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影

    高斯承認，自己方才確實有攔住那個黑袍人的時機。

    但在這種事情上，他下意識傾向於不出手。

    如果是一群新人冒險者遇難，又或者是明顯的仗勢欺人，他或許會毫不猶豫地介入。

    可在剛剛那短暫的幾秒鍾，既不知道雙方身份和目的，也不知道具體經過緣由，他隻能保持觀望先。

    在這片魚龍混雜的市集，貿然出手，沒準好心辦壞事了。

    而高斯那一點不確定的遲疑，在男人理所當然的質詢中也煙消雲散。

    他，是對的。

    「我為什要幫你？」

    高斯的聲音不大，但在僻靜的巷子路口卻顯得格外清晰。

    他目光平靜地落在麵前男子身上，沒有絲毫閃躲。

    男人眼見自己追逐的目標已經徹底丟失身影，又聽見麵前的男子不冷不熱地嗆了自己一句，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臉龐漲紅，青筋進起。

    周圍店鋪的顧客和店家此刻聽見動靜，也探出半個身子觀察情況，小聲議論著什。

    「她偷了老子的東西！你站在這兒，攔一下不是天經地義的嗎？還是說你是跟她一夥的？所以故意在路口這擋路？」

    一邊說著他長滿汗毛的右臂往高斯肩膀方向推聳過來。

    身後的幾個同伴也圍攏上來，眼神不善，手有意無意地摸向腰間的武器。

    高斯的動作很快，早在壯漢動手的一瞬間，身子就靈活地向一旁閃避開來。

    壯漢猛然推了個空，身子往前跟路了兩步。

    他大概是沒料到看起來顯瘦的高斯反應如此迅捷，重心一失，整條右臂已被一股巧勁鉗住。

    錯身完成閃躲的高斯，右手如電般恰到好處地探出，五指扣住對方手腕，順著對方前衝的力道，微微發力，就完成了一個簡潔流暢的牽引動作，將壯碩男子甩飛出去。

    壯漢隻感覺自己前衝的力道被驟然放大，腳下徹底失去平衡，身體被甩了出去，整個人天旋地轉，在地麵上跌滾了兩圈。

    「砰！」

    沉重的肉體砸在地麵上發出的悶響在巷口格外清晰。

    壯漢最終狼狐地倒在牆角處，激起一片塵土，仰躺在地麵上發出一聲聲痛苦的悶哼，一時竟是爬不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周圍張望看熱鬧的人們發出一陣低呼，臉上露出表麵緊張關心，其實夾雜著更深「打起來打起來」的看客心態。

    壯漢的幾個同伴連忙抽出腰間的武器。

    短刀，匕首橫在胸前。

    「你...你這家夥！！」

    幾人口中語無倫次地重複道，麵露凶狠之色，但微微後退的動作卻暴露了他們的色厲內茬。

    高斯隻用了一招就放倒了他們當中最強壯的同伴，這種實力差距哪怕他們手拿著武器，也無法讓他們感到安心。

    放倒了動手的壯漢後，高斯沒有擺出任何防禦或進攻的動作，隻是站在那，目光掃過他們手中寒光凜凜的武器和那幾張驚疑不定的臉龐。

    「把武器收起來吧，不然我就要動真格了。」他的聲音很平靜，但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然後帶著你們的人，離開我的麵前。」

    被他注視的幾人，感覺到一陣如同潮水般的壓力聚攏在他們身上，逐漸加重。

    僵持了短短幾秒後。

    其中一人喉結滾動，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眼神閃爍著警了一眼倒在牆角仍在呻吟的同伴，又看了眼高斯。

    「我...我們先帶安托尼去治療，你給我等著，我們之後還會去找你的，別...別囂張，小子。」

    聽到他開口後，另外幾人也如蒙大赦，連忙收起武器，手忙腳亂地跑過去換扶起那個壯漢。

    他們甚至都不敢多看高斯一眼，全程低著頭，快速從高斯身邊跑過，扶起哼哼唧唧的同伴，

    狼狐迅速消失在巷道的陰影之中。

    一場短暫的衝突來得快，去得也快。

    巷口重新恢複僻靜，隻剩下周圍意猶未盡的看客們略帶失望地竊竊私語。

    高斯搖搖頭，整理了一下衣袖，不再理會那些窺探的目光，邁開步子向著市集更深處走去。

    對於幾人的威脅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都是嘴上不服輸，但身體卻很誠實。

    像是一直倒地不起的壯漢，其實高斯扔他的時候根本沒怎主動發力，不至於一直爬不起來。

    最好的證明就是，他的同伴過去扶過後，沒費啥力氣就立刻扶了起來，後續自己走得飛快。

    不過，剛才匆匆走過的黑袍人卻讓他有點在意，總感覺有一點點熟悉。

    他在腦海快速思考了一下，雖然對方蒙著麵，但身高體態，眼神，運動姿態中能搜集到的信息還是不少的，但在他的記憶中似乎沒有符合條件的熟人。

    良久，他搖搖頭，將這個小插曲暫時放到一邊。

    繼續向著巷子走去。

    林冠鎮居民區，一間堆滿雜物的簡陋小屋，窗外隱約能聽見鄰居吵架聲響。

    一個黑色的身影靈巧地翻窗而入，落地無聲。

    她摘下兜帽和麵罩，露出一張俏麗明媚的麵孔。

    將一個精致的懷表從懷取出，交給正坐立不安，不斷搓手的年輕女孩。

    「喏，你的首飾。看看，有沒有問題？」

    年輕女孩接過吊墜，反覆打量檢查，確認無誤後，長長舒了一口氣，緊緊將它捂在胸口。

    「對的，就是這個，感謝您，影小姐。這是媽媽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了，要是不見了，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眼角泛著淚光，聲音有些哽咽。

    這是一枚不起眼的銅質吊墜，隻不過親情賦予了它特殊的意義。

    被她稱為「影」的女子隻是隨意地擺擺手，走到桌邊，給自己和對方都倒了一杯水。

    「行了，收起來吧。下次多留個心眼，那些「三隻手」就喜歡盯上像你這樣看起來容易得手的。」

    她仰頭喝了一大口水，才繼續道。

    「我查過了，偷你東西的應該是黑市那家「老菸鬥」雜貨鋪長期合作的扒手，隨機在街頭幹活，並不是有意找上你的，之後離那塊兒遠點，應該就沒事了。」

    「好的，我明白了，影小姐。」

    在一身粗布衣裳的女孩離開後，隨著大門合上，隻有她一人的房子，卻突兀響起了另一道成熟的女聲。

    「又幫到了一個小姑娘啊，真好。母親的遺物，是很有價值的東西呢。」

    「嗯。」黑袍女漫不經心點點頭。

    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地麵。

    隻見在她的腳下，影子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一樣，緩緩蠕動。

    那道成熟女聲便是從她腳下相接的影子中傳遞出來的。

    「你在想什？」

    影子像是一個熟絡的老朋友一樣，立刻察覺到她的反常，開口關心道。

    並且脫離地麵，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腿。

    或者說，它的存在是影子自然誕生的話，這個世界上，確實沒有比它和她關係更為緊密的一對組合了。

    「我.....：」黑袍女細眉微感，語氣中忽然有些茫然。

    「是剛才在巷子路口遇到的那個男人？」影子的語氣忽然變得椰撤起來。「你看上人家了？其實也不是不可以，畢竟那個小哥長得還挺好看的，你們在一起了，往後我也可以一飽眼福。」

    「請正常一點，我的影子，不然明天我就要把你關起來了。」

    「我錯了，小影。」陰影無奈求饒。「所以，你剛才回來的路上失神那一下是怎回事？」

    「我隻是覺得他好眼熟，好像在哪看過。」黑袍女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椅子扶手，努力在記憶中搜尋。

    「就這？」影子表示不解。「那可能就是你之前在鎮子上或者其他地方看過他唄，我見他也是職業者，應該也經常四處奔波的。」

    「不是，沒有那簡單，我大概是在其他更重要的場合看到過這張臉，我一時間有點想不起來了..

    》

    她腳下的影子攤了攤手。

    「想不起來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重要的事。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出去收集情報呢。」

    夜色深沉，高斯從市集走了出來。

    他在市集反倒沒有遇到什意外狀況，

    在幾家店鋪轉了一圈後，還真給他買到了一坨可以用於粘土魔法施法的素材。

    就是價格略微有點小貴，花了他7枚金幣。

    好在體積還不錯，約有成年人體型。

    在融合吸納了這些粘土後，粘土哥布林應該還會有進一步的加強。

    至於冒險者公會那邊的委托，他也不打算撤回，繼續讓它掛著吧，反正這種施法素材是多多益善。

    越多的粘土，既能讓單體的戰力有一定幅度的上漲，還能增加同時生成的數量，在平日委托或者其他戰鬥中清理小怪是很好用的。

    哪怕是沒有執行委托的日子，它們也能幫助他進行一些簡單的重複工作。

    晚風帶著涼意吹散了市集殘留的喧鬧，走出巷子的高斯抬頭看了眼被雲層半掩的月亮，邁開步子向著旅館走去。

    幾天的時間轉眼過去。

    高斯這幾日過著單調而純粹的生活，仿佛重新回歸了底層冒險者的時期，兢兢業業地幹活。

    吃飯，打怪，睡覺。

    林冠鎮周圍的哥布林聚落也因此遭殃。

    「怪物擊殺總數：3611」

    其實單純靠委托任務中的怪物數量，應該是隻有四百頭左右的，多出來的一百來隻，是他打野獲得的。

    過於出色的觀察力讓他總能在野外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循著那些痕跡，他花不了多久的時間就能找到那些盤踞在無人地帶的怪物族群。

    然後就順手清理掉，哪怕它們不是懸賞討伐目標。

    這種高效率，高頻率的清剿，也引起林冠鎮冒險者公會和其他冒險者的注意。

    別看幾百頭怪物的數量好像不多。

    但幾天時間就清剿掉這個數量，在沒有大規模爆發衝突的和平時期，已經是極為恐怖的數量了。

    每天一百來隻，一年就是三四萬隻。

    哪怕是實際上不可能始終維持下去，一年有個三四千頭的擊殺數量也已經是極為可觀了。

    若是每個冒險者都能如此，這個世界上魔物恐怕就要迎來末日了。

    高斯頻繁接取普通委托的行為，就像是在耗費自己寶貴的時間，去將一個個有可能發育壯大規模的怪物部落扼殺在搖籃之中。

    在很多職業者看來是很傻的行為。

    因為底層任務耗時耗力，最重要的是根本起不到鍛煉的意義，如此反覆幾年，失去奮發進取之心，可能職業者的生涯就要逐漸停滯不前了。

    冒險者公會大廳二層，靠近欄杆處。

    一些佩戴著青銅徽章的冒險者低頭看著那道在一層大廳前台，似乎已經完美融入到眾多底層冒險者的身影，有些人搖搖頭表示不解。

    「那個龍人.......啊，應該說是哥布林殺手，又跑去殺哥布林了啊？」

    「應該是吧，你看那滿滿登登的袋子，嗚哇，這次殺的不少啊。」

    「浪費時間，我看他年紀也不大，本來前途光明，現在卻沉迷於這些完全沒有任何挑戰性的普通委托，無法理解。」

    「難道沒人提醒他，這樣職階等級是會停滯不前的嗎？」

    「誰知道呢，沒準他就是單純體驗底層冒險者的生活。」

    對於高斯的行為，更多的職業冒險者都感到困惑。

    他們認知中，大量去完成那些不起眼的低級任務，是毫無意義的行為。

    先不談在路途和溝通方麵要浪費大量時間，收益也遠遠不如擊殺一個精英怪物來得快，更加關鍵的是，對於職業者來說，這種「自甘墮落」的行為是無法提升等級的，反而有可能出現不進反退的現象。

    在日常的冒險者生涯中，每個人都能隱約感覺到這一點。

    眾人議論了好一陣，人群中才有一道輕輕的聲音突然響起。

    「可他年紀輕輕已經是三級職業者了談，而且我聽說他好像一直都是如此的。」

    這句話像是有什特殊魔力一樣，瞬間讓熱鬧的氛圍降至冰點。

    人群宴時變得安靜下來。

    大家互相打量了幾眼，他們中的絕大多數身前掛著的都是1，2星的青銅徽章。

    而高斯呢，頂著一張比他們更加年輕的麵龐，卻已經是3級冒險者。

    難道.：

    擊殺那些哥布林真的有助於實力增強？？？

    想到高斯的情況，許多人不能理解的同時，心中則在暗自嘀咕。

    一層大廳。

    高斯領取了自己的委托傭金，滿意地點點頭。

    對於周圍人的注視和議論，他並不在意。

    要是每天都時刻關注那些閑言碎語，按照別人的想法來活，未免也太過令人疲憊。

    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情況特殊。

    哪怕未來晉升到更高級別，10級，15級乃至更高，他都離不開這些底層怪物。

    這一點是怪物的數量決定的，無論是怪物還是人類，實力分布都像是金字塔形態，底層怪物的數量永遠是最多的。

    無等級的怪物加起來的數量，絕對比剩餘其他等級怪物加起來的數量都要多得多。

    接待員看著麵前神情平淡的男子，心暗自佩服。

    像他們這些接待員，最是清楚高斯效率有多恐怖。

    別看都是些低級委托，但高斯完成的速度太快了，而且每個任務清理得都異常乾淨，幾乎不會留下任何隱患，堪稱是完美的【小怪清剿者】

    唯一的問題是，殺的太快，要是這下去，一些同樣專精討伐哥布林的小隊不說「沒活幹」，

    但選擇也會受限不少，被迫得選擇那些更遠的委托。

    因為高斯接取委托是真的不在意傭金，隻要離得近，線路合適，高價低價的全都一掃而空。

    看著高斯乾脆轉身，準備離去的背影。

    接待員忽然想起什開口道：「高斯先生，請稍等。」

    高斯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櫃台後的年輕接待員。

    接待員臉上露出笑容：「高級理事先生在接待室等你。」

    「好的。」

    高斯點點頭，已經猜到了對方找自己做什。

    應該是上次反饋被核實了，要分發賠償下來了吧。

    跟著工作人員的指引，高斯進入接待室。

    上次有過一麵之緣的老先生已經坐在麵了。

    「上次您反饋的異常情況已經被核實，確有此事，按照規定，這是賠償您的10枚金幣。」

    「多謝，具體是什原因有查到嗎？」高斯更加關心異常背後的緣由。

    「正在調查中。」老先生搖搖頭。

    就當高斯以為被請來就隻有領取賠償這一件事情的時候。

    公會的高級理事忽然開口道：「高斯先生，公會關注到您近期高效地完成了大量討伐哥布林的委托，我們姑且認為您是比較熱衷於執行哥布林的討伐委托，並且對此擁有足夠嫻熟的技巧。」

    「現在恰好有一份嗯，一份「非公開」的委托，比較特殊，但報酬也遠非普通委托可比。

    不知您是否有興趣了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