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總帶著幾分吝嗇的溫柔。
周末悠閑的清晨,東裕臻府小區門口外,能曬得到太陽的地方,人也多了起來。
林夢秋此時就站在那片晨光,暖暖地曬著八九點鍾的太陽。
陳拾安騎著車過來時,一眼便看見了她。
作為平日教室最高冷安靜的女生,少女總是一身素淨的藍白校服,連氣質都帶著點疏離的清冷。可今日卻不一樣。
她罕見地穿了件深棕色的針織衫,搭配著一條焦糖色的半身裙,裙擺剛好越過膝蓋,露出黑色褲襪包裹的小腿線條,襯得她雙腿修長勻稱,也給她增添了幾分平日少見的知性和柔婉。
這也還是陳拾安認識她那久,第一次見她穿除了校服和運動服之外的休閑服裝。
還有小裙子和連褲襪呢,想必班上也就隻有他能有幸看到如此穿搭的班長大人了吧?
也不知道是班長大人今天太漂亮,還是這落在她身上的冬日陽光太刺眼,陳拾安隻覺得眼前一亮,遠遠地便朝她揮了揮手,騎著自行車停在了她麵前。
自行車的風卷著她頸旁細碎的秀發晃動。
瞅見陳拾安一直盯著她看的眼神,林夢秋似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揪了揪衣擺:
“幹嘛一直盯著我看……”
“班長今天穿得好漂亮啊。”
此話一出,少女就更怛泥了,眼尾染上了淺淺的粉,頭也低了下來,目光撇開,看著地麵上他和自行車的影子,小聲道:
“昨晚不是都給你看過……”
“班長昨天給我看的隻是新衣服啊,但我今天看到的是穿了新衣服的你,好看好看。”
林夢秋隻感覺此刻的風是軟的、光也是軟的、棉絨絨的針織衫正被太陽曬得發暖,暖得她心都怦怦亂跳。
“班長等了很久嗎?”
“………沒有很久,正好曬太陽。”
“班長吃早餐了沒?”
“嗯。”
頓了頓,她又問:“你呢。”
“我吃啦。”
陳拾安又看向她,指了指她肩上挎著的一個大帆布手提袋問:“這麵是班長的畫板嗎?”“嗯。”
“能給我看看不?”
林夢秋沒說話,但把帆布手提袋取下來遞給他。
陳拾安打開看了看,麵裝著折疊的畫板、畫紙、畫筆、還有他之前送給她的顏料,一副外出寫生,裝備齊全的樣子。
“那咱們去完鬼屋就不回來拿東西了吧?”
“不回來。直接去爬山。”
“好。”
陳拾安點了點頭,又是一周特種兵時間緊湊的安排……
“我幫你拿吧,班長的包包也給我吧。”
“……謝謝。”
林夢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東西都遞給了他。
陳拾安所有東西都掛到了自己身前背著,雙手扶住車把,雙腿撐著地。
“班長上車吧。”
“你知道鬼屋怎去……”
“不知道。是在哪個位置?”
“……我把地址發你。”
林夢秋把團購訂好票的鬼屋地址發給了陳拾安,陳拾安點開地址看了看,剛好離著雲棲山不算遠,自行車導航顯示要四十多分鍾。
當然實際上用不了那久就是了。
陳拾安把手機掛在車頭支架上做導航,腰間落下一道綿軟的力道,他低頭一瞧,少女針織衣袖露出的白皙小手,已經摟在了他的腰上。
“班長冷不冷啊?”
“不冷。”
“你的手看起來好冰。”
“……冬天是這樣的。”
林夢秋不知道陳拾安怎看出來她手好冰的,明明都隔著衣服抱他呢,但不得不說,即便是隔著衣服抱他,也能感受到他隔著衣服滲透出來的體溫暖意。
少女怕冷,雖然穿得看似輕薄,但都是上好的保暖衣料,整體是不算冷的,手冷卻是沒辦法,九成九的女孩子冬天都會手冷腳冷。
現在抱著這樣暖的臭道士,林夢秋就更不覺得冷了,甚至還偷偷幻想著,不知道把冰涼的小手塞進他衣服是什樣的感覺,肯定暖到要舒服得摩擦摩擦了吧……
“坐穩了?”
“……”
話音落下,自行車悠悠地騎行了起來,速度慢慢加快。
林夢秋很神奇地發現,即便陳拾安騎得這樣快了,但側坐在他身後的她,卻並沒有感受到什風。以至於閉上眼睛的時候,會覺得應該騎得很慢很慢,可一睜眼,眼前的街景卻又在快速地後退。果然還是因為躲在他後麵,他把風完全給擋住了的原因吧?
這符合物理客觀規律嗎喂……!
林夢秋懶得想了。
那摟著他腰的手臂,被他的體溫烘烤得愈發溫暖,原本的冰涼小手也變得暖暖的了,於是凍僵的小手在暖化之後就開始調皮了起來,她偷偷地抓了抓他的衣料,手指又不動聲色地偷偷動一動,感受一下他腰腹的線條幅度……
一開始還好,見陳拾安縱容,她也愈發大膽,直到她企圖撓撓他癢癢看他怕不怕癢時,陳拾安終於忍不住空出手來,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
就這輕輕的一下。
這隻調皮的小手登時就老實了。
僵硬著一動也不敢動。
而躲在他背後的少女,此刻俏臉紅成了豬肝色,一聲都不敢吭。
果然還是班長大人老實,上次小知了這樣時,她還反過來嚷嚷:[道士你打我幹嘛啦]
又騎行過了一段路後,羞臊難耐的班長大人總算是平靜下心情,選擇性地忘了剛剛那茬了。“你昨天送我的木雕,我看到了。”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陳拾安愣了愣,還以為林夢秋要騎行一路都不說話呢。
“班長喜歡不?”
“喜歡。”
“有多喜歡?”
身後的女孩兒又不吭聲了。
好一會兒,時間久到陳拾安都以為她不會回答了時,她才說道:“很喜歡。”
“那按照咱們約好的,等下午我們爬了山,寫生的時候,班長畫我的畫也要送我啊。”
“……好。”
鬼屋試膽,作為小眾的娛樂項目,卻很受到年輕人們的喜歡。
人類的獵奇心理總是那奇葩,明明怕得不行,卻還非要去湊個究竟,而且越是恐怖嚇人的鬼屋,生意還越好。
陳拾安自然是不怕的,真家夥他都不怕,難不成還怕活人扮演的不成。
當然了,來之前的每個人幾乎都是這想的,覺得都是假的,憑什能嚇到人,但往往真能麵不改色的走出鬼屋的人,卻是屈指可數……
小半個鍾後,陳拾安便載著林夢秋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鬼屋。
鬼屋位於一處臨近雲棲山郊外的偏僻地,外觀是一間廢棄的“鄉鎮醫院’,主題也是“醫院’麵的靈異事件。
膽小的人光聽到這,腦子便自覺地浮現出畫麵,開始心慌慌的了。
比如林夢秋。
此刻班長大人便看著表情有些僵硬的樣子,她遠遠地看著麵前這座遮掩在雜草荒木叢中的“廢棄建築’,一時間都有些挪不開腳步了,總覺得頭大概真的會有什很恐怖嚇人的東西。
“到了,是這了吧?”
陳拾安看看地圖導航,又看看麵前的這座“完全不像是有人經營’的建築,一時間他也有些不自信起來,倒不是害怕頭有啥,隻是怕走錯了地方。
林夢秋拿出手機來,看了看團購信息頭的照片,又抬頭對照了一下麵前的建築,這才點了點頭道:“是這。”
“班長怕了?”
“………誰怕了,都是假的,有什好怕的。”
“。走吧,那咱們過去吧。”
“願……”
一直到走近這座建築,麵前的遊客才多了起來,有不少是跟兩人一樣準備進去的,也有些明顯被嚇壞了的樣子,被同伴大笑著攙扶出來的。
不過比起剛剛來,林夢秋此時要明顯淡定了不少,畢竟這會兒人多,隻要人多的地方,人氣一旺盛,根本就不帶怕的了。
“還要排隊進去呀?”陳拾安看了眼長長的隊伍,估摸著排隊都要排很久。
“我買了VIP票,我們過去那邊……”
“VIP票?是更嚇人的項目嗎?”
.……不用排隊,而且可以解鎖全部場景。”
“有意思,班長,頭都有什?醫院的話有太平間嗎?然後還有……”
“……我哪知道。”
陳拾安就這語氣平靜地說著,林夢秋卻聽著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越往頭走,越感覺涼颼颼的。為了保證恐怖的氛圍不被破壞,每次進場的遊客人數都是有限製的。
林夢秋拿著VIP票給工作人員驗證,問過兩人沒有心髒病之類的病史後,工作人員便帶兩人進去了。先一起來到一個小房間,外頭明明是大白天,頭卻昏暗得跟大晚上一樣。
“先看一下我們的紀錄片,等看完之後,會有工作人員來安排你們進場的。”
“紀錄片?”陳拾安問。
“嗯,都是真實的。”工作人員嚴肅地說。
林夢秋:….”
這話也就唬唬陳拾安管用了!誰信呀!反正她不信!
假的!假的!假的!
少女不斷地在心重複著這句話。
工作人員離開之後,房間便隻剩陳拾安和林夢秋在了。
少女神情緊繃,陳拾安卻像是在看電影似的放鬆,隨意找了個椅子坐下,還嫌燈光太暗了,想找一下開關,把房間的燈打開。
可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開關,估計就是故意弄得那昏暗的了。
見陳拾安居然真的津津有味地看起來這故意渲染恐怖氛圍的鬼片,林夢秋也是服氣了,心道一會兒別嚇壞了撲我懷就好!
房間也涼颼颼的,少女偷偷跟陳拾安挨近了一些,直到兩人中間的手臂觸碰傳來暖意,她這才放鬆些許。
片子她自然是不看的,非但不看,還拿出來降噪耳機,把耳朵堵上,低頭看起手機來。
“班長不看片子嗎?”
………不看,假的。”
“我看著拍得挺真呀。”
“……閉嘴。”
“班長看看吧,買了票不看吃虧。”
林夢秋便隻好偷偷抬眼看了一下。
屏幕,一個瘋子一般的身穿白衣的血淋淋女人,凶狠地從某個陰暗角落撲了出來。
“啊!”
林夢秋嚇了一跳,整個人差點從椅子上蹦起,心髒也不爭氣地咚咚作響。
陳拾安也被她嚇了一跳,無語地看著驚魂未定的少女。
好吧,就知道班長大人膽子小,看個片都能給自己嚇一大跳的……
為了要嚇他一次,把自己都給搭進來,這到底是一種什樣的精神啊?
瞅見陳拾安的眼神,林夢秋也有些臉紅,理了理耳旁的發絲,嘴硬道:“我剛剛沒注意、她突然跳出來……
“嗯,確實很嚇人。”
“×!”
說這話的時候,你能不能配合點也做出被嚇到的表情!
林夢秋打死不往屏幕上再看一眼了。
很快,十多分鍾的紀錄片看完,工作人員也不敲門,而是直接猛地推開了門。
林夢秋又被嚇了一跳。
陳拾安:….”
他思考著,要不勸班長算了。
別人都是看完紀錄片才進入狀態,班長你這是連片子都沒看,直接就進入狀態了啊?
“你們是一起的對吧?”
“對。”
“麻煩跟我過來這邊,有些事情需要跟你們交代一下。”
工作人員表情嚴肅,低聲交代著各種一聽就很不對勁、很讓人聯想的話…
陳拾安還挺佩服工作人員是怎能做到不笑出聲來的,而一旁的林夢秋都恨不得把耳朵堵上了。但即便如此,班長大人卻一點退縮的意思都沒有,即便現在說退票還能退半張,她也硬咬著牙不退。“祝你們順利。”
工作人員終於笑了,笑得有些滲人。
待到工作人員離開之後,陳拾安和林夢秋便開始出發。
手中別無他物,隻有一盞眼看著就要沒電的昏暗手電筒。
偌大的建築沉寂得有些嚇人,一踏進醫院大廳,濃重的消毒水混合著黴味的氣息便撲麵而來。天花板上的吊燈隻剩幾根裸露的電線晃悠著,應急燈發出慘綠的光,將牆壁上泛黃的標語照得猙獰扭曲。
牆角堆著生鏽的病床,鐵欄杆上還掛著殘破的白色床單,風一吹就像有人在暗處招手。
林夢秋越走越害怕了,不自覺地貼著陳拾安好近,一隻小手也伸了過來,揪住了他的衣角,但一雙大眼睛卻死死地睜著,捕捉周圍所有細微的動靜。
“聽說這以前是產科醫院,三十年前有個護士帶著新生兒失蹤了,從那以後就總有人聽見嬰兒哭………”
“閉嘴。”
“噢。”
剛說到嬰兒哭的時候,走廊盡頭突然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啼哭聲,細弱卻清晰,像針一樣紮進寂靜。林夢秋的臉一下子嚇得發白,直接伸出手來摟住了陳拾安的手臂。
陳拾安能感覺到少女的肩膀在發抖,便放慢腳步,也不再嚇唬他,而是安慰道:“都是喇叭的音效。”“嗯,假的、假的……”
往前走便是住院部,每間病房的門都虛掩著。
路過302病房時,門突然咿呀一聲自動打開。
兩人下意識地往門看去,麵的病床上躺著一個蓋著白布的人,白布下的輪廓突然動了動,緊接著一隻青灰色的手猛地掀開布單,露出一張毫無血色的臉,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兩人:
“我的孩子……你們看見我的孩子了嗎?”
這一下來得又快又突然,林夢秋的尖叫卡在喉嚨,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啊啊啊啊一!”
好一會兒,她的尖叫聲才遲來的響起,大腦一片空白,唯一的反應就是朝著身邊最堅實的依靠撲過去……
陳拾安能清晰地感覺到少女撲進懷時的衝擊力,她的額頭撞在他的胸口,柔軟的發絲掃過他的脖頸,帶著淡淡的洗發水香味,與周圍的陰森氣息格格不入。
林夢秋緊緊抱著他的腰,手臂勒得發緊,光這樣還不夠,連雙腿兒都嚇得盤了上來,一整個嬌俏的身子發抖著,蹭蹭地往上爬,直到把臉死死地埋在他的脖頸間,整個人像是樹袋熊似的掛到了他身上才肯罷休……
陳拾安:….”
不是!
這才剛開始呢?這就嚇成鵪鶉了?
“假的,班長沒事吧?”
林夢秋此時哪還顧得上什矜持,她都沒空去感受陳拾安的抱抱了,陳拾安的話讓她失控的呼吸稍稍平複了些,但聲音還是帶著哭腔:
“快走、快走、陳拾安你快帶我 ….……”
“好了好了,不怕不怕。”
見班長大人真的嚇到了,陳拾安也是好氣又好笑,見她還賴著不肯下來,便隻好就這樣抱著她,輕拍著她發顫不已的後背,帶著她繼續走……
陳拾安緊密的擁抱和淡定的聲音,像是一劑安慰劑,讓林夢秋漸漸緩過了神。
她死死地閉著眼睛,也不看兩人現在走到了什地方,也不看周圍都是什場景,她隻知道自己掛在了陳拾安身上,被他抱著走……
羞恥夾雜著害怕,但是又前所未有的安心,巨大的安全感環抱著她,她隻是把臉深埋在他的脖頸間,兩人的臉頰相貼,她緊張而急促地深呼吸著,獨屬於他的草木鬆香氣息蓋過了鬼屋的腥臭氣,衝得她腦子都有些發暈……
某一刻,陳拾安原本平穩行走的腳步突然頓住。
林夢秋不明所以,但是卻聽見了他跟誰說話的聲音:
“咦,生魂?你怎會在這,你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啊。”
[你、你能看見我?]
“嗯,你這樣子多久了?”
[不記得了、我想回去,但我找不到路,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還沒有,不過你要是再回不去的話,你大概就真死了。”
陳拾安歎了口氣,這要是什陰差遺漏的孤魂,他隨手也就給超度了,偏偏麵前這女孩是個生魂。也不知道她發生了啥事,估摸著也是成了植物人,身體還活著,魂卻跑了出來。
但這種狀態可不是好事,隨著時日流逝,魂力減弱,她遲早也會消散,屆時也就是身死魂消了。隻見陳拾安屈指一彈,某道看不見的光亮沁入到了女孩的眉心當中,她幾近消散的魂體開始變得凝實起來。
女孩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隻是覺得身子越發地充盈有力量,隱隱約約地,她似乎感受到了方向清晰、來自遠處的歸途指引。
[你、你……我、我這是……]
“我幫你補充了一些力氣,你應該能感受到身體的指引了。相遇是緣,回去吧,想必你家人也在盼著你醒來了,還魂後會自然忘卻掉魂體時的所有事,不過影響不大,好好生活吧。”
[謝謝!謝謝!]
,沒想到來鬼屋一趟,還立了一樁功德。
還掛在陳拾安身上的林夢秋還不知道發生了啥,隻覺得陳拾安突然停了下來自言自語。
她膽子大了些,偷偷往他自言自語的方向看了看,卻隻是個空無一物的牆角,啥也沒有……臭道士……
還在故意嚇她!
扣你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