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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日後,京傳來準信兒,情況確實如錢寧所說,是張永靠熊貓翻身後,幫蘇錄說了話。正德皇帝得了熊貓龍顏大悅,於是命劉瑾趕緊放人。

    另外,大伯被留在了宮,成了養熊貓的千戶……

    奢雲珞看了信目瞪口呆。“大,大伯不會成太監了吧?”

    “瞎說什,千戶是武官,不是宦官!”蘇泰瞪她一眼。

    “那就好,不然他老人家犧牲也太大了……”奢雲珞長長鬆口氣。

    “爹的意思是,讓小叔回家報平安,他就在京等著咱們了。”蘇錄說著詢問蘇泰道:“那咱們也盡快進京吧?”

    “嗯,你說咋辦就咋辦。”蘇泰點點頭。跟弟弟匯合後,他又可以把腦子摘下來了。

    於是蘇錄聯係朱子和、林之鴻、夏邦謨等人,跟他們約定了啟程的日子。

    同科的四川舉子眼下有半數在南京,這陣子蘇錄講學他們也都在幫忙,還有好些給他當托的……船期定在臘月十二,出發前一天,蘇錄收到一封請柬,落款是楊一清。

    他便將那請柬拿給師公過目。

    “楊石淙要在狀元境請你吃飯?”王華掃一眼請柬,哂笑一聲道:“他現在窮得叮當響,還有錢請客?”

    “師公說我該不該去?”蘇錄問道。

    “你心不抵觸就去吧,聽聽他說什總是好的。”王華輕聲道。

    “孩兒連抓我的錦衣衛都能講和,更何況大名鼎鼎的楊石淙了?”蘇錄便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實力不濟的時候,敵人越少越好。”

    “說得好。”王華讚許道:“你有這份胸懷,老夫就不擔心了。”

    頓一下,他輕聲道:“而且楊石淙幾乎沒有私欲,這種人是非常可怕的,如有可能,最好不要跟他站在對立麵。”

    “是,孩兒記住了。”蘇錄應聲道。

    狀元境緊鄰江南貢院,是條東西向的窄巷,東起貢院西街,西抵教敷營,因為洪武年間在這考進士而得名。

    雖然遷都後,會試地點早已移至北京,但這地名卻保留了下來。巷內書坊林立,文化氣息十分濃厚。冬季天短,申時剛過便暮色籠罩。華燈初上,街上的書坊大多已閉門歇業,唯有幾家酒樓仍懸著紅燈籠,給這寒夜增添了些許暖色。

    蘇錄一路走來,經過幾家雕梁畫棟的二層酒樓,終於在巷弄深處尋到了那家名為“登科居’的小飯館。看一眼門前掛的紅燈籠,蘇錄便推門而入。

    “客官麵請!”小二立刻迎上來,堆笑問道:“是有約了還是隨便坐?”

    “與石淙先生有約。”蘇錄溫聲道。

    “客官這邊請。”小二忙側身引路,“先生已等候多時了。”

    兩人穿過空蕩的大堂,來到內的單間門口。小二掀開藍布簾,恭聲道:“先生,你老的客人到啦!”單間內,燭光映得四壁昏黃。桌前坐著一位麵黃無須的青袍老者,模樣普普通通,但兩眼清亮有神,正捧著茶盞慢慢啜飲。

    老者聞言擱下茶盞,看著走進來的蘇錄,臉上漾起溫和的笑意:“蘇解元,老夫楊一清與你神交已久啊。”

    “晚輩蘇錄,見過石淙先生。”蘇錄拱手躬身,執禮甚恭。

    “不必多禮,快請坐。”楊一清笑著請他對麵落座,為他斟杯熱茶道:“一路風寒,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又吩咐小二:“可以上菜了。”

    飯館沒有第二桌客人,小二很快便端上來四菜一湯,都是南京本地的家常菜一一清炒河蝦鹽水鴨皮,糖醋藕片燜冬筍,一碗清亮的鴨血粉絲湯。

    小二又送一壺溫熱的黃酒進來,給兩人斟滿,笑道:“客官慢用,有事兒隨時吩咐!”

    待其退下,楊一清便對蘇錄笑道:“蘇解元別看這桌菜不咋樣,但對如今的老夫來說,已經是傾盡所能了,便是年夜飯也未必能吃這好。”

    “明白。”蘇錄頷首道:“石淙先生被劉瑾折騰的傾家蕩產,這頓飯還是晚輩來請吧。”

    “你不早說,我多點幾個硬菜,還能打包回去給老婆子解解饞。”楊一清便惋惜道。

    “現在點也不遲。”蘇錄道。

    “跟你開玩笑的,我沒有老婆了……”楊一清卻苦澀一笑道。

    .……,”蘇錄競無言以對。

    “來,蘇解元。”楊一清端起酒杯,對他坦誠道:“這第一杯酒老夫給你賠不是了。實不相瞞,你之前的遭遇都是我謀劃的,對你和你家人造成的傷害,老夫萬分抱歉。”

    ..…”蘇錄瞳孔縮了縮,再次無言以對。他本以為楊一清會跟自己搪塞一番,沒想到一上來就他坦白了!

    “但老夫針對的不是你,而是想借你再跟劉瑾鬥一鬥法,扭轉眼下宦官專權、萬馬齊喑的低迷局麵。”楊一清坦白得像他的名字,一清二楚。

    “當然我也權衡過,你和你的家人雖然會受一些驚嚇,但比起你將收獲的聲望來還是值得的。”蘇錄強忍住將杯中酒潑到他臉上的衝動,吐出長長一口濁氣,沉聲問道:“既然老前輩開誠布公,那晚輩也直接問了一一是誰舉報我的?”

    “我!”楊一清毫不猶豫道。

    …….”蘇錄皺眉道:“你老當時在哪?又怎會知道我一個小小的秀才?”

    “注音符號!《色難容易帖》!”楊一清朗聲答道:“老夫沒有後代,就把精力都放在士林後輩身上。我很關注各省後起之秀的,我在四川的好友都向我推薦過你。”

    “晚輩還真是受寵若驚呢……”蘇錄切齒道。明知道這老東西是在獨自包攬全部責任,但也沒法拆穿他。

    “所以蘇解元,你生氣是應該的。”楊一清便擱下酒盅,從屁股底下抽出一根馬鞭,拍在了桌上道:“要是實在氣不過,就抽老夫一頓吧。”

    “這是你說的。”蘇錄便拎起馬鞭,冷笑看著楊一清道:“堂堂石淙先生不至於來虛的吧?”“當然……”楊一清大義凜然點點頭。

    話音未落,便見蘇錄掄圓了手臂,一鞭子重重抽在他肩上!

    啪的一聲脆響,嚇得外頭的小二一哆嗦,看著包間晃動的布簾,忙問道:“先生,怎了?”“沒,沒什……”便聽楊一清帶著顫音答道:“聽到什動靜都不必大驚小怪。”

    “哎。”夥計應一聲。

    單間內,楊一清牙咧嘴,瞬間變換了五六個表情:“老弟,你還真抽啊?我個花甲老人你也下得去手………

    “長者賜,不敢辭。”蘇錄冷聲道:“我家還有兩個花甲老人呢,你不一樣下得去手?!”說著猛地一抖鞭子。“趴好了。你讓我抽一頓的,這才抽了一下!”

    “權且記下吧,嘶嘶……”楊一清忙倒吸著冷氣道:“再抽就出人命了!”

    蘇錄便丟下鞭子,沉聲道:“先生直說吧,你找我來幹什?”

    “道歉呀。”楊一清揉著火辣辣的肩膀,苦笑道:“真的,老夫是非常器重你的。本想借這次讓你直上青雲,結果被你老師一招妙手,把我中盤就將死了。”

    “這下事情就說不清了,我也成了徹頭徹尾的壞人,當然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說著他又端起那杯酒,近似乞求地看向蘇錄:

    “思來想去,眼下最要緊的便是向你道歉,請你務必接受老夫的歉意,喝了這杯酒吧……”蘇錄瞥一眼桌上的酒盅,沒有應聲。

    “弘之,請允許我這叫你。”楊一清便端著酒盅,滿麵悲憤道:“你是王陽明的弟子,自然知道我們眼下的局麵多的艱難一一出了劉瑾這個怪物,朝廷規矩蕩然無存,閣老尚書淪為草芥,禦史言官橫死杖下!大明的忠良已經要被他戕害殆盡了!反倒是那些明哲保身、趨炎附勢之輩,盡數留了下來!”楊一清喘著粗氣,眼中含著血淚道:

    “大權獨攬後,他便大肆斂財。地方官進京述職,必須繳納“拜見禮’,而且明碼標價,巡撫布政使五千兩,知州知縣也要一千兩。沒錢的官員隻能借高利貸,稱為“京債’。有官員因為湊不齊銀子,在進京途中無奈上吊自殺!”

    “他還大肆賣官鬻爵,但凡行賄者,立馬官運亨通!無錢送禮,就隻能被降職外調,發配邊疆!他又創了“罰米法’,對不聽話的官員,動輒罰米千百石,導致無數官員傾家蕩產,我就是其中之一啊!”“他為斂財,在各地增設稅卡,鹽課、礦稅、商稅翻倍,縱容爪牙劫掠商旅、兼並土地!陝西、河南、山東百姓不堪重負,流離失所者不計其數,再這樣下去,百姓就要揭竿而起了!”

    “小王子更是趁機連連犯邊,今秋又連掠我十餘城……”楊一清痛心疾首道:

    “他這才掌權不到兩年啊,大明江山便已吏治崩壞、民不聊生,邊患四起、千瘡百孔了!要是再讓他繼續禍禍下去,這祖宗江山,怕是要毀在這閹賊手中!”

    “每念及此,老夫便夜不能寐,心如刀絞,恨不能提刀上京,手刃此賊!”楊一清老淚縱橫,起身朝蘇錄深深一揖道:

    “可惜我無兵無將,無能為力,隻能出此下策,利用你來扳倒劉瑾。老夫向你再次道歉,但我真的別無他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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