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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色的令牌,在金色的朝陽下,發出炫目的金光。

    那是權力的光芒。

    讓擁有者陶醉,讓被照耀者仰望,也讓此刻的海寧衛指揮使史初升目瞪口呆。

    欽差?

    在短暫的驚愕之後,他更是後背猛然滲出了一陣冷汗。

    這是欽差大人的使者?那是不是意味著欽差大人對他的行徑了如指掌?

    那是不是意味著欽差大人也知道他和越王之間的事情?

    那是不是意味著意味著自己就要大禍臨頭了?

    要知道,這一位欽差,可不是之前那些有名無實的廢物,這位不僅權柄大得嚇人,而且還真真切切地在江南站穩了腳跟。

    至少在抵達江南一個多月之後,已經沒有人敢在明麵上跟他別苗頭,人家是真敢殺人!

    不信,不信你問問譚勇去!

    想到這兒,一個念頭很自然地在他心頭升起,看向那壯漢的眼神也在不自覺間多了幾分凶戾。

    但旋即,他在猛地想起身旁還有個虎視眈眈,且對欽差十分忠心的武昌衛指揮使秦洪濤之後,他的眼神立刻變得清徹而乖巧。

    他幾乎是瞬間膝蓋一軟,「末將拜見欽差大人!」

    秦洪濤一愣,沒想到這狗東西反應這快,當即跟著一拜,「末將拜見欽差大人。」

    小船的船頭,提前便被齊政派來此間以防不測的古十二收起令牌,「諸位免禮吧。在下古十二,乃侯爺身旁護衛。」

    起身之後,史初升立刻開口道:「古兄弟,你可千萬不要被表象蒙蔽了,末將方才所言真的沒有亂說,末將治軍甚嚴,這般大股倭寇,怎可能發現不了。」

    「事實上,末將的麾下早就發現了這幫倭寇的蹤影,隻不過礙於這幫倭寇一旦不敵,往往就分頭逃竄,難以重創,故而末將想到了當初欽差大人的蘇州大捷,試圖依樣畫葫蘆,來個甕中捉鱉,以圖聚殲此股賊人。末將當即派人快馬聯係了嘉興府,在嘉興府城之中,設下了圈套,隻等他們上鉤。」

    「隻不過欽差大人神機妙算,居然在這之外就將如此多的倭寇擊潰了,末將汗顏,佩服之至,但所謂放縱倭寇之說,末將著實不敢承擔,還請古兄弟為末將向大人陳說幾句啊!」

    聽完這一番話,古十二都忍不住要為這位海寧衛指揮使鼓掌了。

    這等人,你可以說他壞,但還真萬萬不能說他蠢。

    能夠在這短的時間,在如此極端不利的情況下,想出一套這般合情合理的說辭。

    關鍵是還能往效法欽差這上麵靠,變相吹捧欽差,還堵住了其餘人質疑的嘴巴,著實是不一般啊!

    古十二倒也沒想過要將此人拿下,他的身份注定了做不到。

    於是他不見喜怒地開口,「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侯爺自會查明,現在,我們要動身了,史將軍還有意見嗎?」

    史初升雖然是畜生,但他不是蠢材,當然知道事已至此,完全沒有爭功的可能了,連連點頭,「當然,既然情況已明,誤會解除,末將自當誠摯相送。」

    「那倒不必了。」

    古十二淡淡說了一聲,旋即看向秦洪濤,「秦將軍,可否讓在下登船同行?」

    秦洪濤暗罵一聲自己這腦子被剛才的倭寇打壞了不成,居然還要等古兄弟主動提,連忙吩咐放下跳板,親自下船將古十二接了上來。

    看著遠去的船隊,史初升抿著嘴,沉著臉,沉默不語。

    一個心腹屬下上前道:「大人,就讓他們這走了?」

    史初升一個巴掌呼過去,「還他娘的想搶功呢?保著項上人頭就他娘的不錯了!」

    他轉過身,一邊朝船艙走去,一邊吩咐道:「上岸,備馬!」

    「去哪兒?」

    「嘉興府城!」

    不找嘉興知府把口供統一了,自己這回怕是真活不過幾日了。

    王爺啊王爺,你這回是把老子害慘了啊!

    「古兄弟,這次全托了侯爺的福,末將初來乍到便立下功勞,實在是感慨又激動啊!」

    比起海寧衛船隊中的低沉壓抑,武昌衛的船隊之中,便是歡欣鼓舞,笑聲一片。

    尤其是在旗艦之上,秦洪濤看著古十二,笑容就從未停過。

    古十二聞言搖頭,「秦將軍客氣了,在下隻是侯爺身邊一個護衛,當不起秦將軍如此自謙。至於說侯爺的本事.」

    古十二微微一笑,笑容十分自信,「今後秦將軍還會更有體會的。」

    秦洪濤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麵露回憶,「老實說,當初接到朝廷調令,末將當時還是有些疑惑和不安的,但一聽是在齊侯手下做事,頓時便有了期待。誰不知道齊侯自橫空出世以來,這一樁樁一件件神乎其神,戰無不勝的功勞。但即使是這樣,末將還是沒想到一來就能如此輕易地剿殺近千名倭寇。」

    他看著古十二,「最關鍵的是,齊侯還不在嘉興,常聽人言,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之外,總覺得可能是文人的修飾,如今看來,還是末將見識淺陋了啊!」

    古十二默默聽著,心頭直感慨,他今日才算是真開了眼界了。

    兩個衛所指揮使,別管人家品行如何,道義如何,單就這份口才與能屈能伸的心性,那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自己雖然跟著陛下,跟著公子,見慣了朝中高官巨宦,看著他們被公子玩弄於股掌之中,成為公子的手下敗將,下意識養成了高高在上的心態,似乎覺得那些人不過爾爾。

    但如今看來,便是一個衛所指揮使,自己都還差得遠啊!

    想到這兒,他笑著道:「今日秦將軍作戰之勇猛,在下也盡收眼底,待抵達杭州,一定詳細稟明侯爺。」

    若是以往他或許還會加一句稟明陛下,以此彰顯自己潛邸出身的身份,但在今日見識了史初升和秦洪濤兩人的手段之後,他莫名多了幾分警惕,也多了幾分老師

    秦洪濤大喜,「那就多謝古兄弟了!」

    至於這喜色之中,真假幾分,那就隻有秦洪濤自己知道了。

    秦洪濤的道謝不一定真,但此刻井上五郎和梅先生對汪直的謝意卻是半分不假。

    被汪直接到自己的船上,井上五郎就開始一個勁地道謝,梅先生也拍著胸脯表示這份救命之恩,日後定有厚報!

    汪直的表情,仿佛經過嚴格的訓練一般,露出真切的疑惑,「井上先生,這到底是怎回事?你們如此龐大的隊伍,怎會搞成這個樣子?難不成是海寧衛反水了?可就算海寧衛反水,他們也沒這本事啊!」

    他必須要趁著這個機會問問清楚,搞明白這兩人的態度,從而找到方向去徹底洗清自己的嫌疑。

    但井上五郎接下來的話,就讓他徹底目瞪口呆,同時對公子和沈先生的手段又多了幾分由衷的佩服。

    「汪桑!這跟海寧衛無關,也跟你和王爺無關,都是中條三郎那個狗賊!」

    井上五郎咬牙切齒,「這個狗賊當初在蘇州城那場慘敗之後,就偷偷投了官軍,回來之後,暗中潛伏,等待時機給官軍立功。」

    「虧得我那般信任他,知道他繼續財力擴充實力,還讓他充作先鋒,將最好最美的機會讓給他,他居然暗中將情報全部給了欽差,還將我等帶進了包圍圈!數千弟兄,如今就剩這兩三百人了!」

    井上五郎重重地拍了一把麵前的案幾,一臉的憤慨,隻字不提自己為什讓中條三郎去當先鋒。

    硬生生將一場【終日打鷹卻被鷹啄了眼】的玩崩了的蠢事,說成了【農夫與蛇】的仁義悲劇。

    聽到這兒,汪直也放下了大半的心,對公子橫跨一年的布局,心服口服。

    原來那個蘇州大捷當晚便從外人視野中消失的中條三郎,竟然在這兒起到這大的作用。

    但他心思十分縝密地將疑惑進行到底,「可是,就算中條三郎反水,嘉興府的官軍有這般本事?」

    井上五郎深吸一口氣,「不是嘉興府的官軍,是蘇州衛。朝廷那個欽差暗中將蘇州衛暗中調了過來。也隻有蘇州衛能夠戰勝我們這多的勇士。」

    汪直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歎了口氣,開口安慰道:「井上先生仁義,卻不想這中條三郎如此狼心狗肺,卻不知此人如今何在?汪直願意為井上先生生擒此獠,同時也能向王爺交代!」

    井上五郎歎了口氣,「他留在了嘉興府,想必已經跟蘇州衛混在一起了,以蘇州衛的本事,想擒拿他,恐怕是難了。」

    看著井上五郎臉上的落寞與無奈,再不複先前的張狂與狠厲,汪直的心,那叫一個暢快。

    但表麵上,他還是跟著一歎,旋即安慰道:「無妨,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井上先生基地和錢糧尚在,重新發展,將來定能再度興旺。若有用得著汪某的地方,盡管開口。」

    井上五郎點了點頭,道了聲謝,卻並未再多言語。

    見狀汪直也沒多說,命人將他請下去休息。

    等井上五郎離開,汪直又看向梅先生,皺眉道:「此番不僅沒能達成王爺之目標,還折損了如此多的倭寇,該如何向王爺交代?」

    已經換了條褲子的梅先生眉頭同樣死死擰著,此番王爺如此大費周章,甚至不惜拿出嘉興一地繁華,得罪整個嘉興士紳,乃是為了扭轉整個局麵。

    如果不能成功,對王爺的大計都是有非常深遠影響的。

    但現在,倭寇暴露了,海寧衛暴露了,然後還沒討到一點好處,倭寇差點被全殲。

    不僅沒能給朝廷施加壓力,從而讓俞翰文歸來,或者讓齊政滾出江南,反倒送給了朝廷一個好大的藉口。

    你俞翰文在任的時候,打出過這等大捷嗎?

    齊政先在蘇州主導蘇州大捷,如今又主導了嘉興大捷,都是殲滅真倭千人以上的,這鐵打的事實之前,哪個不長眼的朝官還敢說讓俞翰文回去主持江南軍事?

    同時,朝廷對齊政的放權和支持也會愈發順理成章。

    就說那新來的朝廷水師隊伍,一來江南就立下這等功勞,能不對齊政死心塌地?

    還有海寧衛如何處置,事情傳開之後嘉興士紳會如何看待.

    一腦門子官司,都因為這場敗仗而生了出來。

    梅先生長歎一聲,「事已至此,咱們隻能回報王爺,是福是禍,咱們當手下的,也隻能承受著不是。」

    汪直站起身,背著手走到船艙的窗戶旁,年輕黝黑的麵龐上,寫滿了憂心忡忡,「我現在擔心的是,我的前途啊!」

    他轉身看著梅先生,「如果讓朝廷的狗官占據了上風,許東投靠之外,又有了武昌衛的幫忙,那個欽差一定會視我如眼中釘肉中刺,畢竟隻要將我拔掉,王爺在海麵上,就再無勢力了。」

    梅先生也認同了汪直的判斷,覺得汪直一定是朝廷接下來的打擊對象。

    他看著麵前這張年輕的麵孔,頗有幾分為他的將來覺得惋惜之感,旋即想起來,若是越王敗了,自己的下場也他娘的好不到哪兒去啊!

    登時,他心頭那點事不關己,幸災樂禍的心思都沒了,隻想跟汪直一起執手相看淚眼。

    汪直深吸一口氣,轉頭看著梅先生,鄭重道:「梅先生,如今之情況,若能重創許東和朝廷水師,江南之局興許還有救,但若是再讓那侯爺得勝,王爺的大計,恐怕真的就會有麻煩了。」

    他朝著對方深深一拜,「還請梅先生,替我在王爺麵前,細細陳說,多爭取一些支持,汪直必當竭力以報王爺之恩!」

    看著一向桀驁,在他麵前不苟言笑的汪直竟然朝他如此恭敬,梅先生原本是該覺得得意的。

    但這一刻,同病相憐的他,隻能歎了口氣,扶起汪直,「汪將軍,在下自當盡力。」

    片刻之後,汪直將梅先生送上一艘偽裝的商船,目送他去往鏡湖。

    海光和船影在他的目光中起伏,漸漸歸於平靜。

    就如今這情況,你們拿什跟公子鬥?

    希望鏡湖縮著的那頭老王八,能夠成功地被公子釣出來吧。

    五月初九,正午,當梅先生在朝著鏡湖趕路的時候,齊政正坐在杭州城中,西湖畔的一處臨河茶肆,與賀間對弈。

    同時,他還邀請了杭州府知府楊誌鴻,與江南商會會長朱俊達同坐旁觀。

    楊誌鴻與朱俊達看著長袍大袖,對弈之姿頗有幾分仙氣飄飄的齊政,心頭都泛起冷笑。

    得意吧,愜意吧,瀟灑吧,等你得知嘉興城倭亂的消息,看你還能不能有這份淡定從容!

    之前齊政每次出去,回來都讓整個杭州城心驚肉跳。

    這一次,終於輪到他們給齊政一點點江南震撼了!

    想像著等事情傳開,齊政瞬間懵逼,繼而驚慌。

    而後朝廷之中,江南勢力順勢鼓動。

    皇帝和朝廷迫於壓力,將俞翰文放回來。

    同時斥責齊政,削弱其權力。

    齊政苦心經營的江南局麵,瞬間被扳了回來。

    這位雄心勃勃又手段不俗的年輕侯爺,也將如曾經在江南折戟沉沙的無數英豪一般,狼狽敗走。

    即使僥幸不被問罪,但也從此不敢再生南下之心。

    而王爺,也將順利推動自己的大計。

    待時間一到,大旗高舉,定鼎中原,自己也將憑藉從龍之功,從此扶搖直上,平步青雲,恩澤後代。

    想到這兒,他們的嘴角,都有幾分壓不住了。

    賀間同樣也有幾分神思不屬。

    他不知道越王那邊有什布置,他同樣也不明白,齊政為何要將自己叫來對弈,為何還要這兩人來旁觀。

    他夾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盤上,不解開口,「齊侯今日為何如此有雅興?」

    齊政笑著道:「倒也不是雅興,這些日子奔波勞累,諸事繁雜,難得空閑,咱們對弈幾局,解解乏嘛!同時之前因為費家的事情,咱們沒能好好宴飲一場,今日叫來楊大人和朱會長,咱們補上一頓酒嘛!」

    齊政說得合情合理,但其餘三人一個字都不會信。

    以齊政之「狡詐」,怎可能幹這樣「無用」的事情。

    楊誌鴻和朱俊達悄然對視一眼,眼中都是同一份狐疑。

    以齊政如今的身份地位,和在江南站穩腳跟之後的影響力,還有什事情能夠值得他如此大費周章地在這兒等著?

    直接吩咐不就行了,誰敢在明麵上造次?

    他們十分不解,更是十分好奇。

    時間緩慢過去,日頭漸漸西移。

    當二人對弈到第三盤的時候,一道身影匆匆走進了房間。

    看著來人這風塵仆仆的樣子,賀間三人登時來了精神,莫非這就是齊政在等候的消息?

    瞧著這人附在齊政耳旁嘀咕著,他們拚命尖起耳朵,卻什都聽不到。

    直到齊政平靜地點了點頭,讓來人下去休息,賀間這才好奇問道:「侯爺,發生什事了?」

    楊誌鴻和朱俊達也好奇地看向齊政。

    齊政淡淡一笑,「沒什,有倭寇進犯嘉興府,被我提前安排的蘇州衛和民兵攔截,大敗倭寇,斬首三千級,俘虜近千人。」

    「哦」賀間點了點頭,忽地意識到了什,麵色猛然一變,「啊?」

    一聲驚呼在房間內響起了兩聲「回音」。

    那是來自楊誌鴻和朱俊達的駭然。

    倭寇?

    三千級?

    賀間騰地站起,將棋盤也碰得一歪,棋盤上的棋子一晃,對局也登時毀於一旦。

    但這位都察院左僉都禦史卻隻是駭然地看著齊政。

    楊誌鴻咽了口口水,顫聲道:「齊侯,此事當真?」

    齊政微微一笑,神色平靜,「本官似乎沒有理由騙諸位。」(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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