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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雲逸在得知宋時安辭官且廉公公已經到建興後,連夜便騎馬去找到了於自己附近加固大壩的範無忌。

      而在見到對方的時候,已經從他的臉上得知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

      坐在營房中床榻的位上,範無忌麵色凝重,情緒極其的低落。

      “無忌兄。”高雲逸十分擔憂的問道,“怎了?”

      “雲逸兄。”範無忌抬起頭,看向他,問道,“你為庫官,哪怕公務沒那繁忙,也不會輕易離開崗位。而今連夜到此,必定是有大事吧?”

      “當然是有大事的。”高雲逸道,“府君去了一次盛安,然後便辭官了,那就意味著槐郡的屯田大事,再也與他無關。”

      “是的,紀植已經代理太守,馬上就會奔赴總營主持大局。”他說。

      “這就是問題所在。”高雲逸當了這一年的官,早就深刻的剖析出了官場的底層邏輯,因此十分嚴峻的說道,“隻要宋府君為實際的太守,哪怕人不在建興,而是遠在盛安,將事情托付於紀植,也無任何問題。可現在,紀植成了太守,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為何?”範無忌問。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高雲逸坐到了他的身旁,手掩著嘴低聲的說道,“他雖然是名義的郡守,可有廉公公在,他能夠說的上話嗎?而槐郡大事由宮中太監來統籌,這能不出岔子嗎?”

      善宦並非沒有,像鄭和這種,就是相當有能力的好太監。

      但拿這個作為辯駁的理由,純粹是用極少的個例來忽視海量的總體。

      能夠掌權的太監,絕大多數都是誤事的。

      哪怕他的本意有可能是好的,但越這樣越會壞大事。

      反倒是壞心有可能做好事。

      在大虞這一朝,太監的地位太高了,監督和壓製百官主力便是宦官群體,而非大理寺。

      因此也導致宦官天然的與大多數官員對立。

      總認為這些官員各懷鬼胎,誇大其辭,欺上瞞下。

      其中‘誇大其詞’是最刻板的印象。

      你們都說自己難,有這難嗎?

      種個田,有那驚心動魄嗎?

      “真出岔子了。”範無忌起身,到了自己的案前,將一封信交於了他,說道,“這是建興那邊送來的政令。”

      範無忌為軍中主簿,負責聯絡上下。

      雖然作為軍隊文職不背鍋,可是某些事情,必定要經過他的手。

      無論對錯,他都要將此信息給轉達給軍隊。

      高雲逸見其如此沉重,看信的時候,也有些緊張起來。直到看了上麵的內容,整個人都傻眼了:“僅你一部,就要調集兩萬民眾,五千士兵,用以在總營外圈地修建行宮?”

      “是,上麵寫了,京縣大營會與我部力同心。”範無忌有些麻木的說道。

      “那按照各出一半,也有五萬人了。”高雲逸徹底無語了,雙手一攤,極其難以理解的說道,“殿下不都說了,要將原本的規模縮減到兩成,為何還要動用五萬人?”

      “為什?”範無忌笑了,接著罕見憤怒的說道,“因為行宮規模可減,但對陛下的忠心不可減。”

      “低聲,低聲說。”高雲逸壓了壓手,讓好兄弟冷靜一些,“這事,沒有回旋的餘地嗎?”

      “你看吧,此信無蓋章,也未落款。”範無忌提醒道。

      “而且紀植也是寫的,奉廉公公之令。”高雲逸看著信,搖了搖頭,“這混賬紀植,明知道這樣做會出大事,但不敢與公公據理力爭。”

      而且為了不背鍋,還反複疊甲。

      “紀植現在,一個提線木偶罷了。”範無忌痛恨的說道,“我心疼的是,屯田大業,即將建成,卻要遭受如此大劫。”

      “倘若是宋府君在,哪怕也要建行宮,也不會允許他們這樣做。”高雲逸皺著眉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等要向太子獻言嗎?”範無忌問。

      他們畢竟是太子黨,哪怕宋時安不在,也不可能看著屯田被破壞。

      “說什?”高雲逸問,“說下麵陽奉陰違,擅自的提高規格,惡意的把行宮修好?我告訴你,哪怕這事砸了,最後也不會怪廉公公。畢竟,這是向陛下獻的忠心和孝心。”

      廉公公有最高的政治正確。

      咱家不過是讓陛下住的好一點,把大典搞得熱鬧一些而已,哭腔jpg。

      對於太監而言,心是好的,做了壞事,依舊是不可磨滅忠心。

      “那怎辦,讓這事情就這錯下去?”範無忌反問。

      “我們若向殿下進言,殿下若聽從了,會怎樣?”高雲逸問。

      “會如何?”

      “會得罪廉公公。”

      範無忌沉默了。

      高雲逸又問:“若沒聽從,會如何?”

      “會如何?”

      “會得罪太子殿下和廉公公。”

      高雲逸知道這個時候太子想要極力證明自己,任何的潑涼水都不可能被原諒:“兄弟啊,自古以來,忠言逆耳啊。”

      “宋時安不知道忠言逆耳嗎?”範無忌反問。

      “他當然知道。”再次湊近範無忌,高雲逸壓低聲音,極其嚴肅道,“他這,是在給殿下一個教訓呢。”

      “那,我們就這樣看著外行對內行指手畫腳?”範無忌問。

      “我曾經也覺得,做一個正直的官不難,不貪,不懼,拿著一本《大虞律》,還官場一個朗朗乾坤。”高雲逸慨歎的說道,“可這天下,是我一個倉官,是你一個軍中主薄能改變的?”

      這話,說到了範無忌的心坎上。

      小範也想做點事,可小範官太小了。

      “隻是把這個行宮修好,讓老百姓再苦一些,熬過秋收那一刻……”範無忌低下頭,隻能在心中祈禱,“但願,沒有別的岔子就好了。”

      “不。”

      正當他這樣想的時候,高雲逸搖了搖手指,十分篤定的說道:“我告訴你,賬對不上。”

      ………

      紀植和廉公公一同的前往了屯田的總營,在司平官鍾要劃定測量好之後,一萬士兵,四萬百姓便從附近的兩個營中調撥過來。

      總共五萬人,在鍾要的指揮下,開始動工,挖掘地基。

      同時,建築材料從四麵八方運來。

      因為人力是從最近的兩個營調撥來的,足足五萬人,而且都是勞力,所以宋時安先前製定的‘掃蝗行動’直接就被打亂。

      當然,廉公公也清楚,蝗族有多可怕,在農業方麵的事情,不可能掉以輕心。

      因此,哪怕少了很多人,原來的工作也不能夠敷衍了事,必須強力執行。

      “這每日多加了一個時辰的治蝗,飯又不多給一口……”

      “而且這天越來越熱了,怎受得了啊?”

      “咱們莊昨天就中暑暈倒了幾個。”

      坐在田埂之上的一行佃農,端著碗吃飯時,就忍不住牢騷起來。

      但話還沒說完,突然一陣飛蝗襲來。

      幾人隻能夠連忙放下碗,拿起鑼鼓,大力敲打,發出震耳的噪音將蝗蟲驅散。

      此類的情況,在建興和京縣兩地發生的尤其之多。

      的確,隻是抽調五萬人修建行宮。

      但這兩縣離行宮最近,勞動力從兩地抽調是最便利的。

      按照當初的設想,每十人少一個,確實是不會影響大局,是最合理的。

      但是,各地的每一個莊子抽調十分之一的人,再由士兵將人送往行宮工地,這中途政令傳遞的損耗,行路時糧草的損耗,還有人員零散分布下指揮的不便,都讓那種合理變成屁話。

      哪怕是現在,大學學生會讓每個學院出等比例的人手,然後大家一起做成某個項目都夠嗆,古代就更別說了。

      

      不過,僅僅隻是如此的話,這台機器還能維持……

      “公公,這琉璃瓦槐郡可真是找不到,也造不出啊。”

      在行宮地基挖掘時,站在外圍的鍾要手上拿著圖紙,然後對廉公公說道。

      “槐郡沒有嗎?”廉公公不解的問道。

      “皇宮修建的材料,都是各地的商人負責,因為有些木材土礦,不是哪都有。”鍾要解釋道,“比如此等綠色琉璃瓦,便需要從欽州來。”

      “就不能用別的替代嗎?”廉公公道。

      “可以,其餘的殿都是用最普通的紅瓦,可這大殿……”鍾要道,“最起碼,這大殿得用琉璃瓦啊。”

      “那咱家知道了。”廉公公點頭,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他已經在很努力的一切從簡了,但主殿都保持不了規格,那他也沒臉去見太子。

      “先前宋府君騙…搞來的這群商人,有人是做琉璃瓦的。”鍾要道。

      “你需要多少?”廉公公問。

      “這個數。”鍾要將清單呈給廉公公道,“順帶一些其他的主殿材料,也都寫在了這。”

      “這多啊……”廉公公有點頭疼了。

      “運輸途中肯定有損耗,所以報的量是需要的兩倍。”鍾要道。

      “兩倍夠嗎?”廉公公問。

      “這屯田也不易……”鍾要解釋道,“差不多是夠用的。”

      “那如若不夠呢?”

      “那就得再運一次。”鍾要道,“絕對不能夠用雜色的材料進行充數,這比用普通材料還要難看得多。”

      “那就報三倍,也是為了穩妥。”廉公公十分謹慎的說道。

      “那這些東西,可都是要錢……”鍾要小聲的提醒道。

      太子的確是給了一些資金讚助。

      但是,他可沒有考慮到這種情況。

      那些錢,壓根就不夠用。

      “這個,咱家自有方法。”

      廉公公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從容道:“宋府君是如何讓那些商人出錢出力的,咱家就能怎讓他們出力。”

      ………

      七名商人被廉公公召見。

      一行人走在路上,皆小聲議論。

      “這些天我們一直想要見公公,都沒能見到,今日怎突然叫我們?”

      “怕是有事情啊。”

      “該不會是行宮的事情吧?”

      說到這,各自都看向了彼此。

      他們做的生意,不少都是跟建築有關的。

      然後,每個人都變得緊張起來。

      惶恐的,走向了大堂。

      而一進去,便看到那位公公翹著二郎腿的坐在椅子上。

      並且,周圍沒有設位置。

      先前宋時安也會經常找他們,不過一進去,就是讓他們坐椅子上,語氣親切熱情的不像是個大官……

      說他們是金主,是東家,是他宋時安的財神爺。

      當然,這可是宮的人。

      宮的人,一向都是趾高氣昂的。

      “我等,參見公公。”

      眾人一齊向廉公公行禮。

      “諸位,今日召你們前來,是來讓大家發財的。”說完,廉公公就讓身旁的太監將一份份清單,分發給了他們。

      他們看到了單上的內容後都懂了。

      采購。

      “朝廷會用以前的價格,采購你們的貨。”廉公公道,“並且,通行所需的路費也一律報銷。”

      這的確是一個發財的機會。

      因為他們做的就是這種生意。

      但是,眾人心都有一個疑慮。

      見他們都猶猶豫豫,廉公公道:“諸位有何疑問,請說。”

      “公公。”於是帶頭的一人開口道,“我等的錢都換成了糧,都存在這了。如若要向朝廷提供這些貨,那貨款的話?”

      “朝廷能黑你們嗎?”廉公公反問道,“你們替前府君做事,錢也是直接給嗎?”

      “公公,是這樣的。”那人說道,“宋府君承諾在屯田結束後,會用糧食賣出的錢支付給我等,不過按照工段,已經給我結了兩成的款。”

      很經典的國企工程款分段結清。

      至少,給人以希望。

      “那先前宋府君給你定金了,剩下的一齊在屯田之後結了,有問題?”廉公公問道。

      按理來說,是這樣的。

      可是,宋時安都不在了。

      那換了個新主官,你不給表示一下,眾人如何能夠心安。

      每個人都惶恐起來。

      就在這時,還是帶頭的那人說道:“公公,之前宋府君承諾過我們,存在倉庫的糧食可以隨時帶走,已經有些糧商將糧食帶走了,既然結不了款,那可否先將我們的糧食歸還?”

      聽到這話,廉公公一下子就生氣了,道:“宋府君在時,你們的糧食安心的放在了倉庫。現在咱家來了,怎就想不放心,要把糧食帶走?”

      “在下不是這個意思,不是的。”那人連連擺手。

      “這說吧,宋府君有誠信,而咱家的背後是太子殿下,咱家承諾諸位。”廉公公義正言辭道,“屯田結束後,所有糧食都歸還。你們的銀子,也給你們一兩不少的結清!”

      廉公公知道,糧食就是他們的把柄。

      宋時安就是用這個拿捏他們的。

      隻要糧食在,他們就不可能跟屯田切割。

      而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眾人也隻能答應,而後一同離開……

      再強,那就是給臉不要臉了。

      但回去的路上,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陰霾。

      對能否拿到錢,沒有一丁點的自信。

      比起這個太子的心腹太監,他們甚至相信詭計多端的宋時安。

      可現在,糧食也帶不走……

      就在這時,一人突然抬起頭道:

      “糧食不要了,跑路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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