個。
沒了東家的活,他還能找西家的活,沒任何必要吊死在這棵樹上。
現在黃老頭這一搞,事情有點麻煩了,他作為一個沒少幹綁架活的人,一看便知凶手是想滅口,一旦那邊撬開了黃老頭的嘴巴,一旦知道黃老頭把秘密告訴了吳斤兩,那些人必然要對吳斤兩出手。
他可以不在乎這書館上下的死活,但不能不顧及吳斤兩的安全。
蟄伏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卷入了這種破事,他不得不暗罵聲晦氣。
但他並沒有急著回吳斤兩的消息,而是先向勞長泰發出了消息,問:那些人實力如何?
勞長泰回複道:不明確,不過現場未毀屍滅跡,兩車靈米未動,應該是用不起乾坤袋的人。
這一說,師春心就大概有數了,估摸著用不著自己親自出馬了,當即回複道:你隻需跟著,不要妄動,不要暴露,我讓斤兩過去處理,他會聯係你。
勞長泰回複:明白。
師春立馬又回複吳斤兩:黃盈盈在遮攔坡被人伏擊抓走了,應該跟你說的事有關,有可能是稅監那邊要滅口。能滅口而沒有當場斬殺,對方應該還沒掌握到消息擴散範圍。勞長泰在跟蹤凶手,你以最快速度趕去處理,黃盈盈跟你透露過的事,不能讓稅監那邊知道。
吳斤兩看後忍不住呲了牙,沒想到會出這破事,虧老黃頭還在那信誓旦旦的得意,暴露了都不知道,還往這跑,這不是坑人嗎?
搞得他現在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戒備,擔心被伏擊。
也知道師春所言之嚴重性,一旦暴露,在這花的時間精力就可能白費了,還有可能惹來一身騷,當即回複道:明白,我會處理好。
收了子母符,又迅速摸出另一隻子母符跟勞長泰直接聯係。
確認了方位後,他迅速去馬場那邊,跟管事的知會了一聲行蹤,說是要進城去逛逛。
出了馬場,他又迅速遁入了茫茫裹心草的林子。
跑遠了距離後,忽駕風鱗衝破草叢而出,貼著茫茫草地上頭急速飛掠而去。
勞長泰在跟蹤人,不可能停下等他,隻能是指一個地標性的地點,然後開始在沿途留下記號。
吳斤兩趕到地標地點,收了風鱗,找到路標記號後,一路順著悄悄追去,現在還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怕那邊將黃盈盈滅口。
倒不是想救黃盈盈,而是就算滅黃盈盈的口也得是他親自來動手解決,他得先搞清黃盈盈有沒有把他給暴露……
“老黃還沒回來嗎?”
米鋪庫房,案後吧嗒著煙的白啟如,對進來送東西的夥計問了聲。
夥計回道: “老板娘,還沒呢。”
白啟如嗯了聲,起身繞出了桌案,曲肘端著煙杆在嘴邊,娉娉婷婷的身形扭著腰肢到了外堂,款款走到大門口,看向了天邊已顯黯淡的晚霞。
天快黑了,還沒回來,這讓她感覺有些不太正常。
從時間上算,重車去要一路小心些,放空車回來應該是很快的,畢竟沒人願意等到天黑了趕夜路,正常來說肯定是放開速度趕在天黑前趕回來的,就算慢一些也該回來了。
老黃再好玩,那些夥計可不會順著他,至少夥計們也應該回來了。
再想想一千袋靈米送到遮攔坡路口的大單,現在想想這送貨地點確實顯得有些古怪。
她吧嗒了兩口煙後,扭頭問道: “一千袋靈米,下單的人,你們認識嗎?”
後麵夥計道: “生麵孔,沒見過,付錢還挺利索的。”
白啟如淡淡道: “這城,竟還有你們不認識的大主顧,沒討價還價嗎?”
後麵夥計道: “那倒沒有,就讓我們辛苦一下送到指定地點。”
白啟如眯眼看著夕陽吞吐著煙霧幽幽道: “去兩個人,以最快速度趕去遮攔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