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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郡的屯田,在皇帝來時,便是秋收時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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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忤生之所以說送上的那顆穗子,是他親手割下的,也是因為軍民們早就開始割稻子了,他是不是第一根本無從考證。

    而因為要配合屯田大典這樣一個豐收時刻,在這周圍,建立了十二座巨大的糧倉,將這諸縣收好的糧食,全都集中在此,分開的存放。

    當然,這也不是臨時想起的,因為先前儲糧的那些倉庫,隻是百姓軍民的口糧,相比起產出的糧食,吞吐量不足五分之一,自然需要新的大糧倉,統一管理。

    並且為了防火考慮,這些糧倉都分得很開,足足有數百步,中間沒有建築相隔,哪怕是一個糧倉著火了,並且起了大風,也不影響到另外一個糧倉。

    槐郡的無限的百姓們,便將收割好的糧食,在軍隊的護送下,朝著這邊運送。

    「你說咱們的糧食,會怎分給我們?」

    「不是說了,送來的糧食都是朝廷的。我們的糧食,留在了原來的屯田分營,到時候會按照著畝數,統一分發。」

    「三成的話,那我們家六口人,三十石,足足可以吃一年半,這還真的比當佃戶強得多。」

    「這不止比佃戶強了,那些有田的百姓,一年下來,頂多攢個七八個月的口糧,那就算很多了。」

    「反正是宋府君答應我們的,這不可能不作數吧?我看他,還是很愛惜在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這的名聲。」

    「是啊,他狠也是對那些有錢的大戶,還有那些當官的人。」

    「也不知道屯田大典怎了……」

    就在押送糧食的休息途中,一行老百姓聊天的時候,其中一人突然壓低聲音的說道:「我跟你們說啊,屯田大典好像出事了。」

    「出什事?」

    眾人十分緊張的問。

    「在大典之上,七皇子中平王給皇帝獻了一個戲,就是《西遊記》,演的是三打白骨精那一出。然後演著演著,突然那個孫悟空從金箍棒,抽出來一根劍,朝著陛下就刺過去了。」

    「還有這種事情!」

    如此震驚的消息,把他們都嚇傻了。

    那人連忙伸出手,做出噓的動作,不耐煩道:「小點聲啊,想殺頭?」

    「這事你是怎知道的啊?」

    他回答道:「運糧時,傳送消息麵有個縣吏,是我大侄子,是他跟我說的。而且,他還說了陛下直接把中平王給抓了起來,其餘的百官,包括咱們的宋府君,都不能離開大殿,被重兵包圍了。」

    時代的塵埃,隨便一粒,砸在底層老百姓的頭上,都是沉重的滅頂之災。

    所以,每個人的心頭都被惶恐所縈繞。

    「那出了這事,咱們的糧食不會不分了吧?」

    「就怕用這種不相幹的理由,拖我們糧草啊。」

    「隻要是宋府君主持大局,我還是不擔心的。可就怕,他人被換了。」

    「先前換那個什廉公公,就很讓不放心。」

    「沒事的,以宋府君的脾氣,要是屯田沒按照他的規矩做,他絕不會答應。這大虞,要是沒了他,誰能挑大梁?根本就離不開呢。」

    「是啊是啊,這大虞就宋府君是真正的能臣……」

    眾人用他們樸素的理解,來彼此安慰,讓這不安定的心,跳動的算是稍微平和了一些。

    而糧食的問題,不足為慮後,便開始竊竊私語的鍵政。

    「可是,中平王為什要刺殺陛下啊?」

    「對啊,他刺殺了陛下,對他也沒什好處吧。這皇位,怎著也輪不到他吧?」

    「可這中平王,好像是晉王的人呀……」

    …………

    太子又去到了魏忤生這。

    同樣,帶著錦衣衛指揮使沈康。

    同樣,那是那個構圖。

    兩位兄弟,麵對麵而坐著。

    「屯田總營的那些將領,將華政和趙毅給挾持了。」太子開門見山的說道。

    而這話說完,魏忤生眉頭一皺,流露出了一絲的不解:「華政跟趙毅去總營了?」

    這話,讓太子當時就被一噎。

    沒錯,魏忤生還不知道自己的兵權被解除了。

    畢竟他一直在這,並沒有什能夠接觸外界的機會。

    屯田大典之前二人的談話,也沒有說要將他的主將之位如此急切的給卸下來。

    不然,太子也不會連虎符都不拿,就派華政去接替總營兵權。

    但就算我沒說,你應該也能夠猜得到,我肯定偷偷把你的兵權給奪了啊。

    在裝傻!

    魏忤生當然在裝傻。

    不過他的確也有些被震驚到。

    那就是那些武將們,竟然真的做出了這種事情。

    其實,倒也合情合理。

    魏忤生治軍的模式跟那位常敗將軍夏醇有些相似,軍紀嚴明,而又以身作則。這些將軍,都對他相當之愛戴。而且他當初誅殺華衢,不給勳貴一丁點兒優待,也讓少壯派們感覺得到,跟著有奔頭。

    另一方麵便是,魏忤生鞭撻喜善時,這些武將們可全都是站在他的這一邊,紛紛為他們的主將鳴不平。

    所以自己在沒有任何的預告下,便被突兀的換下,肯定會讓這些人恐懼不安。

    搞政治,站錯隊了那還能有好?

    正好,能分擔這邊的壓力。

    「因為總營那邊姑且要人主持,所以我派華政去了……」太子解釋道。

    「趙毅呢?」魏忤生十分困惑的問,「無仗無災,需要派兩名勳貴的大將?」

    太子坐立不安起來。

    明顯的,心虛了。

    是的,我讓華政去盯著你的部下,再讓趙毅去盯著華政,然後我人在這盯著趙毅,你滿意了嗎?

    「北涼那邊,是不是被下了向北的命令?」每一個問題,太子都回答不了。所以,隻能拋出新的問題。

    「向北,是開戰了嗎?」魏忤生繼續的追問,「誰下的命令,要向北?」

    他,完全跟宋時安不一樣。

    宋時安是一個聰明的人,聰明到過了頭,無論自己做什,他都能提前知道來意。

    所以,兩個人的反應應該不是這樣。

    宋時安應該用鈍刀子,陰陽怪氣的羞辱自己的昏。

    魏忤生則是重錘,毫不掩飾的自己表達出他的失望與忿怒。

    可在這種時候,兩個人所展現的行為,卻截然不同。

    宋時安在硬剛。

    魏忤生在陰陽。

    太子懂,人在極度反感時,都會變成另外一個自己。

    太子沒有得到宋時安的委婉,讓場麵稍微好看一些;也沒有機會讓魏忤生怒噴自己,以減輕內心的負罪感。

    但,他也是有脾氣的。

    「忤生。」太子伸出了手,認真的說道,「虎符給我,剩下的事情我來做完,你絕不會有事。」

    這的有事,便很狹義了。

    你,不會死。

    「四哥。」

    魏忤生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在北涼抗姬,我有第一次機會自立。後來帶兵去齊,我有第二次機會自立。在槐郡屯田,手握五萬大軍,數百萬畝良田,我有第三次機會自立。你說,我為何要在這沒兵沒權,被你這般監視下自立?我,圖什?」

    太子伸出去的手,在顫抖。

    注視著太子,魏忤生嗤笑的說道:「皇帝他昏頭了,他真的以為自己是天之子,能夠聆聽到神諭。老邁昏聵時做了一個夢,便當成是上天對他的點撥。這天底下,哪有什神靈鬼怪。皇帝他,也不過是肉體凡胎。你對他的崇拜,太過了。」

    沈康這一天,聽到了他這輩子都沒有聽過的虎狼之言。

    他恨不得紮聾自己的耳朵,不讓秦王殿下這唯物主義的民主思想灌進他的腦海。

    光聽,感覺都要誅九族。

    「忤生。」

    太子抬高音量,語氣嚴肅的對他警告道。

    「你們,都是以翊字為輩。唯有我,叫忤生。」魏忤生打量著這位強撐著的太子殿下,道,「太子四哥,你會拿我當兄弟嗎?」

    太子的手,已經停止了抖動。

    徹底的怔在原地。

    忤生,本就與其它皇子不同。

    仿佛從來沒有過這樣一位兄弟。

    自己,又怎能夠相信他呢?

    太子一直想的都是,去忤留安。

    對他,一直都有那種警惕。

    他說的非常對,自己就是拿父皇當成了天子,骨子的崇拜讓他覺得那個夢,還真的並非是空穴來風。

    可是,我若不崇拜父皇。

    他死後,我成了別人的父皇,誰來崇拜我?

    作為帝王,更應該由衷的認可君權神授。

    放下手,站起身,俯視著這位兄弟,太子告知道:「本宮是太子,本宮不需要虎符,也能調動這天下的軍隊。」

    說罷,他轉身離去。

    魏忤生坐在原位,是良久的麵無表情。

    而後,苦澀的輕笑了一下。

    在明牌時,宋時安全都是不服,所以隻有怒。

    但魏忤生不一樣,他是真的傷心了。

    太子雷霆之勢的離開了這,步伐又快又急。

    緊接著,像宋時安一樣,魏忤生這也被團團圍住,隻有他自己的一名守衛,以及一名太監在驛站外瑟瑟發抖。

    坐上馬車的太子,臉上的表情相當之不爽。

    他覺得自己並沒有錯。

    誠然,他沒有聖君般的包容。

    可安生他們,明知道自己並非聖君,為何就不能將就,不能自汙,不能和光同塵的讓他安心呢?

    非要讓全天下都看見,你們是最好的安生。

    文臣輔朝,武將鎮國。

    這武將,還是自己的兄弟。

    我受不了,我受不了。

    太子駕著馬車,一直朝前。

    而一位身著鎧甲,腰間配劍,雖已年邁,但銳鋒不減的男人,早就站在路口等待自己。

    馬車停了下來。

    太子也走了下去。

    「殿下。」離國公握拳,開口道。

    「國公。」太子道,「你在等本宮?」

    「是。」離國公問道,「殿下應該是去宋時安,和秦王殿下那了吧。」

    「是,本宮已經將此二人給控製住。」太子說道,「現在,正要去見陛下。」

    「殿下,這是陛下的軍令。」

    離國公雙手持著軍令,低下頭,呈到太子的麵前。

    太子接過,開始過目。

    看完後,看向了離國公,問道:「國公與本宮,一同去總營嗎?」

    「是的。」離國公說道,「那的情況,並非是老臣一人能夠解決的。需要殿下同行,方可平複。」

    「不會有危險嗎?」太子問道。

    「不會。」離國公說道,「這時,您必須親自去,而且還不能重兵。」

    「本宮說的是,屯田大典這,不會有危險嗎?」

    太子十分真正在意的是,皇帝已經那個年齡,一個人留在這。而自己與他分開,在這個節骨眼上,是否有些冒險?

    「殿下您放心。」離國公回答道,「老臣跟隨陛下如此多年,陛下的威嚴,從未有過一絲的衰減。就算是現在,陛下在,便可一人鎮一軍。」

    離國公倒是沒有說錯。

    別人還不好說。

    這皇帝擱這一坐,哪怕真的有人搞兵變,都帶著兵打進去了,隻要他對那些士兵一句話:「你們,真的要造反嗎?」

    士兵們,立馬都會嚇得腿軟。

    從奪嫡出來的皇帝,哪個又沒有雷霆手段。

    更何況錦衣衛這種可怕的鬼東西都是他發明的。

    「宋時安還有死士,數量不詳。」太子提醒道。

    「陛下都知道。」離國公道,「陛下,什都知道。」

    離國公也有說這句話的話語權。

    畢竟連他的秘密,皇帝都知曉。

    這天下,還能有秘密嗎?

    「好。」

    太子上了馬車,然後伸出手。

    接著,離國公坐在身旁。

    二人乘車,帶著僅僅數百名精銳禦林軍,朝著總營的軍營,快馬而去。

    …………

    建興的屯田總營,大堂之中。

    還是這幫人。

    包括趙毅和華政。

    他們正在等待,等待一個結果。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來報:「將軍,太子的車隊朝這邊來了,並且還讓一位公公先行過來。」

    眾人全都激動起來。

    其中張目更是強行的冷靜,詢問道:「公公過來,是為何?」

    「先行向全軍宣布六殿下無罪,諸位無罪的聖旨。」他說道。

    這話一出來,緊繃的武將們,全部都鬆懈下來。

    而趙毅跟華政,兩個人則是在心中懊惱。

    真讓這些家夥逼宮成功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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