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安頓下了。
紀蒙也穩住了。
如果趙成規的計劃沒有出現意外,那從當初被迫接手到如今,江城山這片基業,算是徹底穩固下來了。
而且是獨立於李卿和李胥的勢力之外,秦州獨一號的,真正意義上的江湖宗門。
並且,突破開府後,又有靈眼的存在,至少在江城山上,裴夏不用再擔心靈力枯竭。
唯一的遺憾,大概也就是琉璃仙漿。
最早從獨孤農處得到的五瓶,裴夏手中現在隻有一瓶半了。
若是將來消耗殆盡,沒有了臭水,山上的這些作物,也會大幅減產。
裴夏還真想過,要不要找個機會,再去向獨孤農要一點。
就是自己現在不方便,以老韓的天識境界,走一趟幽州應該也無大礙。
不過幾個日夜琢磨之後,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當初是裴夏替他送長鯨門令牌,作為答謝,獨孤農贈予的琉璃仙漿。
而今裴夏主動去要,意味就不同了。
對獨孤農來說,琉璃仙漿的存在無疑是一種詛咒,因為這種難當的惡臭,他從小被父母遺棄,艱難求存,又被人當做天材地寶爭奪豢養,以堂堂天識修為避世隱居,隻能躲在無人的深山老林。如非必要,真的就別去叨擾這個苦命人了。
更何況,臭水已經幫江城山度過了最艱難的時候。
血米還有地下的煉頭持續發力,也就是長得慢一些,其他果蔬稻麥本就是尋常作物,了不起將來多開些地,多種一點,山上地少就去山下種,我看這兩江沿岸也肥沃的很嘛!
再有,若是以後能順利,不管是李卿還是李胥掌管船司,等重新開始繁華起來,那江城山又有了新的貿易選擇。
兩江夾角這個位置,就決定了江城山窮不了。
入夜,裴夏在屋,重又拿起自己內外堂口的安排審閱了幾遍,既然暫時安定了,那這方麵的工作也可以落實下去。
忙完之後,他看了一眼夜色,心中徘徊了一下,要不要去山主坊那邊。
但最終,他歎了口氣,對身旁的馮夭說道:“你幫我看著些。”
跟在身邊的時間久了,馮夭對於裴夏的需求也越發純熟,看這個時間,再聽這個話,就曉得他是要去瓊霄玉宇了。
裴夏捏住玉瓊,靈力浸入,整個人非常順利地滑入了瓊霄玉宇。
開府之後,他在瓊霄玉宇已經可以自由行動了,所以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專程去樓牌下。
算算時辰,韓幼稚這會兒應該已經在了。
裴夏朝樓牌走過去,果然遠遠就看到了那個魁梧的絡腮胡身影。
他伸出手,點了一下她的後腦。
韓幼稚腦袋一晃,有些惱怒地轉過頭,看到是裴夏,她還愣了愣:“你怎從那邊……”
“開府了。”裴夏解釋道。
修為開府,自成源泉,在秦州進入瓊霄玉宇已經沒有阻礙了。
老韓眼露驚喜:“好事啊!”
不過很快,她又想到了當初裴夏突破通玄的時候,不禁問了一句:“不容易吧?”
裴夏苦笑:“是不容易。”
靈海傾瀉,險些喪命,這倒罷了,關鍵是禍彘的影子又開始模模糊糊地浮現在裴夏腦中。
也就是上次之後未再現身,否則秦州這個鬼地方,裴夏都不知道要去哪兒緩解那種痛苦。
“總之,以後也不用提前上來等我了,時間有的是。”裴夏說道。
這自然是個好消息,但不知道為什,沒有了陽春丹的掐秒見麵,反而感覺少了什味兒。兩個人一下沉默起來。
老韓和裴夏,現在毫無疑問是過命級別的交情。
可這世上過命的交情有很多種,你說咱倆到底算哪種?
你要是一個勁的噓寒問暖,會不會有點矯情了?
要是去探究對方最近都見了什人,是不是又有點越界了?
裴夏摸摸鼻子扣扣眉毛,慢吞吞地問道:“長鯨門最近,沒什大事吧?”
“大事倒是沒有,就是季少芙閉關有點久了,黃炳來找我,說想讓我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問題……”老韓張口的時候很自然,等過了腦子之後,又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提那個季少芙幹嘛呀!
她抽著嘴角,十分勉強地反問:“你呢?”
“也還好,前段時間麻煩事兒挺多的,今天算是安定下來了,就是李卿跟我說了個出使的事兒,我有點拿不準。”
裴夏也是答得很流暢。
韓幼稚卻把那張絡腮胡圓臉繃了起來:“李卿是誰?”
“秦州上將啊,特能打一萬人斬,哎喲喂那長槍!”
“……你之前不是還說危險重重嗎?”
“對啊!”裴夏一拍手,“要不我怎知道她能打呢?”
“你們交手了?”
“沒有,她現在還住我山上呢。”
“她和你住在一起?”
“就這幾天,”裴夏頓了頓,“哦,她在望江樓,不是一個屋,我屋就馮夭。”
老韓抿著嘴,瞪大了眼睛盯著他看:“馮天是誰?”
“馮天是……哎呀很複雜,就是一開始她死了,我給她活了,後來她就一直跟著我,幫了我不少忙……
裴夏絮絮叨叨,韓幼稚逐漸失去表情,拉著個圓臉不說話。
忽然,她猛地舉起了手,打斷裴夏,喊道:“我!”
裴夏讓她嚇一跳:“咋了?”
老韓撲閃撲閃地猛眨眼睛:“我……我最近,那個……李奇!對,李奇,經常來我的洞府,給我送東西李奇就是黃炳的徒弟,裴夏早先叫李師兄的那個。
韓幼稚現在是長鯨門的太上長老,李奇作為掌門大弟子,經常來參拜問候,也是正常的。
裴夏愣了一會兒,然後有些捉摸不定地回道:“啊,哦。”
兩片火燒雲飛快地騰上了韓幼稚的臉頰,她張嘴啐了一口:“可惡!”
然後也不打招呼,當場就下線了。
等裴夏在屋睜開眼睛的時候,他臉上還殘餘著一些茫然和猶疑。
抬起頭,炕頭邊上就是亭亭玉立的馮夭。
之前夜襲,她的那身舊衣服是完全穿不了了,隻能用當初搜刮來的老江城山的弟子服湊活穿。不是特別合身,有些緊,顯得上挺下翹腰肢纖細。
哦,也是哦,之前一直把她當屍體當蟲子。
雖然她確實也是,但是在別人眼中,可能還是有區別的。
裴夏皺著眉,緊盯著馮天打量,然後緩緩開口:“夭啊。”
馮天明亮的雙目看向自己主人。
“要不,你以後,還是在屋外頭護法吧?”
馮夭當然不介意,她之前都能給自己活埋了。
隻是隨著智力越發健全,她提醒似的問了一句:“會不會引起別人非議?”
她擔心的是,山主讓護法整宿地在門口看著,有點不人道。
裴夏語重心長地歎息:“這不是孤男寡女的,怕別人誤會嘛。”
蟲蟲震驚:“都這會兒了,你跟我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