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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9章 趙家登門

    賜酺第三日,趙禎於都亭驛宴請宗室,大內後苑亦設家宴。

    宮的宴飲按照隆重程度分為「排當」和「進酒」兩種形式,前者相對正式,通常在重大節日,如聖節(皇帝生辰)端午節中秋節重九開爐冬至等,宮中俱有排當宴會。

    其他小型的節日或日常的飲宴,則稱為進酒。

    排當與進酒是帝王家宴,皇帝皇後妃嬪及皇子公主是主要參與者。

    宋仁宗一生育有三兒十三女,但僅有四個女兒活到成年,其中三個女兒生在嘉佑三年以後。

    換言之,在這個時間點,趙禎有且隻有福康公主這一個獨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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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皇後居中,妃嬪列坐,席間唯一小輩趙希蘊叨陪末座。

    家宴氛圍隨性,趙希蘊又是活潑性子,禮畢便對曹皇後道:「大娘娘,蘊兒近日得一佳肴,滋味甚美,今日特意攜來獻與諸位娘娘嚐鮮。」

    曹皇後含笑頷首:「甚好,呈上來罷。」

    趙希蘊揚聲道:「懷吉——」

    梁懷吉早將打包回來的吳記鹵味分盛於數隻精巧小碟,此刻便引宮女依次奉於諸位娘娘案前。

    眾人目光齊落碟中,但見醬色濃稠,裹覆著各色食材,看其色澤便覺滋味濃鬱。

    曹皇後舉箸先嚐,夾起一片鹵羊肉細細品味,笑讚道:「確是不俗。這是在外頭采買的罷?出自哪家?」

    「是家小店,名喚吳記川飯。」

    「吳記……可是賜酺首日賣糖畫的店家?」

    「正是!」趙希蘊有些驚訝,「此等小店,大娘娘竟也知曉?」

    「原也不知。那日你高姐姐家的幾個孩兒,纏著要吃糖畫……」

    曹皇後遂將趙仲針兄妹鬧著尋「無名氏」之事略述一番。

    在座無不莞爾。

    趙希蘊也抿著嘴笑:「足見高姐姐一家亦是喜食知味之人。隻不過,此味雖美,卻非吳記招牌。據說其招牌菜式獨步東京,莫說別處吃不著,便連禦廚也難以仿製。」

    「哦?竟有此事?」

    眾皆麵露好奇,興致頓生。

    苗淑儀見狀,心知素來不安分的女兒多半又在打小算盤,忙潑冷水:「市井食肆,慣好自誇標榜,此等無稽之談,你也拿到殿前誇說!」

    「孩兒所言句句屬實!」

    趙希蘊朝梁懷吉使個眼色,後者立時呈上一份食單。

    「這是吳記的食單。其上所列,盡是些聞所未聞的菜名。大娘娘見多識廣,請大娘娘過目。」

    趙希蘊將食單奉與曹皇後。

    曹皇後接過,略一瀏覽:「嗯,菜名確有幾分新意。你既盛讚他家的招牌菜,為何不帶些回來?」

    「問題正在於此。」趙希蘊等的便是此問,「那吳記立了不少古怪規矩,其中一條便是:店所售熱菜,概不外帶,須得親至店中享用。是以……」

    「蘊兒!」

    不待女兒說完,苗淑儀已知她心思,喝止道:「不得胡鬧!」

    「你想出宮?」曹皇後接過話茬,心跟明鏡似的。

    「望大娘娘應允!」

    曹皇後正色道:「你已非垂髫稚子!既是待嫁之身,便當謹守閨儀。我今日若允了你,明日禦史台的唾沫星子怕是要淹了坤寧殿。要求,便求你父皇去。」

    言罷,將食單擱置一旁,自顧自夾起一顆鹵鵪鶉蛋送入口中。

    真香啊!

    聽見「待嫁」二字,趙希蘊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她同父皇擇定的那位駙馬,僅在幼時見過一麵,記憶早已模糊。

    及笄後曾遣人探問,聽聞其形容鄙陋,才學平平,終日隻知嬉遊宴飲,廝混於紈之間。

    此等人物,她打心底瞧不上,更不甘下嫁!為此與母親大娘娘乃至父皇爭執多次,鬧得頗不愉快。

    但任憑她如何哭求,父皇隻一句「君無戲言」,聖意終難轉圜。

    趙希蘊嘴上不說,難免心生怨懟。

    父女之情原是最親,近兩年卻漸漸疏離了。

    從小到大,爹爹對自己幾乎是有求必應,唯獨這樁婚事………

    她自然知道,公主的婚配曆來便是如此,爹爹不過是照章辦事罷了,不甘歸不甘,總不至於因此斷了父女情。

    又想起年初父皇病重,彼時她正因此事賭氣,未曾於榻前侍疾,後來每每念及此事,總不免愧疚難當。

    她心思電轉,已打定主意。

    翌日清晨,趙希蘊讓梁懷吉再去吳記川飯打包了份鹵味回來,她拎著食盒來到凝暉殿。經內侍通傳,進到殿內。

    「爹爹!」

    「蘊兒,何事?」

    趙禎自劄子中抬首,麵露些許慈笑。

    「無甚要緊事。」趙希蘊將食盒置於案前,「孩兒見爹爹忙於政務,案牘勞形,特帶了些吃食來,為爹爹解乏。」

    「哦?你親手做的?」

    「孩兒手拙,做出來的吃食隻怕爹爹難以下咽……」

    趙希蘊揭開盒蓋,不待女兒言明出處,趙禎已認出食盒中那盤醬色油亮的菜肴,笑道:「莫不是吳記的鹵味?」

    「誒?」趙希蘊一怔,「爹爹竟也知曉?」

    「這話該我問你,你從何得知?」

    趙希蘊遂將前因後果說與父皇知曉。

    她徑直表明來意:「孩兒願為父皇分憂,親往吳記一探虛實,嚐嚐那招牌菜到底是名副其實,抑或是徒有虛名?」

    「你啊……」

    見女兒說得一本正經,趙禎不禁啞然失笑,心想:名副其實也好,徒有虛名也罷,我橫豎嚐不著。真讓你去嚐了,回來誇說如何如何美味,豈不更惹人饞?

    遂斂容正色:「你若想出宮,便尋個像樣點的由頭。僅以探店為名,不如死了這條心。待至年節,自可隨為父出宮巡幸,屆時無人會阻你。」

    「爹爹!」趙希蘊摟住父皇手臂,嬌聲央求,「年節距今尚有三個多月哩!」

    以往隻要祭出此招,總是百試百靈。

    這回卻失靈了。

    趙禎不為所動,拍拍女兒的手道:「好了,你爹爹尚有正事要處理,鹵味留下,你且回罷。」

    「……」

    趙希蘊意欲替父嚐鮮的願望最終被李憲實現了。

    吳掌櫃拒絕宣召一事平穩落地,李憲未受影響,出宮采買的差事仍由他負責。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往來次數一多,他便不滿足於隻享用鹵味了。

    店諸多菜式,樣樣新奇,豈能入寶山而空回?

    既來之,則嚐之!

    是日,李憲又一次來到吳記川飯。

    待李二郎將鹵味拚盤裝入食盒,他卻未提盒即走,反而於店堂落座,吩咐道:「取貴店食單一觀。」

    李二郎奉上食單。

    李憲接過細看,指著其中一樣問道:「這千絲豆腐是個甚菜?」

    「是一道羹湯。」

    羹湯好啊,吃起來不費時,就要它了!

    「來一份。」

    「好!」

    李二郎道一聲「中使稍待」,轉身回後廚傳菜。

    廚房,吳銘聞言覺得好笑,心想官家吃不著的東西,倒被你先吃上了。

    這事擱在宋代不算稀奇,東京甚至有專做內侍生意的食肆,所謂「賣貴細下酒迎接中貴飲食。」

    宋代為了防止漢唐宦官之禍的重演,定製了一套比較嚴格的宦官製度,用以限製宦官的權力。

    其中一項措施便是單獨設立宦官官階,官高者補外。

    唐代宦官官階有高至金紫光祿大夫者,而宋代宦官的官階體係獨立於文武官職之外,且最高官階僅相當於武階官的大使臣(正八品),若再升遷,則歸吏部,注授宮外差遣。

    目的在於不用資深年長的宦官在內廷供職,以防止宦官專權。

    這一製度在北宋末年被宋徽宗破壞,南宋時複又嚴格遵守。

    因此,當內侍幹到一定的品階,就必須出宮任職,且多為臨時性差遣。

    吳銘回去仔細查閱過相關資料,知道趙禎現在最信任的張茂則張供奉,近一兩年便要出宮外任。

    而眼下年僅十五歲的李憲,更是宦官中少有的將才,將在神宗朝隨王韶開邊,鎮守熙河。

    這些出宮任職的內侍,坊間稱之為「中貴」,平時在宮頗多孝敬,卻無甚花銷,一個比一個有錢。

    聖人雲:食色,性也。

    這些中貴在後一方麵有所缺失,因此在飲食上絕不會虧待自己,出手之闊綽,即便是文人士大夫亦遠遠不及。

    「小謝,李中使要的千絲豆腐,你來做。」

    「好!」

    有替親哥做菜的成功經驗,謝清歡信心十足。

    吳銘看著清水中盛放的千縷銀絲,忍不住想:官家可憐喲!身為本店最尊貴的SVIP會員,老趙不會是全東京最後一個品嚐千絲豆腐的人吧?

    不過,當今的官家雖然吃不著,未來的官家卻有望大飽口福。

    話說前日宗室宴罷,趙宗實回到府上,正值家宴。

    宮宴之上,趙宗實非但沒有盡興,更因自己身份特殊,席間謹小慎微,甚至不曾填飽肚腹。

    遂添置一副碗箸,與妻兒共進晚膳,吃幾口自在飯。

    目光掃過桌案,最終落在那盤醬色油亮的菜肴上。

    「這是……」

    「鹵味拚盤。」高滔滔夾起一顆香鹵鵪鶉蛋放入夫君碗中,「我特意為你留了些,嚐嚐。」

    一嚐之下,趙宗實霎時雙眸生光。

    這鹵汁之醇厚香味之馥鬱,遠勝平生所嚐,便連今日宴飲上的肴饌,亦不及此味香濃!

    趙宗實既驚又喜:「府中鐺頭竟有此等絕技?為何不早點拿出來?」

    高滔滔笑起來:「府的鐺頭哪有這本事?這是我差人從吳記川飯捎回來的。」

    「吳記川飯……可是那無名氏?」

    「是他。」

    「你怎知其店鋪所在?」

    「乃大郎所言。賜酺首日,他兄妹四人去那無名氏攤上買了糖畫,順帶問明了店址。」

    略一停頓,又道:「我早說此人與眾不同,此番賜酺或將受邀,如何,我還算有些識人之明罷?」

    高滔滔的唇角微微揚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放在以往,趙宗實高低要爭辯兩句,眼下卻隻顧著品嚐美食,無暇同妻子拌嘴。

    「是某眼拙了。」他落筷如雨,「賜酺首日,他給官家進獻了一條糖龍,得了賞賜不說,官家甚至有意召他進宮掌灶……」

    「啊?!」趙仲針驚得跳起來,「無名氏要進宮了?」

    他雖年幼,卻也知此舉欠妥,天子豈能與民爭食!

    趙宗實睨他一眼:「你急甚?此事與你何幹?」

    「我……」

    趙仲針無言以對,訕訕落座。

    趙宗實一邊吃菜,一邊將後續娓娓道來。

    得知此事未成,眾皆鬆一口氣。

    趙宗實回來時,鹵味本就所剩不多,此時頻頻落箸,不多會兒,盤中珍饈便已見底。

    趙仲針見父親意猶未盡,趁機進言:「爹爹,這無名氏規矩極多!不僅要排隊買食,諸般熱菜更是概不外帶。聽聞鹵菜在吳記隻算平平,真正的珍饈美饌,唯有訂其雅間,方可品嚐!」

    趙宗實愕然,唇齒餘香猶在,分明滋味上佳,這若是「平平」,那珍饈美饌又當如何?

    他沉吟片刻,終是按捺不住:「此人確非尋常庖廚可比,那便遣人去吳記訂下雅間,咱也去見見真章。」

    高滔滔大感意外。

    她原以為,依夫君性情,恐無意出入坊間食肆,何況……

    「那吳記隻是一家陋巷小店,我等出入其間,隻怕多有不便。」

    「既有雅間,易服微行便是。吃頓飯而已,無妨。」

    話音剛落,兄妹四人目光交匯,眼底俱湧現歡喜。

    好耶!

    次日,趙家管事親至吳記求訂雅間。

    吳銘歉然道:「不巧,敝店雅間已預訂一空。若有退訂者,吳某定當遣人通稟。」

    並非場麵話。

    盡管吳記的雅間一席難求,退訂之事仍偶有發生,畢竟,世事難料,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

    盼著「補位」的食客海了去了,退訂基本沒什影響。

    唯有一次,客人訂而未至,又忘告知,因雅間的食材多是按需訂購,結果便砸手了。

    自那以後,每當有人預訂雅間,吳銘便會和對方說定,無論來或不來,務必提前一日知會,以便備料。

    該說不說,趙宗實一家的氣運當真非比尋常。

    兩日後,果有一席雅間貴客遣人退訂!

    吳銘謹守諾言,立時讓孫福前往趙府通報,問其意向。

    趙宗實自是一口應下。

    隨後敲定菜品。

    明日是九月廿六,要宴請李瑋崔白等人,踐「以畫換肴」之約。

    正好一並款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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