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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啊!”

    “鐺鐺鐺!”

    “嗤嗤嗤!”

    天色徹底亮了起來,聽鬆坡軍營內已經成了一片血與火的戰場,上萬軍卒簇擁在山坡上下混戰廝殺,刀光劍影中有無數鮮血飛濺。

    並不隻有軍營外圍遍布鬆樹林,就連營內兩側的山坡上也都是粗壯的鬆樹,捉對廝殺的身影在密林中隨處可見,肆意噴灑的鮮血將樹幹染得透紅。

    前些天剛好下了一場雪,山中還有不少積雪尚未消散,白雪與鮮紅的血跡交相輝映,共同織出一幕沙場的慘烈。

    鑲鷹旗的兵力占據了絕對優勢,但第四軍六千之眾並未放棄,依舊在奮力抵抗,慘烈的廝殺景象在戰場中隨處可見:

    一名出自闕州的老兵都尉接連劈死了三名逼近身前的羌兵,但卻被敵人從背後偷襲,一槍戳中大腿,踉蹌著跪倒在地。

    “死吧!”

    還不等他起身,四五杆長槍從四麵八方齊齊捅來,全都貫穿胸膛,槍尖紛紛從後背捅出。了,老兵都尉渾身一顫,手中蒼刀光擋住墜地,再無半點呼吸。

    還有一名軍中校尉,正與羌兵千戶激烈肉搏,卻被一支冷箭正中後背,當場斃命。

    一棵粗壯的鬆樹之下有三名相貌年輕的第四軍步卒,三人盡皆負傷,背靠背擠在一起。他們並非隴西老卒,而是大軍進入奴庭之後吸納的三州青壯,三人乃是同鄉,一起從軍,一起上陣殺敵。

    數十名羌兵將三人團團圍住,密密麻麻的槍尖隨時會捅入他們的身軀,將他們攪成一團碎肉。

    “大哥,今天咱們估計是活不下去了。”

    “哥幾個死在一起,黃泉路上也有個伴,挺好!”

    “他娘的,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

    居中的年輕軍漢怒罵一聲,雙眼血紅:

    “拚了!”

    “來生再孝敬爹娘!”

    “殺!”

    ……

    慘烈而又悲壯的場麵在戰場中持續上演,麵對數以萬計的西羌悍卒,第四軍沒有出現半點潰散跡象,所有人都在奮力死戰。

    這股頑強的韌勁連羌兵都覺得心驚膽戰,他們已是從草原各部抽調過來的精銳步卒,難以想象他們麵對的是怎樣一群敵人,這些隴軍的腦子好像沒有恐懼兩個字。

    “衛遠山!”

    “末將在!”

    隨著陳聽鬆的一聲怒喝,衛遠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將軍,有什吩咐!”

    “羌兵早有埋伏,闕州衛也被阻攔在戰場外圍,攻破聽鬆坡已經不可能了,為今之計隻能突圍。”

    陳聽鬆環視戰場,目光猙獰:

    “你率部突圍,我帶兵斷後,隻要能殺出營門口,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陳聽鬆不明白羌兵會知道己方的真正攻擊目標,但身為主將,此刻他必須替全軍將士的性命考慮,不能全都死在這!

    能看出來營門口一線的包圍最薄弱,因為外圍就是騎兵交戰的戰場,羌兵覺得不需要太多兵馬堵在這,但對第四軍來說這就是唯一的生機!

    “不行,我來斷後!”

    渾身是血的衛遠山立刻搖頭:“將軍帶兵突圍。”

    “混賬東西,服從軍令!”

    陳聽鬆怒目圓睜,破口大罵:

    “我隴西邊軍從成軍以來每逢死戰,必是主將斷後!先死主將,再死副將的道理你不懂嗎!”

    “可是將軍……”

    “閉嘴!”

    陳聽鬆沒給衛遠山繼續說話的機會:

    “老子還活著就輪不到你來斷後!我可以死,第四軍不能死絕!帶兵突圍,立刻!

    別逼老子揍你!”

    衛遠山眼眶通紅,咬著牙一抱拳:

    “將軍保重,末將必拚死突圍!”

    “跟我走!”

    看著衛遠山帶兵一頭紮進戰場,陳聽鬆惡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渾身殺氣繚繞:

    “龜兒孫們,來吧!”

    “給我殺!”

    ……

    土坡之上,百天縱負手而立,喃喃道:

    “鑲鷹旗兩萬精銳也做不到一口吃掉六千人,隴西邊軍之悍勇確實天下罕見,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啊。

    第五兄,你可知道曾經隴西三州邊軍孱弱,萎靡不堪,他們為何能在短短數年之間成長為一支鐵血雄師?”

    “臣不知。”

    第五長卿微微躬身,目光悵然,心中默念了一句:

    “我真的不知啊。”

    ……

    “給我殺!”

    “鐺鐺鐺!”

    “嗤嗤嗤!”

    激戰依舊在持續,不過可以看出第四軍已經分成了兩撥人,一撥由陳聽鬆帶領,呈一條散兵線拚死阻擊羌兵,另一撥跟著衛遠山猛打猛衝,已經殺至營門口附近。

    隨著半數軍卒突圍,留下斷後的兵馬已經陷入浪潮一般的羌軍包圍中,不斷有人被亂刀砍死,成為一團碎肉。

    “殺,殺!”

    “拚了!”

    陳聽鬆奮戰在人群中,手中蒼刀已經砍斷了兩把,身邊親衛越發稀少,漸漸全倒在了血泊中,隻剩他一人被羌兵團團圍住。

    整片戰場似乎安靜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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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朔風卷過聽鬆坡,裹脅著濃重的血腥氣,吹動了陳聽鬆染血的甲胄與散亂的黑發。他拄著蒼刀,立於一片狼藉之中,胸膛劇烈起伏,呼出的白氣瞬間消散在寒冷的空氣中。

    一夜的激戰已經讓陳聽鬆的身上多出了好幾道傷痕,尤其是右腿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刀傷,血肉外翻,鮮血淋漓,看似他還能勉強站立,實則右腿一直在不斷地發抖。

    數百名西羌精兵呈半圓形將他層層圍住,冰冷的槍尖在微弱的晨光下閃爍著寒芒,如同死亡的鉤鎖,步步緊逼。羌兵腳踩在血泊和散落的鬆葉中發出“沙沙”的輕響,在這短暫的寂靜中顯得格外刺耳。

    陳聽鬆背靠著一棵粗壯的老鬆,樹幹上刀痕累累,濺滿了暗紅的血點,如同怒放的紅梅,又似泣血的殘陽,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他環視周遭,親衛們已盡數倒臥在地,再無一人站立。他咧嘴笑了笑,眼中卻無半分懼色,隻有滔天的戰意和決絕。

    他猛地將手中蒼刀往身前一頓,刀鐔撞擊在凍土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仿佛戰鼓最後的餘音。

    “來啊!上來!”

    他嘶聲怒吼,聲震鬆林:

    “隴西陳聽鬆在此,誰敢上前一決生死!”

    凜冽的寒風掠過林間,四周羌兵愣是無一人動彈。

    包圍圈從中間分出一條通道,百天縱與第五長卿二人緩步行出,平靜地注視著已成孤勇的陳聽鬆:

    “降了吧,徒勞赴死,毫無意義。”

    “,隴西邊軍,豈有投降的道理?”

    陳聽鬆目光猙獰,嘴角帶笑:

    “都說草原有百萬鐵騎,可你們終究踏不碎我邊軍的錚錚鐵骨!”

    四周羌兵心顫,這家夥,死到臨頭還這勇嗎?

    第五長卿靜靜看著陳聽鬆,似是要將這位僅見麵兩麵的麵龐牢牢刻在心底。

    “唉。”

    百天縱微微搖頭,手掌輕揮,萬戶猛安霍達赤手持一柄三環大刀走出軍陣:

    “聽說隴西各軍主將皆悍勇無雙,本將軍來會會你!”

    “刺啦!”

    陳聽鬆撕開一塊衣袍,將自己的手腕與刀柄緊緊綁在一起,雙手握刀,刀鋒前指:

    “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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