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雙擊屏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32章 江南消息

    潘小晚坐在梳妝鏡前,由侍女巧舌小心服侍著裝扮。

    先是將一對雪白的臥兔兒暖套套在手上,兔毛蓬鬆柔軟,襯得她指尖愈發纖細。

    接著圍上一圈油光水滑的貂鼠風領,暖融融的毛領裹住半張俏臉,隻露出一雙靈動的眼眸。

    最後披上那條石刻青絲滾邊的灰鼠皮披風,披風下擺垂到腳踝,行走間毛皮輕晃,既顯雍容華貴,又不失幾分冶豔靈動。

    「夫人今日這般裝扮,出去定要引得滿街人側目呢。」巧舌一邊幫她理著披風褶皺,一邊笑著誇讚。

    潘小晚對著鏡子照了照,滿意地勾了勾唇角,起身嫋嫋地往外走。

    她早聽說斜對麵的昆侖匯棧專做南北奇貨生意,今日正好想去挑幾條柔軟的羊絨地毯,再選幾幅精美的西域掛毯,把自己的屋子布置得更雅致些。

    剛走出二門,一陣寒風卷著雪沫子吹過來,潘小晚下意識攏了攏披風,卻見一個身影快步湊了過來,正是府新來的木嬤嬤。

    「夫人這是要出門兒呀?」木嬤嬤臉上堆著笑,語氣卻帶著幾分刻意的熱絡。

    潘小晚抬眼瞟了她一眼,眼神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淡,隨即對身邊的巧舌揮了揮手:「你先去前邊候著,我跟嬤嬤說幾句話。」

    巧舌應聲退下,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

    潘小晚臉上的笑意瞬間斂去,神色一冷,聲音也沉了下來:「說吧,你最好是有要緊事,別耽誤我出門。」

    這木嬤嬤並非普通的下人,當初李有才榮升外務執事,還得了天水城中一幢大宅,需添些丫鬟婆子打理家事,木嬤嬤便是那時被選進來的。

    實則,她卻是潘小晚背後家族派來的人。

    想起家族當初的安排,潘小晚心中不禁泛起一陣複雜的情緒。

    那時他們費盡心思,才將她安插到李有才身邊,這已是當時能想到的最優策略。

    若想直接接觸於承業,別說做妾,哪怕隻是當個貼身侍婢,也得經過層層嚴苛調查,根本無從隱瞞。

    而李有才不同,他是於承業這一房的第一執事。

    在於承業尚未成為家主前,把人安插在李有才身邊,等將來於承業執掌於家,李有才必定跟著水漲船高。

    就像那些提前投資太子宮臣靜待時機的謀士一般。

    可誰曾想,計劃剛鋪展開,於承業就死了。

    李有才如同折了翅的大鵬般趴了窩,這場精心策劃的滲透計劃也隨之擱置。

    家族那邊願賭服輸,潘小晚也就此成了一枚無關緊要的廢子。

    潘小晚本以為自己這就算是擺脫了家族的束縛,在這宅院安穩度日。

    卻沒料到,李有才竟又東山再起,成了於家的外務執事。

    如今李有才能接觸到的資源與訊息,幾乎涵蓋了整個於家。

    這一下,潘小晚這枚「廢子」竟又有了用處,家族立刻派了木嬤嬤來。

    這木嬤嬤明麵上是伺候她,實則是作為聯絡人,傳遞指令監督她的動向。

    任誰身邊多了這一個「眼線」,心情都不會痛快,潘小晚對木嬤嬤沒好臉色,也便不足為奇了。

    木嬤嬤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冷淡,依舊賠著笑,聲音壓得更低:「夫人莫惱,實在是老婆子家出了些麻煩事兒,思來想去,也隻有求夫人幫襯一二了。」

    說著,她左右看了看,確認四周無人,才將家族傳來的任務,一字一句地低聲告知潘小晚。

    那任務一共三條:

    其一,要她暗中探聽於家的經濟往來軍事部署,以及內部各派係的關係糾葛,任何細微的訊息都不能放過。

    其二,需想辦法用隱蔽手段撬動各方矛盾。

    無論是索家與於家的外部衝突,還是於家長脈與二脈長房與其他各房的內部紛爭。

    甚至是各位大執事之間的權力摩擦,隻要有機會都可下手,讓於家陷入內耗。

    其三,是尋找機會削弱於家。

    如今李有才主管於閥的礦業工坊與匠作事務,她要借著與李有才的親近關係,伺機誤導於家在未來經營上做出錯誤決策,從根基上削弱於閥的力量。

    這些任務雖然沒有明確的時間限製,不必急於一時,可若是長時間毫無進展,家族那邊定然不會滿意。

    這番話如同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潘小晚出門購物的興致。

    她本還帶著幾分踏雪賞景的愉悅,此刻卻隻覺得心頭沉甸甸的,連身上暖和的披風都仿佛失去了溫度。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潘小晚揮了揮手,聲音透著難以掩飾的疲憊。

    木嬤嬤識趣地退走,留下潘小晚獨自站在原地。

    半晌,她才無奈地歎了口氣,攏了攏披風,帶著幾分怏怏的神色,向外走去。

    雪粒子裹著細絮飄下來,落在簷角瓦當間,便輕輕濡化了開來。

    視線所及,空中隻疏疏落落地浮著三五朵雪花,倒顯得愈發地清寂了。

    潘小晚緊了緊灰鼠皮的披風,絨毛蹭過她白皙嬌嫩的下頜,暖得鼻尖沁出一點薄紅,便邁步向斜對麵的昆侖匯棧去。

    巧舌丫頭三步並作兩步地跟在她身邊,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地麵的薄霜,生怕自家夫人腳下打滑。

    萬一摔個四仰八叉,夫人可不免要大大地丟一個體麵,所以她那緊張勁兒,倒像是護著一隻易碎的瓷娃娃。

    可她哪知道,這位看起來嬌嬌怯怯的潘夫人,不僅是個練家子,更是精通好幾門近乎失傳的巫家手段。

    區區霜雪之路,又哪能難得住她?

    昆侖匯棧門口的靛藍色布幡在風輕輕晃悠著,邊角磨出的毛邊隨著氣流瑟瑟發抖。

    到了店前,巧舌搶先兩步掀開了門簾,一股混合著炭火與鬆木香的暖意便湧了出來,裹得人渾身一鬆。

    店的夥計眼尖,見有客人上門,還是穿著灰鼠皮披風的華貴女眷,立刻丟下手頭的活計,臉上熱絡的笑容迎了上去。

    「夫人快邊請!今兒天冷,快到炭盆邊暖暖手!」

    旁邊的女夥計見是女客來了,忙也湊了過來。

    東家今日就在內堂,暖房的差事她沒輪上,總得在待客上好好表現一番才是。

    這是一個高鼻深目的美豔胡姬,發髻上綴著銀飾,她笑盈盈地走到潘小晚身邊,欠身詢問可有看中的物件。

    「看看毯子吧。」

    潘小晚購物的興趣已經被木嬤嬤攪散了,淡淡地說了一句。

    那胡姬便笑道:「那夫人你可來對地方了!咱們昆侖匯棧的掛毯羊絨毯駝絨毯應有盡有,又軟又暖,夫人請隨我來。」

    潘小晚微微頷首,款款地跟著那胡姬走到貨櫃前。

    胡姬麻利地展開一張掛毯,這是一條極具波斯風格的掛毯。

    剛剛介紹幾句,見潘小晚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地毯上,那胡姬立即收起掛毯,又熱情介紹起地毯來。

    那是一條雪白的長羊絨地毯,指尖輕輕一拂,便會陷進蓬鬆的絨毛,連指縫都沾著暖意。

    胡姬的解說細致得很,從西域的羊毛產地,說到紋樣藏的吉祥寓意,連每處針腳的講究都沒落下。

    巧舌在一旁看得心動,悄悄拽了拽潘小晚的袖子,壓低聲音說:「夫人,這羊絨毯真軟和,鋪在臥房,您赤腳走在上頭,保管舒坦。」

    潘小晚淡淡一笑,想到家多了個家族的耳目,時時刻刻盯著她,哪還有赤著腳兒踩著絨毯的輕鬆愜意。

    潘小晚幽幽一歎,無意間一扭頭,目光掃過貨櫃盡頭處時,忽然一下子頓住了。

    回廊口正有一個身影走過去,人已穿過回廊口,隻剩青灰色常服的一角下擺還在廊口晃悠。

    但那隻抬起的後腳忽然一頓,整個人竟往後退了一步,轉臉朝這邊看來。

    四目相對時,廊口的陰影正落在男人眉眼間,襯得他那雙眼睛愈發沉穩,鼻梁高挺的輪廓在光影卻格外清晰。

    潘小晚的美眸瞬間睜大了,驚喜像碎星似的蕩漾在她的眼底:「楊……執事!」

    楊燦其實早聽李有才說過,他新得的宅子就在斜對麵街上。

    楊燦來時已經瞧見「李府」的牌匾了,便想著總歸要登門拜訪,隻是並沒有定在今日。

    他連登門的禮物都還沒有備妥,第一次登門拜訪,慶賀喬遷新居,空著手去像什話?

    卻沒料到,他還不曾登門,卻在這撞見了小晚夫人。

    潘小晚攏了攏披風領口,腳步輕盈地走過去,嘴角噙著淺淺的甜笑,昵聲道:「楊大執事,還真是巧啊,你怎會在此?」

    「嫂夫人你有所不知。」

    楊燦微笑道:「這家店是我和幾位朋友合開的,咳,有才兄也在頭入了股,說起來,這也算是你的店呢。」

    「什?」

    潘小晚又驚又笑,眼尾彎成了月牙:「這是什時候的事?我怎半點也不知情?」

    「恐怕有才兄他自己也不知道。」

    楊燦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對我放心得很,投了錢就當起甩手掌櫃,倒讓我來辛苦奔波。

    你瞧這大雪天,我還得來店巡查,好不辛苦。」

    潘小晚才不信他的話,不禁撇了撇嘴。

    她的目光掃過旁邊幾個故意湊過來的胡女,鬢邊新簪了花,眉梢還描了精致的黛色。

    辛苦?辛苦應付不來這些如狼似虎?

    潘小晚便揶揄地道:「真的假的?楊執事對生意這上心?忙的連我家的門都不肯登了。

    我不知這店是你的,你楊大執事難道也不知我家的門朝哪邊兒開?也不說去看看……你大哥?」

    楊燦連忙拱手謝罪:「嫂夫人恕罪,這不是我還沒備妥禮物,也沒有投遞拜帖,不好冒冒失失地登門呢。」

    「哼!你總有理說……」潘小晚欲言又止,瞥了一眼周圍,掌櫃的胡姬夥計,不少人呢。

    她不好多說,便把話鋒一轉:「我今日本是來挑幾匹毯子,沒成想倒撞進自家的店了……」

    楊燦立刻轉頭對掌櫃的揚聲吩咐:「這位夫人看的東西,不許收錢!」

    潘小晚眸間剛閃過一抹甜意,就聽他接著說:「統統記帳,以後從合賈人李有才帳上扣。」

    笑容瞬間僵在潘小晚的臉上,楊燦卻轉過來對她笑道:「這店參股的人多,可不能讓人說閑話。

    若是這店隻屬於我一人,嫂子你就是把這兒都搬空了,我也不會要你一文錢的。」

    潘小晚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嬌嗔道:「你呀,就大方在這一張嘴上。」

    話音剛落,她自己先「噗嗤」笑出聲來:「罷了,嫂子也不占你便宜。

    不過……嫂子想留下來吃你一頓酒,總不至於讓你的合賈人們也說三道四了吧?」

    「吃酒自然無妨。」楊燦挑眉道:「我派人去請大哥過來?」

    「他不在家,估摸著傍晚才回呢。」

    潘小晚擺了擺手:「一會兒我讓巧舌回去知會一聲,他若回來得早,再叫他過來不遲。」

    楊燦聽了,當即讓掌櫃的派人去備酒菜,自己則陪著潘小晚在前廳喝茶,還幫著她挑選掛毯。

    巧舌回府報信去了,隻剩他兩人在貨櫃前。

    楊燦雙手托著羊絨地毯,像個小夥計。

    潘小晚身子扭成了三彎兒,纖長瑩白的手指輕輕從那長絨上撫過,聲音軟得像是浸了蜜。

    「這羊絨毯好長好軟啊,定然……不至於磕青了膝蓋……」

    說著,她向楊燦拋了一個媚眼兒,生怕他不明白自己話中的暗示似的。

    楊燦心「」地一聲跳,急忙左右張望,卻見掌櫃的和胡姬們都不在身邊,這才鬆了口氣。

    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東家和一位股東夫人都在這兒呢,掌櫃的和夥計們不該過來搭話服侍表現一下嗎?

    怎一個個人影都不見了?楊燦隱隱覺得哪不對勁兒。

    可潘小晚那指尖輕輕劃過絨毛的動作實在是太色氣了,竟讓他一時沒有心思去琢磨其中的關鍵……

    ……

    代來城外的官道上,寒風卷著雪沫子呼嘯而過。

    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踏碎了曠野的寂靜。

    十餘騎快馬如離弦之箭般飛馳而來。

    鐵蹄碾過積雪覆蓋的路麵,濺起了一團團雪白的霧花,轉瞬便在風中散成細碎的雪粒。

    代來城少主於睿一馬當先,胯下那匹駿馬通體烏黑如墨,唯有四蹄覆著一層薄雪,奔跑間宛如一道黑色的閃電。

    他身披一件玄狐皮大氅,狐毛蓬鬆柔軟,在寒風中微微顫動著,領口隨意敞開著,露出了麵繡著銀線雲紋的錦袍,金線鑲邊在雪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澤。

    腰間懸著的那把彎刀,刀柄上嵌著的翡翠與瑪瑙錯落有致,隨著馬匹的顛簸輕輕晃動,折射出迷離的光線。

    幾片未化的雪沫沾在他的鬢角,卻絲毫沒衝淡他那份與生俱來的張揚貴氣,反倒添了幾分凜冽的英氣。

    與他並駕齊驅的是兩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

    這二人騎術同樣的精湛,馬蹄起落間與於睿保持著齊整的節奏,氣度絲毫不輸於他。

    左側那人名叫趙騰雲,身著一身墨色勁裝,腰間束著一條寬大的牛皮腰帶。

    腰帶上掛著鼓鼓囊囊的箭囊,旁邊還別著一把短匕,刀柄纏著防滑的麻繩。

    此人麵容冷峻,一看就有幾分不易接近的疏離。

    他正是代來城侍衛統領,掌管著全城的城防要務,是於睿之父於桓虎最信任的親信之一。

    右側那人名叫劉波,負責管理代來城所有的商棧事務,同時還兼管著代來城總帳房的差事。

    劉波生得白麵微須,胡須修剪得整齊乾淨,眉目溫潤,一雙眼睛狹長而明亮。

    此人一股溫文爾雅的書卷氣,與趙騰雲的冷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三人的馬背上都掛著今日獵獲的野味:

    幾隻肥碩的野兔被麻繩串在一起,毛茸茸的耳朵耷拉著。

    還有一頭皮毛油亮的狐子,狐尾蓬鬆,隻是腹部的血跡早已被嚴寒凍成暗褐色,凝結在雪白的皮毛上。

    十餘騎人馬踏著積雪,很快自城門馳入。

    城中大街上行人稀少,偶有幾個趕路的百姓,見這隊人馬氣勢不凡,連忙縮到街邊避讓。

    他們沿著主街又行了片刻,便到了於桓虎的「北闕別業」。

    這座別業的府門氣派非凡,兩扇朱紅大門高達丈餘,門上鑲嵌著數十顆黃銅鉚釘,個個拳頭大小,在雪光下泛著厚重的光澤。

    門簷下懸掛著兩盞紅燈籠,燈穗上積著雪。

    於睿剛剛勒住馬韁,便看見大路另一側,又有兩匹馬朝著府門疾馳而來。

    那兩名騎士裹得嚴嚴實實,臉上蒙著厚厚的棉布巾。

    他們的蒙麵巾早已被哈出的熱氣糊上一層白霜,連眉眼都看不清,一看就是跑的長途。

    「大公子!」

    兩匹馬很快到了府門前,騎士翻身下馬時動作略顯倉促,積雪從肩背上簌簌滑落。

    他們一邊快步上前,一邊順手扯下臉上的蒙麵巾,露出兩張風塵仆仆的臉,顴骨處凍得通紅。

    於睿看清兩人的模樣,眼睛頓時一亮,這兩人正是他派往中原,專門調查楊燦底細的探子。

    於睿不等兩人施禮,便催馬向前半步,聲音難掩急切:「你們可算回來了!此去中原探查,結果如何?」

    (本章完)
章節報錯
推薦閱讀

本站隻收錄已完結小說,所有小說由網友上傳,如有侵犯版權,請來站內短信告知,本站立即予以處理。

可樂小說網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