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拾安抱著幾乎纏在他身上、緊閉雙眼的林夢秋,終於踏出那扇標誌著出口、隔絕了內部陰森氣息的厚重門扉。
刺眼的冬日陽光毫無遮擋地潑灑下來,瞬間驅散了周身那股醫院消毒水混合著黴味的陰冷氣息。陳拾安再次停住了腳步,維持著托抱的姿勢,低頭視線掃過貼在他身前的少女。
林夢秋真就像是樹袋熊寶寶似的,這會兒都已經從鬼屋出來了,卻還一動不動地賴在他身上。“班長。”
“班長?”
“……快走。”
少女嘟囔著,又磨蹭著把臉蛋兒往他的脖頸埋了幾分。
她感受到了外麵的光亮,也感受到了冬日陽光的溫暖,猜到兩人已經出來了,但恰是如此,她更羞得一時間不知怎辦才好……
意識到自己此刻還像樹袋熊似的緊緊盤在陳拾安身上,雙手抱著他的脖子、雙腿纏著他的腰時,班長大人原本煞白的臉蛋兒一點點地開始冒紅,一路紅到了耳根,甚至脖頸都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緋色。“已經出來了。”
“……快走。”
“走去哪兒啊?”
陳拾安看著她這幅模樣,覺得好笑又有點可愛。
知道班長大人膽子不大,哪想到會這小啊?如此一副被嚇壞了賴在他身上不肯下來的樣子,哪還有平日半分的高冷?
少女纖柔嬌俏的身子抱起來很輕鬆,陳拾安輕易就能聞到她露水鈴蘭般獨特的體香。
懷中那柔柔的體溫和稚嫩又緊促的心跳,緊貼在他胸口,以至於這樣抱著她時間久了,陳拾安也感覺自己的心跳被她帶著同頻共振也莫名地變快起來……
林夢秋的感受就更明顯了,之前緊張的時候還沒注意,現在冷靜下來才發覺到他雙手的位置一那一雙寬厚的大手,正托在她的小屁股附近,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裙擺下的連褲襪滲透進來,直燙得她耳朵尖都要冒煙。
“班長。”
“班長能自己走了嗎?”
話音落下,兩人幾乎同時鬆開了抱著對方的手。
也不知道是剛剛被嚇得,還是掛在他身上太久羞的,林夢秋剛腳一粘地,就打了一個晃,險些原地摔個屁股蹲。
好在陳拾安眼疾手快,立刻又伸手攙扶住了她。
“哎哎,班長小心點啊,鬼屋都出來了,可別這會兒平地摔了。”
少女的臉紅得要滴血,她低著頭,一聲不吭,雙手有些無措地整理著自己焦糖色的半身裙裙擺,根本不敢看陳拾安的眼睛。
“誰要、平地、摔了……”
她努力想要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一些,但那沒理順的呼吸和通紅的俏臉徹底出賣了她。啊啊啊啊……!!
一回想起自己剛剛競然那樣子掛在他身上,還抱得那緊,簡直比被鬼屋嚇到還要讓她更羞赧難耐……但話又說回來……
嗯……
額……
林夢秋不知道自己該說什,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想什,徹底在他麵前崩壞了形象的少女,此刻隻想找個安靜的角落先躲一躲。
“班長你去哪兒?”
“……衛生間。”
說完,班長大人悶頭往前走。
“哎哎,那邊是鬼屋的衛生間,頭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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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夢秋身子一僵,這才又調轉了個方向,快步往遊客衛生間走去,走著走著就宛如落荒而逃似的跑了起來,身後的長發和裙擺飄揚……
衛生間的鏡子前,林夢秋用冰水洗了把臉,總算是把臉上的紅暈壓下去了一些,僵澀的腦袋瓜也能勉強運轉了。
至於闖鬼屋被嚇壞、像樹袋熊那樣掛在他身上的事,班長大人已經選擇性忘掉了,但那種感覺忘不掉……
此刻回想起來,卻完全沒有了鬼屋的恐怖,隻剩被他抱著時,那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依戀感。鬼屋很可怕,但被臭道士抱著就不可怕了……
可惜。
剛剛那長的時間都沒能好好感受。
明明不過是第一次而已,林夢秋卻感覺自己上了癮。
回味著時,心跳又有些快了,她不敢再多想,趕緊離開了衛生間。
出來的時候,外頭陽光普照,但是卻沒看見陳拾安的身影。
林夢秋突然有些慌了,明明她知道出口在哪兒,也知道回家的路怎走,但此刻卻有些像是迷路的小女孩似的,焦急地四處抬眼尋找他。
正準備拿出手機來給他打個電話時,身後傳來了陳拾安的聲音。
“班長找我嗎?”
冬日的陽光灑在少女深棕色的針織衫上,勾勒出纖細的背影,剛才在鬼屋那個瑟瑟發抖、緊抱著他不放的女孩,此刻又變回了那個帶著點倔強和清冷的班長大人。
看見他,林夢秋這才鬆了口氣。
“你去哪兒了………”
“等了班長那久沒出來,我也順道去了趟衛生間啊。”
“奧……”
“班長沒事了吧?”
“……我能有什事。”
“。”
“你之前在鬼屋……自言自語在說什?”
“沒,剛好救助了個生魂,立了件功德。”
“……什鬼。”
“不是鬼,人家還沒死呢。”
???”
見林夢秋越聽越迷糊,陳拾安便也笑了笑沒細說,對於正常人而言,這種事太過顛覆認知,說出來也隻會覺得他腦子進了鬼屋的陰氣。
“眼能見則有,眼不見則無,班長不用在意,走吧,也快十一點鍾了,咱們去找個地方先吃飯?”“……好。”
林夢秋也沒有深究的意思,跟在陳拾安的身邊,和他一起回到了自行車旁。
坐上自行車,騎行在午間暖洋洋的日光下,不遠處便是巍峨可見的雲棲山。
林夢秋側坐在後座,小手抱著他的腰,心情感覺前所未有的放鬆。
郊外清新的空氣和陽光,讓林夢秋感受到了生命的燦爛,她時而看看麵前同桌的道士,時而又看看這一路的風景。
向來習慣安靜的她,不知不覺間話也多了起來。
“陳拾安。”
她很少喊他的名字,更極少這樣當麵喊他的名字,以至於這三個字喊出口時,她摟著他腰的手臂都下意識地緊了緊,有種前所未有的真實感。
“嗯?”
“你是道士。”
“對啊。”
“你說……這世上真有鬼嗎?”
“……班長怎這問?”
“我隻是好奇……想知道,人死了是不是真的什都沒有了。”
陳拾安沉默了一會兒,也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他知道林夢秋想問什,甚至猜到她在意的是什答案,也終於知道她為什非要來鬼屋闖一闖。
“班長怕鬼嗎?”
林夢秋同樣也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那你怕嗎。”
“我不怕。”
“為什不館怕……”
“他們其實長得跟我們一樣,不過是普通人以另一種狀態的存在而已,也許他們還是別人朝思夜想,想見卻再也見不到的人。”
“那他們會一直以這樣的方式存在……”
“不會。”
.……所以到頭來,還是什都沒留下。”
少女的語氣突然有種難言的失落。
“……班長想媽媽了?”
身後的少女沉默,好一會兒才輕聲應了句:“嗯。”
“阿姨叫什名字?”
“淩映芝。”
直到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陳拾安才終於知道,少女微信昵稱的[Ling]並不是“林’的拚音寫錯了,而是她媽媽姓名的那個[淩]。
意識到自己在他麵前露出了脆弱的部分,林夢秋低聲道:
“你別多想,隻是因為你是道士,我好奇想要聽聽你對這些的看法。”
“嗯,知道。”
陳拾安頓了頓,又接著剛剛的話道:“萬物同源、循環轉化。他們隻是跳出了時間和空間,不可見的他們,重新變成了你能所見到的世間萬物組成部分。在你看不見的地方,也許他們輪轉了幾世,成了吹過你臉頰的風,成了為你蔽日的雲,又或者化作給你報春的鳥兒,你可能認不出他們,但他們無處不在。”林夢秋沉默著,輕輕張開放在膝蓋上的另一隻手。
自行車行進時,柔風恰好撞進掌心,像極了媽媽從前的撫摸。
她能清晰感受到風的存在,可合攏手掌想握住時,卻隻抓到一片空茫。
“那她會回到我身邊看我。”
下意識的,林夢秋心的話脫口而出。
陳拾安愣了愣。
“那當然,她留下的遺物可能不多,但班長絕對是她最珍視、最寶貝的一件。”
少女的眼眶突然通紅。
她強忍著淚,抱緊著陳拾安的腰,把臉埋進他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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