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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天佑那一掌按下,虛空寂然,萬籟消聲。

    掌鋒尚未及體,易天中胸口戰甲便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寸寸崩解為童粉。

    掌印烙印之處,他的血肉骨骼似烈日下的薄冰,開始無聲湮滅、氣化。

    易天中雙目圓睜,瞳孔中倒映著那隻白皙修長,卻仿佛承載著整片蒼穹重量的手掌,喉間作響,卻連半個音節都擠不出來。

    死亡的陰影已將他徹底籠罩。

    可就在掌鋒即將印實,易天中神魂都將隨之崩散的千鈞一發之際,異變陡生!

    “轟!”

    一道清朗悠揚、似玉磬交擊的震響,毫無征兆地自九天之上垂落。

    那不是聲音,而是法則的震顫!

    步天佑掌下那片原本已開始湮滅、歸墟的虛空,驟然“凝固’!

    這片方寸之地,赫然被一股無形無質,卻淩駕於尋常規則之上的力量強行錨定、加固!

    易天中胸前那正在氣化的血肉骨骼,湮滅過程戛然而止,像是有一隻無形大手按下了暫停鍵。緊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重量’憑空而生!

    那不是物質的重量,而是概念的“重’。

    仿佛那片虛空忽然被賦予了“山嶽’、“星辰’、乃至“一方世界’的重!變得沉凝無比,堅不可摧!步天佑那足以按碎歸墟之壁、湮滅一品真神的手掌,落在這片被賦予了極致之“重’的虛空上,竟隻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便再難寸進!

    “嗯?”

    步天佑眉梢微挑,抬眼望去。

    隻見孤峰上空,不知何時已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形貌高古,身著玄青廣袖長袍,袍服上繡著無數星辰軌跡與天平紋路,麵容模糊不清,唯有一雙眸子澄澈如琉璃,內似有億萬星辰沉浮起落,演化著輕重權衡、平衡挪移的無上妙理。

    他淩虛而立,周身神光赫,還有一股淩壓萬物、執掌乾坤樞機的浩瀚神威彌漫開來,令周遭風雪凝滯、山巒肅穆,仿佛連天地都在向他微微躬身。

    正是執掌“輕重’與“平衡’權柄的先天神靈一衡!

    “步天佑。”

    先天衡神開口,聲音平和清冽,卻不容置疑。

    他每一個音節都仿佛在調整著周遭空間的重量與平衡:

    “此人與虛世主有約,命不該絕於此。今日,還請先生給本神一個薄麵,饒他一命。”

    他語氣雖客氣,可那股神靈威儀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來、淩駕於凡俗之上,似無形山嶽,沉甸甸地壓在整片雪山之巔。

    易天中劫後餘生,癱在坑底劇烈喘息,眼中爆發出震撼與希冀的光芒,掙紮著想向衡神的方向挪動,卻因傷勢太重,隻能徒勞地咳出幾口黑血。

    步天佑緩緩收回手掌,負手而立。

    他抬頭看向衡神,眼神平靜無波,似乎他看的不是一尊執掌權柄的先天神靈,而隻是一塊略顯礙事的山石。

    片刻沉寂後,這片天地間的風雪已徹底停歇,連風聲都消失不見,天地間唯有一股令人窒息的凝重。步天佑輕輕嗤笑了一聲。

    那笑聲帶著一種近乎漠然的嘲意,在這片絕對寂靜的雪山上空,清晰刺耳。

    “一個下等神而已,”

    他抬眼,目光如古井深潭,倒映著衡神那模糊而威嚴的身影,語氣平淡得令人心悸:

    “安敢阻我?”

    四字落下,衡神那琉璃般的眸子驟然一凝!

    周遭天地法則隨之劇震!雪山轟鳴,虛空顫栗!

    “狂妄!”

    衡神聲音轉冷,再無方才的平和客氣。

    他袖袍一拂,玄青神光流轉,一股無形無質,卻足以改易乾坤的“輕重’之法轟然降臨,朝著步天佑所在之處碾壓而去!

    這一擊,非是蠻力,而是法則層麵的“修改”!

    他要將步天佑身周方圓的“重’之概念,放大千倍、萬倍!仿佛將整座昆侖山脈的重量,瞬間施加於一粒微塵之上!

    尋常一品武修,哪怕真形再凝實,肉身再強橫,在這等根本法則的篡改下,也會在頃刻間被自身的“重量’壓垮、碾碎,化作一灘肉泥!

    步天佑隻是搖了搖頭。

    他甚至沒有動。

    就在那股改易“輕重’的法則之力觸及他身周三尺的那一

    “嗡!”

    一片朦朧清光,自步天佑周身無聲漾開。

    那光仿佛一層無形無質的屏障,將內外隔絕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衡神那足以改易乾坤的輕重之法,撞上這片清光,竟如泥牛入海,悄無聲息地消融、瓦解!仿佛那根本不是什法則之力,而隻是一縷清風,吹過了一片亙古不變的石壁,留不下半分痕跡。“什?!”衡神瞳孔驟縮。

    他執掌“輕重’權柄無盡歲月,見過無數強者以力破法、以巧破力,卻從未見過有人能如此輕描淡寫,近乎無視他的法則篡改!

    這已非對抗,而是一一徹底的“不承認’!

    步天佑根本不承認他施加的重量!

    “你要帶走他可以,接下我這一指。”

    步天佑輕聲開口時,身形也動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

    隻是一步。

    可就在這一步踏出的瞬間,衡神隻覺得周遭空間陡然扭曲、折疊!

    明明兩人相隔尚有百丈之遙,可這一步之後,步天佑的身影竟已出現在衡神麵前三尺!

    那不是遁法,而是距離這個概念,被步天佑隨手修改了!

    百丈之距,於他這一步之間,仿佛從未存在過!

    “咫尺天涯?”衡神心頭警兆狂鳴,周身神光暴漲,玄青袍服上星辰軌跡與天平紋路同時亮起,磅神威化作實質的平衡領域,要將這片被篡改的空間強行扳回原狀!

    這是他權衡之法的體現一一維係平衡,矯正偏移!

    然而步天佑隻是抬手,並指如劍,朝著衡神眉心,輕輕一點。

    這一指,平淡無奇,沒有光華,沒有異象,甚至連一絲靈氣波動都欠奉。

    可就在指鋒點出的那一

    “哢嚓!”

    衡神周身那剛剛展開的平衡領域,竟似琉璃般寸寸碎裂!

    不是被外力擊碎,而是一一從內部“失衡”了!

    仿佛步天佑這一指,點在了這片領域最核心、最關鍵的平衡支點上,於是整個領域自行崩潰、瓦解!“不可能!”衡神失聲驚呼,眼中第一次露出駭然之色!

    他的“平衡’權柄,竟被人從規則層麵破譯並破壞了?!

    指鋒未至,那股直指本源、瓦解規則的意韻已讓衡神神魂刺痛!

    他暴退!身形化作一道玄青光華,瞬間撕裂虛空,向後疾掠千丈!

    可步天佑那一點指鋒,卻如影隨形。

    明明指鋒移動的速度看似不快,可它與衡神之間的距離,卻在以一種違背常理的方式一一不斷縮短!仿佛衡神退得越快,那指鋒離他反而越近!

    “告訴力神,這一指,名為無涯!”

    步天佑的聲音,平靜地在衡神耳邊響起。

    下一刻,指鋒點實。

    “噗!”

    一聲輕響,似水滴落入深潭。

    衡神周身玄青神光驟然黯淡,袍服上星辰軌跡與天平紋路寸寸崩斷,那張模糊高古的麵容上,競清晰地浮現出一道裂痕!

    裂痕自眉心蔓延,貫穿整張臉龐,仿佛一件精致瓷器被輕輕敲了一記。

    “呃啊!”

    衡神發出一聲痛苦悶哼,身形踉蹌倒退,每退一步,腳下虛空便炸開一圈混沌漣漪,神血自嘴角溢出,化作點點金芒飄散,將下方雪山灼出無數焦黑坑洞。

    隻兩回合。

    一守一攻。

    步天佑甚至未顯真形,未動法器,僅憑對空間與規則的恐怖駕馭,便將一尊執掌“輕重’、“平衡’權柄的先天衡神一重創!

    雪山上空,死寂無聲。

    唯有衡神粗重的喘息,以及神血滴落灼燒雪地的“嗤嗤’輕響。

    易天中癱在坑底,目睹這一幕,眼中剛燃起的希冀徹底熄滅,化作一片絕望的死灰。

    而就在步天佑點傷衡神、舊力已去新力未生的這電光石火之間一

    “嗡!”

    易天中懷中,那早已碎裂的暗紫玉符殘片中,最後一點幽光驟然亮起!

    一道虛幻縹緲,卻比方才那道投影凝實數倍的暗紫通道,毫無征兆地自易天中身下虛空浮現!通道之中,無盡歸墟意韻流淌,一隻由純粹虛無之力構成的模糊大手探出,一把攥住重傷瀕死的易天中,便要將其拖入通道深處!

    是虛世主!

    池競趁著步天佑與衡神交鋒的那,再次出手,要強行帶走易天中!

    步天佑若有所覺,目光微轉,瞥向那道暗紫通道。

    他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冰冷的弧度。

    “想走?”

    他左手抬起,五指虛張,朝著那道通道輕輕一握。

    “咫尺。”

    二字輕吐。

    那隻即將把易天中拖入通道的虛無大手,連同整條暗紫通道,陡然“凝固”!

    不是被力量封鎖,而是它本身與彼端之間的距離,被無限拉長了!

    仿佛那隻大手與通道彼岸之間,忽然隔了無數重折疊扭曲的空間,咫尺,已成天涯!

    虛世主的力量仍在,通道並未崩毀,可它通向何處這個屬性,卻被步天佑隨手修改成了一個無法抵達的悖論!

    虛空通道劇烈震顫,內傳來一聲低沉模糊、似有萬千回響的怒哼,

    那篡改的空間尺度雖穩固下來,虛空中卻出現無數裂痕。

    讓人驚訝的是,那些裂痕競都在外滲暗金血絲!

    步天佑眉頭微皺,這虛世主競不惜以神軀硬接他的力量,承受重傷,也要將那個易天中帶走。他不再理會那不斷裂開縫隙,不斷滲出血液的通道,目光重新落回重傷跟蹌的衡神身上。

    這衡神也在極力掙紮抗拒,試圖逃遁,卻都被步天佑的力量,死死地鎮壓在此。

    他緩步上前,周身依舊雲淡風輕,可那股無形無質,卻仿佛淩駕於一切規則之上的威勢,已讓整片雪山之巔的空間都開始微微扭曲、哀鳴。

    山巒在他腳下無聲崩塌、湮滅,積雪蒸發,露出下方焦黑破碎的岩層。

    天空晦暗,日月無光,仿佛連這片天地都在畏懼他的存在。

    衡神捂著眉心裂痕,眼中滿是驚怒與難以置信,再無半分神靈威儀,隻有劫後餘生的恐懼與狼狽。步天佑行至他身前十丈,駐足。

    他靜靜看著衡神,眼神淡漠,既無殺意,亦無憐憫,仿佛隻是在審視一件略有瑕疵的器物。然後,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下,便要再次按下。

    這一掌若落,重傷的衡神,絕無幸理。

    然而,步天佑的手掌懸在半空,卻並未立刻落下。

    他似乎在一一等待。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雪山之巔,唯有風聲嗚咽,以及那暗紫通道徒勞震顫的嗡鳴。

    易天中已被虛世主的力量徹底裹挾,身影漸漸淡去,唯有一雙絕望而不甘的眼睛,死死盯著步天佑,仿佛要將他烙印進神魂最深處。

    衡神麵色慘白,眉心裂痕中金血汩汩湧出,氣息萎靡到了極點,卻連動彈一下都不敢,仿佛一隻待宰的羔羊。

    步天佑依舊負手而立,白衣如雪,纖塵不染,仿佛方才那兩回合重創一尊先天神靈的恐怖威勢,從未存在過。

    忽然一

    他似有所感,抬眸望向更高處的蒼穹。

    幾乎同時。

    “步天佑!”

    一道低沉、雄渾,仿佛蘊藏著宇宙間一切力量本質的浩瀚神音,自九天之外轟然垂落!

    那就不是聲音,是“力量’這個概念本身的咆哮!

    “轟隆隆!!!”

    整片青州上空,方圓萬,天色驟暗!

    此間不但烏雲蔽日,光線本身被一股無形無質的磅威壓擠壓得扭曲、黯淡!

    山川震顫,江河倒流,地脈哀鳴!

    無數生靈,無論凡人還是修士,無論鳥獸還是草木,都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懼與顫栗!

    有一尊執掌「力量’這一終極權柄的古老存在,於沉眠中蘇醒,向人間投下了漠然一瞥!

    雪山之巔,首當其衝。

    “哢嚓嚓!!!”

    步天佑腳下那座已然崩塌近半的孤峰,在這股浩瀚神威降臨的那,徹底粉碎!化作童粉,消散於無形!

    那是被本質力量摧毀,在這等威壓之下,那些物質連粉碎這個過程都被省略了,直接歸於無!衡神悶哼一聲,本就重傷的身軀再度劇震,險些跪伏下去,眼中卻爆發出狂喜與敬畏的光芒!而步天佑一

    他終於蹙起了眉。

    可他眼卻毫無畏懼,隻有些許凝重。

    他周身那層朦朧清光無聲流轉,將那股籠罩天地的浩瀚神威隔絕在外,可清光表麵,競也泛起了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漣漪。

    似有一雙無形大手,正在嚐試握住這片清光籠罩的領域,將其“捏碎’!

    下一刻。

    蒼穹深處,一隻覆蓋了整片天穹的、由純粹“力量’概念構成的模糊巨手,緩緩探出。

    那沒有無固定形態,時而如磐石般沉凝,時而似怒濤般洶湧,時而化作颶風般暴烈,時而凝為雷霆般迅疾!

    宇宙間一切性質的“力量’剛、柔、動、靜、爆、凝、綿、銳一皆在其中流轉、融合、歸一!它隻是存在,便仿佛代表了「力量’的終極。

    然後,它朝著步天佑所在之處,輕輕一抓。

    步天佑周身那片清光領域,驟然向內塌縮!扭曲!

    仿佛整片天地的“力量’都匯聚於此,要將這片領域,連同其中的步天佑,一起“握’成齋粉!步天佑眼中精光一閃。

    他不再停留,身形向後微退半步。

    隻是半步。

    可就在這半步退出的那一

    “嗡!”

    那片被無窮力量擠壓,即將崩碎的清光領域,連同其中的步天佑,驟然“消失’了。

    那不是遁法,而是步天佑的存在本身,於那抓握之力合攏的前一瞬,輕而易舉的消失於這片空間。仿佛他從未站在那。

    又仿佛那片空間,本就不該被抓住。

    巨手握空。

    蒼穹深處,傳來一聲似有若無、帶著些許意外與冷意的輕哼。

    那股籠罩萬的浩瀚神威,如潮水般緩緩退去。

    天色複明,山川漸穩,江河歸流。

    隻是那座雪山之巔,已徹底消失,唯餘一片平坦如鏡、深不見底的漆黑焦土,訴說著方才那短暫而恐怖的交鋒。

    良久。

    焦土上空,光影微微扭曲。

    一道僅有三丈高,通體由暗金色力之法則凝聚而成的真神靈影,悄然浮現。

    它麵目模糊,唯有一雙眸子沉凝如萬古星辰,靜靜望著步天佑“消失’的方向,目光幽深,似在思索,又似在一一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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