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張太後無比震驚之時,突有宮娥來報:“啟稟太後!皇上給太後問安來了。”
張太後遲疑了下,隨後看向晉靈公主:“你且在屏風後看著。”
“之後告訴母後,你於那蘇陌看法。”
晉靈公主一聽,頓時愕然,微微一驚的失聲道:“母後喚蘇侯來了?”
張太後點點頭:“快去吧!”
晉靈公主深吸口氣,猶豫了下:“母後,如此合適嗎?兒臣……”
張太後狐疑看了看她,隨後淡淡說道:“有什合適不合適的!你先看了再說!”
晉靈公主俏臉瞬間微紅!
不過眼看女帝與蘇陌便要走入殿內,晉靈公主也隻能按捺下來,急忙到屏風後躲起來。
然後一顆心不受控製的,撲騰撲騰快速跳起來!
母後該不會知道那天蘇陌是如何救的自己?
也知自己與郭良感情不和,才故意把蘇陌喚過來?
但自己可是大武的長公主,與郭良也未曾和離,又怎能……即便與蘇陌那樣,亦不能真個與蘇陌好上啊母後也真是的,如此大事也不早早與自己說!
晉靈公主心中頓時浮現無數個念頭,終究忍不住偷偷從屏風縫隙往外看去。
果然,沒多久,她便見女帝與蘇陌先後走入興慶宮前殿。
女帝及蘇陌先後給張太後問安後,冷琉汐正要說什,結果張太後淡淡說道:“今日剛複朝,想必朝中定有諸多事宜需要處理,皇上無需理會咱,叫蘇陌留下即可。”
冷琉汐微微一愣,也隻能暗中給了蘇陌一個眼色:“那兒臣告退了。”
蘇陌也是愕然,但這哪有他說話的份,隻能眼睜睜看著冷琉汐離開興慶宮。
隨後蘇陌忍不住抬頭朝張太後看去。
上回在湯室中,隻聽過張太後的聲音,卻沒見過太後真容。
這一看,倒讓蘇陌有些意外。
打扮竟是異常的樸素。
相貌和冷琉汐,還有那晉靈公主有七八分的相似,隻不過看著竟隻四五十出頭一般,風韻猶存,與據傳已八十高齡完全不符合。
盡管衣著樸實,但自有雍容華貴之態,雖神色淡然,舉手投足間卻流露出威嚴穩重氣息。
不愧曾經是母儀天下皇後!
張太後見不得自己允許,蘇陌便敢直接打量自己,眉頭不禁皺了皺,不過倒沒露出慍怒之色,隻淡淡說道:“你便是孤峰山候蘇陌?”
蘇陌連忙說道:“回太後,微臣正是。”
張太後沒繼續問話,隻打量起蘇陌來。
果真長得一副上好皮囊,身材也是大武男子少見的修長魁梧,在自己這當朝太後之前,雖顯得恭敬,卻也不卑不亢,絲毫不見惶恐或者諂媚討好之色,著實難得。
若非早知蘇陌底細,張太後還真看不出。
此如溫潤如玉,讀書人一般的少年郎君,會曾是朝廷的鷹犬,錦衣衛試千戶!
打量一番蘇陌之後,張太後便問:“聽說,你上獻朝廷畝產六十石的糧種,因此皇上賜封你為孤峰山侯?”
蘇陌沉聲說道:“回太後,此糧本是大武之物,乃上天對陛下勤政愛民的嘉獎,借臣之手獻與陛下而已,臣不敢居功!”
張太後聽言,臉色倒是緩和了不少。
盡管貴為太後,以前她也是吃了極多苦頭的。
武太祖沒起事之前,張太後便嫁給太宗,下地勞作,後與太宗一起,隨武太宗征戰,直到太宗登基,方成的大武皇後!
她自然明白,蘇陌上獻的六十石糧食作物,於大武有多重要!
盡管如此產量,聽著是匪夷所思!
張太後對蘇陌的厭惡少了三分,好感則是增加了三分。
雖然他與自己的親弟恩怨不少,但應真如女帝所言,隻因忠心為朝廷做事而已。
張太後聲音緩和了下,隨後又道:“咱聽說,蘇侯文武雙全,腹藏經綸,一首水調歌頭,讓天下文人士子,不敢再言中秋詞,此可當真?”
蘇陌頓時愣了愣。
想不到蘇軾的大作,竟傳到興慶宮中!
不是說張太後一心禮佛不問世事的?
冷琉汐說的?
他為人向來低調,自然不會自己給自己吹捧,連忙道:“太後過獎!”
“臣腹中本無多少文墨,隻詩詞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而已。”
張太後一聽,眼睛頓時一亮。
便連屏風後的晉靈公主,眼眸中也是異彩連連!
“詩詞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好!”
張太後笑著看向蘇陌:“蘇侯果然如傳言那般,出口成章,才學過人!”
她略微一頓:“咱對詩詞歌賦亦甚感興趣,不知蘇侯可有詩作,道與咱來聽聽?”
蘇陌肅容道:“臣如何敢在太後麵前獻醜!”
張太後擺擺手,笑道:“你無需拘謹,當咱是一尋常婦孺得了。”
蘇陌遲疑了下,這才說道:“臣敢問太後喜好何等類型的詩詞?”
張太後笑道:“人老了,總想起以前的種種事兒。”
“蘇侯先前可有懷古詩詞作下?”
蘇陌暗想果然如女帝所言,太後真讓自己作懷古詩詞。
他想了想:“如此臣獻醜了!”
屏風後的晉靈公主也不自禁的側起了耳朵!
她同樣好奇,蘇陌能作出什懷古詩詞來!
隻如先生如今在文壇的才名,可是極其驚人,甚至有人言,天下才氣十分,隻如先生獨占七分!不知多少人到處打聽隻如先生的來曆。
隻可惜,他們隻能在那故事周報上,偶爾發現隻如先生的大作,每一篇都堪稱傳世之作,但沒任何人知曉隻如先生到底何人!!
蘇陌自是將上次跟女帝商量好的懷古詩詞給拿了出來。
張太後聽完,不禁歎道:“果真不錯!”
“忽見殘陽照空巷,一株老槐立寒秋。”
“咱這株老槐,已度過八十寒秋,也不知還能再見幾回!”
蘇陌急忙道:“太後自是長命百……千萬載的,此不過微臣胡言之作,豈敢以老槐指代太後!”停了停,他又解釋道:“恕臣無禮直言,臣看太後,以為太後五十不到,真沒敢以老槐來言太後!”太後笑了笑:“咱讓蘇侯如此小郎君吟懷古詩詞,確實有些不適合。”
“呃……小郎君年富力強,正值抱負之歲,當有雄心壯誌在懷,仙道境界亦是高深。”
“可否再賦詩詞一首,以舒朝事、仙道之抱負、胸懷?”
蘇陌微微一愣,想不到張太後又讓自己寫詩?
還是舒展雄心壯誌詩詞?
不過,女帝來之前已再三叮囑過,叫自己一定要在太後麵前留下好印象。
他遲疑了下,最後點點頭:“請太後容臣想想。”
張太後笑道:“慢慢想,咱不急!”
“呃……爾可需酒水助興?”
在張太後看來,酒後更能舒展胸懷。
大武好些傳世詩篇,便是文人士子酒後所作。
蘇陌連忙道:“多謝太後,不過臣怕醉酒誤事,向來少沾酒水。”
“嗯……臣已經想好了。”
張太後和晉靈公主聞言不禁愕然起來。
這快就想好了?
張太後自是清楚自家女兒聰慧,亦早猜到,她定早跟蘇陌說過自己喜好懷古詩詞。
先前那首懷古詩,定是以前所作。
但如今這首,是自己刻意提出的,朝事仙道都涉及了,相當於命題作文,皇上總不會也提前猜到了吧?在張太後驚疑的目光中,蘇陌緩緩開口:“紫氣東來函穀開,我騎青牛上蓬萊。笑擲金丹驚玉帝,銀河倒瀉洗塵埃!”
此詩一出,張太後和屏風後的晉靈公主,陡然露出震驚之色!
晉靈公主更是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
這世上,真有如此文采之人?
殿下站著的,真是曾經的錦衣衛?
就這呼吸之間,張口便來,更如此的氣勢磅,一聽便知作詩之人,心懷雄心偉誌!
雖然張太後不知詩詞典故,諸如涵穀、青牛,但蓬萊還是知道的。
傳說中的海外仙山,正符合修仙題意。
“笑擲金丹驚玉帝”,代指的自是朝堂之事,也暗喻自己身懷才學,能驚君王!
貼題得不能再貼題了!
難道真詩詞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但為何別人得不到,偏偏就他得到了?
張太後最後還是忍不住,皺眉問道:“此詩乃蘇侯前作?”
蘇陌隱隱聽得屏風後傳來動靜,暗想難道是那張壽寧?
不過他自是不會表露出什神色,連忙道:“回太後,此詩為微臣剛作!”
張太後微微張口吐了口氣:“應真是剛作的詩詞!”
“如此詩詞造詣,難怪蘇侯一首中秋詞後,此後便再無人敢做此詞!”
說完,張太後吩咐伺候一旁的老宮娥,給蘇陌送上錦墩:“你坐下吧!”
“咱聽說,蘇侯是長平縣人?”
張太後笑了笑:“說來也巧,太祖他老人家,是太平縣的,就在長平縣邊上。”
“呃……蘇侯家中父母可安好?可有兄弟姐妹?又可曾婚配?”
屏風後的晉靈公主俏臉已經通紅滴血。
母後竟問得如此直白!
果真是想……想蘇陌與自己好!
這……這真不成啊!
晉靈公主心緒複雜,小心翼翼坐了回去,雙耳不自禁的豎了起來!
聽得張太後這話,蘇陌心中也緊張起來。
想到女帝來之前那特意叮囑,蘇陌隻能說道:“回太後,微臣父母早亡,家中隻微臣一人……尚未婚配!”
張太後輕輕點頭,也看不出什神色。
隨後又問了些長平縣和太平縣的事情,最近有何變化,百姓生活得可好,跟著便讓蘇陌離去。蘇陌如釋重負的退出興慶宮。
別看張太後不問世事,但不得不承認,這壓迫感真的強!
蘇陌膽子雖大,後背也微微滲汗!
以後打死也不來這興慶宮了!
等蘇陌走後,張太後把晉靈公主喚了出來,皺眉問道:“晉靈,你覺得這蘇陌怎樣?”
晉靈公主遲疑了下,最後咬咬牙:“蘇……蘇侯自是極好的。”
“但這真適合嗎?兒臣以…………”
她話沒說完,張太後便揮手打斷了她的話:“沒有什不適合的!”
“想當初,你母後還不是一介村婦!”
她停了停,又道:“再說,外戚更需選身負才學,又無家族門楣勢力之人!”
晉靈公主頓時不知如何說了。
腦海中蘇陌那英偉不凡,堅毅果決的臉龐,與郭郎那唯唯諾諾的臉龐交替出現。
最後低聲道:“兒臣由母後做主得了!”
張太後心中正想著事,雖然覺得晉靈公主這話好像有點不對,但也沒往心多想,皺著眉喃喃說道:“你先且回去。”
“咱還要找你舅舅說事,需化解他與你舅的恩怨方成。”
晉靈公主頓時慌也似的逃離興慶宮。
一邊逃一邊想著。
盡管母後沒言及自己與郭良和離之事,但總不能讓人家堂堂一個孤峰山侯,當公主府的麵首!她咬了咬牙齒!
需先與郭良和離後再說,否則自己真是……真的是抵死不從!
蘇陌離開興慶宮,自是回紫薇殿。
果然見到女帝正在紫薇殿中,正心緒不寧的觀閱三國演義下卷。
見蘇陌回來,冷琉汐連忙放下書卷,急聲問道:“母後……母後她怎樣了?”
蘇陌長歎口氣:“太後不好應付啊!”
冷琉汐一跺腳:“母後怎與你說的,你趕緊說啊,妾身都急死了!”
蘇陌:“太後讓微臣做一首懷古詩詞…”
冷琉汐急忙道:“上回不是叫你寫了嗎?你莫不會忘了吧?”
蘇陌搖了搖頭:“那倒不曾,不過太後又讓某作一首修仙、朝堂抱負的詩詞!”
冷琉汐心中頓時一緊,俏目死死盯著蘇陌:“郎君做不出來?”
蘇陌搖了搖頭:“那也不是,隻不過不知太後是否滿意。”
他將自己寫的詩跟冷琉汐說了一遍。
冷琉汐目瞪口呆:“郎君怎知母後會讓你做此詩?”
蘇陌:“不知道啊,現做的!”
女帝……
隨後氣惱的瞪了蘇陌一眼:“哼!郎君又戲弄妾身了!”
“母後定是很滿意郎君此詩!”
蘇陌嘿嘿一笑:“某也是這樣認為的!”
冷琉汐沒好氣白了蘇陌一眼;“郎君好不要臉!”
最後還是忍不住又問:“母後還與你說了什話兒?”
蘇陌想了想:“問了太平縣、長平縣的事兒……嗯,也問了某是否婚配。”
冷琉汐深吸口氣:“郎君是怎回的母後?”
蘇陌鬱悶看著冷琉汐:“大人早有吩咐,某豈敢不聽!”
冷琉汐瞬間鬆了口氣。
蘇陌皺了皺眉頭,突然沉聲道:“不過,我已經和亦舒定親,定要納她進門,大丈夫不可出爾反爾!”冷琉汐幽怨的看了蘇陌一眼!
最後氣惱說道:“哼!妾身不管你成了吧!”
“不過·……”
冷琉汐表情很認真的看著蘇陌:“你先不許納她!”
停了停,又急忙補充一句:“其他人也不成!”
聽到冷琉汐這話,蘇陌這才鬆了口氣。
他還真怕,說不準哪天薛亦舒會莫名其妙的出了意外,或者得了急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