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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0章 優勢在我!

      吳銘一行自朱雀門入內城,但見禦街上車馬如龍,喧闐擁堵,遂驅車西行,取道浚儀街,過浚儀橋,一路向北。

      沿途遊人無不投來驚異的目光,既驚奇於那輛造型奇特的驢車,亦詫異於這五人整齊統一的裝束和衣衫上的顯眼字樣:吳記川飯。

      紛紛交頭探詢:“此乃何處食肆?怎的未曾聽聞?”

      越是臨近東西禦街,車馬、行人越密。

      夾道店鋪鱗次櫛比,各色幌子迎風招展。肩挑貨擔的販夫高聲吆喝,推獨輪車的腳夫在人群中穿梭——賜酺日不設限製,未獲邀的商販亦可入禦街叫賣,隻是沒有固定攤位罷了。

      更有眾多路岐人散落各處:或倒吃冷淘,或口吞鐵劍,或操縱藥法傀儡,或口吐五色聖水,另有猴呈百戲、魚跳刀門、使蜂喚蝶、驅蟲弄蟻……百戲雜陳,不一而足。

      鑼鼓聲、叫賣聲、喝彩聲、嬉鬧聲,交織鼎沸,遠近皆聞。

      京中藝人吳銘大多不識,唯有一夥熟人。

      “吳掌櫃!”

      幾聲呼喊傳來。

      循聲望去,隻見張關索、王僥大、韓春春、賽關索正駐足路旁,連連揮手,顯是一早便來占位了。

      今日盛會,各瓦舍的角抵擂皆已休賽。

      鐵牛已在保康門瓦子連坐八擂,再勝兩場便可追平王秀英的戰績,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氣,按理本不必再在街頭賣藝。

      但在東京城的眾多瓦舍,保康門瓦子隻算二流,論規模,遠不如內城的三大瓦子,隻在保康門瓦子站穩腳跟,尚算不上本事。

      賜酺之日,達官顯貴雲集,正是揚名之機,張關索豈肯錯過?

      吳銘估摸著,今日備下的食材,中午應該就能賣完。

      下午閑暇,還和以前一樣,逛逛賜酺盛會,體驗體驗東京的風土人情。

      攤位空著也是空著,索性借給鐵牛四人用作賣藝之所。

      四人自是感激涕零,位於皇宮對麵的黃金地段,旁人求之不得,吳掌櫃委實重情重義!

      吳銘並未多待,略作寒暄,繼續北行至浚儀街的盡頭,巍峨的宮城西角樓已遙遙在望。

      五人出發較晚,抵達時已過巳時,賜酺開宴在即。

      此時的東西禦街上,人潮洶湧,車馬喧闐,混雜著脂粉氣、汗味和各種食物香氣,其盛況遠勝大相國寺的萬姓交易。

      禦街兩側彩棚林立,正店畢至,名廚鹹集,唯有一處攤位依舊空空如也。

      全場最關注此處者,莫過於隔壁攤位的劉保衡。

      他辰時便率眾趕到,眼見盛會即將鳴鑼,那姓吳的仍未現身,心下生出一絲期盼,巴望其索性不來。

      當那張熟悉的麵孔駕駛著那輛古怪的驢車闖入視野,劉保衡的心情登時跌落穀底。

      這夥人終究還是來了!

      且以如此紮眼的姿態登場,甫一露麵便將周遭所有人的目光吸引,真個嘩眾取寵!

      劉保衡不免有些氣悶:尚未開市,聲勢便已被對方壓了一頭。

      豈有此理,到底誰才是正店?!

      惱火歸惱火,他並不怯戰。

      狀元樓今日備貨充足,菜品花樣繁多,物美價廉,此番定要贏個滿堂彩!

      餐車穩穩駛入預留的攤位,何雙雙、錦兒、李二郎和孫福麻利地卸貨擺攤。

      吳銘則與相鄰的攤主寒暄致意。

      左鄰乃一緙絲商人,亦經營著京中名店,貨物皆出自定州沈家。

      北宋的緙絲織品有“北定州,南鬆江”的說法,沈家正是定州緙絲的代表。

      吳銘對此一竅不通,他隻知宋代有位緙絲名家叫朱克柔,她的緙絲織品備受士大夫追捧,宋徽宗在她的織品上親筆題詩,稱讚其技藝。

      隻可惜,這個時間點,朱小娘子尚未出生,忽悠不來她的作品。

      這家店所售的織品同樣驚豔,但見山水花鳥、人物樓閣,圖案繁複精巧,色彩華美和諧,經緯細密猶如天成,即便是吳銘這樣的門外漢,亦知其價值不菲。

      一問售價,果不其然,須十貫起步。

      一笑置之,不再多問。

      右鄰正是狀元樓。

      吳銘拱手笑道:“劉掌櫃,久違了!”

      劉保衡亦擠出些許笑容,拱手還禮:“貴店生意蒸蒸日上,吳掌櫃經營有方啊……”

      他心底固然不喜,暗地亦千方百計地使絆子,但見了麵總歸要維持體麵。

      目光掃過吳銘身後諸人,猛地一頓,複又定睛細瞧,驚疑交加:“那位娘子……莫不是何廚娘?”

      吳銘坦然稱是。

      劉保衡忽然想起前番探店吳記,這位何廚娘同樣在場,遂問道:“聽聞何廚娘上月突然金盆洗手,此事莫非與吳掌櫃有關?”

      不待吳銘開口,何雙雙已聞言轉身,搶先作答:“奴家現於吳記掌灶。”

      劉保衡霎時變了臉色。

      姓吳的手藝已是不俗,如今又得名滿京師的何廚娘相助,豈非如虎添翼?

      心下更覺疑惑:這究竟得許下何等高昂的酬勞,方能讓何廚娘舍棄私廚娘子不做,甘居陋巷小店掌灶?

      吳銘並未在意劉保衡的反應,轉而同狀元樓的鐺頭打聲招呼,互相道聲久仰。

      今日出攤者並非他此前見過的三位鐺頭,而是狀元樓負責蒸作從食的鍾如海鍾鐺頭。

      蒸作從食即麵食,見其案上琳琅滿目皆是各色糕餅點心,很顯然,狀元樓此番主賣糕點。

      也是,帶油水湯汁的菜品不便打包,糕點確是上選。

      這不巧了……

      李二郎掛出吳記的布招,劉保衡抬眼掃過,見著“蛋烘糕”三字,不由得輕輕挑眉。

      這段時日,他密切關注著吳掌櫃的動向,對吳記推出的各色菜品了然於心,這蛋烘糕不曾在店中售賣過,顯然是特意為今日準備的新品。

      雖不知具體為何物,然既名之為“糕”,定為蒸作從食無疑!

      劉保衡唇角微微上揚,難掩自得之色。

      狀元樓今日備下二十餘種糕點,皆以本錢價售賣,不求盈利,隻為聚攏人氣,在場麵上壓過對方。

      好比五星級酒店擺地攤,那還不是降維打擊,嘎嘎亂殺?

      

      這姓吳的若賣別種菜品,勝負或難預料,竟也以糕點為主打?簡直自取其辱!

      此番優勢在我,他實在想不出該怎輸!

      隻不過,對方那怪車當真便利,竟自帶儲物箱櫃,上設操作台麵,較之己方臨時拚合的桌案,倒顯得專業許多……

      劉保衡正思忖是否尋人仿製,忽見何雙雙自車中取出數個小風爐,複又擺上數隻小巧的平底鍋。

      這是何意?莫非打算現場烹製?用這般小鍋能烹製何物?且現做現賣,效率何其低下!

      更奇怪的事尚在後頭,那姓吳的竟又取出一塊木製轉盤,其上書寫著十二生肖之名。

      這又是做甚?

      劉保衡越看越疑惑,悄聲問鍾如海,後者亦茫然搖頭,對吳記今日所售菜品毫無頭緒。

      一絲不祥的預感忽地爬上心頭。

      這姓吳的總愛弄些稀奇古怪的花樣,教人摸不著頭腦,端的惱人!

      更可氣的是,吳記布招方才掛出片刻,竟已有三五食客圍攏上前,自發地排起了隊伍!

      此刻尚未開市,這合理?!

      早早便來排隊的食客皆是先前說過要來捧場的熟麵孔,盡皆抱怨開來:“吳掌櫃來得何其遲也!我等在禦街來回尋了數遭,唯獨不見貴店蹤影,還道是看漏了眼……”

      待瞧見造型奇特的餐車,免不了又是一番嘖嘖稱奇。

      眾人駐足攤前,目光掃過布招上的菜名,皆是前所未聞的新花樣。

      正待細問,人群中陡然爆發一陣騷動,有人高喊:“官家駕臨宣德樓了!”

      眾皆為之吸引,紛紛轉身,踮腳引頸,朝宣德樓望去。

      吳銘亦抬頭張望,然此地距宣德樓足有百餘丈之遙,隻能依稀望見城樓之上人影幢幢,哪辨得清麵容?

      話分兩頭。

      卻說是日清晨,三蘇父子早早出門,赴這難得一遇的賜酺盛會。

      蘇洵見多識廣,閱曆豐富,一邊遊覽一邊指點解說。

      但見宣德樓前,一座巍峨彩山拔地而起,金箔彩帛裝飾其上,日光映照之下,金碧輝煌,錦繡交疊,耀目生輝。

      彩山朝向宣德樓一側,橫列著三重彩門,各自懸掛一塊以彩結裝飾的金字匾額,中曰“都門道”,左右曰“左右禁衛之門”,其上各盤踞著一條遊龍,作二龍戲珠狀。

      最上方另有一塊大匾,籠著大紅綢布。

      彩山上描畫著各種神仙故事,左右兩側,以彩帛紮結成文殊、普賢菩薩法像,分別跨坐於獅子、白象之上,手臂輕輕擺動,指間隨之流出五道水柱,仙氣十足。

      蘇軾和蘇轍看得瞠目愕然。

      蘇洵淡然一笑,伸手遙指,娓娓道來:“彩山頂端設有水箱,以轆轤絞水至最高處,隻待放下水閘,便可形成瀑布。”

      “彩門上那兩條遊龍,外覆青色幕布,草束間密布燈盞,入夜燭燃,雙龍蜿蜒騰躍,直如飛天而去,尤為壯觀……”

      以彩山為中心,用荊棘枝條圍出一片廣闊區域,喚作“棘盆”。

      棘盆內豎有兩根極高的木竿,以彩帛裝飾,竿頂懸垂著紙糊的百戲人物造型,隨風輕擺,姿態飄逸。

      另有高大宏偉的樂棚一處,即教坊司、鈞容直、民間優伶演出之地。

      宣德樓下設有露台一所,以彩帶裝飾欄杆,露台兩邊有禁衛兵士排列守衛,盡皆身著錦袍、襆頭上插著天子所賜絹花,麵朝樂棚而立。露台下早已擠滿黑壓壓的人群。

      兄弟二人生於蜀地,何曾見過如此富麗宏大的陣仗?

      心中感歎:東京物華天寶,繁華鼎盛,果真遠非他州可比!

      蘇洵從兒子口中得知吳掌櫃亦受邀在此設攤,三人遂在禦街兩側攤位間仔細尋找。

      自西至東挨家搜尋,卻未見吳掌櫃的蹤影。

      蘇轍大失所望,揶揄道:“早知哥哥言出必反,我又何必白白懷有期待!”

      “不應該啊……”蘇軾亦百思不解,“容直兄分明言之鑿鑿……”

      三蘇尋人未果,隻得回到宣德樓下棘盆外駐足。

      人群中陡然爆發一陣騷動,有人高喊:“官家駕臨宣德樓了!”

      眾皆昂首瞻仰天顏。

      父子三人亦仰頭朝宣德樓上望去。

      隻見懸垂於門樓外的黃絹已高高卷起,簾內正中,設一黃羅帷幔所罩的彩棚,內居中便是禦座。

      蘇軾極目遠望,隻依稀可見一襲紅袍身影端坐其上,卻看不分明,似乎正微微側首,同侍立在旁的近侍低聲言語。

      禦街之上,萬千百姓如浪湧動。

      樓下與宴的庶民代表、宗室外戚,皆肅立仰瞻;後排的士庶男女則奮力踮腳,更有甚者攀上同伴肩背,或尋高處土堆、石礅,隻為爭睹聖顏。

      一時間,人頭攢動,萬頸昂然。

      那近侍躬身退下,應是傳令去了。

      不多時,便見一名傳令官疾奔至彩門前。

      霎時間,似有上百麵銅鑼齊齊敲響。

      “——”

      聲量足以振聾發聵,竟壓過了喧囂的人聲,全場為之一靜。

      候在彩門前的官吏立即抓住紅綢一角,奮力扯下!

      紅綢飄落,籠在綢布下的巨大朱漆金邊匾額現出真容,上書六個飽滿雄渾的金字:

      “嘉祐與民同樂!”

      人群之中,似有默契般,突然響起激昂的高呼:“萬歲!”

      其中一聲高呼恰在三蘇身旁爆發,兄弟倆猝不及防,均嚇一大跳。

      蘇洵雖也是一激靈,麵上仍維持著長者的淡然,壓低聲音道:“莫驚,這些是朝廷的人,目的在於引領萬民山呼萬歲……”

      正如今天的氣氛組,簡稱“托”。

      話音未落,這呼聲已將人群中積蓄已久的狂熱引爆——

      “萬歲!”

      “萬歲!”

      “萬歲!”

      萬歲聲浪以宣德樓為中心,層層疊疊,向四麵八方衝擊開來,直傳到吳記川飯的攤前。

      吳銘隻覺耳膜嗡嗡作響,李二郎和孫福已被這聲浪挾裹,不由自主地隨著人群振臂高呼。

      倒未必真有祝頌之意,不過是喊爽罷了,一如“雄起”、“加油”等口號。

      此情此景,吳銘忍不住望向宣德樓,心想如果換作自己坐在樓上,俯望萬民山呼萬歲,現在一定爽翻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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