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壞消息通過騎馬的傳令兵，源源不斷地匯集到莫林所在的指揮車上。

    什沒怎坐過車的士兵暈車、駕駛員開車開睡著、前後車追尾. .

    車廂，氣氛壓抑得幾乎快具現化。

    當然，這種壓抑的氣氛主要集中在幾名團部軍官身上。

    莫林反而像個局外人一樣，淡定的聽著一個個問題。

    然後一邊接過勤務兵遞過來的，放在軍用水壺的真·咖啡，一邊好奇的看著其他人打算如何處理。克萊斯特的臉已經黑得像鍋底一樣，他死死地盯著地圖，手的鉛筆幾乎要把紙戳穿。

    每聽到一個壞消息，他的嘴角就抽搐一下。

    曼施坦因則拿著一個小本子，瘋狂地記錄著每一個故障和事故....他的表情異常嚴肅，仿佛在記錄一份陣亡名單。

    新來的保盧斯倒是顯得很鎮定，他一言不發，隻是默默地在另一張地圖上，用不同顏色的筆，標注出每一個出問題的車輛位置。

    然後他開始計算這對整個車隊可能造成的拖延時間。

    “長官，這……這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克萊斯特終於忍不住了，他有些痛苦的雙手抱頭，呈現出經典的「倒三角’姿態，聲音帶著一絲崩潰的意味。

    “按照這個速度，我們肯定無法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機動！”

    莫林看到克萊斯特崩潰的樣子，雖然有些心痛，但還是很平靜的開口安慰道：

    “沒事的，克萊斯特，這才剛開始，別急”

    克萊斯特：“”

    “我早就說過，計劃是死的，人是活的... ..現在遇到的問題越多，對我們來說就越是好事。”“好事？”克萊斯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長官，我們的車隊現在亂成了一鍋粥，這還叫好事？“當然是好事。”

    莫林端起水壺，老神在在的喝了一口，然後繼續說道：

    “這說明你們製定的預案起作用了，你看，雖然小問題不斷，但車隊還在前進，不是嗎？”“施泰因他們幹得也很不錯，大部分故障都能在半小時內解決，沒有造成長時間的擁堵。”莫林的話，讓克萊斯特稍微冷靜了一點。

    確實，得益於演習前那幾次“熱身’和施泰因他們製定的周密維修保障計劃，大部分拋錨的車輛都很快得到了處理。

    小問題由駕駛員自己解決，解決不了的，就和車上的士兵一起，先把車推到路邊，不堵塞交通，然後等待後續的維修組。

    整個保障體係雖然忙得雞飛狗跳，但總算還在有效地運轉著。

    然而，就在克萊斯特心情稍微平複了一點的時候，一個最離譜的消息傳來了。

    一名傳令兵騎著一匹快要跑吐的戰馬，瘋了一樣追上指揮車，他甚至顧不上敬禮，扯著嗓子就喊道：“長官！不好了！二營三連不見了！”

    “什？！”

    “咚！”

    “曬色！”

    克萊斯特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頭重重地撞在了車頂上，但他完全顧不上疼。

    而指揮卡車也暫時停到了路邊。

    “後麵的隊伍看到他們跟著一輛民用馬車拐錯了路口，現在……現在整個連隊浩浩蕩蕩地開進一個村子去了！村的路太窄，頭車掉不過頭，現在全堵在麵出不來了！”

    “一群飯桶！蠢豬！”

    指揮車，克萊斯特的咆哮聲幾乎要掀翻車頂。

    他氣得臉色漲紅，像一頭被關在籠子的獅子。

    “地圖是幹什吃的？路標是幹什吃的？一個連的人，居然會跟著一輛民用馬車走錯路！這要是打仗，他們是不是還要跟著敵人的炊事車去食堂吃飯？”

    克萊斯特越說越氣：

    “那個連長叫什？等演習結束，我非要把他吊在旗杆上抽！”

    曼施坦因在一旁也是臉色鐵青，但他還算冷靜，拉了拉克萊斯特的胳膊，低聲勸道：

    “埃瓦爾德，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得趕緊想辦法讓他們歸隊。”

    莫林靠在椅子上，看著暴跳如雷的克萊斯特，臉上卻沒什表情.. ..但其實是在憋笑。也不要說莫林太沒心沒肺了。

    要知道，這還是他否決了克萊斯特他們提出的，兵分三路、齊頭並進的“高效’行軍方案。最終選擇了最保守、最簡單的單縱隊行軍，所呈現出來的情況。

    這要是真分三路走，估計現在已經有不止一個連不知跑到哪個特角旮旯去了。

    “行了，克萊斯特。”

    莫林終於開口了，聲音不大，但很有分量。

    “罵人解決不了問題。”

    他轉向那名還戰戰兢兢的傳令兵：“具體位置搞清楚了嗎？”

    “搞……搞清楚了，長官！離我們現在的主路大概有五公。”傳令兵連忙在地圖上指出了那個村莊。“保盧斯。”莫林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保盧斯。

    “長官。”保盧斯立刻應道。

    “計算一下，如果他們現在繞路掉頭，以最快速度歸隊，需要多長時間？如果穿過村子從其他路繞行，花費的時間會多出多少？”

    “是，長官。”

    保盧斯聽罷便拿起尺子，迅速在地圖上測量、計算起來。

    幾分鍾後，他抬起頭，給出了一個精確的答案：

    “報告長官，如果他們穿過村子繞路，並以每小時20公的平均速度返回主路，預計會在20分鍾後，與主隊匯合。”

    “但如果他們從其他路繞行的話，可以和車隊齊頭並進，在前方12公處匯合！”

    “那就這辦！讓他們從其他路線繼續前進，不要耽誤時間。”

    莫林對身邊的軍官們下令：

    “派兩個傳令兵過去，帶上畫好新路線的地圖和我的命令，可別讓他們再走錯路了!”

    “是！”

    莫林命令迅速下達，克萊斯特卻有些頹然地坐回椅子上，雙手抱著頭，一言不發。

    他感覺自己精心準備了半個多月的完美計劃，現在已經成了一個笑話。

    這位團副官甚至不敢去看莫林的眼睛，臉上火辣辣的，充滿了羞愧和挫敗感。

    莫林看著他這副樣子，心歎了口氣。

    他知道，這一課對克萊斯特這些傳統的薩克森軍官來說，有點太殘酷了。

    他們習慣了在地圖上運籌帷幄，習慣了命令能夠被精準地執行。

    但他們忘了，戰爭. .. 尤其是這種全新的戰爭模式，充滿了無數的變量和意外。

    莫林從副駕駛來到卡車拖鬥，坐到克萊斯特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埃瓦爾德，抬起頭來。”

    克萊斯特緩緩抬起頭，眼神滿是迷茫。

    “我再說一遍，發現問題是好事。”

    莫林一字一句地說道：

    “紙上談兵，永遠也學不會打仗！今天我們遇到的所有麻煩，所有混亂，都是在為我們未來的勝利鋪路”

    “我們現在流的汗，犯的錯，都是為了讓我們的士兵在真正的戰場上少流血！”

    “你，曼施坦因，還有保盧斯...你們製定的計劃本身沒有問題！但你們忽略了執行計劃的人和裝備，在現實中會是什樣子。”

    “一個疲憊的司機，一個緊張的新兵，一個不靠譜的連接件……任何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都可能讓最完美的計劃崩潰。”

    “這就是我組織這次演習的真正目的......不是為了看一場漂亮的武裝遊行，而是要把所有潛在的問題都暴露出來，然後一個一個地解決掉！”

    “現在，我們的問題清單上又多了一條：部隊在脫離指揮官視線後，極易迷失方向！”

    “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我們回去之後要好好研究，怎通過加強基層軍官的地圖識別能力和通信手段來解決。”

    莫林的一番話，像一記重錘，敲在了克萊斯特和曼施坦因的心。

    他們怔怔地看著莫林，眼神從迷茫、羞愧，慢慢變成了思索和明悟。

    是啊，他們就像總參謀部組織的“帝國演習’一樣，一直追求演習的「成功’.. ..卻忘了演習的本質是為了發現問題。

    最終，第一階段的120公全員全裝機動，教導部隊交出來的成績是5小時24分內，85%的車輛成功抵達預定集結地。

    比起團部軍官們計劃的四個半小時，晚了差不多一小時，而且成功抵達的車輛也更少。

    克萊斯特等人低著頭，等待著莫林的雷霆之怒。

    然而，莫林隻是平靜地看著那些雖然疲憊不堪，但依舊在軍官指揮下有序展開宿營的士兵們，然後轉過頭，對克萊斯特等人露出了一個微笑。

    “不錯，比我預想的要好，我本來還擔心天黑前都到不了”

    莫林拍了拍手，將眾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你做得很好，埃瓦爾德. . ….你們所有人都做得很好！現在，我們知道自己的長處和短處了！讓士兵們先休整待命，演習才剛開始呢！”

    克萊斯特猛地抬起頭，看著莫林眼中那真誠的鼓勵，這位鐵血軍人的鼻子也忍不住抽了抽。第一天長途機動的混亂和狼狽，給所有人都上了一堂生動的實踐課。

    尤其是團部的克萊斯特和曼施坦因等人，他們徹底拋棄了之前那種不切實際的樂觀，開始以一種更加務實和謹慎的態度來對待接下來的演習。

    而接下來的幾天，教導部隊便在這片由總參謀部特批的廣闊演習場上，展開了第二階段的大規模攻防演練。

    相比起狀況百出的長距離機動，進入到傳統的戰術科目後，部隊的表現總算是好了不少，至少看起來像模像樣了。

    當然，這個時代的軍事演習，遠沒有莫林前世那複雜和逼真。

    沒有成熟的激光對抗係統，也沒有專門扮演敵人的“藍軍’部隊。

    所謂的演習，更像是一場大規模的戰術動作排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