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個信息量,張雲溪判斷白觀禮幾人身份的時候,曾說了四規山就隻剩下一個真人,叫做何憂天。
緊接著,張雲溪又試探性地判斷,白觀禮是觀主真人之下,其餘長老之上的大長老。
真人的代表,是紫。
因此羅彬先前做出一個判斷,白觀禮是真人級。
實質上,他應該不是。
他若是,張雲溪先前就不會說出那番話了。
還有白觀禮說過一個信息,屍王堪比真人,隻是死後無魄。
如果說,白觀禮也是真人級,麵對一個無魄凶屍,怎會還需要風水助力?
答案,呼之欲出。
白觀禮距離真人層麵,還差著一步。
紅袍紫線是他身份的象徵,是他下一步就要成為真人的預兆,可他現在還不是!
日火真那一卦,給白觀禮的增益,是讓他感受到了跨越瓶頸的實力!
唯有這樣,一個真人門檻前的道士,才會有現在這種眼神!
羅彬思緒飛快。
白涑,白纖同樣抬頭看向了他,兩人的眼神就要正常多了,甚至他們沒注意到白觀禮的不同,畢竟隻是弟子,他們又怎可能直視白觀禮,去觀察師尊神態?
收神,羅彬繼續往前走。
張雲溪和胡進其實都走到稍遠處一些位置了,兩人同樣瞧見了羅彬,匆匆往回。
羅彬先到了白觀禮的麵前,拱手一禮。
「羅先生不必多禮。」白觀禮的態度明顯有所不同。
白涑和白纖兩人眼神鄭重了些。
張雲溪和胡進到近前了。
羅彬正直起腰,他目光同樣凝重,並未答話,而是和張雲溪胡進分別對視一眼,最終視線落在深潭中央的湖心島上。
「不該來這的,墓室中的棺材困不住墨狄公,他隨時會出現,你們會出事。」
這話,羅彬絕非危言聳聽。
「他沒有在此地。」張雲溪沉聲說:「這有問題,羅先生你沒發現?他也沒有再千苗寨外。」
「這幾天了,按照你最初的說法,墨狄公是跟著你的,天亮躲過,隨後就是寨子破開屍獄,趕走屍王,結果墨狄公還是沒有露麵,屍王能進寨,他必然也能,畢竟這寨子不是穀澗,不是三苗洞。」
「為什?」
張雲溪的一番話,最後化作了疑問。
「我們來了此地,在暗處等了一夜,就是想看看墨狄公是否現身,結果沒有。」
「我和雲溪先生嚐試用羅盤探查這的氣息,發現轉針薄弱,代表此地惡陰已經極少,墓室應該是空的,墨狄公沒來找你,不知道他去了哪兒,這三危山未知數太多。」胡進慎重解釋。
羅彬心跳速度加快幾分。
「移靈洞暫時無礙,那就藉機對墨狄公下手。」
「我和白觀禮道長的打算,是先進墓室探一探,能知道多少算多少,黎姥姥進了巫醫峰,很有可能會帶出之前那位苗順,他肯定能知道更多關於墨狄公的情況,當然,他能提供幫助最好,不能提供,我們也要拿到足夠多的信息。」
「畢竟,那是羽化惡屍啊。」
最後這句話,張雲溪明顯帶著一絲感慨。
這把年紀了,他眼中都閃出躍躍欲試感。
就和先前羅彬一樣,站在湖心島的時候,瞧見腳下的洞,不也想進這風水地嗎?
「而且,我有一個想法。」
「白觀禮道長是不足以直接針對羽化惡屍的,我這想法也需要羅先生你配合才能完成,若是能辦到,我們或許能創下一個壯舉!」
「羅先生你來這,無形中也算是一個注定!」張雲溪言之鑿鑿。
羅彬沒有優柔寡斷了,點點頭,明顯是聽張雲溪的安排做事。
這時吱吱聲響入耳,草叢中竄出了灰四爺,跳上羅彬肩頭。
灰仙擅長尋蹤,它沒有一直跟著苗緲,羅彬離開千苗寨,它就跟上來了,至此才上羅彬身。
夕陽光更濃鬱。
雖說張雲溪的安排聽起來很冒險,但實質上,張雲溪會做無準備之事?
但凡給他好一點的傳承,張雲溪恐怕不會弱於秦天傾,甚至在某種方麵強過秦天傾也不一定。
還有,隻要他們開始行動,那就不是在亂象之中坐以待斃,自身也形成了在其中的一環,用命數來說,隻要占據的比重夠大,就能夠影響到事情的發展!
「既如此,雲溪先生安排吧。」白觀禮爽朗開口。
這件事情在白觀禮看來是關乎他們的,自然興致更高。
「嗯,羅先生你先走前邊兒,更穩妥,等到了你沒有走過的地段,白觀禮道長,就讓你的兩名弟子在前探路,這沒問題吧?細節我已經和你說了,要經過兩處地方,都有三屍蟲。」
「羅先生來了,猶豫已經可以打消,他身上有克製三屍蟲的法器。」
張雲溪這番話條理有據。
白觀禮點點頭。
隨後,羅彬帶路下水。
沒有絲毫的意外,一行人到了湖心島中央,停在那處水中洞口外。
羅彬簡單說明下方情況,便帶頭鑽洞。
不多久,所有人都進入下方第一層墓室中。
旁側有道門,打開之後,就是一條狹長的墓道。
不光是胡進和張雲溪身上有手電筒,白觀禮等人也有,因此這條墓道被照射得通明。
前方被一道門堵住。
門前停著兩尊似是雕塑一般的人。
實際上,這就是人。
一個是移靈洞人,另一個是苗人,門非門,而是蠱蟲!
羅彬本來準備放出金蠶蠱。
左肩頭忽然擠出來個黑乎乎的蟾蜍,嗖的一聲,舌頭彈射而出,落在門上,扯回來的時候,舌尖上好幾隻蠱蟲。
白觀禮等三人多看黑金蟾一眼,不過,也就一眼而已,他們知道羅彬半個苗人的身份,因此沒好奇羅彬身上有蟾蠱。
黑金蟾再度開口,又要吃蠱蟲時,門轟然一下垮塌,潮水一般的蠱蟲沒入苗人屍身中。
另一句屍身完全沒有絲毫反應,隻是胡進身體稍稍搖晃一下。
說時遲,那時快,白涑一手點在胡進額間,胡進一個激靈,眼神恢複正常。
這同時,白涑另一手要拍向那口移靈洞人的屍身。
「不要破壞此地。」張雲溪沉聲開口。
白涑的動作這才停下。
眼前是下一段墓道,能瞧見墓道兩側懸掛著的似是肉球一般的燈盞,燭火幽幽燃燒著。
「真蟲便是此處遊出?」
白觀禮喃喃,眼中透著一絲敬畏。
「真蟲?」羅彬略疑惑。
不是三屍蟲,中屍白嗎?怎又冒出一個真蟲的說法?
顯然,張雲溪眼中也有幾分疑惑,不過他並沒有多問什,而是先從兜取出來一些東西,那是一枚枚裹了很多遍的棉花。
「堵住耳朵。」張雲溪沉聲說。
幾人分別接過了棉花團,塞進耳中。
張雲溪顯然早就有所準備,羅彬都感覺聽不到聲音了,四周的一切都格外寂靜。
「法器。」張雲溪再度開口,羅彬隻能從唇語來分辨了。
取出銅棍,羅彬遞給了張雲溪。
「你去。」
張雲溪並沒有伸手去接。
羅彬瞳孔微微一縮。
「我未曾接觸過三屍蟲,對這一切,我都沒有認知,你接觸過,就像是在窺心場,這就是破局之法。」
「銅棍相互敲擊,聲響同樣有驚魂之效。」
「我考慮過,這種蟲和魂魄之間的關係,和人直接關聯,甚至有可能是部分魂魄。」
「總之,我們先過去。」張雲溪逐字逐句,羅彬很輕易就看完了唇語。
手緊握著銅棍,羅彬明顯注意到,白觀禮,白涑,白纖的眼神猶有一些不同。
胡進額間帶著汗珠,顯然十分緊張。
沒有遲疑,羅彬走向墓道中。
一瞬間,四周好似不那寂靜了。
明明耳朵塞著棉花團,居然還是能聽見聲響。
兩側並非墓道,腳下是一條泥石路,極遠處是一個院子,院門緊閉著,天,要黑了。
耳邊聽到了哀求聲。
似是此前進來這的一幕要重演。
轟然一聲,又在腦海中炸響,司機尖銳地謾罵,生母最後幾次和羅彬交談的遺言,在腦海中回蕩。
眼睛,好癢……
似是有什東西要鑽進去了!
雙手空空如也,銅棍呢?怎不見了!?
羅彬心頭都一駭。
本能,人遇到這種反應是張開手。
羅彬本身是要這樣做的。
可另一種本能,讓他猛地握緊手掌!
然後,他憑空雙手朝著正前方交錯!
看似拍手的動作,手沒有拍中,恰好錯開!
再接著,緊握著的拳掌定格不動!
眼前的一切,支離破碎。
耳邊的聲音,再度寂靜。
不,壓根就沒有聲音,所謂聲音,都是假的!
棉團帶來的寂靜,甚至讓羅彬耳朵都聽到了蟬鳴,以及深夜蟲子的蟈蟈叫聲。
還是那條墓道,兩側還是那些肉球一般的人頭。
人頭上本身爬滿了白色的蟲子,讓人覺得頭皮發麻,似乎是全部要湧向羅彬。
此刻,那些蟲子就像是下雨一樣往下掉落。
銅棍燙得像是燒紅的烙鐵,羅彬這才鬆開手,當一聲,銅棍落了地!
「你,是先天算的人嗎?」
忽然,白觀禮的聲音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