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呼。
頭盔內部,程野的呼吸慢得異常。
哪怕身體正以極快的速度狂奔,他也隻是四五秒才輕吸一口氣,且都是習慣性的小口換氣,僅僅是為了不憋氣而已。
唯有每分鍾一次的大口深呼吸,才是真正為身體攝入氧氣。
這是身體進化帶來的額外裨益。
旋渦肺賦予他的不隻是空氣炮的能力,更讓他的呼吸速率能壓製到極致,卻又完全不影響身體的正常運轉,簡直強得非人。
奔行到方才人影窺探的位置,眼前是一處黑洞洞的牆體豁口,麵隱約能看到階梯的輪廓,似乎可通過階梯登上防禦牆頂部。
程野盯著豁口看了幾秒,蘊神級抱胎帶來的危機預感,讓他心頭隱隱發緊,仿佛豁口內藏著某種未知的危險。
略一思索,程野幹脆後退幾步,眉心閃過火苗印記,右腿猛地蹬向地麵。
起跳的瞬間,左右腳接連重重踏擊空氣,整個人陡然拔高四米多,穩穩落在防禦牆頂部。
讓人意外的是,這防禦牆頂部競然如城牆一般,留著寬約一米的通道。
程野輕踏在牆麵,轉頭望向那處豁口,隻見豁口處架著一架小型十字弩,弩身下方似乎連著通道內的某樣東西,估摸是觸碰機關後,弩箭便會立刻發射。
“看起來應該沒什工業能力,隻是很普通的手工陷阱.”
程野俯身看了眼弩箭的箭頭,上麵並未塗抹毒液,隻是磨得鋒利的普通鐵箭頭。
想來這陷阱並非針對人類,而是用來防備突然闖入的感染體。
他順著防禦牆往兩側望去,右側是來時的方向,窺探者絕不可能往這邊離開,左側的牆體則連接著新塘聚集地倚靠的山體。
和大多數聚集地一樣,新塘聚集地也依托自然條件設防,旁邊這座約莫千米高的新塘山,阻擋了來自北方的威脅,讓居住在此的人,隻需守住南側即可。
程野順著通道快速前行,目光同時掃過兩側牆壁,試圖尋找蛛絲馬跡。
忽然,他的眼神一頓,落在地麵被揚起的泥灰上。
一道淺淡的腳印,隻有半邊斜痕,印在牆邊的泥土上,看起來新鮮得很。
“藏在山上?”
他抬頭望向牆體盡頭通往新塘山的山道,喚出火苗,放空心神靜靜感應。
約莫半分鍾後,窺探的目光果然掃來,被火苗銳利的感知精準捕捉。
啾,啾!
火苗叫了兩聲,一道意念通過護心火的鏈接傳至程野腦海。
程野腦袋微沉,眼前仿佛生出幻象,視野竟陡然切換。
與火苗共享視線後,借著超凡燎鷹恐怖的視力,他一眼便看清,山體中部的一塊巨石後方,正站著兩名神色警惕的男人。
兩人神色警惕,湊在一起低聲交談著什,全然沒察覺到自己的行蹤早已被程野看穿。
“嘿,這反偵察能力是真好用。”
程野心暗忖。
比起裝甲車上的獵鷹雷達,火苗自帶的反窺視能力顯然更貼合眼下的場景,精準又隱蔽。
他的目光掃過整座山體,沿著蜿蜒的山道鎖定方位後,不再停留,再次拔腿朝著牆體盡頭的山道走去。另一邊,山體巨石後。
“這顏色也太騷包了,這家夥生怕荒野的那些獵人看不到他?”
看著城牆上那道金紅相間的人影,左側的男人低罵一聲,語氣滿是警惕,“他們開著裝甲車,卻沒掛任何標識,鬼知道是從哪冒出來的!”
“會不會是幸福城出來的人?”右側的男人壓低聲音猜測,“老張,他這明目張膽找上門,說不定是想正麵談。要不.我們跟他接觸下?”
“不行,絕不能讓他上山。”
老張深吸一口氣,語氣斬釘截鐵,“老高,你心清楚,營地能種植的事一旦泄露,我們就再也別想過安生日子了。”
“可冬天快到了啊。”老高眼巴巴望著那道金紅人影,語氣帶著幾分懇求,“我們儲備的鹽和糖,頂多撐到入冬。聚集地能搜刮的早就空了,難道你想冒險去湖邊開采?”
“他們又不是商隊,哪來的多餘生活物資?”老張眉頭皺成了川字,“那輛裝甲車上就算有物資,也絕不會是普通東西,我們買不起,他也未必肯交易。”
“我們有靈筍啊!少量交易一點,應該能換些急需的..”老高還想爭辯。
可話沒說完,就被老張粗暴打斷:“夠了!營地好不容易過了五年安生日子,隻要撐過這個冬天,說不定就能等到過路的商隊。你要是耐不住,真想出去闖蕩,我不攔你,但別把大家的活路搭進去!”老高臉色瞬間變了,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敢再開口。
他比誰都清楚,在石省境內,一處能種植的地方意味著什。
哪怕這片地方的麵積並不大,出產隻夠數百人維持生存所需。
更何況這還天然生長著靈筍,這東西能大補人類所需要的各類營養,切削下來一小片就能讓人七天之內都不需要能量補充,甚至還能緩解病痛,是他們能在這死地活下去的根本。
雖然老張嘴上說著可以離開,但他清楚,真要離開,身旁這個男人,絕不會讓任何人活著走出這片山。可就在他心思翻湧之際,身旁的老張突然低呼一聲:“不好!他要上山了!”
“什?!”
老高猛地抬頭望去,隻見那道金紅人影已經走到城牆末端,抬腳踏上了通往山體的山道。
人影的步伐堅定,甚至還抬著頭,目光直直朝著兩人藏身的方向望來。
“糟了!他不會看到我們了吧?”
“肯定是他那身戰甲有探測器!快撤!”老張一把拽住老高,“快,快走,進了洞穴,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路!”
兩人不敢有半分停留,拔腿就往後方狂奔。
山壁上有幾處山洞,是當年新塘聚集地開辟出來儲存物資的,麵岔路縱橫、七拐八拐,地形複雜到極致。
哪怕眾人已經在這生活了五年,偶爾也會迷路,必須仔細分辨標記才能找對路線。
想來這人影就算探測器再厲害,也不可能穿透阻擋信號的石壁,找到前往營地的路。
崎嶇的山道上,隨處可見斷裂的石階。
程野腳剛踩上去,腳下的碎石便承受不住火蓮戰甲的重量,不時有整塊石階裂開,順著山壁滑向下方人工開鑿的深穀。
為了防止感染體從山體另一側突襲,新塘山與聚集地之間還隔著近百米的距離。
這百米區域被徹底挖空,布下了密密麻麻的尖刺。
哪怕時至今日,不少尖刺已經鏽蝕斷裂,程野也不想冒險在高空處穿行。
索性,他切換裝備上浮沙骨,不斷調整自身重量。
直到體重降至四十公斤,加上戰甲的二十公斤,總重量與正常成年人相當,腳下的石塊終於穩定下來,不再輕易崩裂。
可也就在這時,那兩道窺探的視線突然消失,火苗的感應徹底斷了線索。
程野加快腳步,循著之前鎖定的方向,直奔那處巨石平台而去。
十分鍾後。
他站在了這片約莫百平、明顯經人工開鑿的平台上。
好家夥,這的視野竟出奇的好,站在此處,能將整片無垠的荒野盡收眼底。
哪怕天色已完全暗透,他也能清晰看到聚集地內亮著車燈的裝甲車,以及四道閃爍的手電筒光束。再觀察整個新塘聚集地,其麵積約莫是如今大波鎮的四倍,接近緩衝區的五分之一。
放在當年,確實算得上大型聚集地,說有機會發展成庇護城,也毫不為過。
而轉身看向平台後方,競有三個並排的洞穴。
每個洞口高約三米、寬一米五。
隻掃了幾眼,程野便斷定,這些洞穴是新塘聚集地留下的遺產,絕非剛才那兩個窺探者所建。風化的自然痕跡暫且不提,僅這開鑿的工程量,就需要數百人連續勞作數月才能完成。
“所以,是不想見我,想靠這種方式躲著?”
程野站在洞口沉吟。
以對方方才的反應來看,他倒不擔心今晚駐紮會出什麻煩。
隻是來都來了,站在洞口卻不進去接觸一番,總覺得可惜。
可無論走向哪一個洞口,心底那股隱隱的不安感都在提醒他:
洞內藏著大危險!
危險倒是不怕,可若是內部結構太過複雜,難免要耗費大量時間摸索。
然而就在程野猶豫的瞬間,靈體空間的縮地巨虱忽然有了動靜。
自被譚銘拔高層次、進化為超凡後,巨虱便像陷入沉睡般死寂,此刻卻突然傳遞來一道意念。程野愣了愣,凝神分辨,漸漸讀懂了意念中包含的信息。
“嗯?”
“你說麵有..好吃的?!”
縮地巨虱傳遞來的意念含糊不清,和火苗天差地別。
隻勉強辨得出“好吃的”三個字,可其中裹挾的貪婪情緒卻真切得很,和當初喂它吃下活水精華時的反應如出一轍。
這山洞藏著寶物?
程野心頭一震,念頭沉下,徑直進入了靈體空間。
隨著生命層次接連拔高,靈體空間的範圍擴增了近一倍,不再是純粹的漆黑,而是縈繞著淡淡的青色雲縮地巨虱趴在角落,通體覆著血色紋路,身形和火苗一樣,都隻有巴掌大小。
見程野的意念掃來,它那對複眼中翻湧的貪婪愈發濃烈。
“你能指路嗎?”程野試著用意念溝通。
縮地巨虱顯然沒能理解,毫無回應。
他隻好換了個更直白的方式:“在哪?”
這次縮地巨虱終於有了反應,一道清晰的意念指向一個方向。
最左側的山洞。
“還真能引路啊?”
程野心頭一喜,沒想到這隻超凡縮地巨虱競藏著這種能力。
照這發展下去,豈不是能兼職當尋寶獵人了?
當然,前提是它找的“寶貝”得是它愛吃的東西,至少達到寶物級別。
走進左側的山洞,不安的感覺越發濃重,程野還是皺著眉頭一路往麵走。
洞內每隔一段就掛著幽綠色的原子燈,勉強能看清全貌。
洞道四通八達,岔路一個連著一個,不知道通向何方,似乎所有山洞都相互聯通。
地麵是打磨得異常光滑的石頭,幾乎找不到可追蹤的痕跡。
好在縮地巨虱的指引從未中斷,一會指向左,一會指向右,程野跟著在複雜的洞群七拐八繞,連他都忘了來時的路,縮地巨虱卻依舊能穩穩鎖定那“寶物”的氣息。
果然,吃貨和幹壞事的人,身體內潛藏的力量是無窮的。
而縮地巨虱,恰恰兩者齊備。
越往山洞深處走,傳遞來的情緒也越來越急切,像個饑腸轆轆的人,急著奔向飯店大快朵頤。程野的腳步在崎嶇的洞壁間磕磕絆絆地向前,十多分鍾過去,幽深的山洞仍像一條沒有盡頭的巨蟒,將人牢牢裹在其中。
可就在這時,一絲極細微的聲響順著耳道鑽了進來,若有似無,像是山澗溪水在石縫間悄悄流淌,又裹挾著水汽的清潤。
循著那絲聲響轉過幾個狹窄的彎道,眼前忽然猛地亮堂起來。
這光亮並非外界的天光,而是山腹深處不知何處透來的微弱反光,卻足以讓人看清周遭景象。程野腳步一頓,踏出最後一段窄道的瞬間,整個人不由得愣住。
腳下競是另一處人工開鑿的平台,麵積約莫十個平方,邊緣用粗糙的石塊壘砌加固,表麵還留著鑿子刻劃的斑駁痕跡,顯然是當年新塘聚集地的手筆。
他穩住身形抬頭望去,對麵三十多米遠的地方,赫然也立著一座一模一樣的平台。
兩座平台如同懸在山腹半空的巨石,遙遙相對。
連接彼此的,是一架老舊的木板吊橋,幾根鏽跡斑斑的鐵鏈牽拉著橋身,在山腹的氣流中微微晃動。山腹內競然還有這樣一處地方?
程野來回打量,很快確定這並非自然形成,而是人工打造的。
因為吊橋下方足有十多米深,底部也同樣密密麻麻排布著尖銳的鐵刺。
和山體下那些鏽蝕不堪的尖刺不同,這的尖刺刃口仍在微光下泛著森冷寒光,顯然一直有人維護。以火蓮戰甲的防護力,若是直接摔落下去,就算不死也得重傷。
他試著往前邁了一步,下一秒,心頭的危機感陡然炸開,強烈的警示不斷翻湧。
絕對不能踏上這座橋,立刻轉身離開。
“武者的抱胎境,還真是奇妙,竟像是能未卜先知。”
程野眯起眼看向對麵的平台,篤定方才聽到的聲響,就是從平台後方的山洞傳來的。
而且縮地巨虱傳遞來的意念,也正不斷標記著那處山洞,仿佛“寶物”就藏在山洞深處。
“有點意思,倒像是玩古墓麗影,不過這不用解謎。”
程野在原地站了兩分鍾,忽然轉身往回走,並未踏上吊橋。
而在他肩頭,常人肉眼無法察覺的層麵,火苗撲騰著跳落,視野瞬間切換。
借著燎鷹的視角,程野靜靜等待著。
五分鍾後,對麵平台的陰影果然閃出一道人影,正是此前被他發現的那個男人。
而他剛剛站過的平台上方,也有另一名男子不知從何處爬下來,悄無聲息地落在平台上。
兩人沒有說話,隻是對著口型交流,程野辨認了幾句,忍不住笑了。
他收回視野,再次轉身走向那處平台。
等回到平台上時,那兩人早已沒了蹤影。
但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踏上吊橋,踩著晃悠的木板往對岸走去。
一步,又一步。
就在他走到吊橋中央時,身後傳來響動,方才那名男子從高處跳落,穩穩站在他來時的平台上。對麵的平台上,另一名男子也握著手槍走了出來,神色警惕到了極致。
目光相撞,看到程野眼底和善的笑意,握槍的男人攥緊了手中的槍,壓低聲音沉聲道:
“朋友,很遺憾。雖然我很想和你好好交流,但我們的生活,容不得我們和外人打交道!”“哦?”程野轉身看向身後,這才注意到吊橋競藏著機關,那名男子站在陰影,手中正攥著一根拉杆。
不難想象,這拉杆一推,這座吊橋會是怎樣的下場。
“那你們現在是要?”程野轉頭看向對麵握槍的男人,語氣依舊平靜。
話音未落。
身後的男人競然沒有廢話,猛地將拉杆向前推到底!
嘎吱。
連接吊橋的拉環卡扣應聲彈開,橋麵瞬間失去平衡,猛地向下傾墜。
而且並非隻有一側脫落!
為了防止墜橋的人拽著鎖鏈爬上來,兩側的卡扣竟是同時鬆開,整座吊橋朝著下方的尖刺堆直墜而去。“這些隱居的拾荒者,還真是夠狠辣!”
身體失去平衡的瞬間,程野心頭掠過一絲訝異。
他本以為主動將自己置於對方的掌控中,能套出些有用的信息,卻還是小瞧了這些生存在荒野上的獨居者。
正所謂反派死於話多,這的人,動手永遠比動嘴快。
這兩人壓根沒打算和他交流,上來就是絕殺。
轟隆。
吊橋重重砸在尖刺堆上,沉悶的巨響在山腹內炸開,震得人耳膜生疼。
飛濺的木屑與飛灰四下亂竄,墜落的木板被直立的尖刺盡數穿透,斷成數截。
兩三秒後,聲響漸歇。
平台上傳來兩人的對話。
“可惜了,修這座橋又得耗我們半個月功夫,真是麻煩!”老張的聲音帶著幾分肉痛。
“那外麵的人怎辦?他要是死在這,那些同伴肯定會過來追查的。”
老高靠在洞壁上,一臉悵然地合上手槍保險。
“管他們幹什?來一個殺一個就是。”老張一邊說著,一邊上前兩步,探出頭往下方的尖刺堆望去,“這種沒什經驗,喜歡仗著裝備到處亂竄的菜鳥,想來也不是什硬茬.”
這個高度墜下去,哪怕對方穿著防禦力不俗的戰甲,也絕無生還可能。
畢竟這些尖刺是當年新塘聚集地為了抵禦感染體,專程找幸福城打造的,鋒利又堅固,連特殊感染體都能活活紮死。
然而,就在他低頭的那,一張臉龐竟從漫天飛灰中驟然抬了起來。
臉龐的嘴角微微扯開,露出淡然的笑意。
“抱歉,我聽的不是很清楚…你剛剛說,我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