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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騎輕塵卷著春風,悄無聲息地停在上邽城下。

    棗騮馬打了個響鼻,灰驪馬則不安地刨了刨蹄。

    鞍上騎士翻身落地時,衣袂飄起的樣子都透著格外的瀟灑。

    此二人,正是慕容宏濟與慕容淵。

    他們乘的這兩匹馬,都是百挑一的良駒,棗騮色如熔金,灰驪澤似凝墨,肩寬腿長,一看便知是久經沙場的駿物。

    此前二人已差吳靖領著隨從們,先去城中頭牌客棧“隴上春”打點食宿了,故而此刻方能卸下儀仗,輕裝簡行地賞玩沿途景致。

    剛在城門下停住,未及進城,慕容淵的目光便被牆根處的告示欄吸了去。

    那欄立得規整,頂上競還搭著青瓦雨簷,顯然是怕汛期雨水衝毀了告示。

    這一細節讓他不由挑了挑眉。

    尋常州府多是粗疏度日,官府文告往城牆一貼便算完事。

    久而久之,那城牆上貼告示層層疊疊疤疤癩癩的,活像長了一塊牛皮癬,哪會有人這般細心周全?從這個小節,就不難看出,這上邽城的管理還是相當不錯的。

    “堂兄,咱們過去看看。”慕容宏濟牽著馬韁繩,與慕容淵往布告牌下走了走。

    圍在告示欄前的百姓,正請識字的先生幫他們讀著上麵的消息。

    一見這兩人衣著華貴,腰間玉佩叮當作響,身後駿馬神駿非凡,忙紛紛側身讓開正中的位置。人家這等氣度,顯然絕非尋常商旅。

    慕容淵發現,這告示欄木料嶄新,分明是新造不久。

    更難得的是欄上的告示不僅貼得井然有序,而且還清晰地劃分了區域。

    左半塊布告上皆有鮮明的朱印,顯然是上邽各司署的政令專區。

    右半塊則紙張各異,也未見蓋有官印,顯然是留作民用的。

    二人仔細看去,發現那官用的半塊告示牌上,出入城禁、稅賦章程、春耕要則等一字排開,字跡工整得不像話。

    其中關於“楊公犁”和“楊公水車”的推廣介紹尤其詳盡。

    其上不僅畫著農具的圖樣,還直白地寫著“省力三成,增產半石”的實效。

    就連若有鄉吏舞弊、吃拿卡要,該往何處匿名舉告的地址都標得明明白白。

    最令人稱奇的是,通篇不見半分辭藻堆砌的官樣文章,全是百姓聽得懂的大白話。

    就連不識字的老農聽旁人念誦一遍,都能點頭明白。

    慕容宏濟和慕容淵不禁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眼中,都看到了慎重的神色。

    這時,站得較近的慕容宏注更是發現,那字,競不似手寫的。

    “這字……”慕容宏濟又往跟前湊了湊。

    這告示上的字跡橫平豎直,筆鋒毫無偏差,絕不是書吏手抄能做到的。

    尋常官府發告,多是書吏逐張譽寫,貼遍四門加城主府也不過五張,可這字行間的規整,倒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兩人還不知道印刷術已經問世,縱是見多識廣,也從未見過這等手段,對此不禁又是一番嘖嘖讚歎。轉到民用區域,更讓他們開了眼界。

    招工的、尋人的、尋物的,甚至還有販售新出細布、上好瓷器的啟事,一張張貼得極整齊。有個穿青衫的讀書人正高聲給圍著的百姓念誦,慕容兄弟卻已自行掃過,一目十行。

    他們越看越是心驚,上邽城競有允許百姓把市井瑣事,也擺到城門這等地方來公示。

    慕容宏濟在欄前立了半響,直到慕容淵輕扯他的衣袖,才回過神來。

    二人牽著馬默默入城,一時心事重重。

    “豐旺礦的工錢翻了三倍!咱們有的是力氣,憑啥不去?”

    兩個挑著擔子的後生迎麵奔來,語氣滿是興奮。

    “就是,不過我聽說趙家灣、秦亭鎮那邊也跟著漲工錢了?”

    “嗨,他們不跟著漲能成嗎?人家豐旺礦上都漲了,他不漲,那大家都去豐旺做工,誰還給他們賺錢?”

    路邊一個賣花的老嫗也正和賣棗的漢子笑著搭話,歡喜的就連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

    “可不,關稅漲了一成,市易稅倒是降了兩成!

    我估摸著啊,過些日子花布準能便宜下來,我那小孫孫的新衣裳就有著落嘍。”

    慕容宏濟腳步一頓,忽然想起進城前在碼頭所見。

    腳夫們扛著貨箱往來如梭,漕運商船排著長隊靠岸。

    貨運碼頭上立著個從未見過的鐵架子,聽說是叫“起吊”,能省不少力氣……

    慕容宏濟忍不住對慕容淵道:“堂兄,我記得,這上邽城已經不是李淩霄那老頭子做城主了吧?”慕容淵點點頭:“新換的城主是個年輕人,比你我還要小兩歲,叫……楊燦!”

    慕容宏濟若有所思地捋著胡須,目光漸漸深沉起來:“堂兄,此人若再獲於閥進一步重用,對我們慕容家的大計,將大大地不利。”

    慕容淵道:“看這城中氣象,此人倒是一個人物。”

    慕容宏濟目光隱隱露出一抹狠厲:“咱們慕容家可以先了解一下此人,若能收為己用,那是最好。如果不能……”

    慕容淵沉聲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如能招攬他最好。

    如若不能,我慕容家欲圖天水,則此子當先除去!”

    與此同時,王禕和袁成舉也在滿城遊走、閑逛。

    慕容宏濟和慕容淵本就是慕容家的重要人物,手中都負責著一攤事務,所以他們隻從一些細枝末節處,就已注意到這位上邽新城主的不同凡響。

    而王禕和袁成舉起於微末,都沒什背景,全憑自己一身本領,又兼於醒龍打破舊製、破格提拔,這才有了今天。

    所以他們更能從煙火氣品出滋味,能從一座城池諸多細節推斷出很多信息。

    他們走過了十字街頭,那的監斬台已被拆除,地上的血跡蓋了層新土,炊餅攤飄來的麥香徹底壓過了血腥。

    拉著抄沒財貨的牛車仍絡繹不絕,車旁押著的,是被貶為奴籍的貪官家眷,一個個麵如死灰。他們連人帶貨,現在都屬於“抄沒財產”,要帶往府庫造冊。

    他們還跟著拉青磚、木材的車隊,趕到了天水湖。

    天水湖畔熱鬧無比的工坊營造場地,讓他們看呆了。

    偌大一塊空地上,搭起了無數的竹木的腳手架,工匠們赤著胳膊搬磚遞瓦,鐵匠鋪的叮叮當當與木匠的刨木聲混在一起,熱鬧得像過節一樣。

    最紮眼的是那排得長長的隊伍,有很多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流氓,正赤著大腳板排隊等著被招募。流者,流離失所、無固定居所之人;

    氓者,外來之百姓、從鄉野進城之流民。

    這些人流離失所,往日不是打零工苟活,就是沿街乞討。

    如今天水湖工坊招工,不僅管飽飯,還說表現好的等工坊建成能留下作長工,自然是趨之若鶩。剛開始走到上邽街頭時,王禕和袁成舉還對著楊燦的施政評頭論。

    見著那些老弱婦孺被繩捆著去當奴婢,更是罵過幾句“酷吏”。

    可越往深走,兩人的話就越少,眉頭也越皺越緊。

    他們仍覺得“換我來我也行”,但那份對“幸運兒”楊燦的不平之氣,卻已悄悄地淡了。

    能讓流民們有活幹,讓百姓們盼著日子變好,楊燦這個城主,顯然不是單憑運氣就能做出如此氣象的。暮色浸染上邽城的簷角時,夕陽恰好漫過“六疾館”的黑漆門楣,將那三個鎏金大字鍍得暖光流轉,在漸涼的晚風熠熠生輝。

    這方不大的門臉,是整座上邽城頭一份官辦藥局。

    在此之前,天水地界盡歸門閥掌控,所謂“官府”不過是世家私器,哪有真正為平頭百姓開的救濟藥館上邽醫佐一職,往日隻伺候官吏病痛,唯有鬧瘟疫時才會出麵統籌。

    畢竟疫症不認貴賤,沾了身不分官民,便是同等的折磨。

    如今這“六疾館”能建起來,全是新城主楊燦上任之後的手筆,而如今的掌館正是醫佐王南陽。“阿舉,天色暗了,尋家館子喝兩杯去,為兄做東。”

    王禕深深地望了一眼牌匾上楊燦的名字落款,轉首對袁成舉笑道。

    袁成舉一聽有酒,立時眉開眼笑,兩人轉身便往熱鬧處去,全沒留意到身側正有五人也在盯著那塊牌匾出神。

    那牌匾右下角綴著流雲紋飾,尋常人隻當是裝飾,但在有心人眼,卻能解讀出不一樣的意思。中間站的是一位老者,也不知道多大歲數了,頭發、胡須、眉毛都是霜雪一般白,但他氣血充沛,精神奕奕,身子骨極顯硬朗。

    在他身周環立著三男一女,都穿粗麻布的短褐,女的著同色的襦裙。

    他們的衣料非黑即紅,因為在他們看來,玄色通幽冥,赤色能驅邪。

    這四人便是巫門中生代的頂梁柱:楊元寶、陳亮言、李明月與劉真陽。

    這就相當於醫院院長帶著四大外科聖手,一起趕來此地了。

    其中,陳亮言和李明月是夫妻,都是三旬左右,年富力強的年紀。

    李明月雖是女子,衣著同樣樸素,就連發髻上的簪子,也隻是一枝普普通通的桃木簪。

    陳亮言道:“……鹹師,這,就是南陽主持創建的上邽官辦醫館,他現在兼著上邽醫佐之職,下值之後,就住在這。”

    巫鹹欣慰地撫著銀一般白的胡須,微微頷首:“我們就在左近尋一家客棧住下。

    真陽,你留個信兒,讓他下值回來,去客棧見我。”

    李明月遲疑著開口道:“鹹師,要不要讓小晚也叫過來。”

    潘小晚是她的徒弟,雖然隨她學醫的時間不算太長,就為了巫門,被慕容家選做秘諜,離開了子午穀。但,潘小晚卻是她從小撫養長大的,情同母女。

    如今她既來了上邽,自然是想見見的。

    巫鹹略一思忖,搖了搖頭,道:“你若有機會,另行擇機一見吧,老夫就不見她了。”

    頓了一頓,巫鹹又解釋道:“她身邊有慕容家的人,老夫此行,不想讓慕容家的人知道。”“是!”李明月心中稍覺遺憾,看來隻能先辦正事,再看有無機會,見見小晚那孩子了。

    一想到小晚為師門做出的犧牲,李明月就覺得心中有愧。

    這也是她和小晚師徒一別多年,卻從未敢想過再見一麵的原因。

    可真的來了,她又克製不住那種見上一麵的渴望。

    巫鹹師徒所住的,是一家“逆旅”。

    “逆旅”檔次比較低,低矮的土坯房,一桌一床便占滿空間,勝在管吃管住價格低廉。

    巫門弟子研究醫術,同樣是很燒錢的。

    而且這些巫門弟子還不如墨門,墨家弟子的技藝,好歹能賺錢。

    而他們因為行事詭秘遭人忌憚,到哪兒都被人喊打喊殺的,研究成果變不了現。

    以至於現在他們完全靠慕容家接濟過活。

    一旦慕容家斷絕供給,予以驅趕,他們不但沒了住的地方,還會失去唯一的經費來源。

    因此,寄人籬下的老院長出行,那規格待遇也高不了,隻能委屈在這簡陋的“逆旅”了。夜漸深,店門口的燈籠在風晃成一團昏黃,一個穿短褐戴竹笠的身影掀簾而入。

    他不尋夥計問話,徑直往後院客舍走,那從容模樣讓夥計隻當是住店的熟客,並未阻攔。

    到了客舍區,那人抬手扶了扶竹笠,昏燈映出一張麵癱臉、死魚眼,正是王南陽。

    王南陽目光一掃,便看到了一處客舍門上用石灰石劃著的一朵流雲般的暗記,便走過去,輕輕叩響了房門。

    巫鹹大人住的房間並不大,一床、一幾、一墩,然後就沒多大可以落腳的地方了。

    昏暗的油光下,鶴發童顏的巫鹹大人坐在室中唯一的木墩上。

    陳亮言、李明月兩口子,肩並著肩坐在榻沿兒上。

    楊元寶和劉真陽,則隻能並肩站在巫鹹背後。

    王南陽就站在巫鹹對麵,由於彼此靠的太近,巫鹹大人要微微仰起臉兒,才能與王南陽目光相對。聽罷巫鹹的來意,王南陽登時心中一沉。

    幸好他是個麵癱,看在極熟悉他的幾位長輩眼中,他是麵不改色,從容鎮定。

    “巫鹹大人有所不知,這個楊燦乃上邽城主,極受於閥器重,他一旦出事,必然鬧得滿城風雨。萬一被人查到我巫門頭上,於我巫門處境,將大為不利。”

    “老夫豈會不知?”巫鹹語氣很是沉重:“可那是我巫門神藥的一個方子,不用此法,方子就真的斷了!”

    王南陽醫術高明,自然明白巫鹹要以何原理追溯藥方本源。

    他更知道,這個法子不是不可行,隻是成功率極低。

    他本山中野人,自幼苦研醫術。

    自他奉師門之命下山輔佐楊燦,早已習慣了這紅塵間的鮮活,遠勝山洞的枯寂歲月。

    更何況楊燦待巫門並無偏見,曾為他們說過公道話,他實在不忍楊燦因這渺茫的希望送命。“此法回溯成功的可能性不過百一。”

    王南陽躬身道:“且巫行雲這一脈前輩掌著此方時,這藥方也隻造就過寥寥幾位神力者。

    而且都是間隔數百年,可見就是有了方子,要湊齊寶藥也要幾代人的搜尋。

    如今為了這虛無縹緲的希望,何苦害一條性命呢?”

    巫鹹沉下了臉色,目光如刀般剜過來:“所以呢?

    莫非你自下山來,貪戀這紅塵富貴,已經忘了我巫門理想了?”

    王南陽急忙跪倒,惶恐地道:“弟子不敢!弟子本一孤兒,若非師門,如今早已餓斃荒野,淪為野獸腹中食。

    巫門於我,恩重如山!!為了我巫門,南陽雖死無憾,隻是楊燦他……”

    巫鹹臉色稍緩,卻依舊決絕,道:“即無二心,你便照老夫說的去做!”

    “巫鹹大人……”看著老人不容置喙的眼神,王南陽終是默默垂下了頭,沉重地應道:“是!”巫鹹逼視著他,道:“老夫需要你提供一個秘密的方法。

    方便擄了他之後,盡快取藥,不然,帶著個大活人回山,恐怕我們走不了。”

    王南陽澀然道:“地方倒是有的,六疾館中就有方便的所在。”

    “很好,那你幾時可以下手呢?”

    王南陽本想再拖一拖,看看有無兩全之法,卻沒成想巫鹹竟這急迫。

    不過,也對,那藥已經被楊燦服下了,耗時越久,吸收越多,所謂回溯本原之法就越難成功,也難怪巫鹹著急。

    王南陽略一猶豫,道:“明日,於閥閥主回山,楊燦必去相送……”

    “好!”巫鹹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當即下令:“陳亮言、楊元寶。”

    “弟子在!”陳亮言和楊元寶齊齊拱手。

    巫鹹道:“到時,老夫帶明月、真陽在六疾館中準備。

    你二人隨南陽行事,配合他把楊燦穩妥擄來。”

    陳亮言和楊元寶齊齊欠身道:“弟子遵命!”

    李府花廳的燭火燃得正旺,室內通明一片。

    李有才腳步虛浮地跨進門,一身酒氣混著幾分得意的醉意撲麵而來。

    今兒是分紅的日子,除去身份特殊的索少夫人與熱娜姑娘,便數他的進項最為豐厚。

    這等揚眉吐氣的時刻,他自然是要擺上幾桌,請各位莊主、牧主和山莊管事們好生熱鬧一番。他搓著肥厚的手掌,臉上的肉堆起諂媚的笑,湊到了潘小晚跟前。

    “娘子啊,過五日我約了楊燦,咱們一起去天水湖泛舟踏青,你記著到時候提前備些郊遊的吃食物件。說著,他又急不可耐地從懷掏出個賬本兒,獻寶似的遞到潘小晚麵前。

    “娘子,為夫這眼光,還是極好的。咱們當初投給楊燦的那筆生意,你猜怎著?

    嘿!大賺!足足八百多貫的利錢,過兩日就能實打實地分到手了!”

    李有才像隻偷吃了蜜的熊,得意洋洋地晃著身子,生怕旁人看不出他的風光。

    潘小晚伸手接過賬本,指尖劃過紙頁,漫不經心地道:“五天後天水湖泛舟?除了咱們兩家,還有誰啊?”

    “沒了沒了,就咱們兩家人,親近。”

    李有才連忙擺手,視線黏在潘小晚翻賬本的俏靨上,見她眉梢眼角微帶喜色,頓時覺得有門。他忙仗著酒意,又往前湊了兩步,聲音愈發地諂媚了。

    “娘子,棗丫說到了上邽,她連一個熟麵孔都沒有,深宅大院的拘著,又不常出門,整日悶得慌。她在鄉下有個好姐妹,家窮得都揭不開鍋了。

    我想著,要不……把那姑娘買回來?給棗丫做個伴兒,也能讓她解解悶兒。娘子你看…”

    潘小晚抬起眼,涼涼地向他一瞥。

    李有才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酒都嚇醒了,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結結巴巴地道:“我……我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呢嘛!娘子要是不樂意,那就當我放了個屁。”

    潘小晚握著賬本的手指緊了緊,欲言又止,有些哭笑不得了。

    她對李有才,自始至終都沒有過半分兒女情長的愛意。

    可是自打拜堂成親,這男人待她終究是體貼周到,凡事也肯聽她的話。

    前幾日雅集上突生變故,危難臨頭時,他雖嚇得腿肚子打顫,卻還沒忘了將她護在身後。

    想起那一幕,潘小晚那損他貶他的心氣兒便散了。

    雖說愛不起來,可朝夕相處下來,總歸是對他有了幾分親情的感覺,就當是個本家哥哥呢。潘小晚輕輕歎了口氣,苦笑道:“你要不怕耽擱了人家姑娘。

    算了算,隻要那姑娘自己願意,你要買回來就買吧。

    留在鄉下也是個餓死的命,到了咱們府,總歸是有了條活路,家人也得了濟。”

    李有才愣了愣,沒料到她答應得如此爽快。

    不過,李有才那是何等大智慧,轉瞬間他便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定是剛剛給娘子奉上的那八百貫利錢的功勞!

    看來這男人啊,還是得攥著真金白銀,腰杆子才能硬,說話才能有分量。

    李有才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了,連忙向娘子道了謝,轉身就往棗丫的住處跑,心盤算著讓棗丫盡快回鄉接人,自己也好早日享一享齊人之福。

    花廳隻剩下潘小晚一人,她把賬本往桌上一丟,雙手輕輕托起腮,目光透過半敞的窗欞,落在了天邊那輪圓月亮上。

    銀輝如水,灑在她凝思的臉上,映得眸子一片幽深。

    五天以後,天水湖泛舟……

    小晚的眸波一陣蕩漾,就似小舟劃破了平靜的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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