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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鷹揚衛牢獄深處,一間陰冷的刑房內。

    牆壁上跳動的火把將人影拉得忽長忽短,映得東廠副鎮撫使石遷那張麵白無須的臉更顯陰鷙。空氣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和黴味,還有一種無形的壓力。

    孫茂被粗大的符文鎖鏈綁在刑架上,官袍已被剝去,隻著一身白色中衣,上麵沾染了些許汙漬。他頭發散亂,臉色蒼白,衣裳上還殘留著許多幹涸的血跡。

    那是他最初入獄之際受過重刑,但他眼神卻異常堅定,死死盯著麵前端坐的石遷。

    “孫大人,何必硬撐?”

    石遷的聲音陰柔尖銳,像毒蛇吐信,“前青州武庫司庫副使莊德、前糧倉轉運判官錢有祿的供狀在案,他二人指認你收受那些古玩字畫,都已從你的房中搜出,另還有五十八萬兩銀票,人證物證俱在,你矢口否認,不過是徒增皮肉之苦。”

    孫茂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聲音沙啞清晰:“石公公,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莊德、錢有祿自身難保,攀咬本官,無非是想拉人墊背,或是受人指使!

    至於你說的古玩字畫,分明是你栽贓陷害,本官從未持有!本官為泰天府守土安民,自問上對得起朝廷,下對得起黎庶,絕未貪墨軍資一分一毫!”

    石遷眉頭微不可察地皺起,這孫茂看似文官,骨頭卻比想象中硬朗。

    他雙拳下意識的捏在一起,指節發出“哢哢’聲響。

    就在這時,一直靜立在一旁的謝映秋上前一步,語聲清冷:“石鎮撫使,還請慎用刑罰!孫知府乃正五品朝廷命官,更是禦器師,南天學派內門弟子,按律,無確鑿鐵證及上官特許,不可輕易動用大刑,以免傷及官體,有違朝廷體統。”

    石遷眼神一寒,瞥了謝映秋一眼。

    這女人是泰天府禦器州司監正,名義上有監督之權。

    幾日前,他拿下孫茂不到半個時辰,此女就匆匆趕來,掣肘他對孫茂與其師爺動用大刑。

    石遷對此也無可奈何,他若強行為之,事後必被沈天與沈八達咬住,極其麻煩。

    他隻能向旁邊一名番子使了個眼色,那番子當即拿起一根浸了水的皮鞭,在空中抖出一聲脆響。雖然他沒法對孫茂動用一些特殊的手段,但一些規矩內的刑訊還是能用的。

    這對孫茂作用不大,隻能起到折磨之效,石遷卻也不在乎,他有足夠的時間,拖得起。

    一月,兩月,乃至半年,持續用刑便是,他大可悠哉悠哉,看沈天要用何法為孫茂解困,謝映秋又能在這待到幾時?

    此時刑房外卻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東廠檔頭急匆匆進來,也顧不得行禮,湊到石遷耳邊低語了幾句。

    石遷麵色一沉,走了出去:“慌什?說清楚!”

    那檔頭喘著氣道:“大人,府城出事了!鷹揚衛的魏非、徐洪,還有錦衣衛的齊嶽,突然帶人四處抓人!抓的都是府衙戶房、兵房、還有漕運司的人!”

    石遷一時沒反應過來:“抓人?具體抓的是什人?”

    話音剛落,又一名番子連滾帶爬地衝進來,臉色驚惶:“大人!大人!外麵一外麵鷹揚衛押送了好多囚犯進來!泰天府的戶房經承、典吏、衙倉大使一一他們,他們都被抓了!”

    與此同時,牢獄通道外傳來一陣喧嘩,伴隨著鷹揚衛兵丁粗魯的斥:

    “姓燕的,快走!磨蹭什!”

    “進去老實待著!”

    “餘大人,走啊,平日貪墨的時候怎不見腿軟?”

    這些人似有意為之,不但聲音洪亮,且含有真元,聲如滾雷,幾乎傳遍了整座牢獄。

    刑架上的孫茂原本微閉的雙目猛地睜開,眼中驟然爆發出熾亮的光芒!

    他雖然不明具體,但聽這動靜,分明是沈天出手了!

    且一出手就是雷霆萬鈞,直指那些盤踞在泰天府衙各處的世家蠹蟲!

    石遷也猛地轉過身,臉色變得難看至極。

    他快步走出刑房,來到稍顯開闊的廊道。

    此時一位穿著千戶服飾,麵龐瘦削,眼神狠戾的中年人緊隨其後,

    那是掌刑千戶趙坤,石遷的心腹之一,他語聲低沉:“大人,這三人都是沈八達在青州的舊部,那齊嶽也就罷了,魏非、徐洪二人在東廠門下,竟也敢這般肆意妄為,是否讓屬下帶人將他們直接拿下?或者找個由頭暫時調離?”

    石遷緩緩搖頭,目光陰沉地看著廊道盡頭那些被押解進來的囚犯:“不可,青州新任鎮守太監李傑,是前禦馬監掌印孫德海的義子,由沈八達力推上位,此人對沈家是何態度,可想而知。

    還有青州鷹揚衛指揮使方白,是皇後娘娘的人,他怕是樂得見我們與沈家,還有那位文安公鬥法,他不會幹涉我等,但也不會為我等提供任何幫助,更不會坐視我對其部屬出手。”

    石遷說話時心思電轉,尋思沈天此舉究竟是何用意?

    沈天抓捕這些世家官吏,於他石遷和東廠何損?

    這些人官職都不是很高,難道沈天還指望靠這些人逼他釋放孫茂?簡直癡人說夢。

    沈天此舉,隻會進一步惹惱白燕二家為首的地方勢力。

    這時一名總旗又匆匆行來稟報:“大人,前禮部郎中陳珩陳老爺,還有致仕的燕北行燕老爺、白世鏡白老爺在外求見,說是有急事。”

    趙坤眉頭一皺:“大人,這幾人應當是為鷹揚衛抓捕的這些官吏而來。”

    石遷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心緒,對趙坤吩咐道:“這幾位我就不見了。你去轉告他們,他們族人的事,我已知曉,可讓他們轉告族人,緊閉其口便是,無論遭遇何等情況,事後本人自能護他們無恙!”趙坤心領神會,正欲轉身前去傳話,石遷瞳孔卻猛地一張。

    他看著廊道盡頭那些被不斷押解進來的囚犯,腦海中掠過他們的身份一一戶房經承、漕運司書辦、府衙倉大使、武庫司庫、兵房典吏、糧倉巡檢一一這些名字和職位在他腦中飛速串聯,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驚雷般炸響!

    這些人看似品級不高,卻幾乎囊括了泰天府負責糧秣調度、軍械轉運、倉庫管理、漕運文書的所有關鍵經辦人員!

    一旦這些人同時被羈押、審訊,整個泰天府的後勤運轉,尤其是麵向臨仙前線的物資轉運鏈條,立刻就會因為無人經辦、賬目封存而陷入癱瘓!

    他雙拳驟然緊握,指節發白,幾乎是咬著牙低吼出聲:“好一個沈天!本使倒是小瞧他了!趙坤剛走到門口,聞言一愣回望身後:“大人此言何意?”

    “沈家有高人。”石遷眯著眼:“他這不是在撈孫茂,而是要在轉運臨仙前線的物資上下手!”趙坤凝神想了想,隨即麵色劇變:“他一一他就不怕影響臨仙戰事,上麵問罪嗎?”

    “問罪?”石遷冷笑一聲,帶著一絲無奈:“齊嶽等人是以貪墨軍資,勾結地方,侵吞國帑的罪名拿人,何罪之有?他們如有罪,那我呢?

    此事由我借舊案拿人而起,上麵若要怪罪,首當其衝便是我辦案魯莽,激起地方反彈,影響了軍資轉運!且這些被抓的官員,沒一個超過六品,孫茂卻是一地知府,身負中樞調度之責!且人都是東廠與錦衣衛抓的,與他沈天何幹?他現在隻需站在岸旁,等著看我的笑話!”

    他深吸一口氣,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

    沈天這一手,不僅讓他抓孫茂的行為變成了引發地方動蕩的導火索,更將未來軍資轉用受阻,影響前線戰事的巨大責任,壓到了他石遷的肩上!

    ※※※※

    鷹揚衛牢獄大門外,夜色深沉,火把在夜風中搖曳,映照著陳珩、燕北行、白世鏡三人焦慮陰沉的麵孔。

    陳珩撚著胡須,聲音低沉:“那小兒好狠辣的手段,今日僅我陳家就被抓捕三人,戶房經承陳望,漕運司的書辦陳平、武庫司庫陳安,官位雖小,卻都位處要害。”

    燕北行麵色鐵青,一聲冷哼:“我燕家也沒好到哪去,府衙倉大使燕弘,兵房典吏燕肅;還有糧倉巡檢燕嶺全都被押了進去。”

    白世鏡苦笑搖頭:“我白家也是,除了兵房典吏白榮,還有漕運司副使白潛,武庫錄事白石,另有姻親被牽扯,總數五六人。”

    陳珩皺著眉,在心尋思沈天此舉的用意。

    燕北行又道:“且不止我們三家,我聽聞漕運司的漕運判官呂定、戶房的糧秣主事劉遠,甚至工房的典吏李胥也都被帶走了!這沈天,下手也太狠毒了!”

    白世鏡致仕前在邊軍任職,擔任三品轉運副使。

    他素來脾氣火爆,聞言一聲怒哼:“這分明是他沈家與京中屠公公的爭鬥,他不去找石遷,偏要把我等牽扯進來?簡直豈有此理。”

    燕北行則暗暗歎了口氣,心想沈天尋他們的晦氣,可不是沒有由頭。

    他們私下確實做了些動作,本是想借東廠之勢,石遷之手,壓一壓沈家的氣焰,結果這位沈少沒去尋石遷,卻反掌壓下,對他們幾家的族人下手。

    早知沈天反應如此激進,手段這般酷烈,當初就不該瞠這渾水,作壁上觀,雖無大利,亦無大害啊一陳珩此時卻已悟得沈天用意,眉頭鎖成了川字:“現在說這些晚了,為今之計,還是得懇請石鎮撫使設法周旋,他在東廠位高權重,又是屠公公親信,定有辦法化解此事。”

    他暗卻是頭疼之至。

    不意這個沈天,手段競如此淩厲!

    石鎮撫使或許能護住他們族人安然無恙,無罪脫身,可這於事無補。

    那位的真正目的,是為掐斷泰天府的物流轉運。

    這些官吏看似位卑,實為泰天府物資轉運的中樞要害,他們哪怕隻被關押一日,都會讓泰天府的軍械與糧草調度陷入混亂。

    而臨仙府前線,一日都拖延不起。

    次日清晨,青州布政使司。

    蘇文淵剛踏入衙門,便見一名書吏匆匆呈上一封加急文書。

    他展開一看,臉色頓時一沉一

    文書來自泰天府漕運司,稱因多名經辦官吏被緝拿,賬目封存,漕運調度幾近停滯,原定今日發往臨仙前線的一萬三千石軍糧、十三萬五千支符文箭矢,未能如期啟運。

    蘇文淵捏著文書,眼神驚怒,泰天府那邊究竟是什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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