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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亢正陽和程大寬各率部曲,皆披甲,執長槊、大盾,如牆而進。

    他們自庭院左右壓境而來,緩緩向中心逼進。

    甲葉碰撞的聲響混著長槊頓地的沉音,交織成了一張肅殺的網。

    前排的部曲兵行進間便將大盾首尾相銜,疊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盾牆,盾麵的銅鉚釘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後排長槊手則持槊屈膝、蓄力而行,隨時可以攢力一刺。

    他們步伐齊整,其徐如林,每一步踏下都震得青石板微微發顫,硬生生將這庭院的廝殺聲都壓下去幾分。

    屈侯、陳惟寬等人此時已是圖窮匕見。

    他們二人舍棄了偽裝,一左一右裹挾著幾名亡命殺手,朝著楊燦的方向悍然攻了過去。

    崔臨照手中的軟劍如同一條銀蛇,堪堪格開陳惟寬的短刀,劍刃旋絞間,便在對方手腕上劃出一道血痕。

    可她分身乏術,竟沒留意到屈侯身後還藏著一道黑影。那殺手如狸貓般竄出,長刀破風,直劈楊燦肩頭這一刀又快又詭,刀刃及身,楊燦甚至已經能嗅到那刀鋒之上的鐵鏽味。

    他來不及抽斧,腰身猛地一擰,險險避過刀鋒,同時沉腰坐馬,右拳裹挾著巫門奇藥淬煉出的神力,轟然砸向殺手的胸膛。

    “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驟然響起,那個殺手甚至沒有來得及回刀格擋,整個人便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倒飛了出去。

    他狠狠地撞在兩丈開外的廊柱上,撞得廊柱哢喇一聲,幾欲折斷。廊廡之上,塵土飛揚。

    他落地時口中狂噴鮮血,血液中竟混著細小的髒腑殘片,顯然是絕無生機了。

    一拳之威,一至於斯,滿場廝殺都陡然停下了。

    無論是揮刀的刺客,還是纏鬥的賓客,甚至連程大寬麾下的部曲兵們都下意識地頓了一下腳步。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釘在了楊燦身上,那道身影明明不算魁梧,可他方才那一拳,卻有著撼山裂石的強大威勢,直教人想起霸王扛鼎的傳說。

    屈侯握著刀柄的手都在發顫,瞳孔滿是難以置信的驚駭,怎可能、這怎可能?

    恐懼是可以讓人瘋狂的,短暫的死寂之後,兩名殺手便被激發起了凶性,嘶吼著左右夾擊,再度攻向楊燦。

    這一次,他們似乎連命都不要了,一刀刀劈出,全是寧可同歸於盡的招勢,不留餘力,長刀交錯成網,封鎖了楊燦的周身要害。

    崔臨照在與趙德昌的纏鬥中,眼角餘光瞥見這一景,不由得心頭一緊。

    楊燦雖然有驚人的神力,可他以步法閃避間卻略顯慌亂。

    而且他格擋的角度也欠了些火候,顯然是在技擊之術上,他的本領還很一般。

    若非如此,就憑楊燦這一身神力,纏鬥這些刺客,何至於此。

    楊燦險之又險地躲過兩柄長刀的夾擊,一拳便砸斷了一人的手臂。

    楊燦笑歎道:“這神力固然來得痛快,可這手眼身法步,終究是沒有捷徑可尋的,看來我日後還當苦練本領才是。”

    “就怕你沒有以後了!”屈侯獰笑一聲,再度撲向楊燦。

    此時,豹子頭程大寬和亢正陽分別率領的部曲兵,正一步步向庭院中心逼近,自東側而來的程大寬已率部曲撞入戰圈。

    他身披劄甲,手持丈八長槊,一聲暴喝,前排盾牆便如潮水般向前推進過去。

    西側的亢正陽也領著甲士掩殺而至,兩部人馬呈合圍之勢,漸漸要“合龍”了。

    這些部曲兵皆是瘸腿老辛按軍伍之法調教出的精銳,與刺客們單打獨鬥的戰鬥方式截然不同。他們的盾牆推進時,便能將刺客們的劈砍盡數擋下,可他們盾縫中刺出的長槊,卻是招招致命。他們就如同一台精密的殺人機器,配合默契,不斷壓縮著刺客的活動空間。

    那些能飛簷走壁的江湖好手,麵對這堵啃不動、衝不破的鐵牆,竟束手無策,隻能在盾槊之間狼狽地躲閃。

    屈侯看著步步緊逼的軍陣,臉色慘白如紙。

    他算準了城防、買通了人手,卻沒料到楊燦的部曲來得如此之快!

    絕望之下,屈侯突然嘶聲大吼起來:“抓人質!把那些賓客都捆起來!”

    這些賓客都是有身份的人,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是被請來的客人。

    舉辦雅集的主人是索二爺,上邽城則是於閥主的領地,他們都不能坐視被自己請來赴雅集之會的客人慘死。

    所以,屈侯隻要隻要攥住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哪怕行刺失敗了,也能以此做為談判自保的一個重要籌碼。

    數名刺客聞言立刻調轉方向,撲向蜷縮在廊下、假山後的賓客,一時間哭喊聲再起。

    楊燦見此模樣不由眉頭一蹙,他隱忍至今,直到屈侯等人主動亮明身份,再無逃脫可能,這才正式發動,為的就是要把叛黨一網打盡。

    如果被他們抓了人質,那局麵顯然會變得棘手起來。

    楊燦抬手就將礦斧擲了出去,斧刃破空,把一名撲向士紳的刺客劈得踉蹌後退。

    楊燦隨即便反手摸向了他腰間的革帶。

    楊燦左掌一探一伸,一摞薄如蟬翼的鐵紙牌便已落在他的掌心。

    他右手食中二指撚起一枚,猛地彈飛,緊接著便是第二枚,右手食中二指拿捏彈飛,快得幾乎閃爍出了殘影。。

    “嗖嗖嗖嗖嗖嗖……”銀亮的鐵牌劃破春光,在空中旋出一道道詭異的弧線,那破空聲竟比刀風還要尖銳。

    紙牌的話,殺傷力是有限的,不過是一門尋常背景下的炫技式技能。

    可是,鐵紙牌比起紙牌則威力倍增,這十數枚鐵紙牌薄如蟬翼,全都鋒利無比。

    紙牌的風阻本來比飛刀要大的多,但是如果你能熟練掌控、能夠利用好“紙片”旋飛而出時的風阻,反而會加強紙牌旋轉斬殺的威力。

    楊燦顯然就已掌握了這種極高明的飛牌技巧。

    由於他已擁有霸王之力,那鐵紙牌一片片旋飛而出,威力比之往昔不知強了多少。

    這些鐵牌邊緣磨得鋒利如刃,被他擲出時帶著高速自旋,破空聲尖銳刺耳,速度快得讓人看不清軌跡。一名刺客剛要扣住身邊士紳的脖頸,手腕便被一枚鐵牌精準斬中,深可見骨的傷口瞬間湧出鮮血,他慘叫著丟了刀,踉蹌倒地。

    另一名殺手舉刀正要劈向陳員外,鐵牌便如鬼魅般旋至,竟直直切入他的額頭,隻留下半截牌身在外,看著駭人至極。

    滿庭賓客看著這呼嘯連連滿天飛牌的一幕,都不禁看得呆了。

    崔臨照的軟劍頓在半空,眼中滿是錯愕。

    如今這個時代,暗器並不罕見。

    比如南朝宋將朱齡石的飛刀、陳朝蕭摩訶的銑鯢,那都是載於史冊的有名暗器。

    可是有誰見過這般精巧淩厲的鐵牌啊?

    那一枚枚銀亮的薄片,竟似有了靈性一般,從楊燦手中一一飛出,化作了一道道護佑眾生的利刃。屈侯眼見不妙,連人質也不想抓了,隻想抽身逃竄。

    可他剛剛跑出幾步,一枚鐵牌便呼嘯而至,精準地嵌入了他的足踝。

    “噗”的一聲,足踝處傳來的劇痛,讓他慘叫一聲摔倒在地,眼中最後一絲僥幸都化作了絕望。他算盡了人心,卻沒算到鬼穀子的傳人,竟有這等鬼神莫測的絕技。

    然而,對於崔臨照等所有旁觀者來說,雖然他們對此技藝甚感新奇,卻並不覺得意外。

    楊燦可是鬼穀子的傳人,有一些世人聞所未聞的絕技,那不是很正常?

    十數張飛牌,以詭奇莫測的角度,迅雷不及掩耳的連發速度,在空中呼嘯旋轉,各自衝向不同的目標。眾刺客正與對手交戰,有閑暇注意那飛牌的人十不存一。

    鐵牌連發,角度詭譎,速度更是快如閃電。

    刺客們或手腕被斬、或腳踝受傷,一時間競無人能再舉刀。

    程大寬與亢正陽抓住時機,率領部曲兵盾推槊刺,把殘餘刺客們擠壓至庭院中央,隨即便枷靠上身,將他們盡數拿下。

    庭院終於安靜了下來,隻剩下受傷者的呻吟聲和賓客們急促的喘息聲。

    一個個反叛者被人用牛筋反綁了雙手,摁跪在水榭前麵。

    主謀者跪在第一排:屈侯、陳惟寬、趙德昌、何知一、徐陸……

    那些受命行動的刺客和城防兵,則跪在第二、三排。

    他們渾身血汙,狼狽不堪。

    於醒龍看著仍在狡辯“自己隻是奉李公號令清君側,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屈侯冷笑連連。

    他正厲聲痛斥眾人謀逆之罪,話到一半卻猛然頓住,目光掃過下跪的人群……

    “李淩霄呢?”

    於醒龍這般一問,眾人方才想起始作俑者,紛紛把目光投向廊廡處的欄杆,隻見李淩霄還傻愣愣地站在那,兩眼無光。

    片刻後,依舊一臉茫然的李淩霄被押了過來,跪在主謀之列的前麵。

    “豎子賊心,竟敢在我於氏地界作亂!”

    於醒龍瞪著李淩霄怒不可遏,森然下令道:“來人,將這些叛賊盡數斬首,其親眷充作奴婢!”幾名侍衛應聲上前,一把摁住李淩霄。

    李淩霄大驚失色,終於回魂般大叫:“閥主,臣冤枉、臣冤枉啊。”

    於醒龍臉色冷冽,根本不想再聽他狡辯什,厲聲道:“叉出去!”

    兩名侍衛不由分說,拖起李淩霄就走。

    “且慢!”

    楊燦突然上前,拱手道:“閥主息怒。方才屈侯等人叛亂,李公始終未見有所動作。

    依臣之見,此事恐是他們假借李公之名栽贓構陷,未必便是李公本意。”

    李淩霄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點頭道:“是也,是也!閥主明鑒,正是他們欺我老邁,盜用我名啊!”

    於醒龍斜睨著他,語氣森冷地道:“爾何以自證呢?”

    “這……我……”李淩霄胡須抖動,啞口無言。

    你說我是叛賊同黨,不該你來證明我確實叛亂了?我……我要如何自證?

    老頭子又開始犯糊塗了,兩眼一片茫然,隻有嘴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眼見如此,楊燦又是閃身而出,拱起手來,朗聲道:“閥主,臣以為,可以兩策,讓李公自證清白。”“嗯?說來聽聽!”於醒龍看向楊燦,森冷的臉色柔和了下來。

    這可是鬼穀子高徒啊,雖然他還有很多不解之處需要向楊燦了解,但態度上,已經溫和了許多。楊燦道:“其一,臣以為,閥主可令李公監斬諸賊,以示其與叛黨絕無關係。”

    於醒龍瞟了李淩霄一眼,李淩霄哆嗦著嘴唇,顫聲道:“使……使得。”

    楊燦又道:“其二,李公久居上邽,消息靈通,閥主可命李公協助臣抓捕叛黨餘孽。

    若李公肯辦成這兩件事,足證其忠心了。”

    “嗯?”於醒龍又轉頭看向李淩霄,目光深沉。

    李淩霄如吞黃連,奈何鋼刀加頸,實在沒有退路了,隻好咬牙頓首道:“臣……遵令。”

    水榭外僥幸逃脫的賓客們見此一幕,不由得感慨萬分。

    “李老城主處處針對楊城主,楊城主卻能以德報怨,真是難得啊。”

    “是啊,是啊,楊城主……他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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