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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3章 欽差失蹤,秘島定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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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天德二十年,五月十八。
對杭州城的官員和士紳而言,最近三日發生的事情,堪稱魔幻。
第一個事情是,欽差大人在五月十五這一天,忽然帶隊出了杭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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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招呼都沒跟人打。
好吧,平常欽差大人離開也不跟人打招呼。
但這一次,據說連欽差隊伍之中的副使都不知情,杭州衛的欽差心腹也不知道欽差大人到底去了哪兒。
第二個事情是,杭州知府楊誌鴻,借著欽差的「令箭」,忽然拿下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一個杭州同知,一個杭州通判。
反倒是原本就跟楊誌鴻那幫人不對付的杭州府推官郭萬,卻得保平安。
這樣一來,杭州府衙主要官員,楊誌鴻手下就沒有什得力幹將了。
在旁人看來,楊誌鴻這動作,跟一個男人揮刀自宮沒什區別,登時引起了一片驚疑。
等到許多參加過當日西子台那場宴會的杭州頭部士紳們傳出消息,說這是欽差大人的意思,楊大人那是無奈照辦之後,眾人心頭的驚疑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愈發強烈了。
因為如果欽差一句話,就能讓杭州知府做到這個地步的話,那是不是就意味著杭州城要徹底變天了呢?
那如果杭州城要變天了,自己是不是可能會有些機會呢?
這樣想的人不少,他們也不蠢,對許多家族的掌舵者,或者野心家而言,變化,既是風險,也是機會。
古往今來,要想獲得非常規的躍升,那就得抓住那些非常規的機會。
許多人,都暗暗將目光投向了欽差的方向。
然後就誕生了杭州城第三個魔幻的事情。
欽差居然失蹤了。
當然這不是說真的失蹤,而是杭州城上上下下,從杭州府衙到杭州衛所,再到欽差行轅屬官,沒有一個人知道欽差大人到底去了哪兒。
欽差大人曾告訴屬官們說他去了定海,結果定海那邊傳來的消息是欽差大人壓根就沒到過定海。
一個大活人,帶著上百名精銳且信得過的武士,就這杳無音信了。
當然,像杭州知府楊誌鴻江南商會會長朱俊達這些站在整個杭州最頂端的人自然是知道,齊政離開的時候,還帶走了停在杭州灣的武昌衛三千水師,不會真的被麻匪劫了。
但這反而讓他們更慌了。
你一個朝廷欽差,偷偷摸摸跑不見了,還帶著三千水師,你要幹什?
不會明天早上起來,越王的腦袋就掛在杭州城頭上了吧?
好在,這位年輕的侯爺終究並沒有那不講武德。
就在這天下午,從定海送來了欽差大人的急信。
蓋著欽差大印的公文上,白紙黑字地寫明白了,欽差大人是有公務在身,眼下正在近海巡視,安全無虞,讓杭州地方各安其職,不得有誤。
看見這一封公文,楊誌鴻與朱俊達都急眼了。
巡視你帶什水師啊!
找個理由都這敷衍!
這果然是衝著掀桌子去的吧?
二人慌忙找到了已經返回杭州坐鎮的荀先生。
而荀先生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登時精神一振。
然後,這個振奮便悄然消退,臉上露出幾分深深的疲憊和痛苦,「準備車馬,老夫又要回鏡湖一趟。」
就在荀先生朝著鏡湖趕去的同時,在舟山島與雙嶼島之間的大片群島之中的某處不知名小島上,齊政此刻正安坐在一張桌子前,神色平靜地看著麵前的兩個男人。
一個中年文士,一個粗豪壯漢。
衣著綾羅,卻蓋不住身上的草莽氣質。
他淡淡一笑,伸手微讓,「遠來是客,坐下說話。」
按照大梁如今的社會等級觀念,以他們的身份,原本是沒資格和如今的齊政對坐的。
但一來齊政並不在乎這些,二來這兩位本身也是曾經遊離在社會秩序之外的人。
所以,齊政讓他們坐,他們也就真坐了,齊政也沒有生氣。
可剛等他們落座,齊政的第一句話就讓兩人仿佛屁股下麵長了針,坐立不安了起來。
「二位,本官說句實話,你們島主這事兒,辦得太小家子氣了。」
如果換了旁人,敢這說自己大哥,雙嶼島的二當家估計就是拍案而起了。
但當他看著齊政身後的護衛,尤其是站在齊政身旁,巴掌跟蒲扇一樣的那個壯漢,這位號稱天不怕地不怕的二當家也慫了,張了張嘴,沒敢反駁。
軍師同樣也隻能陪著笑,從側麵維護了幾句,「大人日理萬機,拔冗來見,如此高看實在讓我等惶恐,我家島主隻是因為雙嶼島如今情況有些」
他的話說到一半,忽然又頓住,因為他想起來,人家欽差大人難道不是一堆事情要處置?
人家手底下哪樣的事情,不比一個雙嶼島重要?
自小讀書的他,對官員貴人這個群體有著特殊的向往和下意識的尊敬。
於是在乾笑兩聲之後,難得地局促了起來。
齊政並未讓他們為難,主動開口,「如今往來通信,本就麻煩,一切當以大事為要。既然要合作,那就多些坦誠,本官冒著這大的風險,掀起這大的風波都來了,他若是還畏首畏尾,那本官覺得,他被汪直比下去,也情有可原。」
他看著二人,「勞煩二位轉告他,老虎可以老,但不會慫。慫了的老虎,再年輕也隻是病貓。」
「好了,田七,送二位出島吧。」
看著齊政站起身,雙嶼島軍師連忙開口道:「大人,我家島主想問問,此番聯手,咱們先從何處下手?」
齊政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你聽懂了本官方才的話,你就不應該再問這個問題。」
軍師微微一怔,旋即臉色一紅,拱了拱手,不敢言語。
二當家聽得雲霧,但又不敢問。
一路直到上了自己的船,他才連忙扯著軍師的袖子,「軍師,軍師,那大官說什啊?什該問不該問的?」
軍師抿了抿嘴,「欽差大人的意思是,他親自來了,就代表了誠意,他覺得咱們島主也應該有這樣的誠意和魄力,如果處處都防著夥伴,是做不成大事的。而恰恰,咱們謀劃的也是大事。」
他扭頭看著二當家,「所以,他才會說,在他表了態之後,我再計較他第一步要打哪兒,就不合適了,因為這實際上就是代表咱們防著他的。」
他歎了口氣,「這位欽差如此年輕,卻能做下那等大事,果然是不一般啊!」
二當家哼了一聲,嘀咕道:「有什不一般的,繞來繞去,我們還是會防著他,這也沒啥不好承認的!」
軍師哈哈一笑,「那就交給島主定奪吧!看看島主怎說。」
這個島距離雙嶼島並不算遠,當二人回到島上,立刻便去麵見了許東。
兩兩印證,確認了齊政的說辭和態度之後,許東歎了口氣,「老虎可以老,但不會慫。慫了的老虎,再年輕也隻是病貓。說得好啊!這些年,我這心氣,也著實有些泄了。」
沉默片刻,他猛地站起身來,「軍師,你幫我看好島上,我這就帶著老二動身,去麵見朝廷欽差!」
言語之間,神采飛揚,仿佛曾經那個果敢明斷的海上巨寇又重新回來了。
軍師和二當家仿佛也被感染,齊齊一拜,「遵命!」
那處不知名的小島上,齊政和田七慢慢走著。
「公子對那兩個海寇說得那番話,著實精妙,小人也都感慨良多。」
田七跟在一旁主動說道。
齊政扭頭,看了他一眼,「不會拍馬屁不要硬來。你又不靠這個吃飯。」
田七嘿了一聲,「小人說的都是真情實感,絕無半句虛言。」
齊政笑了笑,並沒有多說。
他那一番話,外人聽起來是在表達不滿和開解許東,但實質上,這就是一種隱性的PUA與壓力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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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政不喜歡這樣的手段,但他更不想這一場決戰,出什岔子。
他必須要努力保證許東對自己的言聽計從。
至於壓力測試,就更簡單了,我知道你想聽什,但我就不告訴你,還就要讓你親自來,在一次次的妥協之後,對方的底線就已經被壓到了一個他曾經自己都想不到的誇張地步了。
這些,自然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當許東再度出現在齊政麵前,果然他的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小人許東,拜見齊侯!」
「許島主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許東欠了欠身,比起上次也恭敬了許多。
落座之後,齊政直接開口道:「許島主,對接下來的事情,你有什想法?」
若是之前,許東或許還會跟齊政拉扯。
但這一次,許東直接道:「小人不敢妄言,願聽侯爺差遣。」
並不是說齊政那一番話真的有這厲害的魔力,而是那一番話,觸動了許東的心,讓他自己說服了自己,變成了曾經那個有底氣有魄力豁得出去的年輕的許東。
齊政微微一笑,「那我們先解決汪直如何?」
聽見這個最希望的答案,許東當即單膝跪地,「小人願以全島之力,為侯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齊政將他扶起,緩緩道:「此番相見,就是要商定如何剿滅汪直,定下具體的行動方略,許島主,可做好了準備?」
「請侯爺放心,雙嶼島上上下下,隨時可在侯爺一聲令下之後,全部出動,全力作戰!」
「好!」
齊政滿意點頭,「我們要剿滅汪直,首先就要將他從老巢調出來,否則出去圍剿,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許東嗯了一聲,「侯爺高見,伏擊的確是個好辦法,但是汪直他又不.他不會輕易離開老巢的吧?」
齊政自信地笑了笑,「本官既然敢謀劃此事,定然是有所倚仗的。本王在越王那邊埋了一顆很深的暗子,能接觸到很高的層次,屆時讓他偽造越王的筆跡和印鑒,給汪直去一封書信,讓他帶隊前來圍剿本官。」
「而本官如今就在海上的消息,也不是什秘密,汪直定然不會懷疑。」
「本官身邊的三千朝廷水師同樣不是秘密,所以汪直一定會精銳盡出。」
許東聽到這兒,一臉佩服地起身,真心誠意地行禮,「侯爺為了此事,竟願以身為餌,此等大義,此等魄力,實在值得小人學習。」
齊政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想什呢,本官雖然願意冒險,但也不會冒這大的險,一旦陰溝翻船,那不成了千古笑柄了?」
他指著腳下,「這個島,就是本官為他們設定的戰場,屆時,本官會撤離此地,你們提前做好埋伏。」
「等汪直的船隊抵達,他們一下船,你們就出動,攻擊他們的船。」
「他們不下船,你們就和島上的人手一起兩麵夾擊他的船隊。」
「朝廷的三千水師,也會盡全力行動。確保讓汪直有來無回!」
許東聽著緩緩點頭,覺得這樣倒也沒什大問題。
他稍作沉吟,開口道:「那侯爺打算在島上安排多少人手?」
「那就要看你雙嶼島能拿出多少人手了。」
許東聞言,猛地抬頭,震驚地看向齊政。
齊政的神色平靜而自然,「島上的人手是最危險的,也是實打實的誘餌,如果本官拿朝廷官兵當誘餌,今後不論是陛下還是言官,都饒不了本官,本官屆時又如何庇護於你?」
「許島主,你要搞清楚,你是你,你的手下是你的手下。」
齊政的話,落在許東的耳朵,讓他陷入了沉思。
齊政並不著急,安靜地等著。
讓一個人背叛某個集體或者階層利益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對方從那個集體或者階層之中抽離出來,將他的個人利益與集體利益分開。
古往今來的賣國賊投敵者,無一例外都是因此。
許東從來不是什仁義禮智信的好人,齊政相信,對方會做出一個讓他滿意的決定。
當然,自己給他一點台階也是好的。
「許島主放心,此事之後,海上便再無大的戰事,本官也會如實向陛下稟報你的功勞,給予你應有的獎賞。」
齊政的話,就像是給下不來台的許東遞上了梯子。
許東識趣地順著下來,拱手道:「侯爺放心,小人這就去安排!必定不會辜負侯爺一番謀劃!」
齊政滿意地點了點頭。
二人又說了一陣細節,約莫一個時辰之後,許東坐船離開。
看著許東的船離開,田七站在齊政的側後方,輕聲道:「侯爺,小人有個擔憂。」
「說。」
「許東調動手下,如果他手下有越王的人,會不會走漏消息,甚至泄露侯爺的藏身之處?」
齊政聞言扭過頭,定定地看著田七。
田七被這個目光盯得有些心發毛,咽了口口水。
「侯爺,小人說得有什不對嗎?」
「不是,我是想說,你怎知道,我不是故意想將這個消息泄露出去的呢?」
「啊?」田七瞪大了眼,一臉不解。
齊政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釣王八,不下重餌,王八怎會出來呢!」(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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