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田總營大堂中,趙毅和華政都被繳了軍械,但並未被捆綁。
而在他們周圍,則是四名全甲且配劍的將軍,將二人完全卡在中間。
大堂之外,也有兩名全甲的親衛,守在門口,手持長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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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人數差距看起來不大,六對二,聽起來一打三就夠了,可實際上的戰鬥,基本上是十零開。
短刀打長矛的勝算就不足兩成,空手更是不到一成,對方再是全甲,更是微乎其微。
因此,二人可以說被完全控製了。
真要動了魚死網破的心思,那便是兩具屍體。
「錦衣衛也被你們拿下了嗎?」
趙毅瞪著這些人,帶著仇恨的問道。
「錦衣衛的那位大人,也在被人伺候著好好休息。」為首的一名魁梧一些,正三品的武將張目回答道,「趙將軍盡可放心。」
「你們這是奪權,你們這是嘩變!」華政真覺得這些人瘋了,厲聲的斥道,「不要以為人聚在一起,還強迫我們加上了名字,便可以法不責眾了!太子,絕對不可能寬恕你們的!」
「我等知道。」張目十分硬氣的說道,「這種事情,固然犯了忌諱。可是,我等也想要一條生路!」
「我們可以死在北涼,死在姬淵的手,但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就被當成反賊處置!」
「我等,不做反賊!」
這些人,口口聲聲的說著不做反賊,卻行的是反賊的事情。
這樣的悖論,讓華政火冒三丈。
剛要說些什時,趙毅便主動開口道:「諸位,你們為何說不做反賊,誰說你們是反賊了嗎?」
「剛才,我們就在外麵聽著,趙將軍與華太仆說,中平王刺殺與晉王無關,你要穩住大軍,是為了卸下六殿下的兵權。」
張目思路十分清晰,盯著對方說道:「將軍說這話,真的是因為六殿下是反賊,要卸下他的兵權。還是怕華太仆因為晉王之事而畏懼不安,所行的權宜之計?」
這個問題一放出來,華政也怔住了。
不由得的產生了懷疑,這趙毅到底是要幹誰。
晉王,還是六殿下!
趙毅也懵逼了。
他媽的,兩頭堵了!
如若我是要幹六殿下,那六殿下就是反賊,這些人就是反賊的部下。
如若我是要幹晉王,那對華政的真誠袒露就成了權宜之計,他如若聽了自己的,日後也必遭清算。
趙毅,徹底進入了對方的邏輯之中,無論怎說,都沒有說服力。
「諸位,卸下六殿下的兵權並不等於他就是要造反。」強行的繃著,趙毅對眾人解釋道。
這下,可把他們給整笑了。
一人搖了搖頭,說道:「解除兵權,不是因為要造反。那既然不要造反,為什如此著急的,甚至連虎符都不交接的解除兵權?」
又在兩頭堵!
「那是因為北涼的問題。」趙毅沒辦法了,說道,「北涼傳來軍報,秦廓和朱青等人有抗命自立的嫌疑。而他們,曾經都是六殿下的麾下,所以在事情發生之前,保守起見,先行調查,有何不可?」
這番話,當即讓眾人麵麵相覷,不知道說些什了。
的確。
北涼如果有造反的嫌疑,那通六殿下也不是沒有可能。
在這個時候,把兵權卸下,也合乎情理。
到時候核實清楚了,那六殿下嫌疑的罪名也就洗脫了。
那他們在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就這逼宮似得要求太子給個說法……
這,會不會太過火了?
眼見著,這些人旁皇起來。
趙毅也感覺到,他們內部已經產生了被分化的動搖。
很好,自己找的這個點很好……
「北涼,真的已經造反了嗎?」
就在這時,張目陡然間的開口道。
「造反不造反不是關鍵,但抗命自立,已經有了事實。」趙毅嚴厲的說道,「難道,真要投降姬淵,就算是造反嗎?」
「事實?」張目已經到了這一步,自然不可能回頭,於是極其嚴肅道,「北涼據此千,如若真的已經造反,那屯田大典都不會繼續辦下去。將軍所說的抗命自立,是彈劾,還是軍報?」
「有彈劾的軍報。」趙毅道。
「何人彈劾?」張目道。
「涼州都督蕭群,涼州刺史陳淩。」
「好!」張目指著趙毅還有華政,「請問,朱青和秦廓的家人,族人,全部都在盛安,他們兩個可謂是孤身一人在朔風,為什要造反?而且,隻是那蕭群和陳淩一句話,他們就成造反之人了嗎?」
信任,崩塌。
而根源,可以說就是先前被太子當成替罪羊的廉鬆。
扣帽子這種行為,太狠了。
誰要是被扣上這個帽子,那就隻有死路一條。
「是非曲直,並非我們能說的。這一切,都要由錦衣衛去調查,由太子決斷。」華政見趙毅被詰問得有些無力回應,當即說道,「作為武將,盡忠陛下乃是天子!還輪不到我們來給北涼軍官來定罪!」
「不,是我們。」
張目指了指自己,然後天然疏離的對華政與趙毅說道:「你們剛才說的很對,你們都是欽州人,自高祖以來,你們世代姻親,血水交融。」
而這句話,也讓其餘人都記起來了。
勳貴,一直都踩在他們的頭上,鎖死他們的上升空間。
而且,還有一套絕對雙標的軍紀。
趙湘做的那些事情,無論放在誰的頭上,都是逃不了被斬首的命運。
可他,幾無懲罰!
為什之前死了個小小的華衢如此震動?
因為那是罕見的,在本朝可以說第一次的,勳貴的子弟被嚴格軍法從事。
少壯派對勳貴,終於忍無可忍。
階級對立,赫然出現。
從軍隊政變開始。
而這個苗頭,讓華政和趙毅意識到,事情真的鬧大了。
他們為自保,可能會間接引發一場血的屠戮。
………
完了完了……
太子現在不是一點兒的害怕。
這種事情若是不處理好,是要死很多人的。
大虞的國體,也真的要動搖了。
「帶本宮去見父皇……去見父皇。」
太子知道,現在已經不是自己的智慧能夠解決的了。
現在的情況,完全超出了預期。
一種怪異感,將其完全包圍。
他感覺自己無論做什,都在錯誤的路上。
明明連自己的手下都覺得,他做的滴水不漏。
為何?為何!
太子在惶恐中,坐上了馬車,直奔皇帝的居所。
一下車,他便因為腿軟打了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一旁的喜善,連忙的將其攙扶。
「讓開!」
太子一把將其推開。
握著自己的大腿,手的顫抖越來越輕,直至已經鎮定下來後,朝著麵走了進去。
喜善,就這在外麵不安的等著。
走到麵的太子,看到了皇帝正穩坐在椅子上,體態十分的滄桑,還有些乾瘦。但那雙眼睛,依然散發著強有力的帝皇之徵。
「父皇,趙毅和華政被屯田的將領們裹挾了。」太子看著他,開口道。
皇帝很平靜,什都沒有說,伸出了手,道:「繼續。」
「二人應當是被脅迫,寫下了聯名的奏疏。」太子說道,「而且,華政與趙毅暴露了我們要卸下秦王兵權的事情。那些將領,讓我告訴他們,秦王是否真的牽連到造反,被解除兵權,是否與兵變相關。」
太子哪怕再大心髒,也沒辦法承受這樣的壓力。
所以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顫。
「你怎想的?」皇帝問道。
「父皇。」太子說道,「我們的消息前腳傳到趙毅…不,可能在我們先前,就已經到了華政那,將我們最怕的最不想發生的事情給引發了。」
太子知道,肯定有內鬼。
「單是挑撥華政和趙毅就已經很是棘手了,而且那些將領,也被攛掇進來。」太子想到這,就畏懼的說道,「當然,他們肯定不想造反。應當是害怕受到牽連,被打成了反賊。」
「不想造反,把太仆抓了,把錦衣衛控製了?」皇帝淩然的反問道。
太子在這個時候為他們找補,並非是對這種行為能夠接受,純粹是覺得他解決不了兵變。
所以,就隻能當他們安全感不足!
「父皇,那些武將的確是無人臣之禮,可現在北方還在打仗,又發生了刺殺的事情,兒臣以為,當先穩定下來……」太子哆哆嗦嗦道。
「如何穩定?」
皇帝一句話,就把他給說得定住了。
當然回答不了。
畢竟他來找父皇就是想要解決方法的!
皇帝嗤笑一聲,道:「你用人不察,聽信趙毅讒言,誣陷了忠良,懷疑了兄弟,指使大軍震動。然後,下一道罪己詔,自請辭去太子的位置,讓忤生來坐這天下,讓宋時安當輔國權臣?」
「……」太子當即跪下,鄭重其事的對皇帝說道,「如若這樣能夠安定天下,兒臣願意!」
太子的確是想當皇帝,想的不能再想了。
可是,如若自己還沒當皇帝之前就把大虞搞垮了,他更加不願接受。
現在,已經不是能不能當皇帝的問題了。
是兵變,一觸即發。
刀光劍影,血染槐郡!
這話說完,他繼續看著皇帝。
皇帝沒有任何的表情。
直到,他突然拿起一個銅樽,朝著太子的臉上就砸了過去。
當即,正中他的臉頰,銅樽劃過,拉出一到口子,血流不止。
憤怒的皇帝,指著這個可憐又可嫌的爛慫太子,罵道:「混帳東西!朕把天下交給你玩,你玩成這個樣子後跟朕說,不想玩了?」
玩脫了就不玩了。
代價隻是不當太子,重新做回自己的逍遙王爺?
哪有這好的事情!
「父皇,請教兒臣如何做!」太子捂著臉,哭嚎的說道,「兒臣不怕死,兒臣隻是怕大虞的江山丟了,無顏去見列祖列宗!」
太子真的沒有想到,當皇帝原來並沒有想像中那的爽。
自己不僅不能隨便殺人,甚至連死了一個太監的後果,都會像是鬼一樣纏著他。
「你知道為什你不能隨便殺人嗎?」皇帝仿佛是一眼看穿般,質問道。
「兒臣不知。」太子搖頭。
「你搞反了。」皇帝幾乎是恨鐵不成鋼的說道,「想一想,宋時安是怎做到殺人的?」
「……」太子現在腦子已經亂了,根本不知道怎回答這個問題。
「朕告訴你!」皇帝怒道,「是贏了才能殺人,不是殺人了才能贏!」
太子戰戰兢兢的看著皇帝,臉一直在抖。
「為什朕能允許你,做了那多愚蠢的事情,一直視而不見?」
帶著怒氣,皇帝道:「因為朕早就決定好了,無論你做什,在屯田大典上,朕都要卸磨殺驢。北涼那些手上有刀疤的,全都得死。魏忤生,得被軟禁在皇宮。宋時安,也要退出朝堂。然後,朕再向天下發罪己詔,宣告用人不察,將皇位傳於你。這,就是朕沒有贏而亂殺人的代價,懂嗎?」
隻有贏了才能清算。
不贏時的清算,那叫掀桌子。
但掀了桌子,就不會有人再跟你一起玩。
所以,代價就是魏燁失去皇位。
一切的一切,他都算清了。
「你肯定想說,早知如此,就應當完全信任宋時安,放手讓他去改革,還天下清朗?」
皇帝把太子揣測得一乾二淨後,告訴道:「愚蠢,你以為他是要削弱勳貴嗎?他得了勢,是要殺掉所有不配合的勳貴!」
「……」太子。
「而欽州倒了,魏氏能安?」
不管有沒有那個夢,皇帝都看出來了宋時安這小子的野心。
先前,他也天真的以為宋時安是成熟的改良派。
但慢慢的,皇帝全都懂了。
那宋時安根本不在乎皇帝是什樣。
他,隻想讓天下變成他想要的樣子。
「推出來!」
皇帝突然高聲道。
而後,兩側的屏風,一名渾身是血的太監被扔在了地上,奄奄一息。
太子傻眼了。
這,不是晉王的太監嗎?
接著,一根帶血的腰帶被皇帝甩在了他的身上。
太子打開後,麵是一張帛。
帛上,是晉王的字。
「父皇……」太子抬起頭,詫異的說道,「晉王,這是向華政報信?」
「動動腦子吧。」
皇帝盯著自己的愚鈍兒子,道:「他若要造反,是讓華政帶著信去找太後求情。還是,讓華政帶著兵,來向朕求情?」
太子僵硬的定著。
如若刺殺的事情跟晉王有關係,他怎會沒有一點準備?
他的準備,怎會是在如此關鍵的時候,寫信向母後告狀?
這一切,顯然跟晉王無關。
中平王刺殺的目的,也十分離奇。
他,混亂了。
皇帝怒火漸漸消退,道:
「想想吧,還剩下誰你沒有懷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